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卿未生 作者:贺小珃(文秀网2014.1.24完结)-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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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几日的功夫,苏家老爷子续弦娶妻的事儿就在那惠阳城里头张罗的沸沸扬扬,几乎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先是惊讶愕然的,到后来又细想之下,苏家名门世族,就算是在这惠阳城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要说起那名门世族吧,家大业大,好的坏的,在那里头,多少的弯弯绕,都是些心照不宣的,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儿。能猜能想,可哪里又能是那些个平民老百姓能知晓的。
如此看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因而没多久,众人讶异之外,那眼睛就盯着传闻中江南世家的那位小姐,美若天仙之类的话自然也不绝于耳。更何况眼瞧着那几日里头,苏家张灯结彩,大肆的热闹,火红的灯笼早早儿的就连绵着府墙外头一溜排儿的喜庆,算是隆重张扬的。再有就是苏家老爷子对那江南家的小姐一见倾心,二人琴瑟和鸣云云,渐渐的也就为众人“所知”了。倒也有些好事者,无非苏老爷子老了老了还寻着挚爱、忘年恋之类的,各式而的故事在茶楼间游走,还阴差阳错的成了一段佳话。
只是这话从木兰欣欣然的口中传到江容卿听来时,江容卿怔愣了半晌,随即竟也跟着笑了,更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意思,袖口下轻攥着的喜帖被掌中细密的汗液浸了一手的玫红。就像是次日江容卿站在苏府门前时,那满眼间耀眼夺目的鲜艳。这让江容卿很难不想起江孝宗走的那一日,江家上下浩浩荡荡的白,再沾不得丝毫污秽。
苏延景见到江容卿,一夜宿醉,朦胧的很。并和着房里头那将才挂上的红绸缎子,半下午刺眼的阳光,江容卿安安静静的立在那头,投来的是意味不明的视线。太阳光印的苏延景有些看不清江容卿的模样儿,只是那身青绿色的袍子,松松垮垮的套在她身上。她不言不语的,竟也好看。
苏延景曾玩笑似的同江容卿说过:“你若是不说话的时候,站在那儿,倒有几分大家小姐的模样儿。”那会子,咧嘴笑了,随机细想了一下,瞬间又觉出那话里头不一样的意味。江容卿自知,狠狠瞪了苏延景一眼,惹得苏延景嗤笑,捏着江容卿鼓圆了的腮帮子笑道:“这一开口吧,牙尖嘴利的,堵得叫人说不出话来。没个意思了。”
“你喜欢?”江容卿扬着笑脸问苏延景。
苏延景想了想,点了点头:“嗯,不讨厌吧。”
江容卿听着苏延景的话,乌黑的眼珠转了几个弯儿,说:“苏延景,你喜欢什么样儿,我就是什么样儿。”
他们也曾有过相顾无言,也曾有过苏延景挥笔作画时江容卿立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托着下巴瞧着他,偶尔冒出一句“苏延景你这样真好看”之类笑的愈发傻气的模样儿。
苏延景说:阿淮,你不必为我改变什么。江容卿楞了半晌,告诉他:苏延景,你希望我是那样的,你喜欢。
可是此时此刻,苏延景望着这样沉默着渐渐走近他的江容卿,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还是印象中妥帖干净的苏延景,只是几日不见得功夫,愈发苍老了一些。苏延景走近,看清了她面上似笑非笑的那副模样儿,极是好看的。可是,他却打心眼儿里的希望江容卿说点儿什么,更好的,连珠炮似的像过去一样把他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才是最好的。
苏延景想,这样的江容卿,他该是不喜欢的,甚至是讨厌。
苏延景与江容卿对视了半晌,江容卿像是愣了愣,淡淡别开脸。像是有那么一刻,电光火石。只是在苏延景看来,江容卿眼中似乎少了那么一点他熟悉的东西。苏延景说不出来。
苏延景回过神来,抬手挥退了一旁领着江容卿进来的管家,转头时,江容卿悄没声息的站在他倒了酒杯子的桌前,垂着脑袋。此时房内的大红与这样清静的江容卿极是不符的。这样的沉默叫苏延景有些窘迫,好半天,沙哑着醉了酒的嗓音,轻声叫她:“阿淮……”
“很好看。这色儿,的确是正的很。”江容卿接口,背对着苏延景,捏着酒罐子旁搁着的红绸,揉搓在手心里头,是很柔软的触感。说话时,淡淡的语气:“苏伯伯,恭喜了。”
苏延景一瞬间后脑像是被锤了一榔头的庆幸,又惊觉方才自己的称呼亲昵的实在不符合此时自己应该与江容卿的关系,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随手指了一旁的位置点了点头,生硬道:“嗯。容卿你……坐吧。”
江容卿极和顺的莫样儿,猛地回头,与苏延景对视的一瞬,眼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即点了点头,就势缓缓坐了下来,笑道:“多谢苏伯伯。”
“不必客气。”苏延景摆了摆手,转头时,只觉得这话听得实在刺耳,只是此时二人相对,却叫他心虚的实在挑不出半点刺儿来。苏延景试图瞧着淡然的样子,负手道:“对了。这几日……嗯,府里头事忙,我就没过你那边。不过那些个账目,我都看了,让人送了去的。你一个人处理起来,可还顺手?”
