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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君子一诺-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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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逗着孩子,苏措想起一件事情,回头问:“哥,想好叫什么名字了没有?”
  “想好了,苏司悦。”
  “司悦?”陈子嘉赞许的点点头,“真是好名字。”
  “明天满月吧,”陈子嘉抬头看一点苏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低头怜爱的看着苏司悦,说:“叔叔来的急,什么都没准备,下次一定准备大礼送给司悦。”
  “没关系,好在姑姑来的及时,”苏措对陈子嘉展颜一笑,拿出个佛像小心翼翼的给她挂上,“我去慈恩寺里求的,专门请大师开过光,会保佑司悦平安快乐的长大。当我们一起送的吧。”
  陈子嘉目光深深的看一眼她,眼底溢满了笑容。
  这番言谈应严一直都插不上话,现在见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立刻问:“司悦是什么意思?”
  应晨颇为无奈:“你真的应该把中文学的好一点。”
  不满的瞥嘴,应严看着陈子嘉和苏措都围着苏司悦团团转,忽的笑了,跟应晨和苏智说:“你们看,看倒像是他俩的孩子。”
  场面顿时一冷。苏措继续逗着孩子,面孔上挑起个奇异的笑来;陈子嘉坦然一笑:“多可爱的孩子,谁都会喜欢。”
  阳光正好,下午的时候,他们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闲闲的聊天。苏措才晓得这栋房子是应晨的那个堂弟应严家名下,应严生的那么漂亮是因为他是混血,据说母亲是个非常漂亮的美人。
  应晨的母亲这几个月也在法国,照顾女儿的同时也照顾孩子,忙里忙外的。苏措握着她的手,笑着介绍自己:“伯母您好,我是苏措,是苏智的妹妹。”
  苏措的灵气大方使得应伯母一见之下就非常喜欢,一把握住她的手,笑:“你们苏家的孩子都特别漂亮,实在讨人喜欢。”
  仰着头,苏措感受到和煦的而不炎热的阳光。他们在一起喝着茶,慢慢的聊天。乐融融的景象简直像是梦境一样不真实,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感悟,偷得浮生半日闲,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三十五

  那日傍晚,他们去海滨散步。因为是周末,海滨游人很多,人们优哉闲哉地倘佯散步。一群孩子在沙滩上放风筝,风向不对,把风筝吹进海里,孩子们也就冲进海里,踏出一朵朵浪花。晚霞渐渐上来,涂红了海滨的格式屋顶。
  第二天是周日,那天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客人,都是来苏智和应晨在法国的朋友,专程前来庆祝司悦的满月。
  那天非常热闹,法国人的浪漫和葡萄酒苏措总算是领教到了。明明说了很多次不会跳舞,可是苏措还是被人热情邀请。
  摇着头苦笑,苏措冷不防看到陈子嘉在跟一名漂亮的法国姑娘相谈甚欢。那个法国女孩一颦一笑都撩人之极,陈子嘉一如既往的有礼貌,只是在最后那个姑娘拥抱他的时候他摆了摆手,姑娘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苏措不动声色的看着。看够了,就走到苏智和应晨身边,跟他们聊天。
  “怎么不过去聊天?”苏智笑着问。
  苏措笑得那叫一个有气无力:“你还不知道我的外语水平?”
  应晨撑不住笑了:“阿措,还有大半年你博士都快毕业了,英文水平还没长进?”
  “不能这么说,”苏措振振有词:“阅读能力好多了,口语听力还是烂。飞机上有人跟我聊天,我知道他说的是英文,可就是半句都没懂,只好写纸条。”
  应严热心的插嘴:“我教你吧。”
  应晨打断他:“你还是先把汉语学好吧。”应晨说完,递给苏措一杯葡萄酒。酒在玻璃杯里晃动,红的快要快燃烧起来。
  酒香使她提起了精神,指了指热闹的院子说:“看起来你们人缘很好,在法国也是过的风生水起。”
  应晨摇头笑:“其实也不是我们的人缘好。法国人热情又好客,我很喜欢这个国家,苏智,你说是不是?”
