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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卧虎藏龙-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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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说了。孙正礼听了,极为愤怒,他愿杀死贺、费二人,然后他弃了镖头走江湖。德啸峰跟杨健堂又劝他,俞秀莲却在旁沉默不语,面带怒色。 
  正在商谈未决之时,忽然刘泰保又匆慌慌地来到,他这一来到,又带来了许多外面消息:第一是玉正堂夫人病危;第二是鲁君佩已成中风之疾,性命怕也不保:第三是今日已有许多人晓得了德少奶奶于昨夜大闹费伯绅家;第四是史胖子与猴儿手这些日并未离开京师,他们在一起是做了一些偷富济贫的勾当。但今日上午,史胖子在彰义门忽然看见有四辆骡车、几匹马出了城,其中就有何剑娥。史胖子认得她,说她今天是头上蒙着手巾,还有一辆车上坐着两个老头子,大概就是费伯绅跟贺颂。 
  孙正礼一听,立时就站起身来,说: “我这就去!追上他们,杀了!” 
  俞秀莲说:“我也去!” 
  刘泰保就说: “史胖子已派猴儿手跟着他们的车去了,大概不能把他们放走。只是史胖子说那话的时候,是在上午十点来钟,现在都快到两点了!” 
  俞秀莲向孙正礼说: “我们赶快追去!”又嘱咐德啸峰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杨丽芳,请杨健堂也暂时在这儿不要走。她就叫这里圈上的人给她备马,又到里边悄声叮嘱德大奶奶看守住她的儿媳。少时外边马已备好,她就急急地走了。 
  俞秀莲骑着马回到蔡湘妹那里。取了双刀,出安定门,顺着护城河向西往南。马很快,绕过了半边京城,认准了彰义门外的大道,径往西去。才走不远,就见道旁有个小茶馆,孙正礼正在这儿光着脊背喝茶,他像是已然来到一会儿了。俞秀莲只向他递了个暗号,并没驻马,就急遽地驰了过去。孙正礼疾忙下茶钱,披上小褂抄起单刀,解马骑上,便向着俞秀莲的尘影追去。 
  此时俞秀莲将马按住,缓缓地走,容孙正礼的马赶上,她就说: “追着了那几辆车,师兄千万要看我的眼色行事,不可白昼就冒然杀人! 不然师兄的镖头就不能再做了!” 
  孙正礼说: “我也干腻了镖头了!京师中什么都有,龙、虎、狐狸、猴子,什么都有,如今又出了一个老狼狈,真叫气人!我倒愿意闯出个祸来到别处混去。” 
  俞秀莲也不同他多说话,只是鞭马紧行,孙正礼在后追着走。一个是金钗女侠,一个是铁头铜背的大镖头,这条路又是他们时常走的,很熟,所以不到三点钟便走出数十里,早已过了永定河。这条大道上的行人车马本来不少,二人尤其注意车辆,可是总没看见哪辆车上有什么老头儿。一直走到良乡县地面,掠过了道旁的几株有人乘凉的白杨树,忽听马后有人叫道: “俞师姑!俞师姑!”俞秀莲回头一看,原来是猴儿手,他道士打扮,背着药匣,骑着一匹骡子追了过来。俞秀莲疾忙收住马。 
  猴儿手紧紧催着骡子走,他的身后却又有个人张着手追他,原来是在那棵白杨树下卖果子的人,那人叫着: “道爷!您刚才吃果子还没有给钱呢!”猴儿手又停住了骡子,掏了半天,才由道袍里摸出几个钱来给那卖果子的。俞秀莲就喊着说: “快一些!”猴儿手才迟迟地走过来,问说: “师姑要往哪儿去?” 
  俞秀莲说:“你是干什么来了?” 
  猴儿手说: “我是奉史大叔之命,他给我找的骡子,叫我跟着那几辆车。” 
  俞秀莲问说: “车往哪里去了?你莫非没有跟上吗?” 
  猴儿手向东努了努嘴,说: “我骑的是骡,他们坐的是骡车,哪能追不上呀?师姑把我看得也太没用了!他们是……”他的嘴又向东努着。俞秀莲就往东边去瞧,只见东边也有一片白杨树,树后隐着一片房舍,是一个村庄。 
  俞秀莲就惊诧地问说: “他们的车是赶往那边去了吗?” 
