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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216]美人桥-第4章

小说: [216]美人桥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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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你就知道吃。”许诺丢给它一个鸭脑袋。大宝叼起来,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许妈妈抱着一筐子要洗的衣服,叫住许诺,“丫头,这个耳环是不是你的啊?”

  许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冲过去,从妈妈手里夺过那个耳环。正是昨天秦浩歌送她的。

  “怎么只有一只?”许诺急得脸都红了,“另外一只呢?”

  “谁知道啊。”许妈妈翻了翻许诺昨天换下来的裙子,“我只在口袋里翻到这一只。你这孩子丢三落四的。”

  许诺不死心,把整个衣服篮子都翻了个遍,也还是没找到。她脸色立刻由红转白。

  许妈妈问:“怎么了?这耳环很贵吗?”

  许诺一声不吭冲回屋子里,翻天找地,枕头毯子掀得一地,屋子里就遭了台风一样。

  林天行跟了过来,助人为乐地问:“找什么呢?要我帮忙不?”

  许诺看到他,灵光一现,大叫一声:“你!”

  林天行吓得急忙摆手,“我不帮就是!你忙你的!”

  许诺赶紧抓住他,“就是你!昨天!水里!肯定是掉水里!”

  “什么掉水里了?”林天行没听明白。

  许诺欲哭无泪,“耳环,我的耳环。”她把剩下的那个耳环拿在林天行眼前晃了晃,一只手抓住林天行使劲摇。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林天行被摇得七荤八素的,急忙安抚她,“丢了就算了,回头我买个送你。”

  许诺瞪他,“谁要你送?你又哪里来的钱?”

  林天行问:“我在你们家做事,你们不给工钱吗?”

  许诺冷哼,“给,不过全抵食宿费了,一个子都到不了你手里!”

  “怎么可以这样?”林天行顿时一脸悲愤,“万恶的封建主义!”

  许诺不理他,看着手里的单个耳环唉声叹气,“让浩歌知道了可怎么办?”

  “浩歌是谁?”林天行很八卦。

  刘锦程窜出来做旁白,“她初恋情人,暗恋对象。”

  许诺运起内力,掌心发红,刘锦程飞一般地窜下楼去。三秒过后,又逃命似地奔了回来。

  “爹……爹!”刘锦程语无伦次,“我背单词去了!”

  林天行看着他的背影,“怎么啦?”

  “是刘叔回来了吧?”许诺倒挺高兴了,跑下楼去。

  客栈外面停了一辆半新的银色小别克,一个中年男人正从后备箱里往外提东西。林天行一看吓一跳,哗,还以为刘锦程突然老了三十岁,胖了三十斤。

  刘叔看到许诺,露出慈祥的笑来,“诺诺回来啦。来来来,叔我昨天在县里开会,发了一个保温瓶子,你拿去用吧。”

  许诺上去帮他提东西,絮絮说家常。林天行在一旁看着,目光有点怪。

  偷偷跑出来在楼梯口望风的刘锦程告诉他:“那是我亲爹,许诺她后爹。”

  后爹啊。许诺他们父女俩嘻嘻哈哈,感情显然十分好。林天行看着,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的。

  刘叔抬头看到他,张大眼睛,十分感叹,“诺诺,你男朋友?”

  许诺差点摔一交,林帅哥的酷表情也维持不住了。许诺说:“店里的新伙计呢。来,小林子,站那干吗,帮拿东西啊!”

  小林子!小林子咬牙切齿地走过来,提起两大袋猪肉,咚咚走回厨房。

  下午到晚上,是客栈最忙的时候,许诺自然也跑上跑下,忙得一身大汗。让许诺惊讶的是林天行。

  照理说他这双手指甲个个都修剪得那么整齐的城里公子,能提点东西就不错,根本就不指望他能帮上忙。可是没想到小林子不但端茶倒水很利索,点单送菜饭也很快上手,做得十分熟练。

  他不知从那里找来一条白色围裙,系在腰上,腰杆笔直,漂亮的脸蛋上还多了几分优雅气质,原本土得掉渣的服务生衣服这下看着也顺眼了许多。

  客人特别喜欢小林子,由他服务,个个都笑成一朵花。女客人爱拉着他问长问短的,年纪大的就问你今年多大啦?有对象了吗?年纪轻的就问你是哪里人啊?有QQ电邮手机号吗?

