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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4127-王小波门下走狗-第四波-第10章

小说: 4127-王小波门下走狗-第四波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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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往外涌。人们在摇摇欲坠的楼房周围点燃蜡烛,仿佛围着一堆巨大的牛屎。    
    此后大海的气息在深夜被越来越多的人所闻到,直至某一晚神经衰弱的虫忽然宣布他第一次听见了大海的轰鸣。他说同时听到建筑工地的噪音和大海的声音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就好像《格列佛游记》或者《空中之城》里说的拉普他飞岛真的存在着一样。谁都看得出来,虫思念着童娜,一个身上散发着菜包味的姑娘。而在楼顶喝酒的“呼噜王”也在那时看到了非同一般的景象,他发誓那绝不是喝醉之后所能产生的错觉。当人们追问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时,他只是愣愣地说出两个字: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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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上的星空是无可比拟的。你也可以认为,这才能称作真正的星空。城市里的情况就不用说了,那儿只有光雾弥漫的黑夜,天空上飘着银色的云朵,偶尔能看到几颗亮度微弱的星星。即使在郊外,在那远离人烟的荒野,我们看到的星空也是残缺不全的:由于山石林木的遮挡,或者由于地形起伏,我们注定要失去星空的某个部分。    
    大海上的星空则显得既恐怖又壮丽,让人觉得那一切简直不是真的。一个晴朗的大海中的夜晚,当一个人站在一艘大船的首楼甲板上,鼓足了勇气抬头望天时,他看到的是从环形的海平面向天顶聚集的茫茫群星。这时他不禁产生一种可怕的眩晕感,以为自己的脚下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无底深渊;而所有的事物正沿着那不可见的中轴缓缓旋转。星星后面是星云,星云后面是若有若无的气体,它们之间简直没有空隙,更没有黑暗的藏身之处。整个天幕上全是星星,纯然是星星,除了星星就是海水。更多的星星躲藏在海平线下,造成了海天交接处瞬间的紧张和空白。更多时候,一个巨大的圆盘从海底蹿出,以惊人的速度脱离海面———那是月亮,大得几乎可以看见它的环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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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的灯光使月亮显得苍白、病态,就像一瓣老年人的屁股。这样的月亮是不能引起女人体内的潮汐的。尽管如此,月亮仍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它变大了,变得更暗,仿佛拥有了一层密度可观的大气。凌晨时分,月亮忽然大得就像快要坠毁了似的;一些小物件下落的意志发生了动摇,水珠和蚂蚁在空气里忽悠忽悠向窗外飘去。我忽然想起睡在我上铺的那个家伙———长得有点儿像马龙·白兰度的“电影人”———早在虫第一次声称闻到大海的气息时就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小源,这幢宿舍楼就要变成一艘大船了。”    