  苏智笑笑,罕见的没有搭腔,端着酒杯不语。院子里的灯光很足,他没什么表情,可是眼睛里露出的深思,脸上的线条,每个细节都在说明他心里有事情。外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苏措却不会不知道。瞥到应晨脸色也暗淡下去,苏措有心打趣,就说:“别离岁岁如流水,谁辨他乡与故乡。哪里都是生活,是不是。”
  这句话一落,应严又开始刨根问底的追问“别离岁岁如流水,谁辨他乡与故乡”的意思,专注的神情,引得人人微笑起来。
  因为那天晚上喝得太多又没有吃东西,苏措在半夜的时候胃开始疼不舒服,她起初不愿意起床,浓浓的倦意袭来,最初的几次刚刚坐起来又困倦跌回被窝。到了最后实在经受不住胃里的抽搐感,才捂着胃扶着栏杆下楼去厨房找水找药。
  出门前她看了一下时间,大概是凌晨两点。可是这个时候厨房的灯光居然亮着,青白的颜色几近晃眼,刺激得苏措醉意诡异的开始消失,胃也像关上了发条一样冷静下来,不再那么疼痛。低于声顺着亮光飘过来。
  “这些年,只有你是看得最清楚的。我爱他超过了他爱我,折腾下来,我也累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听到有人回答,声音压得极低,她听得不是很清楚。断断续续的几个句子让苏措心里升腾起某种预感,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不应该走过去,不应该走过去,可是身体和脚步仿佛不受控制,还是朝着那么明亮的地方挪动。
  她站在门口的阴影里,隔着虚掩的门缝看进去。应晨穿着睡衣,脸在灯光下显得更白,几乎可以归纳到毫无血色的那种,脸上是苏措未曾见过的倔强;她对面坐着的是陈子嘉,他也一样穿着睡衣,精神倒是好,眼睛里流转出的光华即使在那么亮的灯光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双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击着桌面,但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苏措表情木然的听他们说话。不知道站了多久,她觉得凉意从脚底升腾起来,这才抽身离开上楼,动作轻的谁都没有发觉。
  她来到主卧室前,开始敲门,只轻轻一下,就听到苏智的声音:“门开着。”
  卧室很大,却没有开灯。借着路灯橘黄微薄的光芒,苏措看到苏智正在阳台。阳台宽大,置放着一张小几和四只沙发,苏智坐在正对花园的那只沙发上,抽烟。
  不晓得他抽了多少烟,苏措看到烟灰缸里的烟头,取过他手里的那根尚在燃烧的烟,摁到烟灰缸里。远处海水拍岸的声音在黑夜里给放大了若干倍,听起来给人一种温暖安心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苏措坐到他对面,毫不客气的问。
  “不是学不学,而是抽不抽的问题。”苏智耐心的纠正她的语法错误。
  看到苏措一幅坐下不走有事要谈的样子,苏智说了句“你等一等”之后站起来,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捧着个盒子出来。
  “是什么?”苏措问。
  盒子一打开,苏措的目光和身体都陡然一哆嗦。虽然七八年没有碰过围棋,可是她只凭着那棋子的颜色和光泽就知道,那是她的围棋,陪着她度过十多年光阴的围棋,陪着她熬过小学中学的围棋。盒子里还有张棋布,苏智拿出来整整齐齐的将其铺开,再拿出黑白两盒棋子,黑子放到自己手边,白子放到苏措手边。
  干完这一切的时候,他说:“来,陪我下一局。”
  苏措感觉自己心跳加剧,她沉默很久,终于低声说:“棋为什么会在这里?”
