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独眠-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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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项鸿吩咐让其他找寻的人散了,自己带着长随沿路而去。“曦园”旁边分出几条路来,北项鸿每一条路都仔细往前搜寻,无功而返。最后站在一条通往安王府内梅园的路上。
梅园是老安王为了梅夫人修建的。梅园四周苍松翠柏环绕成片的梅林,其中淡寒红、粉红朱砂、粉皮宫粉、雪海宫粉、小绿萼等一些名种已经试探着在疏斜的梅枝上绽开了娇艳的花朵。幽暗中走在梅间小径梅香冷洌,沁人心脾。梅园里砌了一座假山,盘旋着凿了石阶,登到假山顶上,与之遥望的是远处碧竹搭成的一座小楼。若是满园梅花盛开时,便可登高远望梅绕小楼翠拥疏芳。
此时的北项鸿没有观景的闲情逸致,凝神细听,不多时便寻到了微弱的呼吸声。叶笙身子缩成了一团半趴半坐在假山顶上。
“小笙,小笙!”北项鸿走上石阶叫了两声,叶笙毫无反应,北项鸿伸手到他颈下腿弯将他抱在怀里,怀里的身体竟是火一样滚烫。
……
……哥哥……先生……先生……不要……听话……不要……别走……哥哥……好疼……哥哥……疼……哥哥……叶笙在床上低低地呢喃着,烛光下脸颊异样得潮红,粉嫩的嘴唇干干的。
坐在床边绣墩上的梅夫人用手里的棉布沾着清水在叶笙的嘴唇上细心地擦着。北项鸿站在床边看着他紧闭红肿的眼皮儿还有那高高肿起小包子一样的左手心,心里头又急又气又心痛,抬头问一旁的小厮:“大夫呢?怎么还没到?”
“已经去请了,估摸着就快到了。”小厮垂手说。
“你别急,谁还敢耽误了不成?”瑛夫人说着走进寝室:“夫人要过来看小笙,我怕她担心就说这里有我们呢。怎么样?”这话是问坐在床前的梅夫人。
“热得烫手。”梅夫人柔声说,“这孩子昨儿个还好好得,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高处受了风了?”
北项鸿没出声,知道这里头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心里自责,怎得就不能硬起心肠来让他休养两天,怎得他软语央求两句亲了一下自己就什么都答应了。又想,这黄太医也太狠心了,自己连个指头也不舍得碰他,他怎么就能忍心打下十板子去。
“不用这么些人,你俩留下,你留下,你去对夫人说,大夫这就来,开了方子我就派人告诉她,请她别担心。你回去给梅夫人拿件披风过来。其余的人都回去,这屋里的都到外头候着。”瑛夫人留下自己和梅夫人的一个贴身大丫鬟和北项鸿的两个贴身小厮,把屋里头站着的一堆人都打发了出去。
不多时,宫里的医官陈大夫来了,诊脉时,北项鸿少不得老着一张脸说了昨夜的事。大夫开了方子,小厮跟着出去抓药,两位夫人这才回去歇息。
昏迷中的叶笙一碗药喂洒了半碗,北项鸿坐在床边把药膏涂在叶笙手心上,即使轻轻的,叶笙还是疼得无意识地抽手想躲避。北项鸿吻着他的额头安抚。心想,他若是醒着,一定会睁大眼睛说哥哥我没事,不疼。
深夜,叶笙醒了一次冲北项鸿牵动嘴角笑了笑便偎着他又睡了。额头上搭着的凉手巾更换了无数次,到清晨叶笙的热度慢慢得褪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北项鸿正轻轻握着他左手腕提防他熟睡中碰到肿了的手掌。
“醒了?口渴吗,先喝口水。”北项鸿高兴地说,一旁轮着守夜的小厮闻声忙端过一杯水来,北项鸿将叶笙抱在怀里接过水,叶笙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碗。
看看北项鸿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夜未眠,叶笙把头埋在他胸前小声说:“对不起,我迷路了。”
叶笙挨了打,手掌火辣辣的疼,心里是委屈得,如果告诉先生自己身体不适,先生肯定会问哪里不适啊,自己怎么回答?先生是太医自己又骗不了他。眼见着先生拂袖而去,他便愣在了那里,又一想,若是先生生了气不再教自己怎么办,便想追上去赔礼,哪知道一心往前追却迷了路,跑到了梅园里,气喘吁吁又找不到人问。这一停下身上也疼手上也疼,心里委屈就跑到假山上头小声哭,只觉得自己没用,心里又羞又愧,身上又乏又疼慢慢得迷糊了过去。
“你好生养着,学习的事情过几天再说,这个黄太医是不能用了,给你另寻一个。”北项鸿抱着他说。
“别。” 叶笙忙拉住他的衣袖说:“先生说的对,若是不想做庸医,就得刻苦学习,今日是我不对惹先生生气。”见北项鸿不语,扯了扯他衣袖小声说:“哥哥,先生打我是为我好,我省的,我喜欢这个先生,哥哥求你了,别换了他。明日带我去给先生赔罪,好不好?”