“不顺手。”江容卿歪着脑袋执了一旁的酒盏在手心里头摩挲着,徐徐弯了乌黑的眸子,又轻巧道:“不过想来,时候长了也就好了,总不能一辈子都指着苏伯伯。苏伯伯说,是不是?”
苏延景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嗯,毕竟,你也该学着一些了。”
“苏伯伯说的是,容卿明白。”江容卿缓缓垂了眼皮,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一旁,这才牵了唇角低低开口道:“不过容卿冒昧。知道,原不该这会子来打扰苏伯伯的,毕竟……这几日苏伯伯的喜事儿,惠阳城里头人人都眼瞧着,不知道也难。”
“更何况,容卿眼瞧着,这一路瞧着张灯结彩的,想来苏伯伯为这苏家未来的大夫人,是花了心思的。容卿这心里头,也是欢喜的很。”说到这儿,江容卿有意无意的扬了唇角,那理由从嘴里头说出来,像是提前背好了似的顺畅的叫人说不出不好来。顿了顿,才又道:只是……这几日,容卿偏偏又有一事不明。想不通,总也过不去心里头那道,便想,来问问苏伯伯。”
☆、第四十一章·十指自连心(下)
苏延景喉头生生梗的一口气儿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的,不自觉的握紧了袖口下的指尖,开口说道:“嗯,你说罢。我若是知道,自然告诉你。”
江容卿抬眼,伶俐着含了几分笑意的铜铃眼直看向苏延景,只是一瞬间的凝神,随即悠悠开口道:“容卿素来都知道苏伯伯说一不二,是个有才学的人。可有好人,就有坏人。敢问苏伯伯,不知苏伯伯觉得,在这当今世上,有背信弃义者,该当如何?”
苏延景显然一愣,下一刻又是嗤了一声,柔长的丹凤眼下透着玩味。顺手便抬了手中空空的青瓷酒杯,半真半假的笑道:“那……罚酒?”
“苏伯伯好主意。”江容卿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就手轻松端起一旁的酒盏给苏延景稳稳倒了一杯,才又笑吟吟的续问到:“又若是不顾朋友道义者,该当如何?”
苏延景余光紧盯着江容卿的动作,干裂的唇角狠狠扬起,笑意更甚:“自然,是再罚。”
“好!”江容卿就势懒懒的倚在桌前晃了晃手中空余不多的酒盏,挑眉问道:“无情无意、人面兽心者呢?”
“也罚。”苏延景轻笑,从善如流。
“不愧是苏伯伯,果真豪爽。容卿实在佩服。”江容卿扬声轻赞,端起手边空着的酒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一边悻悻道:“那刚好,就依着苏伯伯方才说的。码算起来……那该是,苏伯伯罚酒两杯,容卿陪苏伯伯一杯。”
“容卿在苏伯伯跟前儿不敢造次。先干为敬。”江容卿笑吟吟的说罢,一双猫崽儿似的眼兴趣盎然的望向苏延景,做了个举杯的手势,仰脖毫不犹豫的一口咽了下去。
嗓子口儿突如其来的辛辣叫江容卿不自觉的微微蹙了眉头,却依旧梗着脖子冷冷瞧着此时垂着脑袋、那模样儿逆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而掩去了半分,看不出面上神情的苏延景。半晌,苏延景抬头,似笑非笑的,冲着江容卿说:“一定要这样吗?”
