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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第11章

小说: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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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周蒙最近天天跑步呢,饭也吃多了,从来表现没这么好过。”李然转过头去看蒙蒙,当着她的母亲,她的神情有点儿忸怩。

  现在,蒙蒙最常说的三个字不再是“我累了”,而是“我胖了”。

  以前因为怕胖,她经常不吃晚餐,现在陪着李然,连夜宵都肯吃了。吃是吃了,心理障碍还有,动不动就对着镜子发愁,然后神经质地揪住他问: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李然一开始答:胖了才好看呢,我喜欢你胖点。他以为是答得够完美了。她听了可非常沮丧——那就是说,我又胖了。吸取教训,以后她再问同样的问题,李然总说:没胖没胖。她又嫌他诚意不够。

  即使这样,李然都不觉得蒙蒙是那种难伺候的女孩子。她是娇气了一点,可是非常讲道理,甚至可以说,非常宽容。换了别的女孩子,热恋中的男友要去西藏那么远的地方,而且一待两年,多少要闹一闹的,蒙蒙却从来没有表示过反对。她这么理智,李然都觉得不可思议。他问过她:“蒙蒙,我要去两年呢,你真的同意?”

  蒙蒙反问:“那我不同意你就不去了吗?”

  李然说:“至少我会考虑一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啊。”

  “你不去也好,这样,我考不上研究生可以赖到你头上了。”

  “那你妈妈非把我皮扒了不可。”

  “所以,你还是去吧,我会好好的。其实我也不想考什么研究生,相信我,我压根儿不是做学问的料。”李然太相信了,那本《西方美学史》她看了一半就没兴趣再翻开了。

  这也很普通,女人生来是不专注的,除了对爱情;男人生来是专注的,也除了,对爱情。——“这么舍得?你不会想我吗?”她真的表示不介意他走,他可又不甘心了。“当然想你,你还没有走呢,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是在她家楼前那棵玉兰树下,远处的钟楼已经敲响了十一下,可是,她舍不得离开他,他舍不得放开她。

  后来,周蒙也想过,如果李然不去西藏,如果她当时要他留下来,他们真的会结婚的。可是下一次呢?他会一辈子,为她留下吗?

  即使时光倒流,她可以重新作出选择,她还是会让他走的。

  不是她宽容而是她理解,甚至,不是她理解而是她胆怯。你爱上的往往是你无法把握的,你无法把握的你就不知道如何去争取。

  李然这一年10月底的生日,9月周蒙就宣布要给他织件毛衣作为生日礼物。她买了烟灰色的细羊毛线,又张罗着让李然在时装杂志上挑款式。

  她是大胆假设,李然是小心求证:“你会织吗?”

  “别看不起人啊,我小学毕业我妈就教我打毛背心。我还会踏缝纫机呢,我妈说这叫女红,女孩子都得会。”看不出来,周蒙居然有这份家教。

  李然还是挑了个最简单的款式。两个星期后,蒙蒙问他:改毛背心行不行?毛衣要织袖子,到他明年的生日她恐怕也织不完。又过了几个星期,他的生日快到了,蒙蒙终于给他展示了织了一半的毛背心。李然一看,真没法夸她,漏针漏出好几个洞洞不说,还明显小了。她自己也皱眉头:要不,我还是给你打条围巾吧,不打平针打元宝针,漏两针也看不出来。

  等李然真的过生日了,蒙蒙递到他手上的是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大纸盒。李然打开来,不是围巾而是一件纯白棒针高领毛衣——买的。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他那条温暖牌围巾总算织好了,烟灰色的围巾,两头有两条赭红色的细横杠,流苏长长的,工艺品一样精致。蒙蒙禁不住自夸自赞:“好看吧,慢工才出细活呢。”大冷的天,她一定要他里穿西服外罩长大衣,围巾还必须要挂在大衣领子外头,一点儿也不暖和。张讯是不爱开玩笑的,看到李然也乐了:“哟,哪儿来的英俊小生?”蒙蒙听了还挺得意。

  雪刚停,路上行人很少,天地一片洁白,显得辽阔而高远。

  这样冷的天,蒙蒙即使戴着棉手套手也是冰冷的,李然把她的手放到自己毛衣底下暖着。她的手指渐渐暖和起来,也不老实起来,从他衬衣的缝隙中探进去,触摸他的皮肤。她脸上的笑容一开始是鬼里鬼气的,然后,是默然的。李然眼里含着笑,问道:“喜欢吗?”

