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散文诗全集_纪伯伦-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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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忧愁的儿子,你们是欢乐的儿子。来吧,将我们的忧愁根源和你们的欢乐果实一起放在太阳神面前。
你们用奴隶的骷髅砌起了金字塔;至今,金字塔依旧巍然屹立在大漠之上,向历代人倾述着我们的永恒与你们的灭亡。我们用自由者的手臂捣毁了巴士底狱;各民族人民重复着巴土底狱这个名字,祝福我们,诅咒我们。你们在懦弱者的躯体上筑起了巴比伦空中花园, 你们在壮士的坟墓上建造了尼尼微宫殿;如今,巴比伦、尼尼微却成 了广漠上骆驼足迹的友伴。我们以玉石雕成了阿施塔特像;如今,玉石静立思动,无声欲言。我们拨动琴弦,欢奏纳哈万德曲;乐曲唤来 了知音者们那盘旋翱翔在广阔蓝天上的灵魂。我们用线条和色彩画 出了玛丽妞肖像;色彩犹如天使的情感,线条酷似神灵的思想。
你们身不离娱乐场,而娱乐场的魔爪在罗马和安塔基亚的舞台上葬送了多少壮士;我们喜欢寂静,寂静的手指写出了《荷马史诗人 《约伯记》和《特韵长诗》。你们与淫荡之神共枕同眠,淫荡风暴将上 千支妇女灵魂的队伍卷入了耻辱、败坏的深渊;我们崇尚离群索居,
在幽静的环境里,成就了《悬诗》、《哈姆雷特》和《神曲》名篇。你们与贪婪之心促膝夜谈,贪婪之剑造成了干条血河;我们始终驰骋想像之力,以幻想之手从高天光环来来了智慧花朵。
我们是忧愁之子,你们是欢乐之子。我们的忧愁与你们的欢乐之间障碍重重,羊肠小道崎岖艰险,你们的宝马华车无法通行。
我们同情你们的心胸狭窄,你们却憎恶我们的豁达坦然;站在我们的同情与你们的憎恶之间,时光老人也会感到难堪。
我们接近你们,将你们当做朋友,而你们却攻击我们,把我们看成敌人;友好和敌对之间隔着一条鸿沟,沟中尽是眼泪和污血。
我们为你们建造宫殿,你们却为我们挖掘墓坑;堂皇宫殿与黑暗基坑之间,人类以铁脚穿行。
我们用鲜花为你们垫路,你们却用猎获为我们铺床;真理在鲜花和疾寨之间久题长眠。
起初,你们以粗野的软弱对付我们温柔的刚强。你们一时压倒了我们,青蛙似地鼓噪鸣唱;而我们永远地战胜了你们,却像巨人,默不作声。你们把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站在四周,嘲笑、亵渎他;但是,时隔不久,耶稣从十字架上下来,巨人般地走去,以灵魂和真理制服人们,将他的尊荣、仁慈洒满人间。
你们毒死了苏格拉底,以石击死了保罗,杀死了加利略,暗害了阿里·本·文比·塔里布,绞死了米达哈特帕夏;如今,这些人像凯旋的伟大英雄豪杰,永远活在世人的心间。然而你们,却像覆盖着尘土的僵尸一样留在人们的记忆里,不知是谁把你们埋葬在淡忘与空荡的黑暗之间。
我们是忧愁的儿子,忧愁是乌云,把吉祥、智慧之雨露降在人间大地;你们是欢乐的儿子,欢乐像烟柱,随时可因微风沙十力而无踪无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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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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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子与报孙
