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独眠-第2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得见个人,尤其叶笙开朗爽快不像别人那种战战兢兢的样子。
叶笙笑着打过招呼便进到书房,大声说:“王爷,我送药来了。”
凉王正站在窗前听百灵鸟叫,闻声回首笑了笑。“今天我带了酿酸梅给你压药,是去岁先生亲手酿的,味道好极了。”看着凉王大口把药喝了,叶笙咂咂嘴,自己看着那褐色的药汁都觉得苦,赶忙把酿梅子拿出来放在凉王手心里。
阳光暖暖的映进书房中,凉王缓步走到躺椅上坐下。叶笙走到书架前抽出昨日读过的那本书,拉着椅子坐在凉王身前读书与他听。
听着他清脆的声音阅读着一段段古文轶事,凉王嘴角浮起笑意,那个小小的梨涡一直俏皮地显在脸上。
“这个是我哥哥最喜欢的故事。”叶笙读完了一篇,看着下一个说。
“哦,哪一个?”凉王随着他问道。
“王子猷雪夜访戴。”叶笙说着便朗声读道:“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他摇头晃脑地读完了,把书放在膝上说:“我哥哥说,王子猷是隐士,至门前而不见,是因为他的心见了。先生说,王子猷是名士,性情潇洒,至门前而不见是因为只想走到这里。可是我就是想不通王子猷为何到了门前不进去见戴逵一面,好朋友见面岂不快乐?!”
听出他声音有些许困惑,凉王轻笑说:“王子猷雪夜访戴至门而不见,叶笙雪夜访友推门而入相见欢。你看得是别人的故事,何必为他人心思而烦恼,轮到你时,你如何想便如何做即可。”
叶笙闻言猛点头,忽醒凉王看不见自己,便说:“是,我记下了。”叶笙继续读书,遇到心中不解便询问凉王,只觉他所解的和先生教得又不一样,自有一番理论。回到家中和北项鸿说起来,仗着有圣旨便不听他啰嗦说不要与凉王亲近。
这一日一早叶笙读完了会儿书,凉王让内侍沏了碧螺春给他润口,握着箫说:“你稍歇,我吹支曲子给你听。”
叶笙想着他咳得稍好些,不忍他劳累,便说:“我不累,不如,我吹你听,你教教我。”凉王点头叫了内侍过来将自己的紫竹箫擦拭了递给叶笙。
叶笙瞅着凉王想他的箫吹得如此好不敢班门弄斧,便拣了极普通的一首曲子吹了一遍,果然凉王含笑指正他的不足,他说话极委婉,勉励居多,叶笙却自羞愧,自家中拿了竹箫带在身边无事时便勤练,常常是一边碾药一边吹,吹得黄其直捻胡子瞪眼皱眉。
这日两人连说文带练曲眼看着过了半个多时辰,叶笙看着外头的天色合上书说:“我得要回去了,今日要和先生去京里的‘安济坊’免费诊脉。时辰差不多到了。”
凉王点点头让内侍进来送他,叶笙恋恋不舍地往外走,走到兰语轩外回首看见凉王站在了窗口,便大声说:“我辰时就回来给你送药,你等我。”凉王在窗口处浅笑颔首。
黄其和另一位太医各带着十二个医童到了成罗街上的“安济坊”。 自尚宣帝登基后,便下旨“安济坊”每月一日免费诊脉,拿着方子还可以到“惠民局”免费领取一剂药。闻听今日宫中太医坐诊那些无钱诊治的贫苦人早早地在“安济坊”外排起了长队。二十四个医童三人一组互相督促为人诊脉。
黄其见叶笙为一形容枯瘦的老者切完脉询完了症况,便走到他身旁问:“如何?”
叶笙忙起身让黄其坐下,黄其把手指搭在老者脉门上,听叶笙说了脉象和舌象后点头道:“恩,这气喘上逆之症人多以为是气盛有余,不知实为气虚不足,此两种稍有错误,去生便远。”
“是,谨尊先生教诲。”叶笙恭敬地说。
黄其又问:“方子如何开?”
