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江湖之药师+番外-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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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的手来不及缩紧,让他就这么跌了出去,让脑袋磕上了地。
云倾无语。
但最后还是走向前去扶起他,将他带出敬王府。
☆☆☆
有惊无险回到端王府,除了臀上那小小一个洞以外,小春人整个好好的,没缺胳臂也没断腿。
方才还悲秋伤春什么的,小春全抛到脑后,只剩心里那一丁点的酸。
他觉得累了,念着云倾寝宫软软的床铺,想立刻往那丝绸被褥上扑,滚个几圈,而后好好睡上一觉。
哪知跟着云倾后头走,云倾才跨进门,小春脚都还没跟上,云倾一个反手,便将门关了,让小春碰了一鼻子灰。
小春眨了眨眼,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唤着:“云倾……云倾……”
房里人没作声。
小春又换了声道:“美人……美人……”
冷不防两支梅花针“咻咻——”激射而出。
小春吓得连连后退,躲了针,又慢慢往门口靠去,轻声再问:“你生气啦?”
“没那闲工夫生你的气。”云倾不冷不热的声调透过门板传出。
小春听得房里头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传来,静了一会儿没半点声响,过了好一阵子,又起了被褥翻动声,云倾似乎早早便入榻要睡了。
小春苦笑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屈膝坐在寝宫外头,靠着门板,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
其实,小春也不是不晓得自己这么一搅和,会坏了多少人的事,但自己认定了该去做的事情,要冷眼旁观不插手,那他就不叫赵小春了。
就像这些人观念里根深蒂固的“谁挡在自己面前,便得除去!”,和他被师父所教导的“谁倒在自己面前,便得治到好!”,这两者是一样的。
纵使自己所想所做,和云倾有所抵触,小春还是不会违背自己的信念。
毕竟当初若没师父救他,便不会有今日的自己。
师父给予他再次为人的机缘,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也不过只是将心比心,让希望能活下去的人,可以得到像他一样的机会活下去罢了。
“云倾……云倾你睡了吗?”小春可怜兮兮地问着:“外头很冷耶,你真这么狠心不让我进去,要罚我睡外头啊?”
屋里头的人还是不肯说话。
“那……那我睡外头便是了……你……记得要吃了药再睡……身体顾好,千万别给忘了啊……”小春还是那悲惨的语调。
房内的云倾其实醒着,他侧躺在床上,目光从方才开始便直视着门板上倚着的那个黑影没动过。
小春还是叽叽喳喳地在门外说着话,云倾静静听着,听这人扯天扯地胡乱瞎说。
他今日真的对小春动怒了,小春私下放走齐雨的举动令他无法理解。齐雨虽算不上最大的阻碍,但也是颗烦人的绊脚石,他从以前到如今不知想过多少次该把这绊脚石去掉,这次好不容易困住齐雨,却又让小春活活坏了事。
小春不是他的人吗?
为何三番两次坏他的计划?
云倾真的不懂小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兰罄比他重要?
齐雨比他重要?
就连每日端水让小春擦脸洗手的侍女,或许都比他重要。
云倾从来没这么心烦过。自从遇见了赵小春这家伙,他就每日浮躁不安。
一会儿不见他的踪影,就莫名其妙发慌,找着了他,发现他正朝着别人笑,又不明所以地发起怒来。
只要一想及小春,自己仿佛都不像自己了,一门心思都只能兜着他转,被牵过来,又牵过去,控制不了,情难自禁。
这便是喜欢上了吗?
