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肮脏岁月-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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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那句“邪恶难过夜”的古老谚语。
如果说莫伟在前为解救失踪家人还对邵小龙抱有一丝幻想的话,那刚才一声巨响将宣告他希望的破灭;又如果说莫伟心中还有一丝慰藉的话,那就是他终于有幸从前阶段自认为难以自拔的“不归路”中侥幸脱逃,从此,灵魂中那盏还没泯灭的人性之灯也终于在契机之时重新燃亮了。
(26)
莫伟驾着“黑老三”,用最快速度逃回“灰楼”。
当晚,莫伟整整在房间里思考了一个通宵,既作了至家人神秘失踪以来的再度反省,同时也作了如何安排在脱离邪恶前,对“灰楼”的“善后”处理……要怎样才能将“望楼”和“月月红”的不法说清呢? 匿名举报非明智之举,万一材料落到意想不到的人手中,那后果就更不堪设想了,只能放弃。想到“灰楼”莫伟自然又联想到刘春, 一想到刘春,令狐春兰、张丽、田洋的惨死又浮现在他幻觉中……
莫伟前段时间“胆大妄为”的想法眼下顺理成章了,他要用搭救别人的方式来拯救自己。主意一定,巨痛后的莫伟心里第一次得到慰藉,家人失踪的痛苦被他不自觉抛在了脑后。
莫伟估计邵小龙等人之死三天内真相不会揭然,只要自己在处理后事时行事果断就会事成,在此理念指导下,他便一刻不停地策划起来。
第二天一早,莫伟只除处理过两次“月月红”的来电请示后,就性急着来到刘春房间。
刚一进屋,湖南小姐刘芬便畏缩而出,刘春随即也准备出门,但莫伟唤住了她,并上前关好房门,刘春对此没制止。
虽说莫伟已久未到刘春房中来了,但刘春却奇异般对莫伟早没了防范心,落入狼群的弱羊,防范与反抗都是徒劳的。
莫伟语气平缓着道:“尽管你厌恶我叫你大姐,但我依然还是这样叫你。大姐,我有要事跟你商量,行吗?”
仍旧以背相对的刘春身子却没回转过来。
“大姐,我终于可以搭救你们了。”
“……”
“麻子跟少老扳火拼炸死了。早前,袁孝仁也死了……”
“是吗,那好哇,要不然‘报应’二字就不上书了。”刘春猛地转过身来,望着眼前这张日渐消瘦的马脸,淡然道“但愿你也遭报应。”
刘春婉如平常的轻柔声使莫伟想起王兰,止不住的泪水顺着他长长的马脸潸然而下,这是莫伟痛失家人以来的第一次流泪。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东西呢?刘春对这张在自己意识中,在人与魔中混动着的“马脸”,很长时间来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知道,也正是因为“马脸”将自己与楼中姐妹厚此薄彼严格区分,所以才使自己成了小楼中唯一一个从没接待过肮脏“贵客”的女人,虽说“马脸”也曾企图强暴自己,但苍天开眼,从此“马脸”再没侵犯过。
刘春对莫伟常宿自己房中理解为莫伟想在众人心中造成既成事实的印象,特别是莫伟为保护自己而不惜与麻达明以命相搏一事,更是将这种原本便心照不宣的“关系”昭然若揭了。然而,刘春对莫伟在为自己临辱时拼命相救之后,仍没对其表示过一丝一毫的感激。
但此刻,刘春怀着一种连自己都不可理喻的心理向莫伟递去纸巾。
“你真有心搭救我们?”
“是的大姐。”
“那好,那我转告姐妹们,马上走。”
莫伟赶紧制止道:“现在还不能……”
“那你的话就矛盾了。”
“你误会了大姐,就这样贸然出走绝对不安全。这样吧大姐,你悄悄的,一定别惊动其他小姐,先召集自己的姐妹,只带贵重物品,着随身装、不,大姐别打岔,你们做好出走准备,我先去为你们买好机票,今天必须走,否则后果难料,其他四位小姐绝不能跟你们同行。”
“……”
突如其来的惊喜绝不压于突如其来的惊吓,刘春只觉浑身泛起一阵鸡皮,她哭了,微微颤动身子,喃喃道:“会是真的吗?这会是真的吗?我们真能回家了?三年多了呀!”