叶笙想了想说:“请先生指正:人参一两,牛膝三钱,熟地黄,麦冬各五钱,生茱萸四钱,枸杞子,北五味各一钱,核桃三枚,生姜五片,水煎服。”
“也还罢了。”黄其点点头起身对老者说:“老人家还需静养。”吩咐叶笙开了方子让老者去“惠民局”领了免费的一剂药。
北项鸿骑在马上远远的看着叶笙穿着雪白的医童袍子,带着白色的头巾,挽着衣袖正在给一妇人切脉,煞有其事凝神静思的样子异常动人。
高鱼在一旁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笑着说:“我说爷为什么绕了两条街走到这儿来,原来今日叶小郎中坐堂啊,倒有些名医的架势。”
看着叶笙把一个年迈的婆婆搀扶到椅上坐下,清秀的脸庞带着温暖的笑容,北项鸿脸上笑意更深。封冉小声提醒:“爷,时辰差不多了,枢密院里众位大人还等着您呢。”北项鸿这才勒转马头带着侍卫赶往枢密院。
二九、琴磨鸿鹄志 泪掩执手情
北项鸿进了枢密院,枢密院知院事崔岚走上前来将他迎进去。原先的知院事曹化因调派禁卫不当,被责授做了京都城门吏,崔岚便由户部侍郎升迁补了这个缺。只不过背地里有风言风语,说崔岚这正二品的进贤冠是绿色的。
崔岚把一份牒报递给北项鸿,枢密使抿了口茶对北项鸿和几位大臣说:“去岁皇上说狮陀必会侵犯,我等还在朝上说狮陀小国养兵秣马断不会如此之快,你瞧,八百里加急牒报,他竟纠结六国大军压在西南边关。”
北项鸿看手里的牒报上尚宣帝御笔题写交由枢密院、骠骑大将军与自己商裁。狮陀虽是小国却能煽动六国番邦,不能小觑,众人共商拟调派黑羽军精兵十万、西南驻兵四万、募兵十五万共抗外侵,又拟了元帅、左右先锋、四位大将的人选,抄录了呈给尚宣帝。次日尚宣帝传旨按枢密院所拟由中书省调派将帅并十万黑羽军赶赴西南。
暖煦和风,晨露未干,兰苑里花开缤纷,百灵清唱,华盖如荫的菩提树下端坐着清雅如莲的凉王。翠绿的菩提叶尖纷而抖落滴滴露水,落在他肩头发间。凉王正弹拨着身前琴案上摆放的焦桐古琴。一曲《平沙落雁》曲调悠扬流畅,琴音仿若时隐时现的雁鸣,仿佛能看到成群的大雁在天际盘旋顾盼,逍遥自在。几位内侍远远地站着,听得入迷。
他自幼熟通音律,琴艺已达化境,这几年寄情于箫鲜少抚琴,这琴是近几日为了叶笙才又重新拾起。尚宣帝粘带叶笙的光,兰苑影壁后躲藏着也如痴如醉的偷听过那么一支半首。
一时曲终,凉王手指按住琴弦对坐在身前的叶笙说:“琴有五不弹:于疾风骤雨不弹;于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弹琴,讲求以心解琴趣,以性命而修心。‘琴心’二字,尤为重要。你并未用心听琴,心里可是有烦闷之事?”
叶笙有些愧疚,忙说:“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听说皇上昭告天下西南战事起了,我在想墨梁哥哥不知道会不会被派去,如果他去了,哥哥一定会很担心。”说着拿起一旁矮几上盛着削好雪梨的水晶盘放在膝上。
听到他声音里有些黯然凉王停了片刻问:“是和狮陀吗?”