云倾懊恼后悔着。
早知如此,当日将小春寻回,便该一掌打断他的心脉,除了这个祸害,让他再无法左右自己才是。
但一想及若真的杀了他,便再也看不见他的笑,听不见他的声音,却又万分难受起来。
云倾简直快被自己纷乱的心绪弄疯了。
这个赵小春,真是活生生一个害人精。
门外又传来一声叹息。低低地,翻来覆去包含着千种惆怅滋味。
云倾很少听小春发出这样的叹息,他不知小春又想起了什么,让这声叹息褪去了平日的吊儿郎当,变得些许沉重。
“下雪了……”门外的人说着。
这句话以后,声音突然停歇,许久不曾响起。
云倾没听见小春说话,心里觉得有些不对,顿了半晌,还是起身开启房门往外探去。
但见昏昏暗暗的勾月悬在天际,黑夜中缓缓飘落羽絮般的细雪。原本该坐着人的那个地方只留有淡淡的雪迹,而那个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云倾心几乎都窒了,他不晓得小春为何突然失踪,而且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他想到小春离开了他,不知去了哪里,便整个人完全慌乱起来。
“小春……小……”
云倾心急如焚的声音才喊出口,便见到连接药房的长廊那头,拐出了个身影。
那身影听见云倾的叫唤,猛地便抬起头来,朝着云倾这方向眉开眼笑展露笑颜。
“云倾你叫我啊,让我进去睡了吗?”
小春端着去厨房要来的热呼呼酒酿汤圆,三步作两步地又冲又跳,往云倾跑来。
“……”云倾激烈的情绪在见着那碗汤圆时瞬间冷却。
他脸色一暗,反手关上房门,又将只差一步便能跨进门槛之内的小春阻绝于门外。
“云倾啊……”小春惨兮兮地呼喊着:“外头真的很冷、很冷、很冷啊……你忍心放我一个人在外面睡吗?这样的天,会冻死人的啊!明日若是你出门看我成了冰棍儿,到时可是再怎么搓,也搓热不回来的啊!”
半晌过后,木门咿呀地缓缓开启了。
小春喜孜孜地连忙进屋,用脚将门给踢关上,在屋里美人美人地叫,高兴这几个晚上不用孤枕独眠了。
“脏死了,别在床上吃汤圆!”
过了好一会儿后,云倾的低吼再度传来。
☆☆☆
小春在端王府里安静了几天,守着他的药房、药锅、药草和收集来的稀奇毒虫,专心致力着云倾解药的研制。
没出门的几日,都是下雪的日子,下雪天最是折腾人了,以前的旧患会犯,心里头也会因为想起了往事,而不太舒服。
今儿个小春头往外一探,发觉天晴了、冬阳探出头来了,便高高兴兴地又戴上他的人皮面具,往外跑出去。
云倾甫由朝中回来,还没入门,便见着那抹身影。
云倾看小春虽易了容,但桃花眼还是闪得亮,身形动作也没多做掩饰,才这么一闪而过,使让自己给认了出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挥退身旁的贴身侍卫,扬起轻功跟着小春的步伐便急赶直上。
云倾一直都想知道小春在这京城里究竟都在做些什么,但小春为人机敏,无论派出什么样的探子,都会被他所识破。
只是先前发生的敬王之祸,让云倾再也放心不下这个人,他没做多想便尾随小春身后,想明白这个人在自己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都是怎样过的。
拐了几条小巷,通至繁华大街,小春的速度放缓下来。
小春拉了拉袄子,探了探怀里碎银,先是笑着跑去树下掷圈圈,跟着和摊贩的女儿有说有笑地,还跑去买了包糖给她。
云倾遥遥跟在小春身后,远得只能见着小春脸上的神情,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瞧小春红润的双唇一开一合地,蹲在地上同那女娃儿一起吃起糖来,接着守着摊贩的汉子也靠了过来,端了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给小春。
云倾见小春一点戒心也没有,接过之后便拿起调羹将碗里的东西往嘴里送,云倾心里一急,怕若被下毒那该如何,冲出去前却又想起小春的百毒不侵,这才停住步伐平顺气息,继续将身影隐在街角。
接着没多久,又有一个提着菜篮十四五岁的紫衣少女停在小春面前,小春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喜悦之情。
云倾双目瞪大了起来,见小春一下子笑得开怀,和那少女说没几句话,往后头让了让,示意一起走,那少女竟便跟着小春离开大树下。
“烂桃花一棵,四处勾人!”云倾冷哼一声,随即紧张地跟向前去。
因为听不见小春和那少女的对活,云倾不得已只得冒着被小春发现的危险,刻意贴近两人些许。一接近他们,这两人的对话便也跟着清晰了起来。
“爹他没为难你吧?”小春说。
爹!
