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看张-爱玲画语 >

第5章

看张-爱玲画语-第5章

小说: 看张-爱玲画语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而他却没有姐姐那么幸运,父亲躺在烟铺上对继母说:“连弄堂小学都苛捐杂税的,买手工纸那么贵。”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决定了他的命运。    
          
    在后来的回忆文章里,他这样写道:“那时姊姊已进了黄氏小学,住在学校里。每逢假日,家里的司机会去接她回家。父亲仍然不让我去上学。我在家里更为孤单了。以前私塾先生上课,姊姊会问东问西,现在剩下我自己面对私塾先生,气氛很沉闷,我常打瞌睡。不然就假装生病,干脆不上课。”    
            
    我们看见一个寂寞的男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满脸无助,让人心疼。即使长大了,他也一直处于被“欺压”的状态。没有人对他歉意,因为他聪明只是普通人的聪明,不够天资卓绝。他的被湮没,仿佛理所当然。即使姐姐爱玲,对他的歉意也不深。这让我想起自己评价胡兰成的四个字:“天性凉薄”。爱玲也是如此。    
          
    他的一生似乎都是被忽略的。世事不公,一些人注定天生光彩照人,历经坎坷仍旧会成为画里的绝胜风光,另一些人却只能模糊地存在,化作背景。同样的出生,竟是如此迥然相异的人生。比如爱玲,一个在读书时几乎自闭的怪人,被父亲“拘禁”了半年,逃了出来,成为一代名家,而张子静郁郁落落,孤独惨淡一生。《茉莉香片》里的传庆性情懦弱孤僻,接近变态的边缘,或许可看做是爱玲自己和弟弟个性的拼合。    
            
    一九三八年初,爱玲逃离了那个家,而他孤单地留在那里,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他被父亲打嘴巴,继母冷眼旁观,他却逆来顺受。看在眼里,爱玲深为他悲哀,觉得弟弟不懂反抗,或者已经忘记了反抗,只觉得“一阵寒冷的悲哀”。    
          
    他的心又何尝不是悲哀呢?“以前母亲回国来,我姊姊要去姑姑家看她,而我总是被父亲和后母拉住,不许去。我为此哭闹过很多次,他们还是不让我去。一九三八年初姊姊逃走后,我在家里很孤单,很想念她。”浅淡的几句,这个温厚的孩子,内心的伤感宣泄出来。    
          
    他也曾有过反抗。有一年的暑假,他和姐姐一样逃到了母亲家,带着他的篮球鞋。但是命运安排了他母亲说:“我的经济能力要供养你姊姊读大学已经很吃力了,你要回父亲的家,好好的读书。”    
            
    他和姐姐都哭了。但是最后还是他一个人回去了,带着他的篮球鞋。每次读到这里,我就觉得心痛。乱世中,人人自身难保,爱玲也无能为力。    
          
    我想,若是时光倒流,我必定去找张子静。在他哭泣着抱着他的篮球鞋奔跑在回家的路上时,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牵我的手,带你回家。”


第二部分逃家(1)

    爱玲的散文不够好,拉拉杂杂,博而不精。偶尔跳出两句精辟的话来,让人惊跳一下,也好比瞌睡沉沉地走在暮色渐浓的长街上,迎面走来一个窈窕美女,兴奋了一下后,随即又萎靡下去。这美女只是漂亮,比起她小说里那种活色生香知心会意的艳来,亦只是一般水平。    
          
    这大约是因女人要写好散文真的很难。容易写成小情小意,为人嗤鼻。爱玲也不例外。但对于爱玲的喜爱,自然而然对她描写衣食住行这些旁支末节的文字异常关注。比如《童言无忌》、《私语》,我是最喜欢的,看了又看。不仅因为物质思想严重,也因我一直相信透过生活的细节,才能窥测人心。    
    旧日的家庭空气里都充斥着腐蚀性。爱玲的父亲就是这样一点点的沉下去了,两个没有沉下去的人也都飘洋过海,去见另一番青天朗日了。    
          
    在《私语》里爱玲回忆自己童年的种种经历,哀而不伤地写了许多对她一生有影响的人——父亲,母亲,姑姑,弟弟,后母,老仆。还有那些被人视之为传奇谈资之事——父母离婚,姑姑与父亲姐弟决裂,自己和后母的冲突,被父亲毒打和拘禁,害了痢疾,病愈后逃家………其中对于逃家的前因后果和过程写得至为细致,甚为真切!    
          