“嗯。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仗。给,吃一块。”叶笙把雪梨用象牙签叉了递到凉王嘴边。
凉王张口接了,多汁的雪梨润开满嘴香甜,手里继续弹拨,曲调气势恢宏,充斥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正是楚汉相争刘邦和项羽在垓下决战的《十面埋伏》,他从第九回《九里山大战》弹起,正是琴音最为跌宕激昂的部分。叶笙正专注地听,却不料凉王突地用手按住琴弦止了琴音。看他缓缓的舒了口气,挺直的身躯轻微垮了些,嘴里说了句模糊的话,又与我何干,便又重新再弹,琴曲已换成几日前刚教会自己的《普庵咒》了。
听完了一首空明平和的《普庵咒》,凉王冲向叶笙,脸上流露着似有若无的笑容说:“如无内忧必有外患,那一朝不是血染的江山?!若生当逢时,男子汉大丈夫还需马革裹尸精忠报国。”话说完叹口气,顿了顿又说:“你也无需担心,他……皇上有安邦定国之才,断不会让生灵涂炭、饿殍遍野的。”
凉王虽如此说,出了宫叶笙还是急匆匆赶到了蓝府。
“墨梁哥哥要去打仗了吗?”叶笙一见到长鹤便先问道。
“这次没有他,各州府均驻有黑羽军,还无需调动京都防守。”长鹤看叶笙大松了口气的样子,便含笑拍拍他的肩头说:“多谢你关心他,他倒是泄气得狠,把刀擦得锃亮也无用武之地,你瞧,院子里那个金桂让他发怒劈断了。”叶笙想着墨梁冷着脸砍树的样子哈哈大笑。长鹤好些日子没见他,便问他在安王府中吃喝可好,宫中学习可劳累否,叮嘱他莫要小孩子脾气,待人要和气有礼。
长鹤派人到安王府送口信留叶笙今夜在家里住,晚间吹熄烛灯放下莲青色的纱帐。两人并头躺在一张床上絮絮地说着闲话。长鹤瞧着抱着自己臂膀憨笑的叶笙说:“有件事迟早要与你说,眼看你十六岁了,你项鸿哥哥一早就对我提了,等你满了十六岁就要你做他的奉君,你可答应?!”
叶笙这一年多来该学的一样儿没落,自然知道“奉君”是何意。那脸上的绯红火烧云一样从耳旁燎到颈下,怀里抱着长鹤的手臂将脸深埋在枕头上。
长鹤爱怜地拢着他背后散开的发说:“从西凉一路过来你项鸿哥哥如何对你你也清楚得很,难得他王侯世家却不骄纵狂妄,是个诚挚君子。你我高堂都不在了,这事情我不能替你做主,全看你的意思。”
叶笙一条腿搭在长鹤腿上哼唧:“哥哥,好困啊,睡觉睡觉。”
长鹤知他害羞侧身抱着他轻声说:“眼下虽然不禁百姓娶奉君,官宦豪门家里却鲜少,我知道你项鸿哥哥定然费了不少心思才说服的王妃,我和他自幼相识他又真心对你,把你托付给他我也放心。”
叶笙抬起来脸来问:“那你会让墨梁哥哥做你的奉君吗?”
长鹤轻笑柔声说:“与我攀什么?!他,我是赶也赶不走的。”
叶笙嘿嘿一笑拽拽长鹤亵衣的衣襟说:“珍绣姐姐对我说夜里听见你对墨梁哥哥说,一生一世只喜欢他一个人,永远也不会离开他哦。”
想起那夜被墨梁弄得身酥体软颠倒在极乐中,自然是他让自己怎么说自己就怎么说了,虽然说的也是自己的心里话。长鹤脸也绯红了,拍拍叶笙的肩头说:“睡觉睡觉,明日扔你回安王府。”两个人说了一夜的话天快放亮了才睡。
却不待长鹤扔他,次日一大早不用上朝的北项鸿便堵在了门口,眼瞧着莲青色的纱帐中探出一只纤细嫩白的脚。北项鸿走上前分开纱帐。长鹤穿着莲青色的亵衣侧身冲里睡得规规矩矩。睡在外侧的叶笙一只脚探在床外,脑袋抵着长鹤腰侧,两手攥着放在胸前,月白色的亵衣衣带不知道何时蹭开了,衣襟半敞,长到肩下的发水墨般洒在白色绣着粉芙蕖的床上,莹白单薄的胸膛上两点淡粉色的|乳尖。
春睡撩人,看他微张着唇,一抹粉红柔软诱人,北项鸿几乎立时就想亲下去,顾及并不是在自己府中身后还有丫鬟看着,北项鸿硬生生忍住。将他衣襟系好,轻轻推着小声说:“小笙,小笙,起床了。”
长鹤睡眠极惊醒,北项鸿没叫起叶笙倒把他唤醒了,回身一看,长鹤轻笑:“竟这么不放心,一大早就过来?!”
