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卿未生 作者:贺小珃(文秀网2014.1.24完结)-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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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开口。
“苏延景，我知道你没有死，你是骗他们的对不对？上回我还瞧见了呢，你那眉头上有一根极长的眉毛。人不都说，那眉毛是长寿眉吗？有那眉毛的人，都长寿得很，没个一百也得九十的。所以苏延景，我知道你只是寻了个好去处过你自个儿的好日子去了。你累了一辈子，劳心了一辈子，现下……你只想一个人过安生日子，没得人来打搅你是不是？”江容卿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这话的真实性，只是又猛然顿了，咬着牙，细长的指甲快要凹进了肉里，一字一顿的说道：“可是，你怎么连我都骗了呢……我差点就以为是真的了，我还哭了呢。你怎么能这样呢，苏延景，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想，你该是和我阿娘在一块儿的地方了吧。当初，我爹告诉我，我阿娘去的地方，很远，但是很美。他也是去那样的地方。不过我可警告你了，遇见他们，你避着些走，我爹刚知道咱们两的事儿，怕是还没跟我阿娘说呢。你知道的，我阿娘脾气不好，再抄了扫帚来打你一顿……”
江容卿说着，索性就在苏延景的墓前抱膝坐了下来，半边的脸深深的埋进了银白色的脖套里头。像是不够，又更近了几分，偎着苏延景冰凉的墓碑喃喃道：“苏延景你知道吗？现在，好多人都想看我的笑话，他们想看看江容卿没了你苏延景该是怎样的狼狈模样儿。可是偏不能让他们看见，因为我不能全了那些人的心愿。”
“对了，苏延景，我今儿早上吃的是虾饺，你从前不是喜欢吃，还让我给你做吗？我那会儿就怕你笑话我，说我什么都不会，所以我偏就不给你做。但是今儿早上，我跟赫连康懿府上那厨子学了来着，改天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江容卿抬起头冲着墓碑上苏延景三个字儿看了许久，像是得到了回答一般点了点头，又闲适的眯了眼睛靠上去。
“苏延景，你知道吗？从前我不怕死，对于我来说，活着就是报仇，报那些我所谓的不能忘记的仇，关于我阿娘，甚至是我自己。可是当你们都不在我身边了，我竟然会在想，我该怎么办。以前我不明白亲人对于我来说的意义是什么。我恨江孝宗，恨江容锦，恨大娘，甚至是恨我阿娘。我恨了半辈子，直到我遇见了你。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会像你对我那样不求回报的对我好。可是或许我本该就是一个人的。老天爷罚我，罚我爱上的每一个人都离我而去。包括你。我想谁都看得透，就是我看不透。”
“但是我现在很后悔。十七，我后悔为什么在那些因为世俗而我执拗和你固执的日子里，我们不能好好儿的在一起。赏花看雪也好，吵吵闹闹也好。可是，我们真的耽误了好多好多的时间。现在想起来我都恨不得把那些时间掰成两瓣来用，好弥补我们错失了的那三十几年。”
“十七，我知道你的担心。当初，你让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要好好儿的活着。甚至于你去娶百里家的小姐，你都在告诉我，你怕你给不了我什么。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什么都不需要。我想要的仅仅是你陪在我身边，像一个亲人一样，不会害我、不会离开我的亲人。可是这个道理一直以来连我自己个儿都不明白，怎么会告诉你呢？可是十七，如果你能看见的话，我会好好儿活着。我要用我的眼睛带你看看这个世界，看我们的那片玉米地长得很好，看我的那棵桃花树每年开的花儿有多漂亮，看你狠心丢下我之后的江容卿活的有多好。”
