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散文诗全集_纪伯伦-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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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夫君的大地所生。
说来奇怪,对不信者,大地并不赋予他们吸取她胸乳的根须,也不赐予他们赖以高飞并抱饮她空中甘露的翅翼。
而我知道这一切,这就足够了。
一个来自黎巴嫩的人对九个世纪以后
主啊,伟大的歌手,
宋道之言的主人!
自从你匆匆来访,我们作简短迎候,
我曾七次诞生,也曾死去七次。
而今我又复生,
思忆着山中的日夜,
你的潮汐将我们举起的时候。
以后我跨越了许多大地与海洋,
无论马鞍或舟帆将我带到何方,
你的名字都被用来祈祷或争辩。
人们或为你祝福,或将你诅咒,
诅咒,无非是对失败的抗议;
祝福,乃是猪手作的赞美诗:
当他从山中得愈归来,为妻子带回美味时唱颂。你的朋友们依然和我们同在,给我们慰藉和声援,你的敌人也在此,给了我们力量和自信。 你母亲和我们同在,
我从所有母亲的脸上看到她的神色,她用手轻柔地晃动摇篮,又用手温存地为死者穿起殓衣。抹大拉的马利亚还在我们中间,她尝过人生的酸醋,后来又饮人生的美酒。
犹大,这痛苦又有着琐小抱负的人物,也在大地上行走,至今他在饥饿无望时,仍会将自己握食,从自战中寻到他的〃大我〃。 约翰,爱美的青年,也在这里,
虽无人留意他的歌声,他还在歌唱。鲁莽的西门彼得,他不认你,只为了为你而活得更久,他也坐在我们的炉边; 在下一个黎明前他或许再不认你,
但他愿意为你去被钉死,还称自己不配这一荣誉。 该亚法和亚那依然操其旧业,
审判着有罪者和无辜人,
他们在铺着羽绒的卧榻上酣睡,
而被他们判决的正受着很棒的抽打。
那个在行建时被捉拿的女人,
也行走在我们城市的街上,
她渴望着木炼出的面包,
在空荡的房里忍受着孤独。
本丢·彼拉多也在这里,
敬畏地站在你的面前,
依然在向你讯问;
但他不敢以他的地位冒险,
也不敢无视异族的威势,
他还在洗着自己的双手。
至今,耶路撒冷还捧着水盆,罗马还提着水壶,
两地间的千万双手在等待洗净。
主啊,伟大的诗人,
已吟唱之言的主人!
人们建立起殿宇以容庇你的大名,
在每一处高地将你的十字架竖起,
作为引导他们动摇之足的标记,
却不是为博取你的欢心。
你的欢乐是他们视野以外的山峦,
且不会令他们感到舒坦。
他们愿尊崇难以理解的人物,
而一个与他们一样的人,
若和他们一样的善良,
或一个有着同等爱心的神灵,
他的怜悯也无异于他们的怜悯,
这样的人或神灵能带来什么慰藉?
他们并不尊崇那个人,那个生者,
那睁开眼睛,以不颤动的目光,
无关。凝视太阳的第一人,不,他们不了解他,也不愿做他的同道。他们情愿不被知晓,在幽僻的行列里行,他们愿忍受忧愁,他们的忧愁,他们不愿从你的欢乐中得到安抚,他们创痛的心不在你的吟唱中寻求慰藉,他们无声而未成形的痛苦,令他们成为孤独而无人造访的生灵。他们虽身处亲朋眷属之中,却在恐惧中无人相伴他生活。然而他们又不愿孤独,当西风拂起,他们会向东折腰。他们称呼你为王,他们愿进入你的朝廷,他们为你冠以弥赛亚的名称,他们愿自己受圣油涂抹,嗅,他们愿在你的生命之上生活。
主啊,伟大的歌手!你的泪水犹如五月的甘霖,你的笑容仿佛茫茫大海上的波涛, 当你说话,你的言词便是 他们唇间燃起火焰时发出的遥远的微语。