    一个春日迟迟的午后,爱玲面对着正在吞云吐雾的父母,讲出了自己一直掩藏在心底的计划——她要出去留学。在这个家庭里,这是一个再敏感不过的问题了。他的父亲勃然大怒,一口咬定是她是受人唆使的。这恼怒来源于对她母亲的记恨,又借爱玲与继母的冲突爆发出来。    
          
    父亲虐打她,她不服,转念又想:“我心里一直很清楚,记起我母亲的话:‘万一他打你,不要还手,不然,说出去总是你的错。’所以也没有想抵抗。”     
            
    这一段我看得黯然神伤,有切肤的痛感。想到我自己,母亲的脾气也非常暴躁,打我的时候亦是如此,寻常事且毫不留情。只是顶撞几句,也没有想过反抗,更不能和母亲对打对骂,因为实在不像个样子。有时候恼得狠了,就拿眼瞪住她,咬着嘴唇,一副任凭宰割的样子。然后,带着“泪湿罗巾梦不成”的凄楚躺在床上。长久如此,泪水已流干。后来,寻常之事,根本入不到心里。人渐渐麻木了。     
            
    这样的叛逆,似乎是所有同龄孩子的标志。过去如此,今天也是如此。她因此失去了自由,甚至连生病也不给请医生,只能“躺在床上看着秋天淡青的天,对面的门楼上挑起灰石的鹿角,底下累累两排小石菩萨——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一朝、哪一代……”体味着时间的苍凉和生命的暗淡。    
          
    但是,爱玲毕竟不是平凡女子,她逃了!    
          
    我吹一口气,拂开历史的尘烟,看见一九三八年隆冬的一个晚上,她预备逃了——是有预谋的逃——先向何干套口气打听了两个巡警换班的时间。那个冷风沉沉的黑夜,她伏在窗子上用望远镜看清楚黑路上没有人,然后挨着墙一步一步摸到铁门边,拔出门闩,开了门,将望远镜放在牛奶箱上,闪身而去。     
            
    她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亦步亦惊!又是那样滑稽天真,还庆幸自己没有忘记和黄包车夫还价。真是一个小女子!她终于逃出那个死气沉沉阴冷潮湿的家了,并且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坚强的爱玲,那段被拘禁的日子给她带来的创伤是何等地深重。后来被她化进了《半生缘》里,顾曼祯被拘禁、逃走的经历,隐约透视了她自己曾经的感觉和苦痛,虽然却也只是淡淡的。她不是那种习惯诉说悲伤的人,不是拿着自己的隐私哗众取宠的人。她的安然,注定了她能够安静地写作,写出经得起岁月沉淀的作品。她华丽而不浮躁。     
            
    且她是那样的果敢决绝,即使她母亲明白地说:跟了我,可是一个钱也没有。她想了想,仍决定和母亲在一起。她想像着母亲周身那种阳光丰盛的感觉,她喜欢她房间的轻柔气息。纵使后来母亲景况不佳,这个自小娇纵的大家小姐也没有一点怨言。她只是有时站在公寓的阳台上,看着那被高楼割裂成块条的天空,落寞地站着。微笑或者悲伤。有谁知?女儿心事。


第二部分逃家(2)

