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有雨 by 风致玄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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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的日光灯白亮,冬雨的皮肤是那样温润的色泽,似乎不太能抵抗的住强烈的光线,显得苍白。细致的皮肤上还有因为寒冷而立起的小疙瘩。当冬雨解开皮带,开始拉下拉链准备脱裤子的时候,魏孝丞才一步上前抓住他的手。
“你在胡闹什么!够了,快把衣服穿上!”
魏孝丞的脸色也铁青,目光凌厉的直盯冬雨的脸,手牢牢的掐住季冬雨的手腕,那狠戾的模样,好像在训斥一个任性妄为的孩子,好像冬雨在放肆的胡闹。
被制住动作的冬雨一扭身自,隔开魏孝丞的手臂往他身上挨过去,另一只手一边往魏孝丞腰侧摸,一边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你不想要吗?钱敏这几天不在,你应该很寂寞吧,我可以好好满足你。”
魏孝丞另一手慌忙的抓住冬雨滑腻的探进自己衣底的长指,那冰凉的指尖突然碰到他的皮肤上,明明是冰得吓人,却让他被碰到的地方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至觉得腰侧的皮肉一阵惊跳,两人扭动间魏孝丞的脖子向上也渐渐哄热起来,他猛的一把把季冬雨推开。
“你做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妈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季冬雨跌坐在地上,寒夜里冷硬的地砖让他一阵抽搐。他用两条手臂半支起身子,轻轻拨开遮住眼睛的碎发,冷笑,
“我主动靠近的人,还从来没有谁把我推开过,你是第一个。你为什么推开我?你不想抱我吗?”
“我妈她到底说了什么!”
魏孝丞依旧问得不依不饶。他清楚的很,他母亲那种彪悍的女人,可是非常不知给人留一条后路的。年少的时候,不管惹了什么事,母亲都会用绝对压倒性的气势斥退上门来吵闹的人,那时的他,觉得护短的母亲很让人有安全感,也助长了他胡作非为的气焰。所以,等他知觉自己惹下的祸要自己解决时,那样的善后模式已变为定式。
“她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事你要说什么。”季冬雨也不起来,就那么半坐在地上:“我倒也想听你说说,你是真的不想要我吗?还是我想要缠着你不放呢?那天晚上你明明是很兴奋的扑过来,很积极的抚摸我的吧……为什么推开我呢?难道是我那时候不够配合吗?”
季冬雨冷冷的音调平板的叙述着,故作疑惑的姿态,淡漠的瞟着魏孝丞。魏孝丞最无法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指控,和伴随着指责而来的,冬雨看似无所谓的淡然。他失控的抱着头大喊,“够了,不要再说了!”
空气就这样凝固了,在两人的窒息中。
“冬雨,你是想让我痛苦,对不对?你想让我后悔内疚,痛不欲生,对不对?你做到了……可是,不要以伤害、作践自己为代价……不要……”
季冬雨等了好久才又开口,像是犹豫是否要继续给与精神摧残,他又说了,“其实那天晚上并不是意外,也不是你的突发奇想吧?我现在才这么觉得,原来你向我提出一起过元旦的时候,你的表情就有点古怪,你那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对吧?
所以我到你家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让我住下,让我喝酒,让我听黄色笑话,你其实故意把话题往那个方面牵引,你一早就想上我了,对吧?”
季冬雨问着,可笑的是,他的话语中除了指责,还有一丝恳切。是这样的吧?并非由于我早先一直跟前跟后的举动,是因为你自己想要抱我。
“冬雨……冬雨……”魏孝丞重重的坐在沙发上,痛苦的抬头看他,但麻木恍惚的眼神似乎已不能看得真切。
“可是,你为什么想要抱我呢?你真的是把我当做二班那个女生一样?只是想要泄欲,只是想要有个人上床做爱而已吗?还是……至少,在那一刻,你曾爱过我?”
“我……”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选择与冬雨共度那一个元旦之夜?魏孝丞木木的盯着冬雨苍白脸上的淡淡水痕。为什么?