  猴儿手点头说: “都进了那个村子了,连那头上包着手巾,脸上有块红疙瘩的娘儿们也去了。我不知村子里是什么情形,不敢进去,我就到那棵树下歇了歇。我打听了打听,听说那边叫张家村,那里有家姑娘嫁给了北京城里做官的,常有阔亲戚坐着车到那儿看他们去。” 
  俞秀莲寻思了一下,就说: “我们且回到那边树下歇一歇去!”遂就一同下了坐骑,回到那几棵白杨树下。 
  这树下有卖果子的,卖瓜的,还有个坐在地上算“六爻神课”的。七八个过往行路的人,都在这儿乘凉,有的就枕着自己的包袱躺在地下熟睡。还有个妇人坐在树根下奶孩子,旁边就拴着她的驴,她男人坐在地上吃瓜,另外还有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正看地上的蚂蚁玩。俞秀莲来到这儿,并不怎样招人注意,她就像是个江湖卖艺的女子。猴儿手的道衣和药匣子,那便是他的隐身草。只有五爪鹰孙正礼有些引人注意,这么高大强壮的汉子,叫人都得仰着脸瞧他。 
  猴儿手将马匹跟骡子全都系在树上,他就去找那算卦的闲谈。孙正礼坐在地下拿衣裳擦着汗,大口地吃瓜。俞秀莲就过去跟那奶孩子的妇人说话。她对那妇人很和气,那妇人说话也很诚恳。原来这妇人就是本地人,是往东边十八里外的娘家去,因为天气热,孩子又饿了,所以在这儿歇一会儿就走。这妇人已是近四十岁的人了,又生长在此地,所以此地二十里地内外的村子、镇店、人家,她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俞秀莲就向她问,东边的那个张家村为什么今天突然来了车马,这妇人就很羡慕地说: “俺还有个老姐姐,就嫁在那村里呢!那村里的张寡妇现在阔啦!她家的丫头,几年前还是两串鼻涕,成天地不洗脸。后来她娘带她到北京城里,说是跟做官的结了亲啦,去年回来时就通身绸缎,满头金首饰,出落得也漂亮了。可是听说她是给人做小,老爷做过知府,胡子都白了,比她爷的年纪还大,可是阔,现在回来也不理老亲友了。这年头,就得有钱,别管王八鸨子鳖,有钱的就有人恭敬。这回听说她又回来了,那里的人都又疯了,都又抢着去看她、巴结她。也难怪!这两年她家成了暴发户,她娘,一个寡妇,在北边镇上就出钱开了一个小押。” 
  俞秀莲一听,已大致明白了,那村里一定是住着贺颂姨太太的娘家。今天必又是那费伯绅的妙计,他把贺颂邀来,由何剑娥等人保镖.来到这不为人知的乡村间避难。她不禁冷笑着,恨不得立时闯入那村里,与何剑娥争斗一场,把何剑娥杀死,再杀死贺颂、费伯绅,以为杨家报仇。但是这样一办就无异于盗贼,自己和孙正礼就非得远避缉捕不可了,所以她还须审慎着。俞秀莲又觉得在这里容易为何剑娥瞥见。那又足以使他们再逃走。她便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就过去跟孙正礼商量.打算先到北边的镇上去歇一歇,索性先稳住了那些人,到晚间再来下手。 
  孙正礼却摇头说: “师妹,你在江南住了几年,别的没跟李慕白学会,怎么倒学得这么谨慎小心?师妹你不用管了,你就在这儿歇着。不要出头。等我吃完了这口瓜,我就跟猴儿手进那村子,抓那几个可恶的东西去!” 
  俞秀莲悄声说: “那样办,只有打草惊蛇!村里的人家也有几十户,他们随处可藏,你难道去乱杀乱砍?”孙正礼便站起身来,不耐烦地说: “师妹你就别管啦!”俞秀莲也立了起来,又皱着眉盘算。 
  这时猴儿手忽然跳了过来,他用手向北边指着说: “看!又来了咱们的帮手了!” 