    爱玲不是一个快乐无忧的孩子,很早以前她快乐的色彩就不单纯了。她的冷静甚至让人觉得吃惊:“后来我想,在家里,尽管满眼看到的是银钱进出,也不是我的,将来也不一定轮得到我,最吃重的最后几年的求学年龄反倒被耽搁了。这样一想,立刻决定了。这样的出走没有一点慷慨激昂。我们这时代本来不是罗曼蒂克的。”    
          
    我也不是个快乐的女孩。即使有,也不是那种天真无邪,而是沉坠的快乐。爱玲能逃而我却不能。因经年被父母供养,没有经济能力,又有身体的束缚,亦不能果敢而无顾虑地说一句:“我立刻走。永远不再回来。” 即使母亲用这样的话来刺痛我,我也只是冷冷地说:“我肯定不会走,我不会贸然地离家出走,而后再像流浪狗一样被人领回来。”    
          
    然后我走进房间,任凭哭泣。    
            
    母亲后来告诉我,她如此说,因为她知道我足够坚强。我笑了。她不知道我是如何熬过来的。那种即使她知道,也是无法体味的绝望。     
            
    我躺在床上整夜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像爱玲说的一样:“死了就在园子里埋了。” 四壁是森然的杀机。眼泪变得虚无,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想到过死,却熬过来了,无法放弃对人世的渴望。我发现了自己的冷静,只是身体和灵魂的割裂,无从逃避。从此激越地想要离开家。     
            
    真的有能力离开了,却又安静地走回来,安静地依偎在母亲身边,没有任何勉强。或许,我想要的就是离开的能力,有了这个过程,一切都变得圆满。    
          
    也记得有几个逃家的例子,都是一逃成名,逃得光彩夺目。譬如宋庆龄将被单打成绳索,爬出窗户逃出家,嫁给孙中山。是为伟大的爱情而私奔。     
    女人,往往是为了爱而逃离,有时候也为了自由。但大多数时候,不过是从此地逃到彼地,意义不大。    
          
    然而,爱玲的出走,也有她自己的安排。听听她的倾诉:“在前进的一方面我有海阔天空的计划,中学毕业后到英国去读大学,有一个时期我想学画卡通影片,尽量把中国画的作风介绍到美国去。我要比林语堂还出风头,我要穿最别致的衣服,周游世界,在上海自己有房子,过一种干脆利落的生活。”    
            
    这样心气高远的爱玲,即使没有后母的挑唆,即使没有被父亲责打,她终有一日还是要出去的。龙归东海,凤栖山林,她与父亲,是截然不同的。    
          
    逃家,隔了十几年的月光看去,是少女时期的终结。或者在很久以前,爱玲就已经回家了。    
    


第二部分何处是家(1)

    看见很多交错晃动的身影了吗?模糊面容,隐隐耳语,在远方,等待你去追寻。灵魂是空旷原野,大而没有出路;疏离是旷野低树,江心月,安静原始地存在着。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的距离,无法消除,即使面对的是母亲。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能饶恕。    
          
    多年前的她,与现在的我处境、心境一样。孤独的人,性格里有孤独的天分,敏锐的感觉在任何时代都是可以相通的。    
          
    父母离婚,她寂寞地上着中学,落落寡欢,有意无意将自己与人隔绝。一朵本应在阳光下烂漫开放的花朵,却在一种昏沉压抑的环境下渐渐萎落。稀薄的爱,让她感觉到窒息。    
          
    一九三六年爱玲的母亲回国,那时她尚未离开家。姑姑传话给她:你母亲回来是为了你的学业。之前爱玲曾对中学时惟一的朋友张如谨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家,去读大学。”    
          
