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兰亭-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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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香气。
简单收好行礼,叶老七出去叫热水和晚饭。门关上,褚三走到花重阳背后感叹:
“同杭州大不相同。我都想不到恶名昭著的兰影宫,竟然在这么清静的地方。”
“闭塞古镇,面目十年都不改变。”花重阳说着回头,“有没有雁足谷的消息?”
“我向镇上的人打听‘雁足谷’这个名字,却没人听说过。”褚三皱眉,“莫非这名字跟地界没有关系?”
“那庆绫的踪迹呢?”
“到这镇上,就不见了。手下探子说她留下足印,只是趁夜不便探查,不如明天一早。”
花重阳点点头,垂眸捧起茶碗喝茶。褚三看她一眼,压低了声音:
“重阳。”
“嗯?”
“你是不是——”褚三顿顿,“是不是很为难?”
“没有。”
“日子还久。这才不过是个开头。你要觉得不妥,我们可以另拿主意——”
“不必。”花重阳转身放下手中茶碗,回头看着褚三,“褚姐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你跟——”
“我怎么了?”花重阳挑起眉梢,“你也知道,这一年来我唯一想的,就是为我娘报仇。”
褚三默然。
花重阳垂脸,暗淡影子落在眼角:
“这一年来,几乎每天晚上一闭眼,我看到的就是我娘临死前的模样。褚姐姐,你听我说,不杀掉仇家,我花重阳誓不为人。”
第二天,山峡镇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褚三一早叩开花重阳的门,神情恼怒:
“本来还能派人循着镇子外头庆绫留下的足印探查,这下可好。”
天气微凉,花重阳披了披风,靠在窗下沉吟:
“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
“褚姐姐你想,咱们青楼的人都是做惯了这一行,追人少有失误,可是庆绫竟然能把人甩掉。”
“怎么说?”
“可见庆绫不笨,至少知道有人跟着她。既然不笨,怎么又会留下踪迹让我们查?”
褚三听完猛一抬头:
“你的意思是,雁足谷另有去处?”
“雁足谷三个护法,庆绫虽然处处招眼,却未必是说了算的那一个。我们且等等,看杭州那边成盛和邢烟水的动向,再做定夺。”
结果午后雨水停了不久,便有黄三的飞鸽传书来。叶老七拿了信看过,一边将信递给花重阳,一边啧啧道:
“我们一离开杭州,杭州便出大事。这个容辰飞真是能折腾,可惜咱们看不到好戏了,啧啧。”
花重阳接过信。
容辰飞竟然跟兰无邪闹翻。
薄风的宴席上,不知道是因为兰无邪同武林盟关系趋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容辰飞同兰无邪意见不合,当众便摔了酒杯拂袖而去,扬言从此与兰无邪势不两立。
褚三也拿过信看了看,不由摇头:
“江湖上门派之间,不为友便是敌。少了这湖月山庄,一来一去,兰影宫势力必然大受打击。”
“还有第二页……”叶老七捧着半页信笺正看着,却猛地一抬头,“黄三这是乱写的什么——楼主你自己看看,她是不是疯了,这是怎么回事?”
花重阳拿过来瞄一眼,随手将信笺一放,轻描淡写应一声:
“哦。”
叶老七表情简直像见鬼一样:
“她怎么说你偷了兰无邪的黄泉武诀?!柳大还派人灭了兰影宫地盘上的门派?”
她不敢信,又将信笺捧起来,揉揉眼一字一句看一遍,结果信上仍是清清楚楚的白纸黑字:
“白露已按照楼主吩咐,闭关修习黄泉武诀;只不幸消息走漏,如今人人知道楼主偷了兰无邪的黄泉武诀。柳大动作迅速,连夜挑了小青山剑派与红叶山庄,一切只待楼主回到杭州……”
她放下信笺,看着花重阳的神情已经相当震撼:
“……这……这是真的?”
花重阳裹紧披风,淡淡一笑:
“这种事还有假?”
看看褚三与花重阳同样不动声色的神情,叶老七许久才反应过来:
“……楼主。”
“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前天跟花重阳言归于好,只是为了……为了拿到黄泉武诀?这……这怎么可能?!”
花重阳直接默然。
褚三站起身,一把从叶老七手里夺过信笺:
“这有什么不可能?”
