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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活着,为自己快乐-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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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了。能不愁吗?可运气坏呀。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赵民拉他赌,说运气好了一夜能成百万富翁。他也信,开始还真能赢几个小钱,回来兴高采烈,嘴里哼小曲,多少年都没这么高兴过。不停地算计着今天赢多少明天又赢多少,轮番下去很快就能实现什么什么了。再后来就成没底洞了,人也痴了、迷了、红了眼了,成天说不信自己不转运。运气坏呀,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强强在家烦,要跟朋友一起出去打工,我不放心,挣不挣钱的,别再跟他爸似的。说多了,强强不爱听,这不,硬是走了。前天,打电话来,说是在北京,托朋友准备做保安。也不知到底怎么样。”    
    妈开始擦眼泪了,爸也在卧室里叹气。爸从来不在家务事上插言,问你妈去,爸常说。从小听惯了爸这句话,所以我们甭管什么事都是找妈。妈有时也嚷嚷,不是你的闺女呀老杜?你图轻省做甩手掌柜?爸也只是笑笑,顶多说一声,闺女不就得当妈的管嘛?    
    爸退休后迷上了养鸟,还不养别的,单养了一只黑黢黢的八哥。我一看见那只八哥,心里就有点别扭。跟人似的两条腿一前一后地走,见人来了就歪起脑袋,用那圆溜溜的小黑眼珠左看右看的让你心里发毛,不知这八哥是否真的看出了你的可笑之处,因为紧接着它会发出沙哑的嘎嘎几声,跟一个感冒的老人的笑声似的,可又不知它是不是真的在笑。仔细看它,黑乎乎的小脸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有圆圆的小眼睛亮晶晶的一闪一闪。我说,爸,什么不好养养只它,黑乎乎的。你看人家养的那鹦鹉,花红柳绿的多好看。爸说,别看它黑,可聪明了,通人性。乖乖,爸说,来。那八哥当真飞到爸的肩头,得意地瞧我一眼又啄啄爸的头发,忽然含混不清地大叫一声:来了。吓我一跳。爸的眼睛眯成两道缝,看,通人性吧?百事不问的甩手掌柜,只专心于八哥的爸今天也在姐姐哀怨的诉说中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咦,那只八哥呢?我才想起今天没见那只八哥,不知它是否像爸说的那样通人性,看形势不对趁早躲起来了?    
    妈擦着泪说:“娟娟,你看你姐——唉。”    
    我扭过头看妈,不再四处找那只八哥,对妈说:“怎么办呢?”又对姐说:“姐,看你的意思——”    
    人的悲剧就是性格的悲剧。奥塞罗的悲剧搁在哈姆莱特身上就怎么也不能成为悲剧,他且得想来想去的呢。姐这么优柔寡断思东想西的,让别人累死也帮不上她的忙。林援朝这一辈子是老太婆的裹脚,别想伸展开了。染上赌瘾跟染上毒瘾差不多,意志坚强的人尚且不能摆脱,何况林援朝这等脑子不够数,背运如影随身的人呢?简直是自觉自愿地坠落悬崖。家里人想不受牵连,唯一的办法是快刀斩乱麻,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当断不断其意必乱。可我一提这意思,她跟妈都反对。我有什么办法?    
    人家都能听我的话,孙晓林、柳紫玉、还有那些寄信来的女人们。妈总说,娟娟,你不要对你姐不耐烦。那么大的世界那么多的人不只有你们姊妹俩是一个爹一个娘?血脉比啥都亲咧,不互相照应点这世界上还有谁会照应你们?你比你姐有本事,你不管你姐可让谁管去?妈说的不错,我们是一母同胞,血浓于水,可你也是成年人了,什么是生活你跟我明白的一样多,也许比我还多,到底你比我还大呢是不是?再说,我也不能代替你生活啊,更况且你们也不听我的啊!要是离了婚,换一换心情,再弄点化妆品什么的,原来的底版又不错,说不定真能来个改天换地。不听我的,非得栓在援朝这破车上,眼看掉悬崖也不松手甘愿殉葬我有什么办法?    
    姐犹豫一会儿,说:“娟娟,你认识的人多,问问看援朝是不是在市里的哪家赌场?”    