你为他们尚未准备欢笑的骨髓欢笑, 你为他们依然干涸的眼睛哭泣,你的声音栽培了他们的思想与悟性, 你的声音哺育了他们的言论和气息。我曾七次诞生,也曾死去七次,
而今我又复生,我见到了你,你是战士中的战士,诗人中的诗人,是一切君王之上的君王,是你的同路人中一位半裸的人。每天都有主教低下头来,口念着你的名字。每天都有乞丐哀求:〃看在耶稣的面上,赏我一使土买个面包。〃我们每个人相互吁求,其实我们在向你吁求。我们在需求和愿望之春里,如涌动的高潮,当我们的秋季来临,又如退落的低潮,我们无论身处高低,都在呼唤你的名字:怀有无穷怜悯的主人!主啊,我们孤寂时光的主人!这里或那里,在摇篮和墓圭之间,我遇见了你静默的兄弟们,那些不受拘束的自由人,你的大地母亲与宇宙的儿子。他们有如天空的飞鸟,又如田野盛开的百合花。他们过着你的生活,思索着你的思想。他们回应着你的歌唱。然而他们两手空空,也未承受被钉死的巨痛,这也正是他们的痛苦所在。世界每天都以不足道的方式,把他们钉在十字架上,苍天不曾为之震惊,大地也不为死者而阵痛。他们受此酷刑,却无人见证他们的受难,他们左右环顾,却找不到有人在自己的王国里,为他们许下一个位置。然而他们情愿一再受此酷刑,以冀你的上帝也为他们的上帝,你的父也为他们的父。主啊,伟大的爱者!在芳香的围阁里,公主在等待你的来临,已婚的独身女子在她的笼中等待,觅食的妓女在她耻辱的街市上等待,没有丈夫的修女在修道院等待,没有孩子的妇人在窗前等待:寒霜在她玻璃上凝成树林的图案,她从这和谐的画里看见了你,
她愿如母亲一般抚爱你,并得到慰藉。主啊,伟大的诗人,我们无声之愿望的主人!世界的心随你的心脏一起搏跳,但它不会为你的歌唱燃烧;
世界怀着平静的愉悦端坐,听你的话音,但它不会昂然而起, 攀登你山峦的岩脊。 人类会梦着你的梦幻, 但不会醒来迎接你的黎明——他更大的梦幻;
他会假借你的目光察视,但不会迈开沉重的脚步走近你的宝座。 倒是有许多人以你的名义登基为王,凭你的力量升任主教,利用体珍贵的莅临,做成他们头戴的王冠、手执的权权。主啊,光明的主人!你的眼睛长在盲人摸索的手指上,你仍然被人蔑视受人讥讽,说你是过于软弱不似神灵的人,是有过多人性不必崇拜的神。他们作的弥撒和赞美诗,他们作的发誓和祈祷,都是为他们受羁的自我,你是他们依然遇遥的自我,是他们远方的呼唤,是他们的热情。可是主啊,胸怀博大的主啊,我们更美的梦幻中的骑上!你今日依然在前进,弓箭和矛枪都阻挡不了你的脚步,你在我们的箭林中穿行,你俯瞰着向我们微笑,虽然你是我们中最年轻的,你却如父亲一般照料着我们众人。诗人啊,歌手啊,伟大的心啊!愿我们的上帝祝福你的名字,祝福怀你的胎腹,哺育你的胸脯。愿上帝宽恕我们众人。
薛庆国译
xiAoshuotxT。cOM
暴风集 (6)
小;说t;xt;天;堂
拥墓人
生命阴影遮罩的谷地里,遍布尸骨和骷髅。在一个雾掩繁星、寂静可怖的夜里,我独自漫步谷中。
那里有一条血泪河,像蝮蛇一样爬行,又像罪犯的梦一样狂奔。我站在河边,静听幽灵窃窃私语,凝目注视虚无缥缈。
夜半时分,幽灵队伍倾巢出动,只听沉重的脚步声渐次向我走近。我凝神望去,但见一可怕巨影站在我的面前,我禁不住惊恐呐喊:〃你想要什么?〃
他用两只亮灯似的眼睛望着我,尔后从容不迫地回答:〃我什么都不要,又什么都想要。〃
〃请不要打扰我,走你的路吧!〃我说。
他微笑着:〃我的路就是你的路;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在哪里停步,我在哪里驻足。〃
我说:〃我是来求取孤独的,你就让我独自呆些时候吧!〃
〃我就是孤独,你何必怕我呢?〃他说。
〃我并不怕你。〃我说。