“嘿……你舍不得我来着是不是？你怕我不能每年来看你是不是？可是苏延景你知不知道，你太自私了……你自私的用自己的性命去换我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所以我也要用我的一辈子告诉你，你是错的，从一开始你就是错的。这是我对你的惩罚，你要受着，嗯？”江容卿微微闭了眼睛，伸出手，紧紧是身后将自己胸前从未取下过的那只碧玉扳指缓缓解了开，死死的攥在手心里头，一字一顿的说道：“十七叔。你还会担心吗？担心阿淮好不好，担心阿淮能不能照顾自己。但是我向你保证，江容卿不说谎话，我真的会好好照顾阿淮，好好照顾我们的阿淮。咱们就让那些想要看咱们热闹的，满足一下，好不好？说书的那里头，那些个多情公子美艳娇娘的，不都是这样吗？哭天抢地的，那才好看呢，对不对？”
“所以苏延景，咱们也这样，行吗？”江容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将早握成了拳头的手松开，把那里头的碧玉扳指搁在了苏延景的墓前：“十七叔，我不爱你了，尽管我也不敢再去爱任何人了。阿淮要好好儿的，就要先忘掉你，就要先守着自己。所以现下，我也再不欠你什么了。”
江容卿试图站起身，却因为长久禁锢住的姿势而让她一个踉跄，却被稳稳的扶住。江容卿讶异的转过头，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笑眼，瞧着江容卿的模样儿，淡淡道：“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的，江容卿。你舍不得。”

☆、第六十一章·呜呼哀哉兮（下）

江容卿怔了怔，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扶住她的那个人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只是下一刻，当她瞧着那人嘴角略有些邪气的模样儿，心头冰凉。江容卿微微蹙眉，本能的松了自己握住对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垂着眼皮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也知道你不会就此罢休的，苏祯。苏家也好，江家也好。甚至是江容锦。你又可曾舍得过？”
“江容卿，看来……是我小看了你？”苏祯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扶住江容卿的大掌一空，双手有些尴尬的背在身后握成了拳，沉声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或许是和江容锦鬼鬼祟祟的在我房外头？”江容卿抬起头故作思忖的想了想，随即又弯了眉眼笑了开来，道：“也或者，是你们两个你侬我侬，黏糊的分不开的时候？”
“我爹临走前，他问我，能不能帮他去瞧瞧江家那三丫头。然后我就去找过你，到赫连王府。我看见你一身男装，跟赫连王爷到郊外头。江容卿，那个时候，你的笑，我从来都没见过。”苏祯面色暗了几分，却并不去再回答江容卿的话，微微一顿，抬头直视着江容卿的眼睛道“所以我回去告诉我爹，你过得很好。跟赫连康懿在一起，过的更好。”
苏祯平缓的呼吸一凛，目光定住了江容卿有些波兰的眸子，闲闲道：“然后，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江容卿掩在袖口下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面子上微微扬了下巴：“愿闻其详。”
苏祯那双与苏延景极像的眸子眯了眯，良久，方才轻嗤了一声说道：“我以为他会失望。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笑了。他说，苏祯，你看见了吗，能让江容卿过的很好的，不会是你。所以，我也告诉他，我说爹，应该也不会是你。”
江容卿闻言，轻笑了笑，心下的慌张在隐射在面上时，显得波澜不惊。她蹙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将下巴埋在了披风前的狐皮脖套上，方才淡淡道：“你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吗？”
苏祯浑不在意，微微摇了摇头，走近了几步躬身凑着江容卿，面上的神情瞬间洋溢了开来，墨黑色的眸子晶亮，道：“江容卿，你记不得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我们见过。”
