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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陌北--兰亭-第44章

小说: 陌北--兰亭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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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不许动。花重阳,你行。”
  花重阳冷笑一声:
  “我怎么会不行?这一巴掌我想了很久了,刚才想教训你妹又不好意思下手,正好今天抽了你,也算了结一桩夙愿出了一口气。薄江,可惜你这么漂亮一张脸,却长这么欠揍一张嘴。”


福顺
薄江似乎根本不打算还手,她慢慢松开捂着脸的手往后一挥,竟缓缓笑了出来:
  “世上哪有欠不欠打,只有能不能打。连我自己都清楚得很,花楼主,今日这亏我是吃定了。”
  说完,她从容转身,直接带着几个侍卫离开。
  花重阳望着她的背影许久,冷笑一声,转过身,挑眉:
  “出来吧。”
  一旁胡同里,叶老七磨磨唧唧站出来:
  “原来早看见我了。”
  “就凭你的功夫。”
  “抽薄江那巴掌真是过瘾。”叶老七恶狠狠的笑着,“早该收拾她了。不过倒是怪了,她怎么不还手?”
  花重阳冷笑:
  “还手?她敢。身后十丈远处,兰影宫的人便跟着。”
  叶老七愕然回头:
  “真的?”
  “已经跟了半路,我还能不知道?岂止是薄江,哼。这个江湖中不管是谁,”花重阳淡淡冷哼,“只要我一天站在兰无邪身边,就一天没人敢碰我。敢招惹兰影宫的人,现在还不多。”
  一年前西湖边吊着的那具死尸,只怕现在余威仍在。
  叶老七感叹:
  “倒也是。不过薄江确实能忍。一个女人做到这地步,还真是不容易。其实照这么看,雁足谷便极有可能是她麾下,能忍一年不出面,除了她还能有谁?”
  “不能轻举妄动。江湖中处处卧虎藏龙,万一不是她,打草惊蛇岂不更是麻烦?”
  两人边说往回走,叶老七脚步稍微迟滞,立刻被花重阳发现:
  “想说什么?”
  叶老七反而迟疑:
  “那个……”
  “怎么话都不敢说?”
  “楼主你是不是……”叶老七仍然犹疑,偷眼看花重阳,“是不是还在怀疑,雁足谷背后的人是兰无邪?”
  花重阳脚步一顿。
  她脸色看起来明显不太好。
  “唉,这话不该说……可不知道为什么,”叶老七叹气,“明知道他对不起你,明知他对不起大姐,但越看他我越觉得,他对你是真心。过去一年不知道多少次,我们看到他孤魂一样在青楼附近——”
  “我怎么不知道?”
  “那阵子你身体那么差,谁敢告诉你。”叶老七摇头,“时常黄昏或深夜,开窗便可见兰无邪一个人在附近酒馆或者歌楼怔怔的,那样子装可装不出来。看了还真叫人心疼。”
  花重阳一言不发静静听着,半天把话题一转:
  “对了。你怎么找来了?”
  “哦,这事……你先听我说,福顺现在一切都好。”
  花重阳脚步猛地一转:
  “出什么事了?”
  “都说了一切都好了,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叶老七扶住她的手,“半夜柳大那里去了几个蒙面客,不过都叫柳大给解决了。不过不知怎么,孩子一早就有些发热——”
  花重阳没等听完转身就往回走,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跑起来。
  
  房里只有炎白露一人,坐在床边逗着孩子玩。花重阳一进门便冲到床边,正好看到白嫩俊美的福顺躺在床头正对炎白露撇嘴,一看到花重阳,委屈神情转为大笑,挣扎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黝黑的眼又大又圆,里头全是笑。
  “臭小子,就认你娘。”白露翻个白眼,站起身来,“刚喂过药,你来看看吧。这小子属什么的?要他喝口汤药像要他的命,差点把我的手抓出血。”
  花重阳忍不住笑。
  福顺这一点像谁,真是显而易见。
  笑完,她抬头问白露:
  “昨晚找茬的是什么人,可有眉目?”