他说:〃你既然不怕我,又何必像风吹的甘蔗,瑟瑟战栗不止呢?〃
我回答:〃风拂动我的衣衫,故衣衫抖动;而我,却并未颤抖。〃
他哈哈大笑,其声若狂风呼啸。他说:〃你是个胆小鬼,明明怕我,却怕说怕我。你面临双重恐惧,却企图竭力掩饰。你的欺骗脆弱如蜘蛛网。你想令我发笑,想惹我生气。〃
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我迫不得已也坐下,注视着他那表情严肃的面孔。
仅仅过了片刻,在我看来好像过了一千年似的。他用嘲弄的目光望着我,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阿卜杜拉。〃我答。
他说:〃名叫安拉的奴仆,安拉的奴仆何其多,而安拉又是何其苦累其奴仆啊!你何不把自己称做魔鬼的主人,以此为魔鬼带来新的灾难呢?〃
〃我名叫安拉的奴仆,这是个亲切的名字,是父亲在我出生那天给我起的名字,不好更改。〃
〃儿子的灾难就在父亲的蹭礼之中。谁不拒绝父辈和祖辈的礼物,谁便永远是死神的奴隶,直至作古。〃他说。
我边点头,边思考着他的话,回想着记忆中与他的情况颇相近似的梦幻画面。之后,他又问我:〃你是干什么的?〃
我回答:〃我作诗并散发之,以便把自己有关生活的看法展示给人们。〃
他说:〃这是~种被废弃了的旧职业,无益于人,亦无害于人。〃
〃我日日夜夜做点什么才能有益于人呢?〃我问。
〃你可以把挖掘坟坑作为职业,也好清除人们住宅、法院和寺庙周围堆积的尸体,让人们舒身信神。〃
〃我没发现住宅周围有堆积的尸体啊!〃我说。
他说:〃你用幻想的眼睛观察,便会发现人们在生活的暴风前战栗颤抖。你猜想他们还活着,其实他们生来就是死人。但却没有找到掩埋他们的人,故被抛在地上,腐烂发臭,臭气冲天。〃
我的恐惧感消失了。我问:〃活人和死人在暴风前都会颤抖,又如何区分死活呢?〃
他说:〃死人在暴风前颤抖,而活人则跟着暴风奔跑,只有暴风平息下来,他才止步。〃
其时,他手托下巴,前臂洒然外露,肌肉丰满坚实,活像冬青椒树干,充满力量与生气。他问我:〃你结婚了吗?〃
我回答:〃结婚了。我的妻子是位窈窕淑女,我很爱她。〃
他说:〃你的过失和缺点太多了。结婚是人屈从于习惯势力。你若想得到解放,那就休掉你的妻子,过独身生活。〃
我说:〃我已有三个孩子,大的刚会玩木球,小的才渐呀学语,尚说不成话,我如何摆置他们呢?〃
他说:〃可以教他们挖坟坑。给每人一把锹,就不要管他们了。〃
〃我无能力独处幽居,已习惯于生活在妻子儿女中间;假若离开他们,我也便失去了幸福。〃我说。
〃在妻儿中间生活,不过是放着白福不享,甘心去受黑罪。不过,假若非结婚不可,那就要与一位仙女结伴。〃
我感到惊异,忙说:〃世上本无天仙,何必欺骗我呢?!〃
〃好一个愚蠢的年轻人!天仙之说,决非真实。谁不信他,便归属猜疑与模糊世界。〃他说。
我问:〃仙女也具有风雅和姿色吗?〃
他答道:〃她们的风雅永不消退,她们的姿色水不凋谢。〃
我说:〃让我见见仙女,我就信以为真了。〃
他说:〃假若你能够看见仙女,并且能够触摸到她的话,我也就不让你与她结婚了。〃
〃看不见、摸不着的妻子,又成何益呢?〃我问。
他答道:〃益处来得缓慢,可导致世间生灵及那些临暴风发抖、但不随之走动的死物统统灭亡。〃
他转过脸去,片刻过后又问我:〃你信什么教?〃
我回答:〃我信仰安拉,敬重诸位先知,崇尚德行,对来世抱有希望。〃
他说:〃这些词语均系先辈所整理,尔后供你的双唇引用。然而纯粹的事实,则是你只信仰你自己,仅敬重你自己,只崇尚你的个人爱好,只求你自己永世长存。当初,人就崇拜自己,按照个人的不同倾向和愿望,为自己起各种各样的名字,时而称自己为伯阿勒,时而称自己为木星,时而又把自己称为安拉。〃