  俞秀莲向北一看,她倒不由得一阵愕然,只见由北边来了三匹马.最前面的一匹黑马上是史胖子,后面是杨健堂跟杨丽芳。俞秀莲就着急地说: “她怎么也来了?”猴儿手就要跑到道中去截,去招呼,俞秀莲却斥住了他。就见北边的三匹马越来越近,杨丽芳是一身的青衣裤,用花手绢蒙着头,马竟骑得很稳,她跟杨健堂的鞍旁都悬挂着长枪。史胖子头戴一顶大草帽,敞露着胸怀,他先看见了这边的俞秀莲诸人,就张着嘴大笑。 
  滚滚的烟尘,地蹄响,少时三匹马就来到了临近。俞秀莲迎过去两步,问杨健堂说: “怎么叫她也出来了?” 
  杨健堂就微笑着说: “是你走后,我跟啸峰说好了的。啸峰点头答应叫她随我出来。一出城我们又会着了老史。雷敬春他也来了,因为他没有马匹,这时大概才走过卢沟桥。我的主张,这本是杨家的事,二十年的血海冤仇,如何能不叫丽芳她自己去报?这些年我传授她枪法为的是什么?所以我跟啸峰、文雄父子都说明了,叫她出来几日不要紧,我担保,如使她有什么舛错,可以割下我的头!” 
  俞秀莲便奋然说: “既然这样,我们立时就可以下手。只是我们还得先斟酌斟酌,这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杨健堂诧异着问说: “怎么立时就可以下手?那费伯绅、贺颂两个老贼的车辆是往哪边去了?”孙正礼往东一指,大声嚷嚷着说: “就是那个村子!那村子有个张寡妇,是贺颂的丈母娘!”话才说到此处,就见杨丽芳已拨马往东边去了。 
  俞秀莲赶紧去解马,杨健堂、孙正礼都追去了,俞秀莲也赶紧上马追上了他们。猴儿手就背着药匣拉着骡子,也往那边去跑。史胖子却拴上马坐在地下,买了一个甜瓜吃着,他并向这里的一班扭头惊望的人摆摆手,说: “没有什么可看的!他们都是到那村里看亲戚去的!”虽然这么说着,他可也直向那边看。那边田塍之间,由杨丽芳在前,一共是四匹马,最后是一匹骡子,都走得很快。尤其是杨丽芳与孙正礼,一个心急,一个性急,他们就最先闯进了东边的张家村。 
  一进村就有七八只狗围着乱吠,杨丽芳就摘下枪来刺狗。村中有许多住户听见狗这样地急急乱吠,都出门来看。杨丽芳就问说: “劳你们的驾,哪个门是张寡妇的家?请告诉我。”村里的人全都惊呆呆地,有个人就向南指着说: “那边,一拐墙角第二个门就是。”杨丽芳提枪催马就走,如同赴敌的女将。 
  一转墙角,果见第二户人家的门前停着两辆骡车,可是没有一匹马。门户很小,关闭得也甚紧。门前有两个赶车的和几个闲人,都蹲在地上掷钱赌博。一见着提枪骑马的女将来了,他们齐都吓得翻着眼,仰着脸看着。这时猴儿手也随着进村来了,他就惊讶着说: “啊呀!刚才我明明看见是四辆车三匹马进到村子,现在怎么就剩下两辆车了?” 
  杨丽芳下了马提枪去敲门,杨健堂却赶过来把她拦住,说: “别莽撞!我们照着规矩叫门。”杨丽芳遂紧紧用手敲门。杨健堂就向蹲在地上的车夫问说: “你们是随贺知府来的不是?” 
  一个赶车的就回答说: “我们是贺知府家雇来的车,今天一早雇了我们,讲好是由北京城到房山县,来到这儿可又说要顺便看看亲友。一起来的是四辆车,两辆是人家自己宅里的,除了贺知府和一位费爷,还有两位太太,这儿大概就是那位贺太太的娘家。可是费老爷、贺老爷才坐了不大工夫,就又坐着自己的车往南走了,有一位太太骑着马也跟了去啦!”说着用手向南指着。南边连着一行白杨树,就有一股小径,地上果然有车辙。 
  杨健堂急忙问说: “走了多少时候了?” 
  赶车的人说: “走了多半天啦!一来到这儿就走啦!我们是在这儿等着的。待会儿里边还有人出来,要上房山县呢!” 杨健堂急向孙正礼说: “快往南去追!” 猴儿手仍惊诧着说: “我可只瞧见车马进来,没瞧见有车马往外走呀!” 