  “不知道。”
  “看功夫看不出来?”
  “毫无章法。”
  “不知道是不是冲福顺来的。”
  “不可能,你放心。八成是柳大在那边安插的人太多,叫人看出了蛛丝马迹。”
  “昨晚没有留下活口?”
  “四个人黑衣蒙面,一个被刺死,一个服毒自尽。另外两个逃走了。武功也不算特别高,虽与柳姐姐相当,但绝对在你我之下。花重阳,”白露在桌边绕两圈,抬眼,“你不如告诉兰无邪——”
  “绝对不行。”花重阳皱眉,断然拒绝,“那样只怕人人都把他当唐僧肉。”
  白露皱眉:
  “也是。那还真不知道要担惊受怕到什么时候。昨晚半夜赶到柳大那里我一路都提心吊胆,生怕这小子掉一根汗毛,日后我就真没得玩了。”
  花重阳慢慢重复:“黑衣蒙面,武功毫无章法。”
  就这两点,便有一半可能是雁足谷的人。
  白露焦躁:
  “追了这么久,可背后人就是不现身!偏偏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花重阳坐在床头默然,手抚着孩子脸颊,慢慢眯起眼:
  “在暗处,那就让他跳出来。”
  
  快到中午,青楼上下一片安静。昨晚几乎一晚没睡的花重阳,半偎依着小小的福顺打瞌睡。门被轻轻推开,叶老七轻轻走近,唤起花重阳:
  “底下有人,你快去把他打发走。”
  花重阳惺忪睁眼:“谁?”
  “还有谁?”叶老七挑眉,“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什么话也不说就在厅里坐着。问他做什么说等你,替他叫你呢,一听你睡了便拦住人,说一定要等你睡醒。”
  花重阳清醒过来,坐起身揉揉眼:
  “兰无邪?”
  “快点下去把人打发走。他往厅上一坐,谁还看青楼的姑娘?都看他了。”
  花重阳侧脸摸摸熟睡福顺的鼻子,压低了声音笑:
  “小子,听见没?你爹是个大祸害。”
  说完,她起身披衣下楼。
  兰无邪果然坐在厅上,一袭浅灰袍衫上缀银线蛟龙绣纹,雪白亵衣雪白腰带,难得的是万年冰雪的脸上罕见的出现浅笑,显然似乎心情很好,一见花重阳便放下手中茶碗,待她走近伸手牵住她的,端坐椅上仰头微笑:
  “怎么不睡了?”
  花重阳不答反问:
  “你怎么来了?”
  兰无邪捏着她的手,脸上笑意微微:
  “今日天气也好,出来转转挑了几册书——顺便过来看看。”
  花重阳目光依次扫过桌上厚厚两本册子,和门外阴沉沉的天气,目光未收回,旁边兰草已经开始嘀咕:
  “顺便……书局里不过站了站,在这倒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
  兰无邪头也不抬,眼看着花重阳,抬手微微一招:
  “兰草,去换壶菊花茶来。”


山峡镇
    兰草斜眼看花重阳,随即转身出去,厅上人也都识趣的跟着退去。花重阳不语,唇角微勾定定看着兰无邪,眼神渐渐温柔。兰无邪一把把她拉到身上,低声附在她耳边:
    “重阳,不要这么看我。”
    花重阳抿着唇坐在他腿上,伸出手指缓缓划过他的眼角眉梢:
    “看你眉头,什么时候多了这些痕迹。”
    兰无邪微怔。
    这是花重阳头一次对他这么温柔,眼中的温柔,仿佛能融化冰雪。
    从相识之初至今便是,兰影宫里,从来没有一个人主动跟他说话,偏偏她有胆子冲上来问这问那像是没看到他脸上写着的“生人勿近”;至重逢,人人距他三尺,女人或者巴结奉承,可她恃宠而骄,从错认他为祖咸开始,对他都是嬉笑怒骂。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道:
    “是我老了?”