    赌场?一听这两字,心里的火立马跟撒了把盐似的喀吧喀吧喷出一片火星,他要还在赌场就让他赌死!还找他干吗?都这个时候了还惦着他,到底有没有志气啊!打你真是活该!我看还是打的轻!压着火压着火,我对自己说,别不耐烦,让妈回头又说我。可火还是从边缘缝角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的我心里发燥。    
    “姐,”我说:“林援朝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不知道家门朝哪。他要想回家就不会摸错门,他要不想回谁能把他怎么样?政府不准开赌场,那些赌场什么的还不都是地下的,我哪找去?我得找人问去呀,不是一半天的事。我说姐,还有妈,”我转向妈,“你们都冷静一些,林援朝不是小孩子,三天两天不回家有什么呀。你们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还不把他惯的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他以后不更得赌?你有钱供他睹吗?好好,把他找回来再说。可我也得知道他在哪呀对不对?即使像姐说的,他在市里的什么赌场,到什么都赌光了他不回家他去哪?不至于把命赌上吧?”说着说着语气不由得生硬起来:“姐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林援朝这么赌,早晚得把命赌上。到时候姐你仍然是孤家寡人!还不如早点——算啦,反正你们不爱听。”我又懒得说了。    
    妈点头:“秀秀,你看娟娟不也这么说嘛?援朝又不是小孩子,到回家时还能不回家?兔子满山跑,还是自家的窝好。他那会儿出去做买卖,不也一去多少天?”    
    姐的手指头仍然抠着那个小洞:“只是这回他是挨了一巴掌走的。我还说,我是烂了鼻子瞎了眼咋就找了你这么个窝囊废!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就死在外边吧,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你!我担心——”    
    我不耐烦地说:“好啦好啦,夫妻在气头上说点过头的话不当玩儿!再等几天,他还不回来我再想办法好不好?”    
    妈想想,说:“这也行。秀秀?”    
    姐点头没说话。    
    我赶紧站起来,顺手把来时带来的200块钱搁在茶几上。我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妈打电话说姐的事,让我回家,我就把自己偷偷藏在床垫底下的钱拿出来塞包里。今天老穆不在家,拿的时候倒没费什么劲。要是他在家,哼,不知得想多少点子引开他的注意力呢。    
    “就这样吧,妈我得赶紧回家了。明明一个人在家呢。老穆有饭局。”我说。    
    妈也站起来:“哟,明明一个人在家呀,赶紧回去吧赶紧回去吧。你姐来一哭我也失机了。”    
    我又提高嗓门:“爸,我走了。”    
    爸踢嗒踢嗒的从卧室里走出来,说:“走啊?”    
    我急忙关上门:“走了走了,都别出来了。”我不喜欢告别,任何形式的告别。因为大家该说的话都说完之后将有一段不知说什么的尴尬。我最怕这段尴尬,那怕只有两分钟。所以,为避免尴尬我总是尽可能地不告别,或边告别边走人。    
    楼下自行车棚里的灯是声控的,猛然一脚跺亮它,昏黄的光线下锁眼仍然不容易看清。眼睛是不行了,可随时带着花镜不仅太夸张而且也显岁数,猫头鹰一样从眼镜上方窥视着他人,总给人一种不那么阳光的感觉。正摸索着开车,外边进来一辆车,正停在我旁边,骑车人站一边等我把车推走。我正推车要走时,那骑车人忽然大叫一声:“这不是二姐吗?”    
