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派-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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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我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我还是很担心,因为在我看来,沈洁菲的出事,在很大程度上都与我有关。换句话说,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愧疚之感,好像有一把刀威胁着我疲惫而软弱不堪的心脏,却迟迟没有插下去。
回到家后,我便打了沈洁菲的手机,关机。又往她家打过去,没人接听。我一急,又打了电话给莫萍,想问她可知道沈洁菲这几天没来学校到底出了什么事。可电话一接通,我便沉默下来,想想还是把电话挂了。至于为什么,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我清楚的一点是,我现在不想听到莫萍的声音和关于她与李默然的一切。
最后还是从田晓敏那里得知,沈洁菲果然如朱老板说的那样,出了车祸,现在正躺在浙医二院住院部四楼的骨科病房里。
“听说要做手术,前臂的骨头断了,大腿骨也有一处开裂。”田晓敏说的时候,脸上露出急切的模样。她和沈洁菲是最要好的朋友,和莫萍关系也很好。
病房里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病也都是千奇百怪,有从楼上摔下来摔断脊椎骨的,有骨质增生的,也有像沈洁菲这样出了车祸的。我挑了个提早放学的下午,和田晓敏一起去了趟医院。沈洁菲的手术已经在两天之前结束,据医生说手术是非常成功,再加上沈洁菲年纪很轻,完全恢复应该不成问题。当我们问到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复时,医生稍一思考,随即让我们放心,说只需要两三个月便可。
田晓敏最先走进病房,我跟在她后面。沈洁菲的父母刚刚离开一会儿,和她在一起的只有一个雇来的保姆。保姆见到我们两个学生,便知趣地走出了病房,并且让我们不要大声说话。
沈洁菲躺在床上,手上打着点滴,不能自由活动。她用另一只手朝我们挥了挥,示意可以坐在床沿上。紧接着,用了一种掺合着几近仇恨的眼光,朝我看了一眼。我的脸迅速红了一下,便把目光挪开,嘴里说:“想不想吃些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谢谢。”沈洁菲声音有些弱,但好像故意支开我似的,让我下去买份今天的《钱江晚报》和一份《南方周末》。
这样,我就走出了病房,在门口和那个保姆打了个招呼,坐了电梯,下到一楼。
对于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我自然无从得知,她自己也对此事三缄其口。为什么会去涌金门那里也从未对我们提起。我隐约记得,赵夕阳的家就住在那里一片原来属于中国美院的老房子中。赵夕阳家我只在高一军训时去玩过一次,对墙上爬满藤本植物这一点印象极为深刻。后来由于诸多方面的不合,我与赵夕阳的关系一直如同温水一般,不冷不热。他惟一让我钦佩的地方,就是出色的电脑技术,以及与之相关的,极好的数学逻辑思维。
然而我自然不会把赵夕阳家住在那里和沈洁菲的车祸这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联系在一块儿,也并未觉得此事有任何蹊跷之处。买了两份报纸后,便又乘电梯上楼,回到了沈洁菲的病床前。
田晓敏和沈洁菲正在那里聊天,她们见我回来了,也没有说什么。我把报纸放在床头柜上,找了张椅子坐下,如此坐着也觉得有些尴尬,便一个人走上阳台。
站在这里的阳台上,往不远的地方望去,有些相互间隔着的新旧建筑,在略显低矮的云层的压迫下,让人感到一丝无奈和紧张。由于这是医院的一座老住院楼,墙壁上虽经过马赛克的整修,还是看得出陈旧的颜色。那种颜色就像将要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很有点令人惋惜的味道。
我侧了一侧头,透过眼前的几株樟树,把整条解放路看了一遍。如此熟悉的街道,如此熟悉的公车站台,如此熟悉的几家百货店,竟然是站在沈洁菲的病房阳台上才被我一一看清楚,这不能不让我感到很大的伤感,随之而来的,便是心里的愧疚。
看了一会儿,又让风吹了几下,我走进病房。她们还在说些什么。我猜测大概总是学校里的事情,也不好意思去打搅她们谈天,便趁她们说话的间隙,对她们说有点事先走了。沈洁菲没有一点挽留我的意思,田晓敏倒是说一起来就一起走,可沈洁菲说或许我真的有什么急事,就让我先走吧。田晓敏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这让我感到,沈洁菲对我充满了很大的不满,她或许一点儿也不想见到我。
心里的忧伤和内疚交杂在一起,我走出医院之后坐车去了钱塘江沿岸的六和塔。那里除了一边山色一边江之外,再无其他什么东西。人也少得很。我坐在一张石椅上,点燃最后一支三五,想了一些似乎毫无结果的东西,诸如生活和生命。
看到一个孕妇独自沿着江边散步,看到天上偶尔飞过几只江鸥,看到钱塘江泛出的波纹里掺合着的焦黄而令人心痛的颜色,看到六和塔孤寂地矗立在不远的山腰上。
那天我还是哭了,尽管我忍了又忍。眼泪从眼角滑落,像割裂皮肤似的,疼痛不已。我无法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江鸥在头顶叫唤了几声,天黑下来,西边的天空露出一缕耐人寻味的深蓝。
第一部:偶遇带来的回忆《国境以南,太阳以西》
这一次秋游去灵山洞,钱塘江沿岸也是必经之途。所不同的是,我已经抛弃那些过去,而奔向我的未来。
汪珏坐在我的身边,耳朵里塞着耳机。她闭着眼睛,偶尔跟着CD机里的音乐小声哼唱。我则眼观窗外,满脑子回忆。周围的同学三五成群地在那里聊天,似乎也无心欣赏这窗外的景色。
汽车到了枫丹白露别墅区一带,我便叫汪珏睁开眼睛看看。她一见到如此红绿互缀的山林,就大叫起来:“哇,好漂亮啊!”