  孙正礼打了他一个大嘴巴,说: “你这小子的两只眼哪管事儿?” 他立时上了马,往南出了村口飞奔而去。 
  此时俞秀莲也甚急躁,就帮着杨丽芳上前打门。两扇门都快被她们推倒了。里边才有个妇人的声音问道: “什么事?这么乱捶门?”两扇门开了,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一身干净的青布衣服,头上戴着银簪子,虽然老了,可还是风流俊俏。猴儿手猜着这一定是张寡妇,是贺颂的小丈母娘了。 
  杨丽芳忿忿地说: “我找贺颂,找费伯绅!”说着迈步向门里就走。 
  张寡妇伸着两只胳膊挡着门,嚷嚷着说: “哎哟!你别怔往里闯呀!你一个妇道人家。拿着枪,我们又不认得你!你闯进来,到底有什么事儿呀?” 
  俞秀莲揪起来张寡妇的一只胳臂,说: “你别害怕!我们只找费伯绅、贺颂说几句话,你容我们进去,绝不惊扰你们!” 
  此时杨丽芳已进去了,俞秀莲也随之进内。张寡妇还张着两只手,跳着脚嚷着说: “哪儿来的两个贼老婆,这么不讲理,怔闯进人家的家门?快给我滚出去!赶车的快进来!帮助我把这两个婆娘打出去!”门前赶车的跟几个赌博的闲汉,知道这件事不妙,都跑到一边去了。张寡妇在后边跺着脚儿追俞秀莲,大声嚷着,却被猴儿手从后腰一抱,给抱了起来。张寡妇的手脚乱挣扎,猴儿手却把她抱到大门口,放在了车前的骡子上。张寡妇下也不敢下,只管大声喊叫道: “来了强盗啦!街坊邻舍快来人吧!”猴儿手反把门挡住,杨健堂就说: “猴儿手,规矩一点儿!” 
  这时俞秀莲和杨丽芳已进到院里屋中去查看,俞秀莲的言语倒很和蔼。杨丽芳却因为心急,态度不免暴躁。这院子非常之小,只有六间土房,屋中的陈设倒不贫寒,却是一个男子也没有,只有三位亲戚、邻舍的妇人,还有一个丫鬟、一个仆妇,此外就是那刚才坐着车来的张寡妇之女,贺颂的姨太太。 
  这妇人年纪不过二十上下,长得不太美,可是极为风骚,红罗衫子.绿绸裤,满头的金首饰。她胆子倒是很大,见了杨丽芳一点儿也不害怕,并拿着太太的架子说: “你们可也真能干,我们躲出来这么远,你们到底还追来。究竟你们跟我家老爷是有什么仇呀?你们要打算怎样呀?难道你们拿着刀枪来,还真是非得把他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杀死吗?” 
  俞秀莲说: “你别废话!贺颂跟费伯绅在哪儿啦?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也不能动手就伤人!” 
  妇人撇着嘴说: “他们藏在哪儿啦,可是连我也不知道!依着我这回连跑也不跑。我也知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德五爷的少奶奶,你们杀了人.官方不至于拿不着凶手!” 
  杨丽芳抡起枪杆向这妇人就打,吓得旁边的婆子、、r鬟全都乱跑。妇人的身上挨了一枪杆,她就躺在地下撒泼打滚,漂亮的衣服都滚脏了.簪环首饰也都掉了下来。她头发蓬乱,满面是泪,大声哭骂说: “你们找得着我吗?我又没害死过谁的娘!我嫁了贺颂那老头子还不到二年.早先他做知府,享福、造孽,我全都不知道!他家里也不只是我这一个老婆。我跟了他就够倒霉的啦!我凭什么还替他挨杀受打?”她边说边放声大哭。也不知张寡妇是怎么下的骡子,就见她又跑进院来,低着头,向着俞秀莲的刀上去撞,并说: “你们不是凶吗?你们就拿刀拿枪把我们娘儿俩杀了吧!” 
  俞秀莲赶紧把双刀藏在背后,说: “我们与你们并无冤仇,是找你们来好好说话,你们别这样撒泼!只要能把贺颂、费伯绅去的地方告诉我们,我们立时就走!”杨丽芳也瞪眼逼吓着说: “快说!” 
  那贺颂的姨太太就喘着气站起身来,说: “我告诉你们他去的地方。你们可得只杀死费伯绅,别伤我们的老爷!” 
  俞秀莲说: “我们本来无意杀人,只是得捉住他们审问审问。” 
  妇人点头说: “得!那我就告诉你们吧!这许多日费伯绅就天天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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