    这声喊不仅吓得灯光直闪,也吓得我一愣怔,谁呀这是,黑咕隆咚的认错人了吧?谁是你二姐呀。    
    “二姐,我欢欢啊。”她说。    
    欢欢,欢欢是谁?还亲的不出五服似的二姐长二姐短的。我没好气地想。    
    “二姐,你把我忘了吗?哎哟,二姐,你把谁忘了也不该把我忘了呀。”连委屈带撒娇的声音一下唤起了我的记忆,欢欢,这不是我们院的邻居嘛。刘姨家的二丫头,我同学喜喜的妹妹。小时侯老是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转,怎么都撵不走。谁知后来长大竟然变成那样了呢。人家说从小看大,三岁至老,这小丫头可不是这样。那么可爱、那么甜甜的小丫头,一笑嘴角边就漾起一对小酒窝,大大圆圆的眼睛——喜喜因为她至今还是独身一人。听说姐俩现在还不说话。妈一提起就摇头叹气,说你刘姨的命真不好,早年守寡养大俩闺女,风里来雨里去家里家外的容易吗一个女人家。可这俩闺女也不知怎么了,天生犯克,红鼻子绿眼睛的谁也见不得谁,见了就要吵架。你刘姨向这个不是向那个也不是,提起两闺女泪就成串往下掉。唉,孩子小时盼孩子赶快长大,谁知长大了更不省心。前世的冤孽呀。


第五部分空气不对了(3)

    是那个小丫头吗?多少年没见过,变成什么样了?我睁大眼想看清面前的人:“欢欢啊,多少年不见了,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你现在在哪啊?”    
    她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似的把身子往光线里趔了趔。    
    噢,真是那小丫头。阴影里还是那张清秀的小脸,大大圆圆的眼睛闪闪发亮,还是那苗条修长的身材,那两个小酒窝呢?哟,也在。岁月忘了这个小丫头了是咋的?她应该比我小两岁啊,怎么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可看着却跟三十一、二似的。    
    “欢欢啊,你一点没变,还跟过去一样,还那么苗条漂亮。”我由衷地说。    
    她笑起来,哎,连声音都没变,还是甜的像放了半斤糖。当年我们对喜喜说,喜喜,欢欢的声音怎么嗲成那样,让人听了身上起小米。喜喜就不高兴,说干吗总说我妹妹?我妹妹生来就那样又不是装的。可后来喜喜看见妹妹眼就发绿。不过那时我们也不说欢欢了怕伤了喜喜。倒是喜喜每次见了我三句话没说完就要骂欢欢,说看她那双眼睛,站不住脚的苍蝇似的,尤其是那声音,见了男人就腻的人心里发麻,轻的没了骨头。这姊妹俩备不住真是前世的冤孽吧?    
    “你也来看你妈?”我问。    
    “没有,我在我妈这儿住呢。”欢欢说着推车进去,喀啦喀啦地低头锁车。    
    没听说刘姨有什么不舒服啊?也没听妈说喜喜在刘姨这里。噢对了,这姐俩反贴门神不照脸,欢欢在家住喜喜准不回来。可要是刘姨有了病喜喜不能因为欢欢在家就不回来看妈妈吧?    
    我疑惑地问:“你妈身体还好吧?”    
    欢欢锁完车,把钥匙放进肩上背的一只小巧别致的黑皮包里,说:“好。老太太扎实着呢,每晚出去扭秧歌,穿红挂绿的,比我的身体都棒。”说着笑起来。    
    我不知说什么好也跟着笑起来。    
    笑了会儿我说:“再见啊。”    
    她笑说:“再见再见。再来时到我家坐会儿。”    
    虽说已经晚上八、九点了,但大街上仍然灯火通明,汽车轰鸣着从身边掠过,霓虹灯闪闪烁烁,一家酒吧的门楣上方,霓虹灯组成的酒杯闪烁着赤橙黄绿的颜色,很诱人很豪华的样子。人们来来往往,热闹的一如白天。照说计划生育的年头也不少了,声势也大,随处可见“还是只生一个好”的牌子。有回到一个偏远地区旅游,还在靠马路的农舍墙上见到醒目的“少生孩子多养猪”的大幅标语呢。可怎么,人口好像没见减少,倒反而越来越多了似的,连晚上都乌央乌央的到处是人。    
    小时侯,别说晚上,一到正中午大街上几乎就看不见行人,只有鏖热刺眼的阳光和阳光下蜿蜒上升的水蒸气。我们几个家远的孩子中午留在学校。班主任许老师怕我们出去闲逛出了事不好交代,也跟我们一起留在教室里,逼着我们午睡。趴在桌上,谁都不许说话,她说。我们乖乖的趴在桌上,可我们实在不想睡。再说硬邦邦的课桌也不是睡觉的地方。老师的头很快垂下来一点一点,装着弹簧似的,又很快趴在课桌上不动了。我们就在这时蹑手蹑脚地溜出去,在鏖热的大街上疯跑。杨丽娜还总喜欢爬到树上,说要在树上睡觉。还有欢欢,一放学就到我们班上来,跟我们一起溜出去。喜喜总是拉着她,不许她学杨丽娜爬树上去。欢欢腰扭的如麻糖,姐姐,我不会掉下来的,她撅着小嘴。喜喜手攥的更紧。欢欢最后也只好不爬了。多好个丫头,怎么非得跟她姐姐过不去呢?    