  他们的生日都在冬天,周蒙是12月的。

  生日礼物是蒙蒙自己挑的,一个卡巴其的双肩小背包,软牛皮浅棕色,跟刘漪给杜小彬买的那个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包,李然也看杜小彬背过,可是,那种沉着的华丽,简约的俏皮,他觉得,只有蒙蒙配得上。秋天,杜小彬其实回了一次师大。

  9月,小宗到底陪杜小彬去上海把鼻子垫了,手术非常成功,刚做完的时候是有点儿肿,但是两个星期以后,杜小彬看着镜中的杜小彬满意得直点头,这才是她要的杜小彬呢,一管儿完美的希腊鼻子。信不信由你,女人可以没有双眼皮但不能没有鼻梁,没有鼻梁就没有气质可言。按照杜小彬一年前的想法,她现在要见的第一个人应该是省医大那个男老乡;可是,在一年后,这个人对她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还不等杜小彬策划她下一步的行动,助人为乐的小宗老师就托人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这位男朋友是临江县文化局的创作员,小县城里的大才子,青年诗人。第一次见面,青年诗人自我介绍道:“我叫王勃,勃起的勃。”杜小彬原本不起劲,听了他这句自我介绍却“扑哧”笑了出来。王勃虽然个儿不高,自恃有才有貌也不缺个把女朋友,原本是来逗逗闷子的,没想到这杜小彬还有点幽默细胞,到底省城来的大学生大方,不比小县城的姑娘,一惊一乍的。

  王勃其实不像他刻意表现的那么风流,他今年才二十一岁,高中毕业,不到十九岁就出了诗集,被当时省内诗坛肯定为聪明天纵的年轻诗人。据说他幼年随父母在新疆长大,至今还会说几句维语,因为这点背景吧,他的诗颇有点民歌吟唱的风格。王勃对文学虔诚得像个教徒,一个虔诚的人再胡来,也是有限的。是王勃第一个鼓动杜小彬写小说的,他揉着自己的头发:“啊,杜小彬,我绝望地嫉妒你的叙述能力,我不行,我只会抒情。”

  杜小彬喜出望外,只不肯露出来:“叙述不是最简单的吗?连中学生都会写叙述文。”“杜小彬,别说你不懂,叙述才是文学的宗教。而且你知道吗,杜小彬你的叙述跟别人不一样,你的叙述优美得像诗啊,又有一种内在张力。天哪,我真想掐死你。”

  王勃咬牙切齿,两只手箍在杜小彬脖子上,越收越紧。

  杜小彬发自内心地,笑了。

  王勃勃然大怒:“别得意,杜小彬,你还没成名呢。”

  他说完愤愤地摔开她,走了。

  王勃的疯狂不是不让人动心,尤其他面孔的上半部,眼睛细长,眼窝深陷,看着他还不觉什么,回想起来总是没有明确的眼神,雾蒙蒙的,又像是森林中一股暗流涌动。

  李然,李然也是这样。

  可是,王勃怎么能跟李然比?只有李然,才会有恰到好处的沉默。

  “文学青年常常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他们感到抱歉,文学女青年让人在抱歉以外还感觉到责任,是的,你有责任诱惑她。”

  这是杜小彬在她的中篇处女作《争渡争渡》中写下的第一句话。在这篇小说里杜小彬描写了一个以文学为使命的女孩苦苦追求的青春旅程:她先是遇到了爱情,为了爱情她放弃了文学;然后,她遇到了肉体,又放弃了爱情;最后,她遇到金钱,挣脱了肉体。

  如果不是已经到了人生的底线了,杜小彬很怀疑自己能写得这么好。不是走到那一步,你完全看不透。这篇小说让王勃也沉默了,杜小彬不着急,她不急于听意见,她有信心,她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有信心。王勃放下稿子的第一句话是:“杜小彬,你不是处女吧?”