时代多么奇怪!我们多么奇怪!时代变了,我们也变了。时代前进了,也带着我们前进了。时代揭去自己的面纱,令我们忘却化烦,笑逐颜开。
昨天,我们还在埋怨、畏惧时代;今天,我们却对它珍惜名爱,而且晓得了它的意愿、气质,知道了它的秘密、奥妙所在。
昨天,我们还在小心翼翼地爬行,如同阴森夜里、恐怖日间战栗的人影;今天,我们满怀激情,向山巅挺进,那里潜藏着狂烈风暴、耀眼电闪、震耳雷鸣。
昨天,我们吃着和血的面包,喝着接泪的苦水;今天,我们从晨姑娘手里接过美味佳肴,畅饮着芳香四溢的玉液琼浆。
昨天,我们是司命之神手中的玩具,司命之神是条醉汉,将我们左右摆弄;今天,醉汉已经清醒,我们逗他笑,哄他玩,欢乐与共。
昨天,我们在偶像前烧香,在怒神前宰牲上供;今天,我们为自己焚香宰牲,因为至大至善之神的庙宇已建在我们心中。
昨天,我们屈从君主,在权贵面前俯首;今天,我们只向真、善、美热诚折腰。
昨天,我们在星相家面前垂泪,畏惧阴阳家的胡言;今天,时代变了,我们也变了,我们只看太阳光焰,只听大海歌唱,只伴狂熟起舞。
昨天,我们拆毁灵魂里的凉亭,为先辈建造坟墓;今天,我们的灵魂变成神圣祭坛,故魂难以靠近,对手不能们触。
昨天,我们只是沉默的思想,隐匿在被遗忘的角落中;今天,我们变成了巨大响声,整个筹字为之震动。
昨天,我们是灰烬下的星星之火;今天,我们变成燎原大火,怒燃在山谷斜坡。
有多少夜晚,我们不能安眠,头枕泥土,身盖雪片,痛哭失去的红运和友伴。有多少白天,我们像无人收放的群羊,卧在地上,啃食我们的思想,咀嚼我们的情感,然而依旧饥渴难言。有多少时辰,我们站在逝去的日、夜之间,哀号凋零的青春,惊问为何如此孤单;我们凝视着空荡漆黑的苍穹,静听死一样沉寂中的悲叹。
无数代人,像出没墓地的群娘一样飞闪而过;如今,天空晴朗,我们早已清醒,可高枕安度良宵,任想像纵横驰骋。火把在我们周围晃动,伸手可触;鬼魂在我们四周升腾,气息可闻;天神乐队在我们面前经过,我们欢欣陶醉。
昨天,我们是那样;今天,我们的情况变了。我们是神的儿子,这是神给予我们的希望。猴孙们,猴子对你们有何祝愿?
自打你们从地维里钻出时起,你们可曾前进过一步吗?自打魔鬼扒开你们的眼睛时起,你们可曾抬眼向上看过一次吗?自打毒蛇吻过你们的嘴巴时起,你们可曾说过一句真理吗?自打死鬼塞住你们的耳朵以来,你们可曾听到过生命之神的歌唱吗?
七万年之前,我看到你们像虫蚁一样,在山洞里爬来滚去。
七分钟之前,我透过玻璃窗望去,发现你们正在骷髅胡同里行走,无名鬼为你们带路,奴隶的镣铐羁绊着你们的手脚,死神在你们头上耀武扬威,振翅鼓翼。
你们的今天,就像你们的昨天,也将成为你们的明天。你们将永远像七万年前那样生活下去。
我们昨天是那样,今天池然不同,这是神赐予神子的福分。猴孙们,猴子对你们有何思赐?
黑夜与黎明之间
你莫作声,我的心!宇宙听不到你的声音。
你莫作声,我的心!哀号者听不过你的声音。
我的心呀,你莫作声!夜下的人影不会留心你的低声细语。黑暗组成的大军不会冲击你的美梦。
我的心呀,你莫作声!且莫说话,直到黎明。耐心等待曙光的人,定会迎来清晨;得到光明喜欢的人,必然热爱光明。
我的心呀,你莫作声!请你侧耳聆听:
我梦见缅鸟高职于火山之口。
我看到百合花昂首做放在雪山之巅。
我看见裸体仙子翩翩起舞于坟墓之间。
我看到儿童们手拿骷髅好戏耍玩。
我在梦中看到了这些情景;当我醒来之时,四下环顾,谁见火山爆发,不见驻乌展翅,更听不到鸟儿啼鸣。
我看到天上飘下雪花,落满田间谷地,白色殓衣裹住了百合花那僵直的躯体。
我看到沉寂时代面前,坟墓成行,那里既无人轻歌曼舞,也无人祈祷下跪。
我看到骷髅难成的山丘,那里只能听到风声,听不见人的欢笑。
我醒来所看到的全是痛苦和忧伤,梦中的欢悦究竟奔向了何方?
睡梦里的欢乐是何时消失的?梦境中的画面为何不见踪影?灵魂怎样忍耐,何时才能盼到理想重现于梦中?