“是吗？”江容卿徐徐抬起头，不置可否的模样儿，并没有苏祯意料中那样讶异的期待：“那又怎么样？”
苏祯怔怔的看着江容卿的模样儿，像是在探寻在脸上任何一丝的犹豫和顾虑，良久，方才失笑道：“你不记得了，是不是？”
“苏祯，我记不记得，跟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比起来，重要吗？还是你想告诉我，因为我们从前见过，所以我就该把我手里的东西更容易的交给你？抑或是让你赢的更漂亮一点？”江容卿抬起头，一字一顿的反问苏祯，字字一阵见血，毫不留情。
她看见苏祯面上的笑意渐渐敛了几分，嚅嗫着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那面上愈发明显的轮廓能够让江容卿看得出，他是在隐忍，并且这样的隐忍在他面对自己时已经是最大的极限。
江容卿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低下头从袖口将攥了许久的锦袋递到苏祯的面前，轻声说道：“苏祯，这是江家各大商号都认得的印鉴。有了它，你就可以随意调遣江家各大商号，都归你主管。还有当初我爹留给我和江容锦的财产。不过，我想江容锦的，该是都已然给了你。所以这里还有我的。包括这些日子店铺正常运营赚了的，你凭着这个到惠阳城里头江家的绸缎庄子去取就是，我一分都没动过。还有各大票号的账本，都在我房里头，你让江容锦跟着去取了就是，在第二层。若是木兰还被你们留着的话，她该知道的。”
苏祯一时怔楞着低头看着江容卿手中的印鉴，半晌，却是有些困难的断续道：“木兰……木兰她很好。江容锦一直留着她，在你房里头打扫。”
“是吗？”江容卿抬起头看着苏祯的模样儿，微微笑了笑，和顺道：“那代我跟江容锦道声谢。也拜托你，日后给她找个好人家，她是个好丫头，没得因为我，就耽误了。”
“我知道。”苏祯低下头喃喃着，又猛地抬了眼皮有些急切的舔着干涩的嘴唇，咽了口唾沫道：“江容卿，我也会好好照顾江容锦。我会娶她，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江容卿并不意外的瞧着苏祯的模样儿，又是点了点头：“苏祯，江容锦她很好。虽然有的时候说话厉害了些，可是她心里头却是害怕的。自小，我爹和大娘都宠着她，又是家里的娇小姐，自然也惯了她的性子，略发泼皮了些。只是遇到大事，她从不含糊的，更不会出什么差错这点，你大可以放心。但是你要知道，江容锦她嘴巴快，可是那眼睛就跟明镜儿似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清楚。所以苏祯，她性子如此，劳烦你多让着她些，到底是个男人家的，也没的跟个女孩子置气，是不是？”
苏祯闻言深深的看了江容卿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那眼神却对江容卿手中的印鉴避之不及：“嗯，我知道，我知道的……”
“苏祯，这印鉴只此一枚。我爹走了之后，就一直在我身上。”江容卿双颊冻得通红，她略弯了眸子见苏祯再没话头了，敛了笑意极认真的一字一顿道：“苏祯，该说的话，我也说完了。该关照的，我也关照了。之后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了。现下，我把这枚印鉴给你。我也把江家交给你。”

☆、第六十二章·明辨知分晓（上）

苏祯语塞，一时有些呼吸不稳，低头看着江容卿递来的印鉴，双手在袖口下早紧紧握成了拳头，迟迟不接：“江容卿，你大可以不必这样做的，你明知道我……”
江容卿面上的笑意随着苏祯的话愈发扬了几分，一说弯月似的眼睛说不清是轻蔑还是执着，只是伸出去的那双手未曾收回过半分。江容卿有些沙哑的嗓音低低开口道：“苏祯，这不就是你和江容锦想要的吗？况且，看见自己想要了那么久的东西就在自己的跟前儿，旁人送给了你，你不去要，还推辞着，这是你爹教给你做生意的法子？还是说你根本不懂，有时候面子……比里子更重要？”