  杜小彬弯弯的清水眼一挑:“你想试试吗?”

  王勃的身体倾向她:“杜小彬,你会一举成名,而且,你会嫁给我。”他说着,嘴已亲到她脸上来了。杜小彬也不客气,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王勃攫住她的手,声音沉了下去:“杜小彬,记着,没有人会比我更懂你。”有时候,杜小彬还真搞不明白这王勃,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他跟她讲话,口口声声地,每一句前都要加上她的名字,就好像杜小彬这个名字他怎么叫也叫不够似的。

  是王勃把《争渡争渡》推荐给本省最大的一家文学刊物《谷雨》,不到一个星期,编辑部就给杜小彬来信,让她去省城谈稿子。王勃表示:全程陪同。

  杜小彬现时真正想见的人只有一个:李然。

  从编辑部谈完稿子出来,杜小彬拉着王勃直奔省报社。从宿舍找到办公室再找到食堂,杜小彬都没有看到李然的影子,先打个电话就好了,可是她想的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王勃在省报社也颇有几个熟人,他问杜小彬到底要找谁,他可以找熟人打听一下。杜小彬说算了,她想先回学校看看。

  一走进师大大门,杜小彬才发现,她其实是怀念她短暂的大学生活的,看着那道长长的缓坡,她坚硬的心,忽然湿润起来。

  王勃在一边说:“小彬,昨天我收到了北京鲁迅文学院的通知,明年春天——”杜小彬没有听见,她的眼睛悠长地注视着那道长长的缓坡。王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秋天的中午,阳光和煦而安详,泛白的水泥路上没有几个人,连梧桐树叶都是静的。一辆自行车从上坡直冲着下来了,车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那女孩子好漂亮,眉目如画,两条细腿直直地挂下来,悠闲地坐在车的前梁上。她整个上身向后靠去,靠在她身后坚实的肩膀上,男人的脸只能看到半个,嘴唇紧贴在女孩子漆黑的头发上,也许并没有动,可是给人的感觉是轻轻磨擦着。王勃喝彩:“一对璧人。”

  他们都没有看到她,她就站在路边,看着她爱的人和他爱的人,由远而近再由近到远,在她面前了无痕迹地过去了。

  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事到临头会这样恨。

  多么不公平!周蒙懂什么?她除了撒娇还会什么?

  连那一对男女的背影,杜小彬都不肯放过地死死凝视,王勃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他还是不肯一本正经:“嗨,杜小彬,那女的不会是你的情敌吧?”

  杜小彬这才回过头来,口角严峻:“你们诗人,都是这么浅薄吧?”

  浅薄的诗人回答:我的好姑娘啊山上的金珠米花开了让我们穿过小溪和枣树林在青草坡上打滚一股突来的热情让王勃说了这么一句:“杜小彬,跟我一起去新疆吧。”“不,”杜小彬说,“我要去的是西藏。”

  要说一见钟情,杜小彬对李然也是,她还嫌一见钟情这个词太平凡了呢,应该说,她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爱上他的。当李然走进软禁她的那间小屋,就像一束阳光走进她千疮百孔的内心世界。他的目光平和而亲切,没有一丝该死的好奇。