  许诺一边擦桌子,一边看林天行被一群雌性人类包围住,俊脸上荡漾着幸福满足的笑容,说有多无耻就有多无耻,说有多淫荡就有多淫荡。

  终于有大妈忍不住在林天行脸上摸了一把,然后发表感想:“哟,多嫩的孩子啊!”

  嫩?本店员工的豆腐也是要记入帐里的!

  偏偏林天行那厮还一副自幼缺乏母爱的感动模样,硬是一口咬定那大妈才三十多岁,忽略了那二十多年的光阴不说,还说她这样充顶只能做他姐姐。

  大妈乐得估计更年期焦躁症都好了。许诺却是实在看不下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七

  回了厨房,刘锦程像只老鼠一样缩在角落里,啃着一根鸭脖子。他看许诺脸色,问:“谁又惹你了?”

  许诺本来想发作,可是转念一想,吃亏的又不是她,她生哪门子气?于是心态平和下来,过去和刘锦程抢鸭脖子吃。

  过一会儿,林天行也下厨房来了,却是一个箭步奔到水池边,扭开水龙头使劲洗脸。

  许诺哈哈笑了,“水豆腐哦,水豆腐。”

  林天行气道:“你看到了也不来帮我?”

  “我怎么帮?”许诺不以为然,“人家要吃的是你的豆腐,又不是我的。再说,把客人伺候开心,正是你店小二的职责嘛?工作要敬业。”

  刘锦程听着连连点头。

  林天行悲愤地走过来,指着许诺,“你,老鸨!”又指着刘锦程,“你,龟公!”

  许诺作茶壶状指着他,“你,花姑娘的干活!”

  林天行泪奔。许诺嘎嘎地笑。

  刘锦程终于啃完了鸭脖子,拍了拍手,带头把衣服一脱,雄赳赳气昂昂道:“走!游泳去!”

  许诺上了一趟楼,下来时已经把游泳衣换好了。小林子不会水,但是还是可以在水里泡泡的,于是从刘锦程那里借了一块泡沫板子。三个人一狗奔至镇西门口的一个大水湾。

  那里自古就是孩子们的玩水圣地,现在都快半夜了,水里还和下饺子似的都是人。刘锦程熟门熟路拐到一处僻静的水域。一片青草地,几块大石头,一株老榕树垂着根须,不远处的水鸟被他们惊起,哇哇叫着飞走了。

  刘锦程把毛巾一丢,做了几个热身运动。许诺赶紧捂耳朵,念道:“来了,又要来了。”

  “什么来了?”林天行不解。

  话音未落,只听刘锦程气吞山河地大吼一声:“江湖我来啦——”然后轰隆哗啦地跳进水里,渐起老大一朵浪花,把林天行他们浇了个半湿。

  林天行苦笑,“这都是什么吗?”

  “呆站着干吗?”许诺在他背后用力一推,林同学就和一块石头一样落进了水里。许诺和大宝也跟着跳了下去。

  小水潭不算浅,都没过林天行的肩膀。他一边享受着清凉的河水,一边神经紧张地在水里踮着脚,生怕行差踏错就此万劫不复。

  许诺和刘锦程一口气来来回回游了两趟,这才停下来玩水,一下钻密子,一下打水仗,好不热闹。林天行好奇地瞅着,许诺那圆滚滚的身体在水里却出奇地灵活,上钻下窜,就像一只圆肥皮毛光华的大水獭。他回味着自己这个比喻,很不厚道地嘿嘿怪笑起来。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许诺停下来转过头去。林天行像根浮标似的立在水里,手紧紧扒着泡沫板子。

  刘锦程大笑,“林哥,有我们俩在,淹不死你。你好歹学学踩水嘛。”

  林天行的男性自尊受到挑战,立刻双脚蹬水。还没蹬两下,手里的泡沫板子滑开,咕咚一声人就沉水底去了。

  许诺还在点头表扬,“瞧,学得真快。”

  可是紧接着看到林同学的手在水面上挥舞。她和刘锦程吓一跳,赶紧钻水下去,把林天行捞出了水面来。

  林天行喝了几口水,蔫了,下意识地抓住人不放,只觉得怀里那人肉肉的,软软的,皮肤细腻光滑地得像鱼一样,让他忍不住摸摸捏捏,舍不得松手。然后他就被一记北斗神拳揍飞了。

  刘锦程惋惜地摇头,“啧啧,姐你下手也太狠了,还专打脸!”