    花重阳蓦地笑开:
    “你老?天下多少小姑娘当你是年方二十宜室宜家的好相公,时时刻刻想把我干掉,好递补上来。”
    “你笑我。”
    花重阳笑着挑眉,话中有酸气:
    “我怎么敢笑你?薄二姑娘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在她眼里,铁定是绝世的美少年。”
    兰无邪微笑扩大,慢慢抚着花重阳发梢:
    “你知道我的年纪多大?”
    “大我三岁——咦,今年虚岁二十四了?是老了点,”花重阳捋着他的鬓发,忽然摆出一脸色相摸上他的脸奸笑,“不过兰阁主,你肤白似雪唇红若樱,怎么看都像二十岁的翩翩少年郎——看起来比我还年轻,唉,我该怎么办?”
    她装模作样的叹气。
    兰无邪微笑许久,手扶住她腰身:
    “第一回见时,你才十来岁。”
    “你也不过才十五。”
    “你眼睛总瞪着人。”
    花重阳忍不住又笑。
    兰无邪讲起故事还是那种风格,干巴巴,好像多余的修饰一概没有。难道是因为看多了兵法书和医书的缘故?她微笑着,伏在兰无邪肩头打个哈欠,听他慢慢又说:
    “我还想,这丫头怎么这么丑。”
    “……”
    “那时候你头发只到肩头,脸上只有一双大眼,像猴子。”
    “什么?”
    兰无邪竟还信誓旦旦对她保证:
    “是真的。”
    “……你!真是委屈兰阁主了,竟然要跟只猴子混在一起1
    “四年之后又见你。”兰无邪笑看着她,渐渐出神,“第一眼还不知道是你,当时心里就想,她要是我的多好。”
    那时,他十八。
    花重阳听得出神。
    可听得再认真,兰无邪的话也还是干巴巴。花重阳听过安平的原话,却不是这样。
    当年兰无邪背着炎昭出兰影宫,想找黄泉武诀的心法碧落心法,兰姬指点他去杭州找。安平一路跟着他到了杭州,摸着陌生的路一直到一个小巷;春日的杭州处处花香,小巷尽头是一丛丁香,其时兰无邪正停在巷口,抬眼便看到一个少女正从墙头上往外翻,“哎哟”一声错手跌下,坠落在那丛丁香里。
    那女孩子爬起身,拍着满身香气嘟嘟囔囔从巷子走过,迎面的是长眉斜飞桃花眼梢,下巴薄如蝶翼,经过他们身边,她还抬头恶狠狠瞪了一直看着她的兰无邪一眼。
    安平说,跟了十八年那是他头一次看少主笑。
    他回头一直看到她身影消失,忽然轻声开口说,安平,我想要她。
    花重阳半阖着眼,伏在兰无邪肩头微笑,忍不住在心里猜,这段总叫她在夜深人静再三回味的故事,假如到兰无邪嘴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睡意朦胧,兰无邪抚着她发梢低声问:
    “我抱你上楼去,好不好?”
    花重阳想也不想,睁开眼摇头:
    “不行。”
    福顺还在房里,千万不能叫他看到。兰无邪不以为意,顺手扯过一旁披风要替她盖上:
    “那再睡会儿,我在这陪你。”
    “我不困了。”花重阳边说着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兰无邪替她拉拢披风的手一顿,接着才抬眼:
    “那今晚——”
    “楼里还有点事要办,我不过去了。”花重阳皱皱眉,“事务繁杂,这几天也未必能过去。”
    兰无邪默然许久,才微微一笑:
    “重阳已今非昔比。”
    即使微笑,他眼中的失望也是显而易见。花重阳却像没看见,走到桌旁倒了热茶喝一口,然后捧着茶碗在一旁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出神片刻,才开口:
    “兰树那边,有没有雁足谷的消息?”
    “循迹已经远在千里之外,想必没有那么快。”
    花重阳手转着碗盖:
    “哦。”
    两人再也没有言语,半天,兰无邪站起身:
    “我要走了。”
    动作却顿顿。
    花重阳知道他在等她开口挽留,可她也站起身,只轻应一声:
    “哦。”
    一出门兰草便跟上来。沉沉的天气似要下雨,兰无邪迈出门口,后头花重阳追上一步:
    “等等。”
    他回头。
    花重阳解下身上披风追到他身边,认真替他披上:
    “好了。”
    再没有话。
    两人默然离开,兰草跟着兰无邪走到街口,忽然说道:
    “阁主。”
    “嗯?”