  她没有想到,那是因为她的外形过于平常,不符合李然心目中妓女应有的冶艳形象。而后来,他对她还是好奇的。



长亭更短亭

  方德明女士对女儿的男朋友几个月来的考察结果是:堪为良配。

  她一向自认为是深明大义的母亲,对李然去西藏的事,打一开头就表示支持。私下里,她教训女儿:“男同志嘛,有事业心是好事,就是你们以后结婚了,在事业上你也要支持李然。再说,去一趟西藏,回来不管是评职称还是分房子都优先。你呢,也不能一天到晚想着谈恋爱,大三了,要考研究生现在就得准备起来。”对着李然,她又是另一套:“现在无所谓,周蒙跟着我呢,以后,你还这么跑来跑去的我可不答应。周蒙身体不好,真要结婚了,恐怕还得你多照顾她。”

  彼时元旦刚过,午后的阳光倾斜着铺满了周蒙家的大客厅。她们家的房子虽然旧,优点是开间大格局好,红漆的木板地,落地的玻璃窗,比新建的小单元房气派多了。周蒙低着头只管削苹果,她这种样子在李然看来特别乖,像旁听大人讲话的小孩子,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方阿姨接着问道:“李然,听周蒙跟我说,你想等她大学毕业就结婚?”李然谨而慎之地回答:“我是有这个打算,当然,首先是要征得您和周蒙爸爸的同意。”方德明女士心里舒服了几分,说:“我和老周倒不是不同意,不过周蒙这身体,中学老师那么辛苦她怕是撑不住。还是要考研究生,以后分到大学里就清闲了。所以我和她爸爸希望你能支持她把研究生读下来。”李然表示一定支持。

  周蒙这时削好一个苹果,先递到她妈妈手里。方德明女士看看女儿,心说,女大不中留,伊早点儿结婚也好,省得让人担心思。

  这么想着方德明女士又松了口:“念研究生也可以结婚,到时候没有房子就住在我这里好了,我把书房腾给你们。”

  周蒙这才说话了,口气还是埋怨的:“妈,没影的事儿呢,谁讲我要结婚了?”李然不好说什么,方阿姨又问他了:“李然,你去西藏,定了什么时候走没有?”

  这其实是李然今天过来的目的,想先跟蒙蒙单独讲的,现在既然方阿姨问到这儿,他就说了:“本来是春节以后,今天报社刚接到通知,说要提前到1月中。大概是17号左右。”他话音刚落,蒙蒙“哎哟”一声,她削苹果削到手了,食指上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妈妈立刻到里屋去找创可贴。李然给她吸净食指上的血,抬起头待要说她两句怎么这样不小心,看到她眼里,已是眼泪汪汪的了。“别这样,啊?”李然放低了声音恳求,抚着她的头发,心里很想抱她一下。那边她母亲已经拿了创可贴过来了,还是责备她说:“看看,口子这么深,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不小心的。”

  李然很担心她会就这样哭出来,可她只是趁她母亲给她敷创可贴的当儿,侧过头,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她跟她母亲也不是不亲的,却总有些顾忌。

  方阿姨回过头来又说:“哟,17号,那也没几天了,行李也该准备准备了,西藏比咱们这儿冷多了。”李然应着,蒙蒙说她累了要睡会儿,她每次情绪低落的时候都会要求睡一会儿。李然说那你睡吧,我晚上再来。

  她在他身后替他掩上门,门就要关上的时候,他拖住了她的手,把她拖到了门外。他轻轻一抱,她的眼泪就像一把碎了的水晶纷纷地落了下来。

  李然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突然是突然了点儿,就是李然自己也缺乏思想准备。他们本来还有很多计划,蒙蒙的父亲是准备春节回来见见李然的,李然也想趁春节带蒙蒙回一趟西安。现在,不仅所有计划泡了汤,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到半个月了。

  那天她跟他回了宿舍。到了宿舍,她先要洗脸,李然去打开水。等他开水打回来的时候,看到她躺在他的床上,已经睡着了。李然给她盖上毯子,又用热毛巾给她轻轻拭了脸。

  李然自己心里也乱糟糟的,知道要走和马上要走,心情又两样了。

  这一觉睡到晚上七点多,李然出去给方阿姨打电话,说周蒙晚上不回去吃饭了。方阿姨何等精明的人径直问:周蒙哭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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