莫伟小心着道:“求大姐别哭了,这是六把保险柜钥匙。记住,只带贵重物品。”
“有件事情你一直没回答过我,”刘春挘藪{眼泪,却不肯接过钥匙,用几近哀求的口气道“我三妹和幺妹呢?请你告诉我,就算我在求你。”
莫伟心中一紧,赶快道:“我会设法通知的,就算为自己赎罪。”
刘春仍不放松道:“那其他姐妹……”
“我必须亲眼看见你们安全登机后,才能让其他人离开,不过……”
“不过啥?”
“大姐,其他人、我担心有的可能还不愿意走。”
“那我不管。你一定得把自己的话说到。”
“我保证转告。另外,大姐,内地气温低,到渝州后,一定要在机场附近添置些普通棉质厚衣物,别张扬,尽快租辆带空调的出租车,用最快时间回家。回去后,若无要事尽少相聚,我能说的暂时就这些,其余事情一会儿上车后再说。”
刘春接过钥匙,紧紧捏在手里,久久发呆。
莫伟正要出门,刘春又唤住了他。
“你为啥要搭救我们姐妹?真为了赎罪?”
莫伟回转身道:“是的大姐,正如你说过那样,我在阳光下干尽了罪恶,今天我真为了赎罪,同时也为了拯救自己……”
“你能说得更准确一些吗?”
“会说的,还有三年多来,许多令大姐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只是不在今天,如有可能……”
“你该先向警察报案。”
“也会的,都会的,暂时就这样。大姐,我先去了。”
……
中午十一点十分,莫伟带着刘春四姐妹平静走出院门。
“先生外出?”
莫伟拉着阴森马脸无声地瞪了瞪门卫,门卫垂头退向了一边。
“黑老三” 飞驰在通往机场的公路上。
“我知道你们的钱早在打劫时就被抢光了,”莫伟说着,向身旁的刘春推去四个粉红色女式小包,然后又道“包里为你们各自备下了五万块钱,和一张十二点三十飞往渝州的机票……”
“魔鬼!”赵悦愤怒地抢过话道“你到底又想干啥……”
“四妹,”刘春赶紧打岔道“我求求你暂时不要……”
“不,大姐,我偏要问。姓莫的,你是咋忽然想起魔鬼改行做菩萨的?到底怕香港回归日子难过了,还是又跟上次在冰城一样耍阴谋,你当我们都、还想骗我们?!我三姐呢?幺妹呢?莫伟,我恨死你!”
莫伟不得不道:“四姐,我求求你,别问了,我都告诉大姐了。”
“不!我们对大姐的话不满意!”
“那就这样告诉四姐吧,我苏醒于作恶之后,常言道‘三尺头上有神灵,天理良心不可丢’。人,不,即使我真是魔鬼也要允许我脱胎换骨吧。四姐,先回去,还是先回去吧。”
四姐妹哑言了,车箱内空气窒息般沉闷着。
都说心情与环境对人的异变作用很大,但在似信非信中逃亡着的刘春姐妹依然机警着,因为十分钟前她们还身陷狼窝。然而,强烈的求生欲望又使刘春姐妹全身心投入了出逃时的难言与兴奋之中,渴盼着仍不太相信的新曙光到来,直到后来飞机进入蓝天,刘春姐妹才将兴奋真实揉进了出逃的喜悦中。
莫伟看着最后一个走进机场大厅的刘春。
停车场上,莫伟静静坐在车里,不时看着时间,终于,正点起飞的飞机呼啸着掠过莫伟头顶,这一天是莫伟刻骨铭心的日子:家人神秘失踪整三个月;同在这一天,也是残存“六姐妹”刻骨铭心的日子:脱离狼窝。
当头顶的“隆隆”声从莫伟听觉中消失后,他信相,脱离魔窟的四姐妹,在经过一点四十分空中飞越后将准点到达渝州,然后,四姐妹会踏上日思夜盼了三年多的,熟悉而又贫脊的家乡。
此时仰坐在房内沙发上的莫伟,不停地看着表,已足足两小时过去了,如果一切正常,刘春姐妹现在应该正行驶在通往家乡的途中。
楼医的到来打断了莫伟的思絮。
“先生,您不会有啥吧,我看您这一向挺消瘦的。”
“没事儿。我说,你赶快把楼中的另四位小姐全叫来。”
“是的,先生。”楼医应声而去。
一会儿,四个小姐齐齐来到莫伟房中。
“赶快收拾必带物品,半小时后跟我外出。这是保险柜钥匙,把属自己的东西全部取走,不许声张,否则我就取消了。”
……
二十分钟后,“黑老三”驶入了通往市区的路上。
莫伟道:“如果回家,你们愿意火车还是飞机?”