难得他挨了打还能如此想,北项鸿心内欣喜暗暗点头。严师出高徒,尤其医术一道,更是马虎不得,自己之所以拣选黄其也是为他治学严谨,高风亮节,不趋炎附势。心里想着,嘴上说:“学习的事情再说,先把身体养好了。”看着叶笙噘起嘴来要亲自己,忙说,“这个也不好使了,你呀,老老实实躺好,好好吃饭,等我回来若是你乖乖得我就答应你。”叶笙一听,忙躺得笔直拉上被子盖着,忘记肿了的左手心,“呀”的一声皱起脸来,疼得北项鸿心肝一抖。
北项鸿下了朝便到了宫中的尚药局,尚药局太医每人隔天轮值,今日正是黄其在宫中当值的日子。
医童奉了茶,北项鸿笑笑说:“我来,是为昨日的事情向黄太医赔罪的。”
“不敢。”黄其欠欠身又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不说话。
“昨日小笙确实身体不适,他性子倔强不肯说,让你动怒了。”
“不敢。”黄其把茶杯放下,抖了抖长袍。
北项鸿看着黄其那把翘着的山羊胡子,心想,这脾气还真是硬。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说:“说起来,还是我的错。小笙是我未过门的‘奉君’,前夜里……咳哼……是我一时孟浪,他年纪尚小初次欢好……咳哼……身体不适他又不敢跟太医你说,晚间加上心里一直愧疚就发热病倒了,今早一醒就说是自己不好惹你生气要给你赔罪。”
黄其听北项鸿说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北项鸿起身说:“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给太医你赔罪,还望太医海量。”说着躬身施了一礼。
黄其忙起身避开托住北项鸿的手说:“是我不察错怪了他,安王不必多礼。”让了北项鸿落座,黄其转身走到书架处。尚药局里藏书众多,单黄其所在的这一间屋子里便密密的十几排书架,俱擦拭的纤尘不染。北项鸿见他把自己晾在这儿走到书架深处看不到影儿了,心内诧异这个太医行事还真是古怪。过了半晌,黄其走了出来,手里拿了本书递给北项鸿。
蓝色封皮上是《生道谈》三个字,书页有些泛黄。北项鸿随意翻看了下,内里是端正的手抄小楷。
黄其捻着胡子说:“楚国虽然自古就有娶男妻之风,但男男欢好终非人伦正道,受者一方日久时长身体多有损伤。当年‘祥德帝’迎娶‘瑞梁君’后,为‘瑞梁君’便集天下名医集成此书。书中详尽写了房中术的‘七损’、‘八益’并许多房中养生术及食疗药补之法。”黄其顿了顿说:“安王少年英雄德威并施,朝中内外有目共睹。此次你降贵纡尊来向我赔罪,可见是真心对他,即真心对他,此书还是多多参研得好。”(楚国男妻称为‘奉君’,详情请参见拙作《云随雁字长》)
北项鸿没料到今日竟有此收获心内欢喜,连忙说:“多谢太医。”
黄其点头说:“学习之事来日方长,先让他养好身体再说。还有,如果安王允许,学习时让他到舍下来吧,典籍笔记齐全也方便我教授。”
北项鸿答应下来,黄其让医童将书作了记录让北项鸿带走,北项鸿踏出门槛的时候回首说:“等小笙身体好了,一定会让我带他登门给太医你赔罪的,我来过的事情,太医不必说与他听。”黄其捻着胡子点点头,脸上微笑着。
出了尚药局北项鸿便带人到了兵部太仆寺。太仆寺专管马匹,每岁采买的马匹都根据粗细良劣,分为左右监。细马在左监,粗马在右监,记录造册。凡征战所需马匹,先调发强壮的,不足时再取其次。墨梁在黑羽军中一直未寻到合适的坐骑。他一靠近,那些马匹大多四肢发软打颤,更谈不上骑上去,北项鸿嘴上不说却记在心里,思忖着给他寻一匹不惧他的名驹,听说此次朝贡的马匹皇上拣选后剩余的已经送过来,说不定能寻到几匹。