他刚从猪朋狗友那里聊天知道男人和男人上床的技巧,他放浪形骸、他天不怕地不怕,他兴致勃勃的要试试看。对象找谁?按理说,在他那帮哥们儿里找一个最合适。因为大家一起议论着的,以前也一起找过女人,而且大家都觉得可以玩一玩,不必当真。
但他选择了季冬雨。因为他觉得跟自己的哥们儿做很恶心,冬雨是被他定义在哥们儿之外的“朋友”,他可以把与冬雨亲热想象成与自己以往的几任女友上床。但隐隐的,他又觉得冬雨和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是不一样的。因为那些女朋友,他从来都是为了面子,或者为了身理需要,他觉得这个女生长得还行,能带得出去。可是冬雨不一样,冬雨在他心里是很有一定分量的。
他清楚的知道,一旦和冬雨发生亲密关系,他们两之间的关系、感情将会发生变化。他有些惧怕那样的变化,就如同他担忧冬雨会不会狠狠的拒绝他,与他绝交一样。但他又有点期待那样的变化,就像他在那个温暖的冬夜一点一点亲吻冬雨的兴奋。
确实发生变化了,经过那一夜之后。
是什么样的变化?那时的魏孝丞是没有机会深思,他闯的祸被抖露出来,他的那种蒙蒙的感觉已变成了思念。他在遥远的北海边,思念一个梧桐树下的瘦小身影。
而这次,是魏孝丞拒绝去深思,他双手抱头,捂住耳朵,好像连空气都要排出在外面。季冬雨看他久久都没有再吐出一句话,凄凄的笑了,“为什么不说?你忘了吗?忘了那一晚的感觉了?我帮你回想起来吧。”
说着,撑起身体向魏孝丞坐着的沙发爬过去,手臂先环上他驼着的背,然后仰起脑袋去亲吻他低垂着的额头。魏孝丞又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猛然站起来:“不,不要这样,冬雨。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让我们好好的想一想……”
“还要想什么?做爱不一定需要爱的,只要两个人,一张床,就可以。”
※※※※
我在沙发上躺着,仰望有些脏了的天花板。原来空荡的地方,并不是只有在黑暗里才让人寂寞,太过明亮的光线下,把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时,更有一种苍白的无力。
我怕了,真的怕了。
工作丢掉、回来这个城市以后,我也鲜少在这个家里逗留,因为这里空白得让我痛苦。我要一边守着无人的家,一边想念着一个人。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何时会终止,何时会有转变。我想要结束它。
如何结束?会是一个悲剧?还是圆满?我常常在想,爱一个人的确是不该乞求回报,可是我独自寂寞了八年,我是否有资格可以渴望他给予一点?
沃尔告诉我,你也许很难从众多复杂的感情中区分出爱情来,正如同你无法把爱情独独从众多感情中剥离。当我了解到我爱上一个男人之后,我开始了另一种生活。当我的爱里参杂了更多的执怨后,我期望能得到回报。当我焦虑多疑的察觉彼此的相处模式并非向着期望的方向行进,他待我亲密,却好似普通朋友……我无法再忍耐。
十二月的凌晨,天很冷。冷得空气都被冻住,他推开我走出去时甩上门的声音到现在还在一直不停的重复的回响,撞得我的耳朵嗡嗡发痛。
他还是推开我了,这就是他的回答吗?这就使我所得到的结果吗?得到他的拒绝。可是,他为什么不干脆的告诉我,他无法接受我,他厌恶我,他一点也不想碰我?他为什么要用那种很痛苦,很无奈,很不得已而为之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冬雨,你什么都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把你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为什么错了?错在那一夜,你也只是把我当作发泄欲望的对象而已吗?错在你从来就没有爱吗?
如果是,请你亲口告诉我。
※※※※
在季冬雨主动挨上去勾引魏孝丞的时候,他突然懵住了。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心情,只觉得痛。季冬雨的手缓慢而熟练技巧的探进他衣服里抚弄的时候,他原本抬头的欲望,随着这一懵,突然就散去了。
他冷静的看冬雨挑逗自己,感觉他轻轻啃咬自己的脖子,他看见冬雨那样的动作和神情——他很熟悉做这种事,根本不是曾经在他身下小声哭泣颤抖的人。他觉得看现在的季冬雨,就好像《黑衣人》里的那个外星怪物,他只是穿上了“季冬雨”的皮。
“你已经不是季冬雨了,冬雨不会做这种事。”他很冷静的把冬雨拉开:“不,你还是你……你没错……冬雨,你什么都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把你变成了现在这样。”
多看季冬雨一眼,就是多看一眼自己的过错,多洒一把盐在伤口。他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季冬雨的家,关上大门,隔绝了光线后的楼道里,一片漆黑。门里门外,隔绝的,是两个世界。
离开后的魏孝丞开始考虑维森的话了,也许,再也不要相见才是正确的选择。但季冬雨却似乎不愿让他这样选。三日后,维森来电,冬雨再次入院。
“他连续三天高烧,医生说有转成肺炎的可能。昏迷后醒来有几次便血,手术后胃出血复发,查出肝功能有轻度异常,是早期肝硬化的症状。这次可能需要长时间住院治疗了。”
魏孝丞接到消息赶去医院时,除了维森外,还有一个男人在。魏孝丞隐约记得曾在阿莲莫莲见过,不过对方和维森似乎都没有要做介绍的样子,只是用怪责的眼光看着他。
确实,他不该仅因为自身的迷惑,而忘了冬雨还衣衫单薄的留在客厅里。他总是在冬雨病了之后很久,才得到消息,他根本就不够关心冬雨。
那两人的目光也是这个意思。沉默片刻,维森道,“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魏孝丞一窒,“你说的对……我不该再见他了……”
叹息一声,三人无奈的看天看地。
“那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以后也是,虽然我们不是冬雨的亲人,但会一直照顾他的,你就不必再插手了。”
虽然考虑过这样做最好,但真正这么说了,魏孝丞才惊觉不舍,他有点后悔,又有更多恼怒,他只能站在病房门边,静静的看看冬雨沉睡的侧脸,然后猛然转身,掩面奔出。他已经不知有多少年不曾流泪了。十九章
也许是外来文化的深入,也许是其他的什么,城市里的人们对于洋节的热情渐渐掩盖传统的风俗,就像这一群努力摆脱古老的道德的束缚,恣意贪欢、享乐的人们。
12月25日,圣诞夜。维森终于得到医生的额外批准,让季冬雨暂时离开医院,回到久违的阿莲莫莲,和众多熟悉的客人们一起共度圣诞。维森是认为,医院治疗很重要,但精神上的慰抚也不可少。
今晚的阿莲莫莲十分热闹,平日里偶尔才来一两次的客人,今天都聚在一起。因为今天是需要和珍惜的人一起度过的夜晚,因为这里是可以让他们与珍惜的人相守在一起的失乐之地。
冬雨被安置在靠墙边的沙发上,腿上盖着毛毯,面前的矮几上放着食物和热饮。今晚,众人都避而不及,不去上前搭讪。维森在吧台里忙碌,不时看向这个角落。亦言沉默的坐在冬雨近旁,随时伺候他的需要。他们希望冬雨回来阿莲莫莲加入这圣诞的狂欢,可惜他只能做看客。十二点钟响之后,还得学着灰姑娘立即离开,回医院。
送冬雨回医院的是亦言,当冬雨在雪白的病房里醒来时,他就已经来了,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很快离开,而是沉默少言的陪伴冬雨。工作日里,每天中午和晚上来两次,双休日一般是全天都在。季冬雨有时候也会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在猜想:他还喜欢我吗?还在意我吗?