人称“大众校花”的北京小姐李红惊诧道:“先生,您这是……”
“只回答天上还是地下。”
“飞机当然好啊。”人称“小戏子”的北京小姐陶红快嘴道。
“我坐火车。”湖南小姐刘芬激动道。
上海小姐薛玉心不在焉道:“我嘛,少数服从多数。”
李红依然不解道:“先生,请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莫伟淡淡道:“滨海马上面临扫黄大收查,请你们暂避两月,我奉命为你们各自准备了五万块钱,如果以后另有需要会有人与你们联系。如果要去机场或者火车站我马上送,不然前面十字路口下车。快说话。”
薛玉道:“李红姐,你替我们拿个主意吧。”
陶红道:“我跟玉姐一样。”
刘芬道:“李红姐,我不跟你们走,我要回家,我去火车站。”
李红道:“那好,陶红,薛玉,我们前面十字路口下车。”
……
机场,莫伟将一张机票递给刘芬。
“刘芬小姐,快走吧,千万千万别再受骗,千万千万别再回来。”
“……”
离开机场的第一步,莫伟去“望楼”收拾了凡有可能留下自己痕迹的一切物件,然后回转“灰楼”。
莫伟传来所有手下。
“院门儿再加强两名留守,谁都不准进出。其余人员,按我要求清查各小姐房间。”
……
一小时后,莫伟命除楼医外,其于全数在他房内等候。
莫伟带着楼医去了地下室……
当莫伟与楼医正准备离开时,楼医忽然叫住了莫伟。
“先生,镪水池,您看……”
“没事儿。实际只是加了点儿棕红色素的清水而已。”
“可当时我们都……”
“生石灰入水后会冒烟 、膨胀,同时还会有‘咝咝’炸裂声。”
“哦,原来是唬弄小姐,我们还都当以为真了。”
莫伟看着楼医锁牢地下室后,两人又一同回到房内。
“……现在我再说两件事情,其一:袁孝仁与麻达明因另有所派不再回楼了;其二:滨海将马上面临大规模扫黄打黑,我奉少老板之命向大家发放两月临时遣散费,日后若愿意归来者将有专人跟大家联系;其三:交出各自的废铁手枪、工作用手机,领钱走人。我暂留一日善后。”
……
夜幕降临了。
此时,空空如野的“灰楼”陷入了四周楼群的喧嚣之中,但它却不失为曾经历过肮脏岁月的见证。
莫伟怀着异样的心情,驾着“黑老三”,乘夜色离开“灰楼”向“望楼”驶去。
在“望楼”,莫伟心怀巨大哀伤,在家人曾经歇息过的房间里,再一次清理着家人可能留下的遗物。
今天是莫伟家人神秘失踪三个月又两天的日子,莫伟在幻觉中再次感受着家人那痛裂心脾的惨叫……满心的悲哀,痛感极罪的忏悔,通过莫伟潸然而下的泪水,先是流经他那凄凉的长长脸胛成串跌落在手背上,然后砸地八瓣摔得粉身碎骨……
莫伟僵直着跪在家人曾经歇息过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莫伟原本准备再去看看张龙,但最终他取消了,原因是难以抑止的惧怕心理使其感到实在难以面对张龙。于是,莫伟走出伴他度过无数邪恶时光的“望楼”,最后一次驾着“黑老三”向机场驶去……
下 集
(27)
此时,小城的老屋早已是人尽室空。
在老屋,莫伟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耳边仍在回响着六年前赴滨海前夜,莫玉茹对他的声声嘱咐;虚听着探亲时,王兰与莫巧芸情同母女般的依偎私语;莫巧芸脆甜的笑声,和满耳四溢的《拉萨之春》;莫晓军稚嫩雅气的“婆婆妈”呼叫声……然而,这一切对莫伟来说,仿佛都成了遥远的上世纪。