我的心啊,请你侧耳聆听:
昨天,我的灵魂是一株挺拔的老树,报北大地之腹,技插云天之外。
我的灵魂之树春季开花,夏季结果;秋来之时,我将果子放在银盘里,置于道路中间,供过往行人取而食之,然后各自登程。
秋天过去,秋歌变成痛哭与哀鸣。我再次去看银盘,发现那里只剩下一只果于,那是人们留给我的。我拿起那只果子,放在嘴里一尝,只觉味似苦瓜,酸似未成熟的葡萄。我对自己说:
〃真倒霉!我送入人们口中的是诅咒,注入人们心田的是敌意。我的灵魂啊,你的根从大地腹内汲取的甜汁贮存在何处?你的枝条从太阳光中吸收的馨香放在哪里?〃
之后,我将我的灵魂之树连根拔起。
我将灵魂之树从它生长的土壤里连根拔起,将时光留给它的纪念品全部抛弃。
我又把我的灵魂之树栽到另一块土地。
我把它栽在远离时光通道的田地里。夜里,我守在树旁,自言自语道:〃熬夜能使我接近星辰。〃我用我的血和泪将它浇灌,并且说:〃我的泪,味道鲜美;我的血,芳香四溢。〃
春回大地,我的灵魂之树又开花了。
夏季来临,它又结了果。
金秋到来,我将成熟的果子放在金盘中,置于路口;然而,成群结队的过往行人,谁也不曾伸手取果子。
我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顿感味甘似蜜,可口似多福河水,醇美赛巴比伦琼浆,芬芳若茉莉花香。我放声呼喊:
〃人们不喜欢口中有坑地,也不喜欢腹内藏臼盅;因为坑地是眼泪的女儿,臼盎是鲜血的公子。〃
我独坐在我的灵魂树荫之下。我的灵魂之树在远离时光通道的田地上形影相吊。
我的心啊,你莫作声,直至天明。
切莫作声!天空不会吸收你呼出的废气,因为它已被腐尸熏染。
我的心啊,请你留意细听:
昨天,我的思想是一只船,颠簸在万顷波涛之间,随风漂泊,从一个海岸到达另一个海岸。
我的思想之船空空如也,只装着七只杯子,林里盛满各色颜料,绚丽斑斓,酷似彩虹。
我厌倦了海上漂泊,便说:〃我将把我的空空思想之船开回自己出生的祖国的港口。〃
我在船两侧涂上落日余辉般的土黄、春慧般的嫩绿、天空似的瓦蓝和晚霞的血红浓船帆上,画上引人注目的奇异图画。涂画完毕,我的思想之船像先知的梦幻一样,开始进游在浩渺沧海与无垠长天之间。船驶人祖国的港口时,人们争相迎接,人人欢呼雀跃,个个赞不绝口,只听锣鼓齐鸣,凯歌高奏,随之将我迎进城里。
他们之所以那样欢乐,因为我的思想之船外观华丽;其实,谁也不曾进入船里。
也没有人问我从海外带回什么宝贵东西。
谁也料想不到,我竟是空船而归。
那时,我暗自说:〃我骗了人们,仅用七杯颜料,便瞒过了他们的锐利目光。〃
一年过后,我乘我的思想之船再度出航。
我航至东岛,搜集到没药、乳香、龙涎香和植香,将之——一装入船舱。
我航至西岛,带回矿产、象牙、宝石、翡翠和美玉。
我航至北岛,带回锦缎、刺绣和开司米。
我航至南岛,带回铁环错甲、也门宝剑、长矛利刃和种种枪械。
我的思想之船装满天下奇珍异宝,回到祖国的海港。我说:
〃人们必将赞扬我,我亦受之无愧;人们必将载歌载舞迎我进城,我亦功有应得,声誉永垂。〃
但是,当我抵达港口时,却没有一个人迎接我;我来到大街上,没有一个人瞧我。
我站在广场上,向人们宣布,我带回天南地北的奇珍异宝,人们这才向我没来目光;虽然人人笑意在面,但眼睛里闪现出来的却是嘲弄神情。时隔不久,人们纷纷弃我而去,随之各奔东西。
我心情抑郁、懊丧,无精打采回到海港。刚看到我的思想之船,便想起一件事情;正是因为这事,我才又开始了海上远航。
我高声呼喊:
〃大海的狂涛刷掉了船身上的涂料,我的思想之船露出了船体;风吹、日晒、雨淋,剥去了船帆上的画图,使之变成了灰色褴楼衣。〃
我把带回来的珍宝装人棺木,再将棺木推入水里。之后,我回到乡亲们中间。可是,他们都不理睬我,因为他们的眼睛只能看到表面。
就在那时,我丢下我的思想之船,来到死神城,坐在粉饰一新的坟墓中间,开始探索死亡的秘密。
我的心啊,你莫作声。直至天明。切莫开口!狂风正嘲笑你的细语,山谷不会送回你的弦鸣。
我的心哪,你瞧,东方已经破晓。假如你能说话,就请痛痛快快地说吧!