    我慢悠悠地蹬着车,想起了喜喜提起欢欢就马上变形的脸。也是,天下的好男人又没有死绝,干吗非得抢你姐姐的男朋友呀?再说,即使天下只剩这一个好男人了,你姐捷足先登了你也只有恨不相逢未嫁时,自认倒霉罢了,哪能浑不吝呢?    
    杜鹃,喜喜眼里喷出的火能烤熟鸡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冯涛带回家。要是不带他回家也许就没事了。可谁知——    
    冯涛一来我们家,她就不出去玩儿了,在我们身边冯哥长冯哥短的,只要冯涛说话,别管说什么她都没命的笑。你知道她笑起来时那声音。那会儿你们老说她,我还不爱听。她生来就那样呗。先冯涛还把她当小孩,也跟她说说笑笑的,俩人还互相拍手打掌,都笑的哈哈的。我也没想什么,还觉得冯涛会来事,还为冯涛能得到家人的喜欢高兴。不仅我妈喜欢他,连妹妹也喜欢他。谁不为男朋友能得到家人的认可高兴?    
    冯涛要是不长那么帅也没事了。可他长的太帅了,又高又潇洒,平头,大眼,好像总在笑似的。喜喜眼里的怒火消失了,却蒙上了一层雾霭,使那双眼睛变得又朦胧又哀伤:他的眼睛生来就是那种笑盈盈很喜庆的样子,哪怕他在生气。过去见小说里写谁谁的眼睛会说话什么的,我还以为是作家们瞎诌的。眼睛又不是嘴怎么会说话!见了冯涛,我才知道天底下还真有会说话的眼睛。    
    怎么认识的他,人家给你介绍的吗?    
    不是,喜喜仍然朦胧着眼神,在自考学习班里认识的。下乡回来后,先是在车间学钳工,因为我的字写的好就抽到厂团委搞宣传。那会儿大家都在考自学文凭。我也想考,在团委工作,什么文凭都没有到底不踏实,说不定哪天又让你回车间,从车间出来的人谁还想再回去呢?冯涛跟我一个班。开初我也没注意他。你知道,我们那会儿都是利用晚上的时间,下了班匆匆忙忙救火一样赶到学习班里。老师讲的内容又多,我们底子又差。仅为了跟上老师的思路已经自顾不暇,哪顾得上操心别人。有一晚,他正坐在我旁边,还忘了带课本,问我能不能让他看看我的课本。我把课本给他,顺便看他一眼,就这一眼,不知为什么我的脸忽一下就红了。我心里越骂自己没出息,命令自己别脸红,脸就红的越厉害,简直像着了火一样。从此以后,那双笑盈盈的眼就每夜出现在我梦里,而我每次见到他都止不住脸红。后来,后来就把那张纸戳破了,再后来我就把他领到我们家。    
    我当时真的什么都没想,只顾高兴了。你能想什么,她是你亲妹妹?后来我觉得好象有点不对劲了。冯涛不跟她说笑了,也不跟她打闹了。


第五部分空气不对了(4)

    不跟她说笑了还不好?    
    不是不好,而是——而是空气不对了,不,也不是空气不对,是那种气氛,气氛让你觉得不对劲。我也不知用什么话说好,反正就是那种说不清的氛围。好象,好象你成了多余的。她不再在冯涛面前没命地笑,也不在我们面前转来转去影子似的了,只是眼中如多了一层水,眨巴眨巴的让人觉得不对味。冯涛呢,眼神一碰她就赶紧飘走,怕火的蛾子似的。    
    我觉得心里有点别扭,于是不再约冯涛到家里来,而跟他到外边见面。可在外边见面时冯涛也不像过去那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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