    “你有没有觉得——”兰草吞吞吐吐,“花重阳有些不一样?”
    兰无邪脚步不停,轻声反问:
    “是么?”
    “说话的时候还好;不开口的时候,神情便像是心事重重。”
    “她现在也是一楼之主,事情繁杂。”
    兰无邪明显不太想开口,只这一句,兰草便也不再说下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个人之间的事,无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他也只能认了,碰上花重阳,兰无邪也也只有挨打的份儿,躲都躲不了。
    与此同时,花重阳已经离开青楼,在去四川的路上。
    近一年来,花重阳暗里一直在扩张青楼势力,从杭州往南至两湖,几乎接触到南楚山庄的地盘;但南楚山庄没有响动,却是雁足谷的人忽然跳出来难为青楼,处处抵制争夺。
    前一天晚上刚听到兰草跟兰无邪的话,庆绫此刻人在四川,所以她决定亲自去跑一趟。四川是兰影宫的地盘,也就是说,仍不排除雁足谷的背景是兰无邪。
    而这也是花重阳最怕的。
    雁足谷若真在兰无邪麾下,那就再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风尘仆仆一路赶到四川一个叫山峡的小镇,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叶老七背着包袱跟在后头,精神减了大半:
    “褚三已经等在客栈与我们会合。那客栈叫什么来着,青枫?也不说清楚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
    “啊?”
    “我知道在什么地方。”花重阳踩着冷清街头的斑驳石板,“这里我来过。”
    “这种鸟不拉屎的深山小镇。真是搞不清楚,有事叫褚三她们查就是了,何必你亲自跑一趟?”
    花重阳回头:
    “就是因为跑出来,才能查到真相。杭州现如今一半算是兰无邪的地盘,他想叫我知道的事,我才能知道;他若要瞒着,谁能知道?”
    “……这样。”叶老七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了躲兰无邪。”
    花重阳被叶老七的话说的一怔,不声不响,径自往前走。
    世人都传说兰影宫里的人狠毒变态,但山峡镇却是花重阳印象中最宁静祥和的地方。地上青灰石板,街头两侧巍峨的灰白围墙,残阳落在墙头青苔,巷口飘来悠悠花香,落日熔璧沉寂如金,这个地方恰如十年前的模样。
    山峡镇,镇外十里是兰若山,山上便是天下闻名的兰影宫。
    明明出来是为了躲一个人,但此刻花重阳站在这满城绚烂的晚霞里,思念忽然满溢。



客栈
    山峡镇,青枫客栈。
    简单一座小客栈,石墙石板石子路,路边石子砌边的小小花池,池中水藻碧绿;院子里一座回字形木楼,仰头看二楼已经点起纸糊的灯笼。
    褚三早已站在二楼客房门口等待。
    一行人进了客栈房门,叶老七才听听外头无人,才压低声音跟褚三和花重阳说话:
    “这镇子也太淳朴。我原本以为兰影宫的地头上,该是打打杀杀不断。”
    褚三冷笑:
    “兰影宫地头上,谁敢喊打喊杀?谁吵着兰无邪那个冷血动物,还不得第一个死。”
    褚三出来的早,还不知道花重阳在兰无邪那里过夜的事,顺口就骂了兰无邪;一旁叶老七听着连忙向她使眼色,褚三却不以为意,瞥她一眼,眉梢一挑:
    “老七,你挤什么眼?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重阳的面说?”
    叶老七脸色顿时一垮。
    花重阳只当没看见,捧着茶碗踱步到窗台下。青枫客栈依山而建,推开窗便是满目山石,新绿草木才发。日暮时分光影黯然,看不清山峡缝隙间的影子,但依稀可以嗅到清清淡淡的香气。
    简单收好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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