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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青春派-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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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我对沈默所说的那个和我“简直一模一样”的朋友充满了好奇,两天来虽则没有时时刻刻想着这件事情,在心里却一直想像,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如沈默所说的那样“不见到他,你会发现你少了什么似的”吗?抑或是,那根本就是两个同性恋者对我设下的一个圈套?    
    无从知晓。    
    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我不知不觉地拨通了纸条上的那个电话号码,一个男人的声音作了应答。    
    “我知道你会打来的。”一听便知道,那个声音就是沈默。    
    “呃,你是说今天下午带我去见那个和我很像的你的朋友?”我问。    
    “一点儿没错。”    
    “你在哪里?怎么找到你?”    
    “你来H学院后门,就是广专前面,我在那里的餐厅门口等你。”他微笑着说。    
    “可以知道,你朋友的名字吗?”我又问。    
    “去了你自然会知道。”回答。    
    我因为怕这是一个同性恋者对我设下的圈套,离开寝室的时候在口袋里放了一片剃须刀的刀片,以防随时出现不可预料的情况。临走之前,又对张筱晨说如果许芸问起我为什么不去她的开业庆典,就说我有事回家去了。    
    “你到底要去哪儿?”张筱晨问我。    
    “据说是去见个和我很相像的人。”    
    “莫名其妙。”    
    沈默果然站在H学院的餐厅门口等我。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Jacksonwood新款外套,单肩背着一只咖啡色帆布包。他在从餐厅里不断涌出的人群之中,显得异常突兀。我走过去,在离开他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太阳躲进云层,地面上看不见我们的影子。    
    “我知道你的名字,”他开口说,“你叫黄琪。”    
    “这不奇怪,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我说,“我们要去哪儿?去哪儿见你朋友?”    
    “先坐328路公交去市区,然后去医院,他在那儿等你。”    
    “等我?”    
    “是的,等你。”他顿了一顿,“他说想见见你,他说有很久不曾见到你了。”    
    “不是说,我和你朋友很像吗?”我疑惑。    
    “那只是个理由,一个理由而已,天底下没有两个人会很像,不过你和他说话的语气,着实有那么一点儿相似。在网吧那只是个巧合而已,像那样的巧合真是太令人振奋了,因为即使你那天不来网吧,我第二天也要去你们学校找你。”    
    “真见鬼,我一直怀疑你是个同性恋。”我如实说。    
    “哈哈……”沈默笑起来,“我有女朋友的,这一点你放心好了。”    
    “那什么时候出发?”    
    “就是现在。”    
    10分钟后,我们在H学院边上的一个公交车站乘上了328路车。他把打火机还给了我,并且说:“谢谢。”    
    此刻,我猜想着那个说要见我的朋友的模样,尽管我全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感到,我身体里的那个贮存记忆的地方即将在不久之后爆发。换句话说,到那个时候,我的所有记忆,所有回忆统统将会浮现在我面前,即便是我早已将它们忘却,将它们埋葬。    
    车上人不多,这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因为不是周末的缘故,谁也不愿意花上一个小时的车程从下沙大学城赶到杭州市区去,除非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我注意了一下身边坐着的乘客,无一不是面容憔悴的样子,好像他们压根儿就不该坐在这该死的车上一样。    
    沈默不停地发着短消息,他说是和他女朋友在交流感情。我随即拿出手机看了一看,有一条短信,发信人许芸:你在哪儿?    
    我回复:回家有点事情啊。    
    过了半分钟:我这里酒吧开业你还来不来啦?    
    看情况。我又回复。    
    如此一来二去,车子到了杭州大厦的时候,我和沈默下车,坐上一辆绿色的帕萨特,便往医院方向开去。


第三部:感性与尺度的距离原来是你?(1)