傍晚时候,黑羽军停止操练回到各自营帐中歇息,当值的几个士兵哼哧哼哧地抬了水桶走过来,士兵各个擎着瓷碗咕咚咚灌。虽是初冬,年轻健壮的男子人人身上一层臭汗,帐子里热烘烘得一股汗臭气。
“唉,日也练夜也练,这太平盛世还能打仗不成?!要是能歇上一个月就好喽。”一个士兵喝完水摸摸嘴歪倒在帐子里说。
“嗨,不打仗那是咱们的福分,管他是守京都还是守边疆,只要平平安安待个五七年,就可以回家娶老婆喽,哈哈。”另一个笑着说,满帐里人都哈哈大笑,有人唱起了小曲儿。
墨梁安静地坐在帐子角落里低头看着手里的水碗。褐色粗瓷的碗里剩下一口水,在碗底晶晶亮。又是十几天没看到长鹤了,墨梁很想很想他,操练的时候想,闲下来的时候想。这想,从离开他身边的那一刻起便开始,直到看到他的身影才止。京都人士的士兵每隔十几天便可以轮流回家一次,因为傍晚走清晨回来路程远时间紧促,有些人就懒得回家,可每次轮到墨梁的时候他都是眼看着日头落了山便撒腿就跑。他不骑马,也没有马可以骑,就这样一路从城外黑羽军跑回蓝府,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一口气也不歇。
“今天咱们骑兵营有六个人可以回家,要回家的过来。”当值的士兵拿着册子走过来,墨梁早就跳起来,抢过毛笔攥在手里,找到自己熟悉的那两个字,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便在底下画了两个大大的圈儿。
“好,今天圈圈又要回家了!”当值的士兵开玩笑,帐子里又一阵哄堂大笑。墨梁也不脸红,跑到帐子口捧起地上的大水桶咕咚咚地喝起来。黑羽军营里的水桶若是灌满了水两个健壮的士兵抬起来都有些吃力。帐子里的人眼看着他轻松的举起水桶喝的肚皮慢慢得突起来,暗暗咋舌。
天色黑了,门口挑上了写着“蓝府”两字的灯笼。仆从们都吃过了晚饭,长鹤吩咐烧好了热水,准备好了墨梁爱吃的饭菜,看时辰差不多了便站在府门口等着。果然不多时,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疾风一样的往这边跑。
“怎么又是一路跑回来的。”长鹤翘首看着低声说。
蓝田陪着站在府门口说:“呵呵,练脚力啊,墨梁少爷这次回来的时辰可是比前两次又提前了些。”两个人说着,墨梁已经甩着大步跑到了近前,冲过来抱起长鹤转了几圈,拉着他的手便往府里跑。蓝府的大门这才关上。
拖着长鹤的手进了内宅,墨梁看了一圈儿再看看长鹤。长鹤笑笑说:“小笙让项鸿接去了,去他家里住些日子。”看墨梁还在看自己,长鹤拉着他走说:“先去洗洗吃些东西,你放心,项鸿只会比你疼他。”墨梁听了长鹤的话点点头这才往前走。
丫鬟把墨梁脱下的衣裳收了下去,他舒服得闭着眼睛坐在浴桶里,长鹤衣袖挽在手肘上正在替他清洗头发。长鹤现在也不去啰嗦他洗头了,自己替他洗净了就是了,反正会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
用木梳将那扎手的头发梳开,用桂花胰子涂抹在发上边揉边冲洗,粘涩的头发不多时便顺滑了。连换了三桶水,这才洗去了满身风尘。
看着墨梁低头狼吞虎咽地啃着一条肘子,吃得满嘴流油,几个丫鬟站在一旁轻笑,长鹤闻声看了眼说:“你们几个鬼丫头又做什么?”