江容卿故作不解的耸了耸肩,素手轻轻拨开肩头的长发,凑近了苏延景,轻声道:“苏伯伯您看,容卿一杯酒都喝完了。苏伯伯您——不会不给容卿这个面子吧?”
苏延景墨黑的眸子与江容卿对视了一瞬,像是暗淡了几分,江容卿晃神的功夫,苏延景两杯酒下肚,看向同自己视线不足一米之远的江容卿,紧紧抿了嘴角,一字一顿的问道:“够了吗?”
江容卿狠狠咬了牙,再松口时只觉得两腮酸涩的她快要哭了出来似的,不自觉的挪开眼,轻笑着压低声音反问道:“你觉得,够了吗?”
苏延景别开脸,避着江容卿打在他身上的那丝凌厉,清晰的叫他生疼。苏延景说:“阿淮,你当真不必如此。”
“十七,你这声阿淮,叫的果真还是好听的。”江容卿喃喃着,细长的指尖死死扣着手下的梨花木的桌面站起身,消瘦的身影直立着背对苏延景,那笑意快要僵硬了似的酸痛,淡淡道:“所以呢?我应该怎么样?跟你真心的道声恭喜,还是送上份儿什么贺礼,做出副世伯与世侄女的和乐场面来?”
江容卿微微眯了那双好看的眼,温侬了嗓音问他:“苏延景,你是不是觉得,很容易呢?就像你先下对我这样生疏一样,那么简单?”
苏延景像是没听到江容卿的话一般,只是不着痕迹的蹙眉,算是回应。他别过头,往常周旋在众人之间光彩飞扬的眸子,此时显得暗淡萧瑟,道:“到时候,就随你大娘和你二姐一道来吧。不会叫江家失了面子。”
“不会叫江家失了面子?”江容卿僵硬在嘴角的笑意随着她眼中愈发深刻的凛冽渐渐收拢,开口时,细碎柔和的嘲讽,道:“众人皆知,苏伯伯与府上已故的江老爷私交甚密。没成想,现下的江家,于苏伯伯,是不是只剩下‘面子’,这样轻薄的东西了?”
“再重的,我怕也没有了。”苏延景转头,略显好笑的嘴角玩味的开口。
江容卿兴趣盎然的上前几步,缓缓逼近,问道:“比如呢?”
苏延景想了想,蓦然间吃吃的笑了出来,一边缓缓摇头,低沉的声音从胸腔溢出。他抬头看了江容卿一眼,不置可否的问道:“比如……情?”
江容卿笑意一敛,缓缓点了点头,冷了声儿迎合道:“重,的确重。”
“说说看吧,这一次的姑娘,是有多像我阿娘?”江容卿缓缓从苏延景身上收回眼神,不等苏延景开口,懒懒的扶着手边的桌子歪坐了下来与苏延景相对,竖着细长的指尖比划着问道:“眼睛?鼻子?还是跟先夫人一样,说话时的模样儿神态?”
“谁知道呢。或许哪儿都不像,也或许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我也很好奇。不过,我也还未见过。”苏延景细细把玩着手边的青瓷酒杯,狠狠攥在手心里头捂的暖融,笑了笑,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可究竟是名门世家,该是不赖的。”
“可苏伯伯难道不知道,这惠阳城里都快传疯了。只说是……苏伯伯与江南家那位小姐,一见倾心,琴瑟和鸣呢。”江容卿不着痕迹的微微挑眉,素来极恣意的模样儿,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问道:“只是,我倒想着,人家姑娘正值年华,家世嘛,到底也不算坏,苏伯伯您觉得自个儿……也配得起呢?”