之后他笑了,讥笑、嘲弄的面纱后绽现出一副笑脸,接着又说:〃可是,那些崇拜自己的人是多么离奇啊!其实,他们的灵魂不过是腐烂发臭的尸首罢了!〃
一分钟过去了。我一直在思考着他的那些话语,发觉其中有比生更离奇的含义,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有比真理更深刻的哲理。我
股尼基人所崇拜的太阳神。一互译者注的思想终于在他的外观与内涵之间徘徊起来。希望弄清他的秘密与隐私的念头油然而生,禁不住高声问道:〃假若你信主,就请以你的主起誓,告诉我,你是何许人?〃
〃我是自己的上帝。〃他回答。
〃你叫什么?〃
〃疯神。〃
〃生于何地?〃
〃无地不生。〃
〃何时降生?〃
〃无时不生。〃
〃你从何人那里学到这些哲理,又是谁向你吐露了生命的奥妙和存在的隐秘?〃我问。
他回答说:〃我不是哲学家。哲理不过是人类懦弱品性的一种。而我,则是一个强大的狂人;我行走时,地球在我的脚下晃动;我停下脚步时,群星之队列与我一同止步。我从魔鬼那里学到了嘲弄人类的本领;我与仙之王共处,与夜下暴君做伴之后,方才弄清了存在与虚无的秘密。〃
我问他:〃你在这崎岖的谷地里有何事干?你又如何打发自己的黑夜与白天?〃
他回答说:〃清晨,我亵渎太阳;午间,我诅咒人类;傍晚,我嘲弄自然;夜来,我膜拜自己。〃
〃你吃什么,喝什么,又睡在哪里?〃我问。
他回答道:〃我和时间、大海一样,都不睡觉。但是,我们食人肉,饮人血;使人喘息,我们才觉甘甜。〃
这时,他站起身来,双臂交叉胸前,然后凝视着我的双眼,用深沉、稳重的语调,说:〃再见吧!我要到魔鬼与暴君结合的地方去了。〃
我急忙喊道:〃且慢!我还有一事要问。〃
他的部分身躯已隐没在夜雾之中,只听他回答说:〃疯神是不给任何人以宽限时间的。再见!〃
顷刻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再也看不见他,只留下我一个人。我害怕,我茫然,无论对他,还是对我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当我起脚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回荡在那些高大岩石之间,说着:〃再见!再见!〃
第二天,我休掉了我的妻子,与一位仙女结为伉俪。后来,我给我的每个孩子一把锹和一把铲,并对他们说:〃去吧!看见死人,就把他们埋在土里吧!〃
自那时到现在,我一直在挖掘坟坑,埋葬死人;可是,死人太多太多,却只有我一个人挖呀埋呀,没有人忙帮救急!
奴隶主义
人是生活的奴隶。奴隶主义使得人们的白天充满屈辱、卑贱,黑夜他浸血和泪水。
自我降生始,七千年过去了,我所见到的尽是屈辱的奴隶和戴镣铐的囚犯。
我周游过世界的东方和西方,我领略过生活的光明和黑暗,我看到民族和人民的队伍步出洞穴,走向宫殿。但是,至今我所看到的人们,个个被沉重负担压弯脖子,人人手脚被镣铐束缚,跪在偶像面前。
我跟随着人类从巴比伦行至巴黎,从尼尼微走到纽约,我亲眼看到人类的佳桔的痕迹依然印在他们足迹旁边的沙地上。我从山谷。森林所听到的,尽是世世代代痛苦呻吟的回响。
我走进宫殿、学院、庙宇,站在宝座、讲台、祭坛前,我发现劳工是商贾的奴隶,商贾是大兵的奴隶,大兵是官宦的奴隶,官宦是国王的奴隶,国王是牧师的奴隶,牧师是偶像的奴隶。但是,偶像是魔鬼弄来的一把泥土,并且将之竖立在骷髅推上。
我进过富豪的家宅,我进过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