  许诺冷笑,“打不死这个淫贼!”

  淫贼林氏就在水里像一个被鱼咬住的鱼漂一样上下沉浮,水面上咕噜咕噜冒泡泡。

  刘锦再度把他抓上来,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敬佩道:“林哥有胆识,母老虎的豆腐都敢吃。舍生取义千古第一人啊!”

  林天行一牛高马大的小伙子,此刻有气没力,很沮丧。他小心翼翼看许诺,许诺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天色也暗,脸红没红,谁也看不见。

  林天行老实地说:“对不起啦。”

  许诺继续哼哼,就像鼻子不通。

  林天行在心里呸呸呸,自己刚才是给什么迷了窍了,不就是皮肤好吗?圆滚滚的肉球有啥好抱的?想着,还是不禁看自己的手,老实承认那手感的确不是普通的好,她倒不是一无可取的。

  草地上传来脚步声,一个男生说道:“是诺诺他们。”

  水里的人纷纷望过去。刘锦程高声招呼:“秦哥,邱姐。”

  秦浩歌从矮树林后面走了过来。许诺还穿着游泳衣呢,她赶紧蹲在水里,只露出下巴以上部位,低声招呼了一声浩歌。

  林天行竖起耳朵,转过头去打量那个男生,上下左右,重点在秦浩歌的脸上徘徊扫描。

  秦浩歌被看得不大自在,咳了一下。

  “大家都在呀?”邱小曼也从树林后面绕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盏小灯笼。她穿着白色大蓬裙子,纤腰盈盈不足一握,披着蓬松的头发,一双大眼睛仿佛月下湖水,整个人像是从八十年代的旧挂历里走出来的女郎一般,别有一番风韵。

  林天行看到她,明显地一愣。他的表情全落在了许诺眼里。

  秦浩歌侧过身去,很自然地牵住邱小曼的手。林天行这才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瞄了许诺一眼,许诺回瞪他,眼睛里迸射幽蓝的怨火,吓得林天行赶紧学着大宝一样刨着水上了岸。

  邱小曼只看到一个男生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宽肩长腿,修长匀称,不由微微吃惊。等到看清林天行的面孔,她脸上也不禁有点发热。

  “这是谁呀?”她笑问。

  刘锦程说:“这是林天行,人家是游客,丢了钱包,在咱们家打工赚路费呢。”

  林天行对邱小曼点头笑了笑,说:“我听你说话带点口音,家里是上海人吧?”

  邱小曼呵呵笑道:“我妈是上海人。”

  许诺和秦浩歌都微微吃了一惊。邱妈妈是邱小曼心里永远的刺,她从不在人前提她的。

  林天行这厮也牛,再度开口时已经是一口吴侬软语了,“阿拉爷啊是上海宁啊,当年了了上海滩,撒宁伐晓得林噶啊。”(我爸也是上海人啊,当年上海滩,谁不知道林家啊。)

  许诺瞠目结舌,就像突然看到大宝开口说人话似的。

  邱小曼两眼发亮,兴奋了,“啊是红馆的林噶啊!我小辰光听阿拉娘刚够呃。侬居然林噶呃后宁啊!”(是不是红馆的林家啊!我小时候听我妈说过的。你居然是林家后人啊!)

  林天行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了,“是阿拉哦里相呀。侬哦里相呐?”(是我们家啦。你家呢?)

  邱小曼含蓄地说:“小市民啦,阿拉娘西了早。我帮姥爷哦里相老早么联系了。”(小市民啦,我妈早死了。我和姥爷家早没联系了。)

  许诺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德语考试现场一般,一头雾水,赶紧请教秦浩歌,“都说的啥呢?”