我的心哪,你看,这就是黎明大军。黑夜的寂静可曾给你留下歌曲,让你唱着它迎接黎明?
我的心哪,你瞧,这是鸽子、纪鸟群,翻飞起舞在山谷上啊。黑夜的恐惧可曾给予你强健翅膀,让你陪伴它们在碧空翱翔?
我的心哪,你瞧,牧人赶着羊群。夜下人影可曾给你留下旨意,让你随牧羊人一道奔向绿原草地?
我的心哪,你看,这群青年小伙子,正漫步走向葡萄园。莫非你不想站起来,和他们一起到园中玩玩?
我的心啊,快起来吧,和黎明一道行动!黑夜已经过去,恐怖与梦幻也一消而净。
起来吧,我的心,高声歌唱吧!谁不与黎明一道和声歌唱,便会永远留在黑夜之中。
麻醉药与手术刀
〃他是个极端主义分子,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
〃他是个空想主义者。他写东西目的在于毁灭青年的道德。〃
〃假若已婚和未婚男女遵从纪伯伦关于婚姻的见解,那么,家庭支柱就要倾倒,人类联盟大厦就要坍塌,世界将变成地狱,民众必沦为鬼魂〃
〃不要看他的文笔多么优美!他是人类的敌人之一。〃
〃他是个无政府主义者。他是个叛教者。我们奉劝吉祥山上的居民唾弃他的学说,烧掉他的著作,以免其中任何东西制在他们的灵魂上。〃
〃我已读过他的《折断的翅膀》,我发觉那是夹在肥肉里的毒药。〃
这都是人们谈论我的话语。他们说对了,我正是个极端主义分子,简直到了疯狂的程度。我的破坏倾向胜过建设倾向。我打内心里讨厌人们所崇拜的东西,喜欢被人拒之于门外的东西。假若我能够把人类的传统、习惯和信仰连根拔掉,我会一分钟也不迟疑。至于有人说我的作品是〃夹在肥肉里的毒药〃,则自有话语揭开藏在厚面纱之后的事实——赤裸裸的事实则是,我不但没有往肥肉里夹毒药,反而将夹在肥肉里的毒药取了出来……而且我把毒药倒在了干净透明的杯中。
那些在他们自己的灵魂面前向我道歉,说什么〃他是个空想主义者,常激游乌云之间〃的人,正是他们凝目注视着那透明杯中闪闪放光的东西,放弃了其中被他们称为〃毒药〃的饮料。因为他们的胃口太弱,无力消化它。
也许这段引言显得粗糙冒昧。可是,冒昧加粗糙不是比背叛加光滑更好一些吗?冒昧毕竟是自我表现,而背叛则穿着为他人剪裁的外衣。
东方人要求作家像蜜蜂,翩跃飞舞田野之中,采集百花果糖,加工而成蜜九。
东方人喜欢蜂蜜,以为除了蜂蜜别无美食。他们吃蜜过多,甚至他们本身也变成了蜜,变成了在火前流动、只有放在冰块上才凝固的蜜。
东方人要求诗人燃烧自己作为香,供在他们的君王、统治者和大主教面前。东方的天空已布满从御座、祭坛和坟荣边升起的烟云,然而他们还不满足。在我们这个时代,有能与穆台奈比相媲美的赞颂诗人,有与韩莎相似的悲悼诗人,有大大胜过莎菲丁·哈里风雅的贺喜诗人。
东方人要求学者研究其父辈及祖辈的历史,要求深入研究他们的遗迹、习惯和传统,在他们那些冗长的语言、给杂的派生词语和名目繁琐的修辞中消磨自己的日日夜夜。
东方人要求思想家在他们的耳边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