    当我还是一个靠父母供养在家的孩子时,最大的愿望也是离开家。我也曾激越地相信,要生活在别处。我与她都是寂寞得需要倾诉,需要靠逃离去证明自己无助的人。    
          
    后来张如谨结婚了,爱玲在学校里惟一的朋友消失了。她在国中调查表的一栏里写道:“最恨,一个有才华的女子突然结了婚。”我们有理由相信,她说这样的话,大抵是因为孤独。    
          
    孤独是无人理会亦能自我繁衍的藤蔓,不挑剔任何生长的土壤。我们被紧紧缠绕,不得解脱。    
          
    她逃离了。以为离开了父亲的家就会有崭新甜蜜的生活,对于母亲则有太多美好的梦想。“纤灵的七巧板桌子,轻柔的颜色,有些我所不大明白的可爱的人来来去去。我所知道的最好的一切,不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都在这里了。”    
    亲昵,温暖,恩慈。温暖的粉红色的爱,如她自己所说,她始终用一种罗曼蒂克的爱,来爱着母亲的。小时候聚少离多,偶尔有两趟领她出去,穿过马路时,拉住她的手,有一种生疏的刺激感。    
          
    母亲满足了她心中对女人所有的幻想,这种幻想甚至偏离了一个孩子对母亲应有的期待。,母亲在她眼中成了“辽远而神秘”的贵妇人。    
          
    这真是不幸的事情。生活崭新却不温暖,像《倾城之恋》里流苏一样,爱玲不得不从自己对母亲的幻想中走出来。辛苦而尴尬。是的,她是贵夫人,不过依然在红尘中挣扎,一样的窘迫,一样有乖巧的脾气。窘境中,她为女儿的前途苦恼,更为爱玲屡次找她要零用钱而生气。生气时话语难免刻薄。    
            
    有些事爱玲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但她懊恼屈辱的心境,多半可以想像得到。她说:“可是后来,在她的窘境中三天两天伸手问她拿钱,为她的脾气磨难着,为自己的忘恩负义磨难着,那些琐屑的难堪,一点点地毁了我的爱。”    
            
    因为身同感受,我对爱玲总是同情的。没有经济能力时,钱就是七寸,一击即中。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人生大部分时间充满这样的尴尬。    
            
    “在父亲家里孤独惯了,骤然想学做人,而且是在窘境中做‘淑女’,非常感到困难。同时看得出我母亲是为我牺牲了许多,而且一直在怀疑着我是否值得这些牺牲。我也怀疑着。仰脸向当头的烈日,我觉得我是赤裸裸的站在天底下了,被裁判着,像一切的惶惑的未成年的人,因于过度的自夸与自鄙。”


第二部分何处是家(2)

    这样的感触是年少时共有的。辛酸且凄楚。其中一些人被击倒了,有些人勉力站起来,让自己相信有一个别处存在着。而到了别处时,却发现它是一样辛苦贫瘠的,不过是大小方位不同。一样荒芜的土地,一样需要去耕种。当人站在那里,依然只能眺望,依然渴望着别处。    
          
    她的母亲又不是好的有耐心的农夫,撒下了本钱就要求有收获。她期望的爱玲是精明不外露,外表看上去温雅有礼的大家闺秀。高雅的举止,无懈可击的谈吐,以及足够的内涵修养,如同今天为人所称许的白领丽人。而这些恰恰都是那些以文字为天赋的女孩,原始生命所欠缺的。    
    写字的女人常常疏懒,生活马虎,房间紊乱,表情淡漠,若有所思。对生活的细节常常能够轻易捕捉到,却无法很好地去维护。简单来说,她们是发现者而不是缔造者。上天往往只肯给予人一种能力。    
    于是,彼此开始失望,她和母亲的裂痕加深了。这种分裂悄无声息,如同枝上开出的花朵,就要脱落了。爱玲大了,开始懂得自己的需要。她再也不是十几年前那个甜美无邪的小公主了,任凭她在上面涂上五颜六色。她不再温驯,身体里叛逆的种子开始发酵。她抗拒母亲要求她做的淑女,抗拒按照那些刻板教条的规则去生活。    
    于是,“母亲的家不复是柔和的了”。    
          
    这样的冲突使她惘然,不由得留恋起缩在昔日繁华影子里的父亲的家。“怅惘自己黄金时代的遗失”,在她不少文章里有着情不自禁的流露。“因为现在的家于它的本身是细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