“苏祯，你想过要跟我抢，你想过那些阴狠毒辣的招数，只是你从没想过，我会自个儿这样殷勤的给了你去，是不是？”江容卿顿了顿，凉薄的唇角轻轻一瞥，垂了眼皮缓缓道：“我不知道你和江容锦是什么时候搭上话儿的，说真的，我也很惊讶。可是江容锦应该告诉过你，江家的一切都掌握在我爹手中的印鉴上，没有印鉴，对江家，你们什么都做不成。至于这东西，你想要，江容锦更想要。所以我爹走了之后，明面儿上留了话儿，说是江家的一切生意都交由苏老爷子代管。但是你们都没那么容易相信，尤其是江容锦。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怀疑江家的印鉴究竟是交给了谁。所有人都以为是在苏延景的身上，可是只有你清楚。嗯……不对。应该说，只有你和江容锦都知道。你们都清楚，我爹死的时候，在他身边的除了苏老爷子，还有我。所以你们就一直怀疑是我，甚至你给我送请帖的那一次。”
江容卿猛地一顿：“苏祯，你打探我，你想摸摸底儿。所以很显然，我败露了。直到你确定之后，你们才真正盯上了我，甚至很多次，你们都想要借机杀了我，只是碍于我身边的赫连康懿，你们下不了手。”
江容卿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愈发低了头的苏祯，笑了笑，道：“苏祯，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苏祯恼羞成怒，却因为江容卿这样平缓的语气不能发作。凌厉的眼风在猛地抬起头扫过江容卿时眯了几分：“江容卿，你一直什么都知道？”
江容卿耸肩笑了笑，清亮的眸子蕴含更多的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儿：“苏祯，连江容锦都知道，我不傻。只是你和江容锦都太执着，执着的忘记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个给我？”苏祯咬了牙问她。
江容卿笑了笑：“苏祯，我不知道你和江容锦是为了什么，非得要江家。但是，我相信你能打理好苏家，就能打理好江家。你既然想要，比起被你们抢走的狼狈，我双手奉送，何乐而不为？”
“尽管，我可以怀疑你会为了你的恨而搞垮我给你的江家。可是我也可以肯定，你不能搞垮江容锦一直想要的江家。”江容卿伸出去的那双手有些冻不住，索性有些不耐烦的抽出另一只手拽住了苏祯，使了力道将印鉴塞进了他的手中，这才舒了一口气儿笑道：“拿着吧，若是江容锦知道了我给你，你却没要，怕是你该回去跪搓衣板了。更何况，我刚刚都说了，江容锦她虽然嘴上坏，可是我知道，她心并不坏。只是生在我们这样的大家里头，有太多的不得已。苏祯，你的心有这么大，所以我信你。”
说罢，江容卿垂着眼皮想了想，又抿了嘴角轻声开口道：“也劳烦你告诉江容锦吧，这算是我欠你们的。这么些年，也是我对不住她。”
苏祯想要推辞，却不自觉的死死攥住了手中几乎被江容卿捂的滚热的印鉴，哑着嗓音道：“对不起。”
“你不需要对不起。”江容卿的声音显得平淡柔和，松了口气儿，在抬步走过苏祯身边时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东西，原本就不该是我的，更不是我想要的。有的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别人抢不去，我也推不走。可有的那些东西，不是我的，即便是我拿了，千百双眼睛盯着我，叫我不舒服。更何况，人在做在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祯牙发猛地一松，酸涩的感觉直往那天灵盖上狠狠的冲：“江容卿，或许这些，本该是你的。”
“现在倒是会说好听话。”江容卿懒懒的眯着眼睛嗤的笑了开来，睨了苏祯一眼问道：“那当初为什么跟我抢来着？现在想想我都还后怕来着，若是你当真下了手……呵，苏祯，你可是不知道，我有多珍惜我这条贱命呢。”
苏祯瞧着江容卿缩了缩脖子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垂着眼皮伸出手，极细微的动作，理了理江容卿襟前的披风锦带子，挑眉道：“江容卿，你自个儿想想，从我们见面的那一天开始，你可曾正眼看过我一回？”
江容卿不自觉的想要避开，却因为苏祯这话，不禁愣了愣。
苏祯凌厉的眸子不曾放过江容卿丝毫一个动作甚至是表情，有些讪讪的垂了手，继续往下说道：“赫连康懿也好，赫连东祁也罢。甚至是我爹。江容卿，你的眼里只有他们。”
江容卿闻言定定的看了苏祯半晌，竟笑出了声儿来，噙着嘴角两边的酒窝咕哝道：“苏祯，你知道吗？在你到惠阳之前我就知道，你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