珍绣笑着上来添茶说:“墨梁少爷吃东西看着都香,这么大一条肘子一会儿工夫就只剩棒骨了。”
长鹤看着墨梁,以他的饭量从午饭后饿到现在又跑了这么远的路,吃这些根本不算多。边给墨梁夹菜边说:“上次就对你说了,没找到合适的坐骑之前不用着急回来的,这一来一回都在路上,你这么跑着太辛苦了。”
墨梁咽下嘴里的肉,看着长鹤露出雪白的牙齿笑:“想你。”
这天散了早朝,长鹤在殿外候着北项鸿,等他走过来问:“小笙可住得惯?这几日吃得可多?昨夜里起风渐冷了,你要当心。”
北项鸿知道他放心不下笑着点头一一地回了,这才说:“我从太扑寺调了几匹马让墨梁试试看有没有合用的。”看着长鹤的面容忽得又问:“长鹤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墨梁……这几日回家了?”
长鹤别过头去走下石阶,低头快走脸有些红。北项鸿跟在身后犹疑着,那《生道谈》还是另抄一本给长鹤的好。
叶笙自身体养好了后便每日里在家由先生教授典籍掌故、诗词绘画,每隔一日坐了轿子去黄其太医府上学习。黄其太医甚是严苛,叶笙丝毫不敢懈怠,每日里除了听课做笔录外,还要重新学习辨本草识药性,辨浮沉涩滑等不同脉象。
这日从黄其太医府上学习完回来,走在路上叶笙坐在轿子里忽得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安王府的轿子?里头这是谁啊?”话说着声音到了轿子旁,轿帘掀开,探进来任东来那张挑着眉毛满脸嬉笑的脸:“小不点,是你呀。”
叶笙扭头看着轿子里的青色刺绣图案给了他个后脑勺不理他。抬轿子的仆从停也不是走也不是站在街上。一旁的小厮忙走过来行礼,任东来不搭理他,只逗叶笙说话:“你还真到那个什么太医府上学习,怎么着?还真想当御医吗?”
叶笙把怀里包书的小包抱在怀里本待不理他,忍了忍没忍住,瞪了任东来一眼说:“做不做成御医关你什么事?我天天学习读书,总比有些人游手好闲整日里在街上做树荫得好,哼。”
任东来倒不恼,嬉皮笑脸地笑说:“你不用拿话说我,我总不信你能通过太医署的春季考试。”
叶笙见他一味胡闹,心里生气,他的性子对别人是极好的,只是对着任东来便忍不下去,片刻,忽得一笑说:“别说春季,眼下就比你强。”
“比我强?小不点,个子还没我高呢,哼。”任东来摇晃着马鞭站在轿子前得意地说。其实叶笙这大半年已经长高了好些,不过确实还没有他高。
“个子高有什么用,论学问你不如我哥哥,论武艺你不如我项鸿哥哥,论医术你不如我,不过就仗着是个什么小猴子罢了。”说着冲任东来吐舌头讥笑他。
“你你你……”任东来握着马鞭指着叶笙说,“以你之长比我之短,有本事跟我比骑马。”
叶笙不屑一顾说:“谁和你比,我要回家,梅姨给我留了好吃的,哼。”
“怕了不是?哼,你要是能赢了我,我新得的这匹宝马就给你。”任东来往外一指,叶笙顺着他的马鞭探身一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