叶老七终于开始从震撼中省过神,清清嗓子:
“没什么……只是我一直以为,以为楼主对兰无邪——”
她话头打住,看看面无表情坐在窗下的花重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倒是一边的褚三,冷笑一声:
“咱们是想给青花报仇,不能叫人以为青楼是可以随便欺负的。你想想老七,当年青花的武功怎么样?整个江湖中能胜过她的,不超过五个人,且不说凶手是谁,单说这人武功得有多高?咱们要替她报仇,没有黄泉武诀,怎么打得过仇家?江湖争胜,强者为尊,打不过别人,什么都是空谈,楼主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靠人不如靠己,如今白露练了黄泉武诀,一等她出关,兰无邪便绝非是她对手,青楼壮大,指日可待。”
消息太惊人,褚三和花重阳,尤其是花重阳的态度太超然,以至于叶老七一时有些晕。结果不等她搞清楚来龙去脉,花重阳已经回过头看着褚三:
“褚姐姐,替我回个信。”
“好。”
“青楼在江湖上置身事外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扬眉吐气。你告诉黄姐姐,自收到信,务须犹豫,从苏杭至两湖包括南楚山庄地盘,所有愿意站到咱们这边的小门派,先赏黄金千两。”
叶老七这次直接听傻了眼。
梨园宴
用钱笼络加上用秘籍引诱,短短两天功夫,江南沿岸七省已经有三分之一小门派投到青楼羽翼之下,不止是南楚山庄势力受挫,这下连兰影宫也被波及,门下小势力纷纷生变,一时控制不住。就来:
此时杭州半帘醉里,兰草已经彻底火大:
“两天不见,花重阳真是出息大了,青楼争地盘竟然争到兰影宫头上?!”
兰无邪不出声,半天换个姿势继续发呆。兰草看不下去,绕到他面前忍气道:
“阁主,我认为你应该找花重阳问清楚。”
兰无邪这才抬头:
“她暗地里准备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让青楼出头。”
“可是争地盘争到兰影宫头上——”
“千金便可收买的小门派,由他们去。”兰无邪神情淡淡的,“不过是为了造势,谁会真把他们放在眼里?”
“虽然如此,但——”
兰无邪像没听到兰草的担忧,站起身皱眉:
“不过。”
“不过什么,阁主?”
“我不该把半部黄泉武诀写给重阳的。”
“……什么?!”兰草如遭雷劈,半天才回神,“阁主你……你把半部黄泉武诀写给花重阳?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这样……这么说……白露,炎白露是真的开始修炼黄泉武诀了……”
兰无邪依然皱眉,显然担心点跟兰无邪完全不同:
“当时她只说好奇。若她真承认手上有黄泉武诀,不知道多少人会去找她的麻烦。”
兰草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阁主,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兰无邪抬眼看他:
“你想说什么?”
“花重阳这么一搞,兰影宫声势受影响不小。恕我无礼,阁主,”兰草深吸口气,“宠女人不是这么宠的,你再宠她也要有个限度,花重阳如今跟以前差的太多,她这么恃宠而骄,分明是在,是在——”
“在什么?”
兰草迟疑半天,才小心吐出三个字:
“……利用兰影宫。”
说白了,就是利用兰无邪,可是兰草不敢说。
兰无邪不出声。
兰草站在一边,心中惴惴半天,才听他开口:
“她现在还在山峡?”
“……是。那边阴雨连绵,花重阳只怕还要在那耽误几天。”
“那庆绫呢?”
“庆绫南下,看样子是往广西那边去。不知道是在使障眼法,还是雁足谷的老窝真在那边。”
“知道了。你先下去。”
“那青楼那边——”
兰无邪坐回椅上,沉吟半天,挥挥手:
“吩咐下去,兰影宫上下,一概不得与青楼的人动手。”
再到杭州,已经是差不多一个月以后的事。
花重阳再回杭州,一下便高调了许多,从排场到衣着打扮乃至说话的气势,骤然不同以往。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她到杭州的当天正好跟白露出关是同一天,白露和柳大为迎她回来在梨园摆了十几桌,桌上除了青楼一帮环肥燕瘦的美女,一些能邀请到的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如今头靠青楼的大大小小门派的掌门。
司徒清流首当其冲的坐在贵宾的位置上,他旁边是白露。再往下是容辰飞,还有崆峒派掌门苗云山,灵门门主谢红灵,等等等等,真凑了个济济一堂。
花重阳来的最晚。虽然之前柳大在信里告诉她要办个大场面,但她被迎进大厅的时候看样子也被这排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便迅速进入角色,满面生辉坐到首席主陪位置,正好在司徒清流和白露中间。
刚坐下,白露看看她身上的衣裳,不动声色压低声音跟她唇语:
“这衣裳还不错。”
花重阳端起茶碗掩住嘴,低声回道:
“黄姐姐带着衣裳就等在城门口,非逼着我在马车上换好衣服。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人不多怎么捧得起场?”白露说完,瞥了司徒清流一眼笑道,“还得多谢清哥哥。要不是他,怎么会有这么人给面子。”
花重阳顿顿,才笑着转向司徒清流:
“还得多谢你,世子。”
“重阳客气了。”司徒清流笑着,“这事分明与我也有利,何必言谢?要谢也该我谢你。”
花重阳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把话题岔开:
“怎么不见世子夫人?”
这么高调的场合,于情于理,薄江也该出席一下吧?
司徒清流笑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
薄风如今同兰影宫修好,等于是要放弃司徒清流的背景,薄江见风使舵,自然也要疏远司徒清流,公开场合不宜露面。顿一顿,司徒清流无奈笑叹:
“什么婚嫁,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儿戏。”
“这点倒有些怪,”白露咬着筷子凑过来插一嘴,“清哥哥,姓薄的怎么肯舍下你这块肥肉?论财论势,兰影宫哪比得上你?”