苏延景闻言一愣,指尖徒然一松,手中的酒杯弹了几弹落在桌上,闷闷的碰撞声。苏延景淡淡摇了摇头,道:“我也有自知自明。自然,是配不起的。”
“还请苏伯伯恕容卿冒昧。”江容卿抬手轻捏起苏延景掉落在桌上的青瓷酒杯,冰凉的指尖白玉一般,递到苏延景的跟前儿,一边笑道:“既是配不起,又何苦逞能呢?苏伯伯——竟也不怕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第四十二章·抽刀断水意(上)
“阿淮,有的东西,我配不起,可是我也能做出配得起的模样儿来。”苏延景犹豫了一下,从江容卿的手中接过酒盏,墨黑的眸子定在江容卿身上久久的,道:“可是,有的东西,我就不能。再逞强也不能。”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江容卿的笑显得愈发的无奈无措,她扬起略有些湿润的眼角问道:“苏延景,是你不能,还是你不想?”
苏延景轻轻笑了,牵扯着斜阳下眼角细密的皱痕,苍白无力的就像是个老者。苏延景想了想,笑着说:“阿淮,我觉得,她一定没你长得好看。”
“是吗?我也是这么想的。”江容卿大言不惭,垂着眼皮揉搓着袖口的轻纱,象征性的扬了扬唇角,咕哝道:“嗯,她也一定不如我长得像我阿娘。”
苏延景吃吃的笑了起来,端起酒盏给自己倒了杯酒,才闲闲捋着那嘴角两边的小胡子开口道:“我想,她应该也不会叫我十七,更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顺口偷喝我这私藏了好些年的陈酒。你可不知道,这酒值钱的很呢。”
“不过是口酒,再值钱的也好,日后还你就是了,竟也这样小气。”江容卿眉心一凝,眼疾手快的拿过苏延景面前那杯方倒了满的酒一口喝了下去,颇为满足的咂咂着口中的辛辣。
“日后,我死了,她还能从我手中得到一大笔的财产,够她下辈子一世无虞。那份财产,我给的心安理得。因为她的确配得起。”苏延景有些迟钝的瞧着江容卿的动作,待回过神来时轻笑了一声,索性执了酒壶狠狠灌了一嘴,这才低沉着开口道:“阿淮,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如果有一日,我闭上眼,我能留给你的,是什么?”
江容卿皮笑肉不笑的懒懒看向苏延景,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清高了些?我也爱钱的。苏家的钱,我觊觎很久了苏延景。”
苏延景拧着眉头,大掌凭空冲江容卿有些迷糊的摆了摆,咕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江容卿。这么个不懂满足的丫头……到时候,就我那么些个钱财你拿到手,我还怕你气急了后悔,生追我到阴间,嫌我给的你少了。到时候,我这个糟老头子,可当真没东西抵你的。”
江容卿墨黑色的眸子一凝,随即吃吃的笑出声儿来,一边点头乐道:“那岂不是更好?到时候,总有那些不知道的,只瞧着你苏老爷死了,我这续弦的苏夫人年纪轻轻的,也随着去了。怎么着,我还能给世人留个忠贞不渝的好名头。是我赚了才对。”
苏延景抬头瞧着江容卿,眼中黑白分明,他哑着嗓音,半晌,才一字一顿的说道:“阿淮,我上辈子可没积什么德。你这样,我受用不起的。”
江容卿站起身,瘦削的身子越过身下的圆桌,她瞪大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要将苏延景刻在心里一般仔细的看着。她说:“那极好。反正,我这辈子坏事儿做的忒多,自认也不是什么好姑娘。咱们绝配。”
“可在我眼里,阿淮,谁也没你更好。”苏延景缓缓抬起眼皮,有几分醉酒后的朦胧,肆无忌惮的与江容卿对视。
“真好听呀苏延景。你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这张会说话的嘴了?”江容卿有些僵硬的立着身子,嘴角的笑意轻蔑而又讽刺,她别过脸侧对着苏延景,说到:“你说我比她好,她什么都不行,什么都没我好。可是在你眼里,你能娶了她,你能让她被旁人尊称为苏夫人。这点,只她可以,我就不可以?”
“阿淮,在我心里,除了你,谁都可以。”苏延景扬起那副极凉薄的唇角,压低了声音,隐约有些颤了声儿:“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呵……好一个没什么区别。”江容卿眼中酸涩,却是不自觉的抬高了下巴,居高临下的看了苏延景半晌。此时,周遭的气息猛然间安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苏延景的沉默和江容卿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苏延景,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江容卿一字一顿的说完,蓦然间,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