听见这词,云倾不禁皱眉。
小春何时竟冒出个爹来了,怎么他完全不晓得有这一回事?
“老爷对珍珠很好,谢谢恩公。”紫衣少女羞怯含笑回答。
“恩公恩公地叫,从铭城叫到京城,你不会嫌烦吗?”
“恩公便是恩公啊!”少女答道。
“算了,你想怎么喊便怎么喊吧!至于我爹那头,他要是再胡乱来,你就告诉我,虽然我是他儿子,不过绝对不会偏帮他的!”小喜也是笑着。
两个人走在大街上,一白一紫的身形,一个眉目清朗、一个含羞带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二人简直活生生一对璧人,配得再合也不过。
街旁店铺内卖着珠宝发钗的生意人吆喝着,见他们走过,喊得更大声:“公子小姐来看看嘿,金钗、银钗、玉钗、宝钗啊,情郎买了送给姑娘,替姑娘戴上了,包你们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啊!”
“珍珠,你要不要看看?”小春被那小贩的说词惹笑了,拉着珍珠就往店里走。
“恩公买钗啊?”
“看看罢了!”小春随手拿起一支银钗,见那钗看来挺漂亮的,便在珍珠头上比了比。
不远处的云倾见着这幕,眼神顿时冰冷起来。
“奇怪……珍珠……你怎么高了一些啊……”小春纳闷地道:“我记得在铭城看到你的时候你才到我这里而已……”他比了比高度,再看看珍珠。
珍珠掩嘴笑了笑。“真的吗恩公?莫非珍珠长个儿了?”
小春恍然大悟地道:“对啊,我都忘了你才十来岁,是会长个儿的。”
“恩公自己也才十来岁,怎么讲得好像珍珠年纪多小似的。”
“我今年可十八,姑娘你多少啊?”
“啊,恩公十八了,珍珠以为您才大我一两岁罢了!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十八呢,倒像只有十六!”珍珠惊讶地说着。
“是吗?”小春摸摸自己的脸。难怪在外头见了人,无论谁都在公子啊什么的前头加上一个小字,原来自己看起来没原本的年纪大啊!
小春顿了顿,才啊了声:“我晓得了,一定是因为药浴的关系,让我长得嫩些老得慢。”
“恩公,什么是药浴?”
“药浴是用来做药人的。”小春说。
“药人?”珍珠显然听迷糊了。
小春挥了挥手笑道:“听不明白便算了,有些事还是不明白的好。”
他转了转念头,又朝珍珠咧嘴,露了个大大灿笑,喜孜孜地道:“多亏你的提点啊珍珠,你这番话又让我想到了个好主意。长得慢、老得慢,不知是多少姑娘家的心愿,倘若我能做出种药,让人抹了擦了便不会继续苍老垂皱下去,那铁定会轰动京城、风靡万千少女、最后甚至举世皆知啊!”
“啊?”珍琳有些不太明白地偏了偏头,疑惑着。但看小春如此高兴的模样,便道:“珍珠虽然不懂,但只要恩公肯做,便一定会成功的!”
“好珍珠,今天我高兴,这钗便买下来送你了。”小春大笑两声,掏了银子付了帐,便把银钗塞进珍珠的小手里。
“谢谢恩公!”珍珠得了银钗,欢喜得不得了。
小春这时突然瞥见珍珠手里的银钗钗身慢慢地变成了黑色,他有些疑惑地想了顿,但后来又想到可能是这些日子为了云倾的解药,老是摸—些蜘蛛、蜈蚣、蝎子、蛇鼠的,那些毒物残留在自己手上,才把银钗给喂黑了。
但瞧珍珠欢天喜地的模样,钗都给了,要收回来肯定扫了姑娘的兴。
小春转了个念头想,没关系,等会儿偷偷拿过来洗洗,别叫珍珠发现便成。
“走了走了,咱们快回湮波楼,我也好久没看见爹了,不知他有没有想着我这个儿子。”他拉着珍珠连忙往街上走。
“老爷每天都念着恩公的名字。”珍珠说。
“真的吗?”