    这一回,我还是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电影人”比我们大好几岁,可这显然不是他获得尊敬的原因。叔本华说,天才的特性也表现在大自然赐予天才的相貌上,“电影人”正是这样的家伙。———“电影人”长得挺像马龙·白兰度,对于这样一个事实,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另外,有一件事情在整个校园里都是人所共知的,那就是“电影人”具有非凡的预言能力。可他对这次据说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成功则成仁的罢餐运动保持着不同寻常的沉默。为此小源的狂想症一度发作,甚至猜想“电影人”或许察觉到所谓的罢餐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当然更不会有什么伟大成果。无论如何,“电影人”的预知力还是不容置疑的,尽管他除了没完没了地看电影之外几乎不做任何事情。有一次“电影人”提醒小源,要注意天上的事物。可惜这并没有引起后者足够的重视;当天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小源就被一摞从天而降的旧书击中肩膀,几乎把右手废掉了。在随后的日子里,小源右手缠着绷带,凡事只好借助于左手,他开始用左手打字、翻书、拿筷子,用左手擦屁股、和别人握手、跟姑娘打招呼,用左手刷牙、拍蟑螂、抠鼻屎、梳头、写诗以及完成各种各样在此不便提及的动作。    
    所以小源对“电影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电影人”有一双适合看电影的小眼睛,还长着两瓣适合一整天都保持坐姿的又厚又硬的、很少长疖子的屁股。“电影人”在电影协会里负责放电影。他不干别的,只负责放电影,片子也是他选的。应该说“电影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学校的小礼堂里放电影。每到周末,他就拿着某部电影的拷贝走进小礼堂的放映室。在放电影这件事上,“电影人”被认为是古怪得到了家:有时他一个晚上连着给观众们放两三部片子,有时候一连几个星期放同一部;有时海报上写的是这部电影,结果放出来的是毫不相干的另一部。有一次他甚至放了一部据说是色情片的电影,这件事情一度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对于“电影人”的种种行为,有人很生气,认为他在搞独裁,不民主,因为他选择要放的影片时没有开听证会。但“电影人”对这些话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似的,既不反驳,也不作任何改变。“电影人”放电影的时候,从不让别人跟他进入放映室。小源想了解一下电影究竟是怎么放的,但“电影人”总是对他说:    
    “这件事情,你找别人吧。”    
    有必要指出的是,谁也不知道“电影人”究竟看过多少部电影,更不知道其中的某些影片他究竟看过多少遍。我们所能确定的是,他非但没有因为看了太多电影而发疯,反倒表现出不同寻常的预言能力。小源认为,他的预言能力来自他塞在床底的满满好几箱电影光碟,不随便看影评的作风以及他从不和别人一起看电影的个性,但虫和其他人则认为,所有的预言能力都是天生的,和看电影没有任何联系。据说“电影人”患有某种综合症,得了这种病的人,总要漫无边际地夸大自己的经历。然而“电影人”的确在肺结核流行时期挽救了大多数人的健康,并在上一次火灾中救了虫的命。这些无可辩驳的事实令许多人记忆犹新。    
    火灾发生于某个初冬的凌晨,当时在虫的宿舍里,几乎所有人都慌乱无措,以至于谁也没有发现,我们发狂的忧郁王子正打算从六楼的窗台上纵身跃出。要不是洞悉一切的“电影人”及时将他抱住,虫大概已成为消防车赶到之前的第一个枉死者了。    
    那天早上,“呼噜王”、虫、小源还有其他人,依靠“电影人”晚上没有倒掉的洗脚水才渡过了难关:他们用这唯一的水源把毛巾蘸湿,捂在脸上等待救援。虫至今感到庆幸,因为当时有些宿舍的哥们是用尿来蘸湿毛巾的。    
    大火把二楼烧出了一个大洞,着火的那几间房里,铁床架拧得像麻花似的。“电影人”那盆没被用干的洗脚水后来沉淀出一层碳黑。整个夏季,小源他们都在一股烟熏火燎的气味中生活。小源还记得火灾发生的那天早上,有个又干又小的哥们,身穿单衣,光着脚丫扒在宿舍楼外墙的污水管道上。他悬在半空里,头顶寒风,足足坚持了一个小时才被人救走。那天早上,到处都能看到这样充满了勇气的人。    
    “四年之中,”小源补充说,“他不止一次帮助大家逃离了危险。    
    “例如前年秋天,如果‘电影人’没有站出来反对校医院把肺结核说成是‘流感’的做法,肯定会有更多人染上这种可怕的病症。最后,当事情终于掩盖不住时,只有可怜的费坚被送走了。”