那天,他曾清楚明白的告诉冬雨,他不喜欢现在的季冬雨了,他已经不再爱季冬雨了,而那时候冬雨还要求他来年生日送我银莲花。冬雨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是迟钝。那种送给爱人的花,如果他已经不在爱我,我有什么资格向他索要?
凌晨的医院还一片明亮,护士和一些病人们自发举办的小型晚会才刚刚结束,人散去后,几个雇工在清理会室,人去楼空的狼藉。亦言扶着季冬雨走到病房门前,他从小玻璃窗看进里面昏暗的自己的病床。季冬雨住进这里三个多星期了,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连亦言都来了,季冬雨不相信维森没有通知他。
“他……为什么不来?”冬雨用食指轻轻抹着冰凉的玻璃窗。
“今天是圣诞,他总得跟家人一起过吧。”亦言当然知道“他”是谁,不过却不知季冬雨问的,并不只是今晚。
※※※※※
元旦的时候,我没能再次被准许离开医院,我也确实不想再重复那个圣诞。医院里组织病人去放映室看联欢晚会,我留在病房里。傍晚时维森和亦言来看过我,带了许多食物,三人一起在病房里吃了一餐,然后嘱咐我好好休息,再离开。
护士都去看管去了放映室的病人了,走廊里很清静。我爬下床,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衣服穿好,很轻松的避开眼线,走出医院。南方的冬季是干冷,呵在空气中的白雾一下散去,我觉得漫无目的。
魏孝丞的新家,我没有去过,只是知道位置而已,是在一片临湖的高价住宅区里。为了给他结婚而购置不久的房子。他现在在做什么?在陪伴着他的未婚妻共度新年吗?他是否还会偶尔想起这一夜里,曾经有我?
维森一直是积极鼓励我去追逐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对我说,“放弃吧,雨。他已经许诺了,不会再来打搅你的生活。”
他乡多年前的亦言一样,连再见都不想说一声,就离开。我已经体会过这种感觉了,如果不能清楚的斩断一切,留下个省略号,只将藕断丝连,至少我理智以外的那份情感,会一直不停的飘荡。在路口飘荡,期待,期待爱情。
我按响门铃,魏孝丞打开门时一阵惊讶,拧着门把手的动作僵持着不动,“冬……冬雨……?”
他的方才开门时的脸色就不是很好,也没从猫眼里看一下外面,直接粗鲁的拉开门,现在想再合上也来不及。我越过他的肩看见钱敏默不吭声的拿着什么东西拐进另一间房,两人的神情都不很好,他们之间的冷战看似仍未结束。
“不请我进去吗?”
“……你还是走吧……冬雨……”他撇开头,不愿看我。
“你不想说什么吗?”
他呆了一下,望向我:“也许我们真的分开太久了,也许当初我回国根本不该去找你……我以为我至少能弥补一些过去的错,我能让你变回以前的那个季冬雨,那个无忧无虑的你……但我其实只能给你增加痛苦。”
“就这些吗?你不记得那一年的今天吗?你也许真的忘记了,可我记得。清楚的记得。每到一月一,我忍不住去把它想一遍。你觉得就这样挥挥手说再见,以后不再来往,我就可以把它忘却吗?”
“你还要我怎样?”他像是不堪忍受的爆发出来:“冬雨,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你不是已经察觉了?我不爱你。”
不爱我……不爱我……
“那么……你就……八年前的时候,你和我上床的时候……你也从来没有爱过我吗?没有喜欢过我吗?一丁点也没有?”
我怒吼着,泪水顺着眼角淌下,像是永不干涸。
“我……”他犹豫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