    许芸因为我没能参加她酒吧的开业庆典而大发脾气,听张筱晨说,那天晚上许芸一点儿心情也没有,连招呼客人都一直板着脸。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好像我脸上有什么让人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一样。    
    事实上,在和沈默去见了那个他的朋友回来之后,我的精神就一直处在极度低落的状态,完全分不清楚我所过的生活究竟是现在,还是过去。    
    打个比方说,比如你在某一天的下午,睡了一个深沉的午觉,醒来之后便会很难分清到底是清晨,还是傍晚。我现在就处于这种状况之中,却比之更甚。在时间的概念上,我彻底混淆了现在过去,仿佛正开着一辆时间列车,从这头到达那头,既无现在也无过去,或者说,既是现在又是过去。总之,一切都糟透了,没有什么比忘记时间更为可怕的。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张筱晨撇了撇嘴,说。    
    “什么?”我问。    
    “许芸现在很生你的气,你最好和她去解释清楚,那天你到底去了哪里。”他靠在我书桌旁的柜子上,说,“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那天下午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咳嗽了一声。不得不承认的是,我现在毫无心情给许芸打什么电话,连见她都觉得心烦。    
    “真想知道我那天去了哪儿?并且发生了什么?”我问张筱晨。    
    “当然。”他回答。    
    和沈默去医院的路上,那辆帕萨特出租车里一直放着那首《It’snotuptoyou》。司机一个劲儿地问我们大学城的情况,据他说,他的女儿将在明年参加高考,而就她现在的成绩来看,极有可能报考那里的某所大学。我和沈默均对这样的闲聊毫无兴趣,低下头,眼睛看着自己牛仔裤的裤腿。司机一个人说了一会儿,便安静下来,干脆将音乐声放大。    
    《It’snotuptoyou》之后是《Nobody’sperfect》,之后紧接着便是《Perfectday》。不到20分钟,车子在医院大门口停下。    
    “再见。”司机极有礼貌地对我们说。    
    “难道杭州的出租车司机都这么友好?”沈默问我,继而说,“反正上海的司机都没这么好,只管把钱塞进自己的腰包,其他的一概不管。”    
    我不置一词,问:“可以知道我要见的这个人的名字吗?”这是我第二次提这个问题,尽管我知道,他的回答还是老样子。    
    沈默笑而不答。我跟着他拐进住院部的电梯。他在电梯上按了4楼,转过头来对我说:“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的心大概是因为乘电梯的缘故,开始剧烈跳动,仿佛有一股即将涌动而出的血液正在击打着我脆弱的神经。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太阳穴处的血管在毫无顾忌地跳着,甚至有随时破之而出的可能。我用手在那个位置轻轻抚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微微出汗。我何以如此紧张?    
    的确,当我看到那人的时候,我才觉得,先前的那些紧张,并非空穴来风,一切似乎都在我的预感之中顺利进行着。如你所知的那样,早已失去联系的李默然,安静地坐在病房里二号病床的床沿上。我进去的时候,看见他的背影,不由得浑身一颤。    
    “好久不见。”李默然站起来,走向我。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却正好撞在沈默的身上。“原来是你?”我略一迟疑。    
    李默然笑了,还是高中时候那样熟悉的笑容。他说:“是我。”    
    “你……”我神情有些不太自然,“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    
    沈默从病房里退了出去,出去之前,对李默然使了个眼色,我却丝毫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或许根本只是一个招呼,没有任何含义也未可知。    
    “他是你同学?”我指沈默。    
    “是啊,我也在H学院,你难道不知道?”    
    “高考以后那个暑假,我一直没和你们联系过……”    
    这是一间两个人的病房,另一张床空在那里,李默然独自占据靠窗的二号床。靠墙处放有一对单人沙发,在他的指引下,我在沙发上坐下。    
    “过去……”李默然若有所思地忽然提到这个词语,“它总不能从我们身边消失,即使我们都不想再将它提起。”    
    我在沙发上坐下以后,一直沉默不语。两只沙发中间的那只简易茶几上,放着一本约翰•;斑扬的《天路历程》。    
    “这书你都看?”显然,我在转移话题,因为在我看来,要让所谓过去彻底从身边消失,最好的做法,便是不再提及,便意味着遗忘。    
    天很阴,近段时间一直如此,而这间病房里却更甚。没有阳光从窗子外面照射进来,所以,屋里的一切,都只剩下隐隐约约模糊的轮廓,而没有影子。    
    李默然身穿蓝白相间的病人服,脚上着一双塑料拖鞋。尽管他此时的穿着使我们两人之间有了病人和探望者之间距离,但我还是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找到昔日我所熟悉的举止。    
    “你一点儿都没变。”沉默两分钟后,我又开口,“不过你比以前瘦多了。”    
    他笑起来,说自己有病。继而又说:“我看那本《天路历程》只是想找一找人生的轨迹而已。”    
    我点了点头,但我并不真正明白他所说的话。“给我杯水。”我要求。    
    “你也还是没变。”李默然倒了杯水给我,对我说。


第三部:感性与尺度的距离原来是你?(2)