流氓家史夜轮:中风狂走的小源(8)

    时至今日,只要听到某个角落里传出咳嗽声,人们就会想起费坚,一个电脑狂,做得多、说得少的好人。费坚住在虫和小源对门,他作为“感冒患者”在校医院治了一个月,终于在某天夜里咳血。他的咳嗽声常常在夜间爆发,响彻楼宇。现在,虽然费坚早就被送走了,但夜深人静时我们还能听见他的咳嗽声在走廊里回荡。    
    此类事件在无形中使“电影人”获得了声誉,尽管这些声誉对他本人而言毫无价值。如今,当电影人眨巴着他的小眼睛,喃喃地说出一部我们从没听说过的土耳其影片时,我们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神圣感。    
    几个月后,当大船似的宿舍楼完成了伟大的转变、在夜幕下被深蓝色的海水所包围时,罢餐据说还在继续。虽然此时你会看到食堂里挤满了饥饿的人群,再也见不着罢餐的一丁点儿踪影。每个人都在网上痛骂叛徒,但没人承认自己就是叛徒之一。事隔不久,所有关于罢餐、食物、风味小吃乃至治消化不良的帖子,都在一夜之间奇迹般消失了。唯一幸存的只有这样一段文字:    
    60年的时候,人们没有饭吃,只好吃糠,早上起来大家男女不分脱了裤子蹲在地上围成一圈,手中皆拿一小棍,捅前面人的屁眼:因为谁都拉不出屎来,只有靠别人帮忙才行。就是这样,有的人还是被糠活活涨死了。    
    数据丢失的原因,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来的,因此大伙只好把它忘了。时隔不久,人们甚至开始忘记为什么要罢餐。据说直接导致罢餐的事件是一个号称“美霸”的美女在吃牛肉面的时候吃出了一粒牛肉。但很多人认为,这绝不可能。后来人们证实了“美霸”当时放到嘴里咀嚼的不是牛肉,而是一块煮烂的创可贴。    
    那阵子在虫和小源的宿舍里发生了不少变故:“电影人”向众人宣布,他看完了所有的电影;“呼噜王”则随着海水的涨落彻夜发出座头鲸般雄伟的鼾声。远离伤心地使“呼噜王”感到宽慰,有好几次他甚至快活地连连叫喊:    
    “只有出海可以阻止我对自己举起枪!只有出海,只有出海可以阻止我对自己举起他妈的枪!”    
    事实上,这话是“呼噜王”从虫那儿学来的(当然,脏话得由他自己加上去)。两个月前,虫在某本有趣的书中偶然看到这个使他倍感亲切的句子,可眼下他却因思念那个嘴里含着一只菜包、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的童娜,变得更为郁郁寡欢。虫独自在大雾中散步,穿过灯火通明的教学楼,穿过学生活动中心那节奏强烈的Disco,穿过一片挤满了饥渴的情侣的小树林,那里有许多男女两两抱对,因为他们的欲望得不到排解。虫就这样在宁静的孤独中行走,任由他患有流涎症的老乡龙梦博在图书馆里变成一株阴生植物。    
    至于小源,他彻底放弃了科塔萨尔的小说,并为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写出来的东西与之相似而倍感厌倦。    
    就在“梦月大象”号日益人满为患之际,陪伴船长多年的那条老狗死了。一位兽医初步断定它死于无法避免的脑力衰竭症。船长决定为爱犬长鸣汽笛以示哀悼。一连好几天,到了午睡时刻人们总能听见一首悲恸的挽歌:    
    杂种狗把永别的丧钟敲响,    
    牛群喘着气在草原缓缓地游荡,    
    明智的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乱拨一下琴弦把哀歌吟唱……    
    当时我那位古怪的朋友、了不起的旅行者刘远,正躺在埃兰那龟壳般的米黄色客舱里。那阵子我的朋友可以一口气睡22小时,对邮轮始终在热带风暴的边缘航行而造成的颠簸满不在乎。他们除了做爱,就是吃罐装牛肉。旅行者在两个星期之内独自吃掉了一百罐牛肉。至于埃兰,她除了在深夜套上刘远的衣服去甲板上瞎逛两圈,此外就是光着身子呆在客舱里。———总的来说,他们过起了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只是从我这儿偶尔听说了水手和高级船员互相对抗的事。———据我所知,双方的矛盾于惊涛骇浪之中不断加剧:有两个水手甚至在夜里被五花大绑着关了起来。到了白天,他俩又陆续从过路人的谈话中了解到,大副宣布导航系统仍然没修好,这使得众人更加紧张。上个礼拜六,有几个天主教徒对餐厅使用的一种平底煎锅提出强烈抗议,说那是加尔文用来煎炒未受洗就死去的婴儿的。一夜之间,餐厅成为了新的焦点,反对它的人如同他们的饭量一样每天都会增加。    