  “四年前回国那次,就带出来了,”苏智说,“你那时在已经上了研究生,我忽然很想知道,这么多年,你下围棋的心境是什么。”
  说着他拿起一颗棋子贴在棋布上,然后看着她,示意她下。
  苏措把手伸进棋罐,手指在那些温润的棋子里滑动,在那些她曾经熟悉视为挚友现在又如斯辽远的棋子里滑动。最终她抓住了一枚,她把棋子放在灯光下察看,看着上面的磨损的出来的细小纹路。苏智也不介意,自己又拿起一颗黑子贴在上面。
  “刚刚我看到嫂子和陈子嘉坐在厨房里,大半夜的,两个人在聊天。”苏措淡淡的说。
  “怎么?吃醋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苏智笑,然后瞥到苏措糟糕的脸色,继续着那种玩笑的语调说:“陈子嘉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应晨也不会对不起我。这个,你我心里都有数。”
  苏措把棋子扣在手心,盯着他不说话。
  “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吧。”苏智露出追忆往事的神情,再贴了一颗黑子,笑道,“应晨还是陈子嘉介绍给我的,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甚至有些话应晨不会告诉我,却会告诉他。不过因为应晨做了我的女朋友,又担心谣言,两个人才刻意疏远。其实我哪里会在乎这些。”
  “哥哥,我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个,”苏措凝视他,说,“刚刚我听到嫂子说起了一个名字,冯咏。”
  “冯咏?”苏智神色终于一变,然后是意料中的皱眉和苦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是啊,冯咏,我隔壁班上,你高中时代的女朋友。个子小小的,笑起来千娇百媚。”
  苏智端详着棋盘上的寥寥的几粒黑子,把手中的那枚又贴了上去,方才开口,“还记得大三那年我们说分手那次么?其实一直以来,我对出国都没有兴趣,学二外也只是好玩,可是应晨一定要我出来,我实在受不了,就跟她分手。后来她说,算了,我们都不出去好了。”
  苏措微笑:“哥,你真的是心肠很软的。你看到她哭,你想,不能因为自己耽误她的前程,你就同意了。”
  苏智叹气:“一毕业我就要回来,她不让,最后说,既然如此,结婚之后再回来好了,我同意了;结婚之后我要回国,可是她有了司悦,于是又说,等着孩子生下来再说,我还是只能说好;现在我估计她又要说到司悦的教育问题,又会劝我,还是留在在法国吧。冯咏给搅和进这件事,是因为前不久我接到她的电话。她来了法国学画画,因为暂时没有住处,我就帮了她一个忙。当时瞒着应晨是不对,我准备等孩子生下来告诉她,可是她不知怎么的,就知道了。”
  “你们倒是瞒得很好。”苏措终于把那颗早已捂热的棋子摁到棋布上,“我来了两天,居然半点异样都没看出来。”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才会控制情绪和言行。”苏智平淡的说。
  苏措笑笑不语,不然他在事业上也不会成功了。
  瞧着棋子,苏智状若随口一问:“阿措,我回国好,还是不回国。”
  苏措一默:“是你自己的事,不要问我。”
  “我一定要问你,你会说什么。”
  苏措定定看着他:“如果你问我的意见,那我会说,回去。”
  两个人然后就不说话,一人一子的贴的飞快。来往三十余子后,苏智借着灯光端详棋局,不由得摇头。尽管苏措这么多年没有下,还让了五子,可是自己的级别还是相差太多。
  “我的围棋还是你教的,那时才上小学吧。平时你总是自己跟自己下,坐在桌前,整个人都小小的,精致得像洋娃娃,看上去好可怜,我就打算学会了陪你,可我实在是没有你聪明,次次惨败。不过话说回来,世界上也没几个人有你的那个天赋,”苏智叹气,沉吟着问:“为什么不再下棋?”