    我从不曾想过变或者不变的问题,在我看来,即便是我在容貌上与三四年前高中时候相比变化不大,但在心理上,或者说,在对待世事的态度上,早已经面目全非了。当李默然说我“也还是没变”的时候,我吃了一惊,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却正好形成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    
    变?不变?    
    3年来,我的高中时代的记忆,在我内心深处一直是最不忍心触碰的角落,它就像一只易碎的陶瓷花瓶。而我这个总是毛手毛脚的人,清楚地知道,一旦我将它触碰,一旦我的手指,甚至我的一根毛发与之做轻微的碰撞,它就极有可能粉碎。    
    粉碎则意味着,它终于消失,可我的内心是极度矛盾的,我不触碰它,并不代表我不去想它的存在。换句话说,只要它消失,只要它从我的记忆中完全抹去,那个时候,我又会痛不欲生。就是这样。    
    而现在,当我再次遇到李默然的时候,我知道,那只我一直珍惜着的存储记忆的陶瓷花瓶,很快将会彻底粉碎。我终于能抛弃一切,继续前行。    
    “高考,”李默然带着些许疑问地说到这场考试,“这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与我们都有关。”    
    “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可以这么说,高考之后,我便像逃避着什么似的,从未联系过记忆中的任何一个人:莫萍、李默然、田晓敏、赵夕阳、沈洁菲等等那些朋友。所以高考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发生的一切事情,我都不得而知。仅仅在杭州游泳馆碰到过莫萍一次,其他的人,仿佛都在那段时间里,从地球上蒸发一样。    
    “还记得莫萍吗?”李默然明知故问。    
    我点头,说高中结束的那个暑假里见过她一次,知道她没去参加高考便在杭州工作了,之后便再没有消息。    
    “还记得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儿?”    
    李默然此刻显然是在勾起我的回忆,他大概是怕我对过去的那些忘得差不多了。但也同时说明,他有重要的话要对我说。    
    我再次点头。    
    “呃,”他弯下腰,在床头柜里摸出一包香烟,“不反对我抽根烟?”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我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火,接着给自己点上,说,“病房里抽烟没问题?”    
    “明天就要出院了,没问题。”他吐出的烟雾层层上升,升到屋顶,于是消失不见。    
    “黄琪,你知道……”他吞吞吐吐地说,“你知道莫萍后来怎么了吗?”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    
    “嗯,好。几点了?”他问。    
    “5点半。”我忽然记起,许芸酒吧的开业庆典将在6点准时开始,心里为不能去参加而感到一阵沮丧。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她,但仅仅看了看时间,之后告诉李默然,此时是“5点半”。    
    “你有事儿?”    
    “不,不,没事儿。”我撒谎说。    
    “一起出去吃晚饭吧,晚上你睡这儿好了。我边上有一张空床。”他指了指旁边。    
    沈洁菲在出国之前,曾经通过田晓敏托我办件事儿,她要我在她不在中国的这三四年时间里,帮她搜集齐张国荣的所有专辑。这未尝不是一件麻烦的事儿。    
    我在那段时间里,几乎跑遍了杭州稍微起眼一点儿的音像店,最后不得不求助于海天音像的朱老板。即便是这样,也仅能买到四五张的样子。    
    2003年4月,这个红极一时的歌坛天王,纵身一跃,谢世在酒店门前的大街上。一时间,他的专辑又重新放上货架,被略带怀旧气质的年轻人和当年的追星族们抢购一空。我因为带着对沈洁菲的承诺,挤进密不透风的人群,伸手从货架上挑选了一套他的全集。    
    此时,现在,这套张国荣歌曲全集,仍然放在我书桌左边的抽屉里,不曾打开过。    
    我试图用这套全集,告诉沈洁菲一点儿什么。生活?抑或是命运?    
    这两样空洞的东西,这两个概念性的名词,早已经在我脑海中,被唾弃了一千一万遍。没有什么生活,也没有什么命运,一切都是没有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虚空。若说真有所谓生活,那也应该被人吐上一口唾沫,被人朝它的裤裆里踹上一脚,那才过瘾。    
    我的青春,我们的青春,披荆斩棘,到达生活的彼岸,而那时,尽管我,我们,已经伤痕累累,却依然要面带微笑,诉说自己不堪回首的经历。你说,这是不是有点犯贱?


第三部:感性与尺度的距离爱情的不速之客

    李默然和我靠在病房的窗口边,从这看出去,可以看见远处城市的灯火,仿佛一只一只萤火虫般,时现时灭。    
    “要是还能回到过去多好……”李默然带着令人晕眩的忧伤,这样说。    
    “有什么好?我们既然生活在当下,就不要对过去抱有太多想念。”我的确是这么想的,3年来,从不曾改变过这样的想法。    
    “回到过去,”他停了一停,叹口气又说,“回到过去,谁也不会离开。”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莫萍……”李默然开始啜泣,“我是说,莫萍已经离我们而去了……”    
    很远的地方,一盏灯熄灭。一道门关上。一次旅途的终结。一场恋爱的结束。一把刀刺入我的心脏:“什么?你说什么?”    
    “没错,我没骗你,她,莫萍,车祸,就在几个月前。”李默然哭得更厉害了。我从未看过一个男孩子这么厉害地哭泣过,当然,除了我自己。    
    毫无疑问,这是真的。    
    我缓缓点上一根烟。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她与我无关。”我故作镇定地说。    
    病房里没有开灯,这样的黑暗正好允许我流下眼泪,然而我的眼泪很快便泛滥了,声音也变得异常嘶哑。    
    “我……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她与我……无关……”我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抽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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