“那当然,这里叫做枫丹白露嘛。”我说。
“这个名字不好,”汪珏想了一下,说,“依我看,应该叫做枫丹露白才显得工整。”
“哈哈……那你给开发商打电话提议,说不定人家还会让你做个什么文字顾问之类的。”
汪珏笑了一下,又闭起眼睛听歌。
车子过了九溪,眼前就完全是一幅城乡结合部的景象了。几只狗在路边散步,后面跟着三四岁大的小孩,他们对路经此地的旅游巴士司空见惯,竟然走到马路中央来,使得我们的车子不得不好几次急刹车,让原本睡觉的人猛然间惊醒,遂不知所以地加以抱怨。
由于是富阳方向,便让我忽然间想起郁达夫来,回忆了一些创造社的作家,便又连带地想起新月社,继而对那个时代表现出了极其浓郁的兴趣。是汪珏的话打断了我的回想,她问我:“你想不想见见他?”
我吃惊地问:“谁?”
“就是……我以前的那个他……”
“没必要的话还是不见的好。”我说。
“你们一定会有机会见面的。”汪珏像是在做一次预言。
我不置可否,旋即转移话题,问:“你在听谁的歌?”
“周杰伦。”她回答,“现在在唱《完美主义》。”
我“哦”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本村上春树的《国境以南,太阳以西》来翻看,正好翻到主人公与女同学在沙发上做爱那一段。没看完,车子转过一个大弯,停下。“到了到了……”我听到有人在喊。
一下车就有几个同学呕吐起来,我因为觉得恶心,独自走到离他们远一些的地方去。汪珏跟着过来,看着我的样子,像个充满疑惑的孩子。她跟了几步,终于问我:“黄琪,你……你一直这样独来独往的吗?”
我被她的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因为我自己也从未做过这样的总结,换句话说,我对于自己总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也从来没有如此注意过。我一惊,回答说:“呃,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是挺喜欢和大家在一起的,但是……”
“但是什么?”她又问。
“但和大家在一起久了,会没话题,聊不起来,与其这样,我倒宁可一个人待着。”我回答。
“以前你就是这样的吗?”
“唔……”我想了大约半分钟,“不,我也不记得了……”
沉默了一会儿,汪珏打破僵局似的说:“啊,他们好了吗?我们过去吧?”
我朝我们下车的地方望了望,竟然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在那里,不禁吃了一惊。我们坐的大巴安稳地停在我可以望见的地方,可是原来聚集在那里的同学们,此刻居然走得无影无踪。我对着汪珏摇了摇头,说:“其实他们也经常把我忘记的……”
她淡然一笑,走上前来,对我说:“既然他们已经走了,那我们两个人一起秋游好了。”
我点了点头:“那也只有这样了。”
其实虽然只有我和汪珏两个人,但在上山的路上我们还是碰到了另一些不喜欢集体活动的人,他们大都是在班里公开关系的男女朋友,独立出来更方便他们开展活动。他们对着我和汪珏微笑,然后消失在我们的身后。
天气有些凉爽,但走了一路,竟也感到身上出了一层微汗。我脱掉外套,放在包里,随手又在包里翻出一盒魄力牌口香糖,自己放了一颗在嘴里,然后把剩下的递给汪珏,她没要。
“据说口香糖吃多了会胖的。”汪珏略带些撒娇的语气说。
“怎么会呢,抽动脸部的肌肉只有减肥的效果吧。”
“不可能,肌肉是越运动越发达的,变成胖子可就难看死啦!”她说着,捂了捂自己的脸,接着说,“其实现在我已经够胖的了。”
我看了汪珏一眼,默不作声,因为她的这张脸,总能让我想起太多过去,而那些过去,那些时时盘踞在我脑子中所谓的过去,却是我一直以来想竭力忘却的东西。
她看我不置一词,接着也没有再说什么。
如此顺着台阶走着,竟然也走到了灵山洞的洞口。门口有两个样子像收票员的女人,告诉我们刚才有一大队学生进去了,问我们可是同他们一起的。我们回答说是。女人又问我们要学生证看,我们也从包里掏了出来,给她一一过了目,只是不知道她要看我们学生证的原因。最终让我们进了洞去,背后却传来一句:“他们进去已经有一个钟头了,你们要赶上啊!”