  苏措凄凉的一笑。心里的那块大石压得她几乎无法喘息。她看着苏智的面孔,片刻后才说:“上次那局已经把我的一切都输掉了。”
  “你没有输掉一切。”在那样柔和的仿佛做梦一样灯光下,苏智觉得说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于是真的说出来,“阿措,你那么的聪明,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苏措抬起如水的眸子看他:“哥哥,你怎么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如果你也明白了,那为什么还在这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苏智伏案大笑,笑毕后把棋子一颗颗的放回棋盒,然后说:“阿措,你其实也跟我一样啊,心肠又软,总是硬不下心。你知不知道你像什么动物?平时会笑会闹,可是一提起感情的事情就把自己缩成了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不理你还好,一旦谁试图走过来,你就踢他,自己伤痕累累不说,别人也带了一身的伤。”
  苏措侧了头,专心的听着海浪声。半晌后才轻声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躲啊。为了躲开他们,我费尽心机,耗尽力气,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可是为什么成为这样,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像是在下一盘注定要输的棋,怎么下,都是一败涂地。”
  苏智伸手过来,手心摁在她的肩头,轻声说:“小妹,躲不开啊。”
  再次躺倒床上去的时候,苏措很快也就睡着了,起初倒是睡得好,不过在醒之前做了个梦,像是光怪陆离的电影镜头,全是零散的碎片。起初赵老师,她穿着白色大褂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说,小苏,粒子轨迹图给我看看;随后出现的是爷爷,他竖起眉毛,凶巴巴的说阿措你怎么又不听话;再之后是过世的父母,两人对她笑着,摸着她的脸蛋,说,我们家阿措最聪明了,爸爸妈妈永远都爱你,两个人还是年轻时的那个样子,一点都不老;最后是江为止,他坐在棋盘的那头,还是那么英俊,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说,阿措,跟我一起上华大,好吗。我不许你考别的学校,那样我就看不到你了;要是你变了心的话,让我怎么办呢。
  冷汗淋漓的醒过来,依然还是半夜,她不过才睡了半个小时。同时她的胃又开始翻江倒海。估摸着他们已经不在厨房,她再次下楼。让她意外的是陈子嘉居然还没睡,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一沓文件,手畔除了电脑笔记本,还有一大壶咖啡,壶里空了一半。
  看到陈子嘉放下手里的文件,疑惑的看着她;她简短的解释了句“我来找水”,然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动。
  “没有热水,只有咖啡。”陈子嘉递过咖啡给她。
  苏措胃搅成了一团,摁着额头苦笑着说:“我不喜欢喝咖啡。”
  “那你等一等。”
  烧水的间隙苏措看到他电脑上显示屏上的界面,昏成浆糊的脑袋又起了点精神,她一只手支着下巴,侧头默默看着陈子嘉在文件上修改增减,有时又拖过电脑查询什么,他面目沉静如水,偶尔是稍稍敛一下眉头,然后迅速的又舒展开。
  “看什么?”陈子嘉终于侧过头。
  “师兄,你真是我见过长得最英俊的男子。从小到大,喜欢你的女生,都多得不得了。我记得读大学的时候,不晓得多少人都嫉妒米诗,”苏措笑微微的说,“我们宿舍那几位,人人都有你一大堆照片。”
  陈子嘉拨开她额前的乱发,想要看清她和她的想法,可是她还是那样的微笑和神态,转眸之际带了点孩子气的俏皮。他于是笑了,说:“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个?”
  苏措望着他的眼睛,轻轻的说:“我刚刚做了个梦,又梦见为止。”
  陈子嘉目光一紧,他终于猜到她要说什么,本想阻止,可是却一言不发,只把她的手纳入自己手心,攥得紧紧的。
  “我梦见我跟他下棋,他说,输掉的人得答应赢家一个承诺,”苏措继续说,“其实他棋下的并不好,从来没可能赢过我,可是还是陪我下棋。他只赢过那一次,赢了半目,只有半目——”
  水壶里的水烧开的声音打断了谈话。苏措停住叙述,抱着茶杯大口大口的喝着,滚烫的水落到胃里带来了种奇特的舒适感,晚上喝下葡萄酒后劲十足,酒意忽然涌出来,也带来了一股莫名的勇气和决心,这些诸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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