  秦浩歌虽然受女朋友熏陶已久,可也只听得半懂,勉强翻译道:“好像是,你朋友家早先在上海很有名气。”

  邱小曼眼睛一直盯着林天行,倒是说回了普通话,“你是一个人来的啊?这里是有小偷摸游客的包呢。你联系了家人了吗?”

  林天行说:“我出来玩玩而已,不用叫家里人担心啦。反正有许诺收留我嘛!”说着身出手去,想在许诺的头上或者肩膀上拍一拍,表示两人阶级感情深厚。可是许诺把身子一扭,鱼一样地滑开了。林天行只好傻兮兮地拍了一下水。

  邱小曼问:“那你现在怎么办啊?在许诺家工作,挺辛苦的吧?”

  林天行哪里敢说是,“没有!没有!吃的好,住的好,还能上网玩游戏。小日子过得挺红火的。”

  邱小曼被他逗得呵呵笑,对秦浩歌说:“你瞧这人真有意思!”

  秦浩歌看着她笑得那么开心,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邱小曼娇媚地瞪了他一下。

  邱小曼说:“小林,咱们这镇子小,大家都是亲戚,你又是客,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就是。”

  林天行有点感动。他来了两天,基本处于失落和被许诺奴役的状态下,这时听到这么亲切的问候,难免热泪盈眶。

  邱小曼又说:“你看起来也不像大少爷嘛。”

  林天行自嘲道:“什么大少爷?我家房子连我爷爷一起,都在文革时没了。我爹是知青,我妈是工人家庭出身,我们家很一般。”

  “哦。”邱小曼说,语气有丝掩不住的失望,“那,以后大家一起玩啦。”

  几个人聊了几句闲话,然后秦邱两人又手拉手甜蜜蜜地先走了。

  许诺看着秦浩歌离开的方向,眼睛有点发红。

  林天行抱着泡沫板小心地游过去,在她耳边说:“你也别看了,看穿秋水,那都是人家的了。”

  刘锦程立刻替他捏了一把汗,可是许诺十分难得地没有发火。她闷闷地叹了一声,居然说:“你说的也没错。”

  林天行见状,胆子又大了些,“人家那女朋友多漂亮啊。我和你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找对象就挑赏心悦目的。什么头脑啊,内涵啊,能力啊,那都是辅助条件。”

  许诺继续点头,“你都这么说了,那想必是了。”

  林天行一副知心哥哥的架势,安慰她道:“你也别太绝望了。男人也有关注心灵美的,你将来总会遇到一个合适的,能欣赏你,并能忍受你的暴力的……”

  许诺阴森森地回过头去。林天行拉着刘锦程逃上岸,抓起衣服就狂奔而去。

  许诺叹了口气,深呼吸,然后把自己埋进水里。

  午夜清凉的河水彻底包围着她,寂静之中她似乎可以听到鱼儿在水底的呢喃,水草轻轻拂着她的脚,一个一个泡泡从她鼻里嘴里冒出去,飞快上升到水面,然后化做虚无。少年人本该无忧无虑的生活,被这热气一烘,细节的忧伤都膨胀扩大起来。而少年情怀也总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在心里翻涌。

  许诺一口气呼尽了,出了水。她摸摸自己腰上的肉,所有无奈和悲观,都化做一声叹息。 


  八

  第二日清早,许诺在床上睡得正熟,门上突然响起惊天动地的敲门声。

  许诺火冒三丈地去开门。林天行被她赤红地眼睛吓得不轻,赶紧说:“不是我!是你那秦浩歌!”

  许诺这才冷静了下来,“什么事?”

  “他在楼下,叫你一同和他去县城看你们高中老师呢。”

  许诺愣了愣,喜上眉梢,赶紧往外冲。林天行眼疾手快拉住她,“姑奶奶,你穿这样去见他?”

  许诺不以为然,她这身鹅黄色印着小狗的睡衣穿了这么多年了,秦浩歌少说也看见过二、三十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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