“嗯!”珍珠用力点头。
珍珠这一点,小春可欢喜了。有人想着念着,心里可舒服了。
然而此时,十几步外,还有个也是想着念着小春的人,只是人家跟了他大半条街了,他却全然没注意到。
云倾冷然看着小春赠钗给别的女子,心里像是被人拧过碾过一样,非常地不顺,十分地不快活。
平时在他面前就美人美人地喊,他还以为小春只看着自己一个人。
谁知道,原来这人对任何一个认识的,都是摆出这般灿烂的笑靥。
“该死的赵小春。”
云倾一个呕啊,简直非言语可以形容。
他拳头握得死紧,忍着冲上前去将这棵烂桃花拖回府里关起来、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碰触的冲动,就放任小春和那名少女这样一路走下去,想看看小春究竟还有哪一面,自己未曾见过,
心里头不快活,一口气闷着,云倾左一声冷哼,右一声冷哼,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简直就是生人勿近,近者找死。
一顶轿子从街角来,转个弯要绕进巷子里去,前头两个轿夫本想出声请这位挡了路地白衣姑娘让路,嘴巴都还没开,云倾头一个转过来,冷冷地看了轿夫一眼。
轿夫顿时瞧出生得万分漂亮的白衣人是谁,跨进巷口的脚硬是拐了个弯差点打结,轿子一歪,里头的达官贵人在轿子里头一撞“唉呀——”地叫了声,轿子和人便飞快逃得远远,连半刻也不敢多做停留。
“哼!”
云倾又将视线放回小春身上,见小春和那紫衣站娘走远了,便加紧脚步赶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春走到湮波楼门口,他和珍珠一路有说有笑地,相谈甚欢。
这时突然有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人从湮波楼里飞奔出来,在小春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猛扑上小春,把小春整个人紧紧搂进怀里。
男人,居然是个男人!
云倾看得当场青筋爆裂,手里暗器已然在握,下一刻便要发出,让这对奸夫淫夫尝点苦头。
小春见抱着他的男人又开始嚎啕大哭,便拍了拍他的背,笑道:“爹,大庭广众的,你这可不好看啊,别哭了啦,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云倾远远听见他们对话的内容,虽然立刻停住急发的劲力,但梅花针已经发出。幸好灌在针上的力道被他收得差不多,针射出没几尺,便无声无息地掉落地上。
小春耳朵灵光,似乎听到了空中有什么声音传来,疑神疑鬼地四处望了望。
云倾见况立刻将身影隐入大树之后,没让小春发现。
只是方才那一仓促收劲,内力反弹震得虎口发麻胸口闷疼,云倾咳了声,这才惊觉自己怎么失了分寸,从跟踪小春以来就沉不住气、频频犯错,平日的冷静自持全不翼而飞。
赵小春……
云倾咬牙切齿。
铁定全是因这赵小春,自己才如此方寸大乱!
“小鬼崽子,刚认了爹,接下来就消失十天半个月没个人影,你这不是存心让爹着急的吗?”
云倾听得那男人带着哭腔说。
“爹啊,我不是跟你说我还有事吗?自然是得空了,才能来看你啊!”
“没良心、没良心,你这没良心的小免崽子!”
男人抬起头来,望着小春,在热闹繁华的街上大声控诉着。
过往的人群指指点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看那牌匾上写着的湮波楼三字,便是不屑里带着笑、笑里带着不屑。
此处可是名震京华的妓院啊,妓院门口上演的,不用深想也知是哪些戏码。
在男人和小春一来一往对话时,云倾才仔细瞧清了那男人的脸。
这一瞧,当下如同一盆冷水往头上浇了下来,叫云倾浑身上下全冷了。
湮波楼,这他所不熟悉的青楼之地,意外地,却出现了一个不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