    也就是这时,有个白痴创立了一种宗教,主张一个人同时又是另一个人,因为上帝是一对双胞胎。这种狗屁宗教自称解释了夜间发生的事情,于是在一个星期之内竟然吸收了几位颇有威望的先生和女士作为其成员。风急浪高的鬼天气迟迟不见好转,“梦月大象”号在汹涌的海流中有如一只昏沉的老母鸡,朝着紊乱未知的方向蹒跚前行。那段日子里,海面上泛着浑浊的白沫,一只海鸟也看不着;人们从早到晚呼吸着铅湿的空气,渐渐被神秘教派的胡诌所感染,以为自己正处于某人的噩梦之中。由一群活泼的信徒组成的传教队伍上下奔走,向所有他们能碰到的人宣讲教义。据说入夜以后,他们充满了激情的大脑大量充血,变得无比肿胀,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对旁人使用暴力,如若不然他们就会狂躁而死。又传闻像旅行者和埃兰这种闭门不出的死硬分子,早就上了他们的黑名单,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逮起来绑到柱子上。埃兰对此毫不知情,当时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和旅行者继续躲在船舱里与世隔绝,像两只精力充沛的海牛一样整日整夜缠在一起。他们随着波涛的起伏做爱,发出一阵阵欢快的声音。    
    然而某个傍晚,一个男人走到旅行者刘远和埃兰的客舱前,敲开了他们借以抵挡整个世界的大门。    
    礼拜五那天,邮轮刚要从加拉帕戈斯群岛附近经过。风浪更大了,“梦月大象”号仿佛在巨大而起伏的牛背上航行着。当时我躺在床上,正回想着群岛上一种温柔的巨蜥吞吃仙人掌的情景;埃兰趴在我身上,瞪着她的大眼睛,阅读我在徒步旅行时所写的札记。埃兰仍旧让我感到陌生,即使眼下她正赤裸着趴在我身上。我想,或许她将永远让我感到陌生。清晨时分,埃兰熟睡的脸上带着泪痕,我始终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从早到晚门外都有人走动,脚步声总是由小到大,接着再由大到小。然而这天傍晚,有一双脚在我们的门前停住了。一路上,它都发出冗长拖沓的声音,随后在我和埃兰的门前准确无误地停下,好像它的主人打生下来就注定要来到这里,要在这扇铁门后面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听到敲门声,埃兰套上那件穿在她身上显得相当肥大的衬衣,爬起来去开门。“谁?”埃兰问了一句。一声含混不清的应答没有使她想起任何人。她并不想开门,但仍然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随后,埃兰就在自己鼻子底下看见了一双灰色的眼睛。    
    “他的灰眼睛望着我的时候,我感到恶心,因为他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就像死人的眼睛。”    
    我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看见走进来的是一个瘦子。他长着一双奇怪的眼睛,眼珠子是灰色的,几乎看不见瞳孔,我猜想,每当他仰起头的时候,这双眼睛就会显得茫然若失,活像一对假眼,而他的举止也随之变得如同瞎子一般,两只手在身体前方缓缓挥动。但是,这个干瘦的年轻人比我想象之中的瞎子更沉着,更目空一切。他身上有一股奇特的树香,引得一些两寸长的公蚊子跟在他后面。邮轮上怎么会有公蚊子呢?真是件怪事。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手里拿着一本书,书有一块砖头那么厚;他穿着一双巨大的南瓜似的棉拖鞋,走进船舱时,拖鞋就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事后埃兰对我说,这个男人就像一株植物,讲得准确一些,是像一棵树。    
    他朝前踱了两步,然后转了转他灰色的眼珠。埃兰让他坐下,他摆摆手表示拒绝。这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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