“知道了,谢谢!”汪珏回头朝她们喊了一句。
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赶上前面同学的想法,所以在这个洞里逗留的时间也特别长。刚才在下面遇见的那对情侣,此刻也紧跟在我们后面进了洞。虽然同是一个班的,但彼此并不熟识,在灵山洞的黑暗中,只是轻轻地打了个招呼,他们便匆匆向前赶去了。
汪珏对这种熔岩地貌的山洞十分感兴趣,即便是一个极小的地方也要看个仔细。有一处铁梯,一直通到山洞的顶部,汪珏拉着我向上爬去,我已经气喘吁吁,她却还精力充沛。
在爬至一半的地方,我因为累,停了一会儿,她也只好停下来等我。
“怎么这么没用?”
我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说:“可能是这几天睡眠不好的缘故吧……”
“哎……”她叹了口气,随即去扶铁梯一侧的扶手。
扶手因为湿滑生锈,多年未曾修理,被汪珏一拉,竟然摇了一下,整条铁梯子也随之摇晃起来。汪珏就此打了一个趔趄,正好倒在我的怀里。
我顺势将她接着抱住,脸也红了起来,不过在此地黑暗之处,看得不甚分明。“真危险……差点就……”我说。
“真危险……”她红了一下脸。
“还要向上爬吗?”我问。
汪珏伏在我的肩膀上,微笑着小声说:“不往上爬,难道我们跳下去啊?”她说着又摇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像在做一个往下掉的动作一样。我便将她抱得更紧了。
洞内空无一人,偶尔在铁梯下面出现几个工作人员,也从未往我们所在的方向看。洞里只开着些红色绿色的灯,照在最有形状的石块上,宛如一个美丽的梦境。两个人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将对方抱得更紧了的,我只感到汪珏丰满而柔软的乳房,顶在我的前胸,我的右手则放在她的后颈处,刚好触碰到一丝弥滑的头发。
这个场景后来一再出现在我的脑海当中,犹如我对莫萍的怀念一样,伴随着我的青春,我的卑微的青春,一再一再,反反复复……
事后我和汪珏之间便保持着某种默契,就好像一对真正的恋人那样,无时无刻不在一起。然而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在尚未与自己的过去彻底断裂以前,这样的看似默契,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第一部:偶遇带来的回忆那几个人构成的过去
我的过去由那几个人构成,如前所述,可是在这里我还想重复一遍:莫萍、沈洁菲、李默然,他们是最好的织手,把1998年到2001年这3年的时间,织成最华美的回忆,留存在我的脑海里。我不知道在他们那里是否留下和我一样清晰的回忆,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是否因为有了这些回忆而变得彻底不同。我所知道的,也是显而易见的一点便是,沈洁菲在出院以后就不再开口和我说话,整个人也变得沉默了,脸色苍白的如同涂了一层石灰。我害怕极了。
应该注意到的是,沈洁菲与我们任何一个都不再开口。有时候在学校里遇到,也形同陌路。我自然没有勇气再去找她说什么,只想通过田晓敏向沈洁菲说一句抱歉。可是连田晓敏也无法接近小菲,无法同她讲上一句话。这个时候,赵夕阳却出现在沈洁菲的身边,和小菲出双入对起来。我大为不解,面对他俩有说有笑地从我面前走过,脸上仿佛被人用刺刀深深地戳了一下,连心也疼痛起来。
两个月以后,当李默然忽然跑来告诉我莫萍出事了,我才把一切事情串联在一起。于是便对沈洁菲和赵夕阳充满了憎恨与仇视。
莫萍被赵夕阳强暴了,是沈洁菲唆使赵夕阳这么干的。
其实,我和李默然之间也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倒不是因为他和莫萍的关系,而是我觉得既然莫萍能够和他在一起并且很快乐,那我也没有说什么话的理由。路上遇到,只打个招呼,以至于海天音像店的朱老板都看出了我和李默然之间有了问题,因为他时常让我们去给他看店,却见不到我和李默然一同出现在他的店里了。
默然跑来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里,过了很久,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问:“你说什么?”
“莫萍——”默然顿了一顿,说,“你和我都喜欢的那个女孩儿,莫萍,她被赵夕阳那个王八蛋强暴了!”
我看出李默然眼眶里闪过的一丝亮光,心里顿时感到一点安慰,随后立即紧张起来。我问:“莫萍现在在哪里?她父母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她父母知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肯说,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黄琪,你说我该怎么办?”
看到默然这副紧张而痛苦的样子,我心里又升出一种喜悦的感情来,好像李默然在失去莫萍身体的折磨之下,向我低头,向我投降,向我折服了,但心里的另一种感情却很快地上升起来——我要找到赵夕阳那个禽兽,和他打一架。
李默然坐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朝下,不知道看着什么。随即,他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拿出烟来点上。抽了几口,又在烟灰缸中将香烟熄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