司徒清流笑笑,半天才摇摇头:
“那倒未必。听说兰影宫为拉拢薄风,私下给薄风的见面礼是白银十万两,黄金一万两。”
白露张大嘴,手里的筷子“哐啷”落地,半天手忙脚乱拾起筷子:
“原来这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是传言!兰影宫怎么会这么有钱?都快赶上朝廷了!清哥哥你知不知道原因?”
司徒清流此次但笑不语。白露看看他,大胆又追问一句:
“清哥哥,听说宁静王一直想除掉兰影宫,除了兰无邪跟朝廷作对,还因为他太有钱,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白露!”花重阳筷子猛地敲上她的手打断她,“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嘴闲着,多说不如多吃!不要乱说话!”
司徒清流只微微笑,看看白露,才慢慢说道:
“父王对兰影宫却有微辞,不过原因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花重阳给司徒清流夹了菜,直接笑着把话题带过去:
“这么说来,薄风薄掌门倒是要站到兰影宫那边去了。如此,武林盟岂不是要分为两派?”
一派随薄风,同兰影宫一条阵线;另一派仍然坚守在司徒清流身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薄掌门如此也情有可原。”司徒清流拿起筷子,轻轻笑着,“不过,江湖就是江湖,自古以来朝野两分明。若非迫不得已,朝廷也不会插手这一池浑水。”
花重阳微微一怔。
司徒清流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事情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不然为何一年前宁静王亲自现身江湖,而司徒清流一年来一直耽在江南不曾离开?
莫非刚才白露说的传言是真的?
那这么一来,兰无邪要对付的就不只是一个小小武林盟,而是朝廷了。
“哎。”花重阳正在走神,旁边白露胳膊肘子轻轻一顶她,小声叫道,“花重阳。”
“干么?”
“今天有点怪,”白露看看门口,瞄瞄席上众人,最后觑着花重阳,“少了个人。”
花重阳立刻意识到她说的是谁。
虽然已经出关来,白露却仍不知道柳大给她要她闭关修炼的武功秘籍,是黄泉武诀,自然更不知道花重阳跟兰无邪之间如今有些诡异的气氛。
见花重阳不答腔,白露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更加得寸进尺小声笑道:
“按照道理,他要知道清哥哥也在这里,早就该跑来喝几杯醋才对。”
花重阳脸色顿时一变,狠狠瞪白露一眼:
“吃你的菜!”
她当然知道兰无邪来不了的原因。
就在三天以前她接到消息说,兰无邪动身离开杭州,回了兰影宫。而写信的柳大在信中很隐晦的提到,就在回兰影宫之前,兰无邪曾多次派人向她询问,花重阳何时会回杭州。
更让花重阳郁闷的是,当时在青枫客栈一看到那封信,叶老七就很肯定的说着这么一句:
“他绝对是来找你的,楼主。我看兰无邪八成是相思病病入膏肓了。”
病中
青楼在梨园的酒筵,简直可以说是大获成功。酒筵到最后白露柳大黄三个个喜形于色,就连一向爱唧唧歪歪的叶老七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唯独花重阳,喝了不少酒面色微醺,却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宴席一结束她便立即起身吩咐柳大黄三:
“柳姐姐黄姐姐,白露,你们善后。”
柳大应一声,黄三看看她脸色:
“怎么回事?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花重阳敷衍笑笑:
“连着几天赶路,还没休息过来。那我先回去。”
黄三看看白露:
“那让白露跟你回去,这里我们几个就够了。”
花重阳却已经往外走着,直接把白露丢下:
“不用。我走回去,顺便想点事情。”
结果花重阳刚走出梨园,拐过街角,就听到后头有人叫:
“重阳。”
夜色淡淡的,这声音又微哑,她下意识的转身,头一眼望过去只以为是兰无邪,心跳空了一拍,等定睛一看才看清是司徒清流,于是笑着站住:
“世子。”
司徒清流浅笑着缓步走近。街边有粉白的墙,乌油油的瓦,碧绿浓荫的蔷薇从墙头坠出来,坠了满满殷红的花。两人站在花影里,司徒清流先勾唇笑开:
“这衣服穿着,乍一看倒不像你。”
雪白滚浅花边衫子,宝蓝底的绣花裙子垂到地,原本素静的颜色到了她身上倒显出异常的淡定雍容。
可花重阳只笑笑,忽然想起兰无邪。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像兰无邪,满身的华贵雍容却从不显得俗气。于是看惯了兰无邪再看别的男人,便觉得大部分都粗鄙不堪。
司徒清流顿顿,又笑笑:
“方才席上你喝了不少酒。我实在不放心。”
“呵,人太多,不得不多陪了几杯。”花重阳笑笑,顺手从花枝上扯下一簇花瓣,“大敌当前,把世子也连累进来,有些过意不去是真的。”
“雁足谷一年来也三番两次插手江湖事,出手阴毒藏头露尾。青楼要办它是好事,我岂有不助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