小客厅正墙上那幅飘逸又不失大丈夫风范的,大气磅礴的狂草巨幅书法“剑气行”,内房寝床头顶漂亮的隶书条幅“山山得水山山秀,事事有心事事成”对联,在莫伟此刻看来,其字间行笔的点与线仿佛全变成了绞索,变成了排山倒海的巨浪狂风,变成了直刺灵魂的刀剑……
一阵来自灵魂的痉挛使莫伟禁不住浑身籁籁发颤。
莫伟将所有家人的名字写在小木板上,然后在小木板前摆上那两张长时间来不敢面对的家人照片,撮米当沙,以烟代香,权做祭奠与凭吊,带着出自灵魂的哭泣,深深伏跪于地……
莫伟在老屋窝了整整三天未出门。
三天后,自觉无颜面对光明的莫伟,趁着夜暮回到新家。
在新家,莫伟看着自己用犯尽邪恶得来的一切,悲哀与痛悔翻涌心头,莫伟割去了右脚背上那颗象征与王兰“天地缘”的黑痣。
第二天一大早,莫伟迎着薄雾,乘车再回小城。
来到小城公园山顶茶园那处久违的石桌前,眼前景物原样,依旧忠厚地等待着面前这位尘世间的朋友。
一整天的静坐静思,莫伟认真梳理了自己四十二年来的全部人生历程,并以自己所经历过的四次下跪分为四个阶段:
对道义之跪……
对真情之跪……
对孝心之跪……
对亡亲之跪……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冥冥中对莫伟说道:
你的生命将不会长久,你要去为自己的恶魂归善下跪!
莫伟怀着对王刈家人的深深罪过,向他们送去一笔似赎过又似资助生活的维生费。
为了完成人生的第五阶段,莫伟依着光明理念的支撑,他决意即使淹没在芸芸大众中,走失于茫茫荒野里,也要义无反顾地找到刘春姐妹。
川东北境内有座地跨三界(陕西、湖北、四川)的神秘莽荒大山名叫“三界山”,据说“三界山”在旧时的地域图上酷似一只巨大的卧地癞蛤蟆,故又得一“蛤蟆山”怪名。
“蛤蟆山”山势虽不见险峻,但却山山相连,峰中有峰,广罗密佈,绵延不断,鉴于温带气候,山中地域性树种以针叶林和阔叶林居多,其中也夹杂有相当数量的针阔混交林。除此以外,还有许多诸如苹果、核桃、枇杷、桃、李、杏、梨等纯野生果本木。“蛤蟆山”外围为次森带,深处为原森带,莽林深处原森林木参天而立,一棵挨着一棵,如同一支支杂乱无序又永远静止的侯队长龙,终年排列在茂密的蒿草灌木丛中;林中终日不见阳光,只要天气转阴,茫茫林海便被雾气罩着,即便盛夏也寒气逼人,幽深可怖,若在冬天,整个“蛤蟆山”则更是笼罩在一片茫苍神秘中。
“蛤蟆山”北侧山下有一个地属边城县所辖的农业小镇,它就是刘春姐妹们祖辈寄居的家乡——藠头乡。
藠头乡虽也傍山依水,山民虽也勤劳纯朴,但却只因田少土多,原来少量的优质土地因长期施用化肥,致使其土地板结后人畜肥早已不济,这便使得本就昂贵的化肥,在生活窘迫的山民眼里更加惜“肥”如金,而大多依山势而成的土地,又因以石谷型土质为最,每逢大雨后,本就依附山体而成的石谷型土地在遭到雨水冲刷后更见大量流失,故而土地逐年紧缩,可耕种面积越来越小。由于不可逆转的大自然条件,使得耕地耕者两相难,为了不让贫瘠给自己带来更大不幸,于是,藠头乡大量山民不分男女,相约外出的打工者便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