北项鸿讪讪地笑说:“我是怕他贪睡误了进宫的时辰。”
长鹤轻手轻脚地下床让丫鬟服侍净面刷牙,瞥见北项鸿坐在床前瞅着还在熟睡的叶笙满脸宠溺。北项鸿叫醒了叶笙,没想到叶笙一睁眼看到北项鸿立时脸就红了兔子一样跳起来,被北项鸿一把抓住手臂拖到屏风后换衣裳,再出来他脸也红,嘴唇也红。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笙无事便抿嘴轻笑,到凉王处更添了几分欢快,回到尚药局脚底下踩着铁药碾碾药,箫不离手练习着曲子。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转入盛夏,宫中有嫔妃不耐高热晕厥,黄其问诊去了,叶笙把新进的药材分装进药匣里,干了半日完毕便坐在高高的梯架上垂着脚吹箫解乏,曲子是凉王指点过的《梅花三弄》。正在自得其乐听见隐约有人说什么小溪,忙回首,门口站着一个人背着日光一时辨不真切。
叶笙爬下梯架走过来,那人已踱步进来了。看来人四十岁左右年纪,容貌极儒雅俊朗,穿着件湖蓝色团鱼袍子玉带束腰,却并不认得,叶笙便行礼说:“您是哪位大人,恕我不认得,黄其太医去了琅芳宫给娘娘问诊去了,稍后便归,您若无急事,我给您沏杯茶您稍坐。”
来人颔首环顾了下四周,最后看着叶笙手里的竹箫慢慢走近,他身材颀长,离得近了叶笙只好退后几步。“这梅花三弄吹得倒有些滋味。”
这声音听在叶笙耳中却并不陌生,忙跪下说:“叶笙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人正是尚宣帝,尚宣帝几日前悄声进了兰苑后听到少年爽脆的声音正在为凉王读书,间中说些稚趣的笑话惹得凉王低低地轻笑。尚宣帝贪婪地听着凉王那几不可闻的笑声,想起内侍说他近日脸色都红润了,饭量也增了不少,想来都是这少年的功劳,一时兴起便要来看看他,留常贵在院外自己进了黄其这所药局。
走在院中听见委婉的箫声,及至门口便看见坐在高高梯架上顽皮垂荡着双脚的少年,竹箫在手,白衣如雪,侧脸上神采飞扬。曲声中恍惚看到自己梦中千回百转爱慕一生的那个人。一声“小七”便脱口而出,惊动了叶笙。
“起来吧。”尚宣帝说,看叶笙起身一双杏仁般的大眼睛并不胆怯正盯着自己看,脸上还带着有些新奇探询的意思。
当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尚宣帝打量着叶笙,仔细看去眉眼竟有几分神似凉王,尤其是脸上好奇的神情和那双真挚的眼眸。
两人对视了片刻,叶笙忽得轻呼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说:“皇上恕罪,竟让您干站着,我给您沏杯茶。”说着跑到博古架上取了茶罐。尚宣帝站在一旁看他麻利地从泥炉上提了培着的热水,涮了茶壶茶杯,酽酽的沏了茶。
“皇上请用茶。”叶笙双手捧着茶杯走过来放在桌上。
尚宣帝却没喝也不坐,看着叶笙忽得一笑,伸手托起他的下巴,拇指在他细腻的肌肤上抹了下,笑说:“这双眼睛长得倒好。”
这动作极亲密却并不庄重,叶笙脸红了红闪身把头一摆挣开他的手,退后几步垂着眼帘站住。尚宣帝看他抿着嘴唇眉头轻蹙脸上竟有几分着恼的神色,倒更像凉王薄嗔微怒的时候。他后宫佳丽无数,得宠的全是长相上或多或少与凉王相似的,为了不让人察觉他对凉王的心意,素来不喜男宠,此时见了叶笙活脱脱一个倔强的少年凉王,不由得心中情动走近叶笙,叶笙有些惶然忙往后闪开,后腰却抵在书桌上,尚宣帝伸手抚向叶笙鬓旁。
“参见皇上,皇上屈尊驾临,微臣这里简陋请皇上恕罪。”门外突传来黄其的声音,尚宣帝惊觉眼前不过是个与他长得相似的男孩子罢了,便收回手回身负手站立,看黄其在门口叩首身后远远的一个医童提着药箱走过来。
“朕走到这里只是随意瞧瞧,平身吧。”
“谢皇上。”黄其起身,走到叶笙跟前厉声说:“与你的差事可做完了?!又贪玩吹箫,你看看这肮脏地面,还有,为何满身灰尘,这头上的草屑怎么弄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