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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冰雪孤城by白蛋(第三部)-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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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雪城也不再推辞,伸手去接。“你在哭?因为悲伤吗?那是怎样的感觉?”他不懂得悲哀,朱靖只让他喜悦。伤害朱靖的人,他会愤怒,然而悲伤是怎样的感觉? 
  “悲伤是………。”范芦看着侯雪城那只因为抬起,而露出的那只瘦到骨节突出的手腕,实在忍不住悲痛,别过头去。“希望宫主永远别有那样的感觉。”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美得惊人的孩子,会有一双那么冷淡的眼眸,彷佛连他的心都是毫无感情的,没有温度的。那双眼眸并不是冷酷,只是无情。 
  就像一尊冰雕的娃娃,空有人形,却没有心。 
  若只是这样,他也不会动心,就像人不会爱上雕像般。但是,这男人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那双如薄冰般的黑眸会忽然燃起炙热的烈火,彷佛要烧尽世间一切,不惜自焚。那种强烈的情感,令他震撼的无法自己。 
  他只想知道,除了朱靖,别人不行吗?……他不行吗? 
  他因为别过头,侯雪城又看不到,伸手落了空,玉剑竟然跌落地面,剑尖朝下,倾刻折为两断。 
  两人都因惊愕而沉默了。傲神宫的最高信物………。 
  范芦惶恐的已经说不出话。“宫主…………。”他冷汗直流,毁坏信物,那是死一万次都无可弥补的大罪,他简直无法想像自己会有如何的下场。他跪伏在地,等到侯雪城的惩处。 
  侯雪城沉默很久,忽然冷冷的笑了。“真是的,我竟然执着于这种物事,摔的好。我又何须这种东西呢?我所在的地方,就是傲神宫,我侯雪城就是傲神宫的信物。那东西,那玉剑,不过是个假物而已,毫无意义。” 
  他摆手。“将那物事丢了罢。” 
  冰雪孤城第三部第六章不渝(前篇) 
  侯雪城虽如此吩咐,但范芦哪敢真的丢弃,他双手捧起折成两断的玉剑,细细检视有无接合的可能。忽然间,一张纸片从断处飘落至地面,范芦讶然拾起,细看之下不禁大惊。“宫主!” 
  “嗯?” 
  “这是…………,冰心诀第九层心法,上头写着:“第一代宫主补遗”………。” 
  “哦?”侯雪城挑起眉毛。“拿来。”他停了一下,又道:“你念来我听。” 
  正在这时,朱靖推门进来。“雪城,外头的………啊,范掌司……您亲自来了?”他虽在朝廷等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在傲神宫却比范芦低一辈,便依着宫礼参见了。 
  范芦只看了他一眼,眼中却有着说不出的怒意,虽知道不能怪朱靖,却仍是五味参杂。他朝朱靖拱手,然后对侯雪城躬身。“宫主,那件事情,便下次再议吧。属下告退。” 
  他将纸片双手递上,放入侯雪城手中,侯雪城却摆手挥开。“你收着吧,有空再议。” 
  待他退下后,侯雪城问朱靖道:“你不是忙婚事吗?找我什么事?” 
  朱靖微微一笑。坐到侯雪城身边。“才上完朝,过来看你,想念你。你可想念我?” 
  侯雪城奇道:“奇怪了,不是刚才下床离开,不过议个事就想念,那你还能办什么事?” 
  如此不解风情,朱靖也没什么可说的。此时已快到午时,下头的人送了膳食过来,朱靖将他抱下床,放到桌边椅上,慢慢给他解说饭菜的方向。曾经想喂他吃东西,但侯雪城冷冷拒绝,说自己虽看不见,却还不是废人。因此只好作罢。 
  凝视着侯雪城慢慢用着膳,朱靖好想伸手摸他,却又不敢。这个爱人的威严,他是从小领教,从小忌惮,但是真想抱住他。真希望一辈子都能别放手。此时的幸福如此珍贵,但又明知非常短暂,这人随时可能消逝。 
  半夜时分,朱靖总是起来凝视着他,默默流泪。要如何才能保住他?如何才能和他厮守?如何才能令他展颜? 
  每当看着侯雪城发作,痛苦到全身痉挛,连汗水都隐泛血色,就知道那种苦楚实在不是人能忍受。无法代替他身受,却又无可奈何。要怎么做,这为了他做尽一切的爱人才能远离这样的痛苦? 
  朱靖真愿意牺牲一切来换取,什么未来,什么亲事,他都无所谓。眼前的一瞬就是他的永远,他只想保住这个爱人。这样的感受又辛酸,又幸福,又快乐,又哀伤。但是侯雪城永远不会懂得吧? 
  好寂寞,有种要沉下去,又爬不上来的感觉。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不知道如何做,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下去,不知道两人该如何歇息。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一日又一日,只能看着爱人持续虚弱下去,一日又一日,守着即将落尽的夜幕。 
  到底,该如何做呢?到底,该如何救雪城的性命?朱靖只觉得喉头苦涩。 
  若失去雪城,他要如何活下去?在没有得到前,他只是盼望。成日思念,只要看到雪城就开心,就满足,从来不敢奢望其他。但是得到雪城后,在尝过那样幸福的极致之后,却又要失去。朱靖无法想像自己该当如何承受,若是失去了,该当如何独自活下去? 
  为何他会得到这样的怪病?难道上天令他失去武功还不够?到底要如何才能救他?为何练了冰心诀便不可动情?这是怎样残忍的武功,怎样没有人性的心法?朱靖真是恨到极点。 
  他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再次凝视着爱人。侯雪城安然的用着膳,他是九皇叔的亲子,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说起来,算是自己的堂弟吧?若生长在王家,彼此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对立?相爱? 
  不管如何,都不会到这样的境地。但是即使雪城落到这样的处境,每天熬着那样的苦楚,仍是对他微笑,依旧毫无后悔。他说这样就已足够,他说已经很幸福。但是雪城不会明白被留下来之人的感受。永远的凄伤,无尽的黑夜。 
  他落下泪来。 
  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侯雪城慢慢的道:“你又哭了?伤心的感觉?范芦也哭了,他也伤心。伤心………就会流泪………。” 
  朱靖反握住他的手。“你这样已经够了。我不求你连这个都懂得。我该满足了,却又想着希望永远,贪心到无耻。其实有这一刻,应该已经足够。” 
  侯雪城淡淡的微笑。虽没说什么,却让朱靖忽然有种安慰的感觉。“你放心,韩相国府里的寒魄丹一定能救你性命,我无论如何会到手,决不让你死。” 
  侯雪城淡淡的道:“生死,不过是一瞬间。朱靖,都没所谓的。没有后悔,其实就够了。”侯雪城的声音沙哑,却仍然冷峻而傲岸。“我并不想当悲剧性的人物,我是侯雪城。即使要死,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朱靖,就如我不懂得你悲伤的感觉。你也不会懂得我的执着。” 
  朱靖凝视着他。虽然感觉他体内以往超凡入圣的功力已经不再复存,但是那种君临天下的冷漠与威势,却完全没有更变,让人不自觉的俯首称臣。 
  他不觉有些气馁,放开他的手。“雪城,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好呢?”他低低的叹息着,然后忽然紧紧拥住了他。 
  侯雪城推开碗筷,“以后我不在了,你上有高堂,又有保家卫国的责任,好好活下去,和韩晚楼过下辈子也就是了。她是个不错的女人。” 
  朱靖苦笑。“我和晚楼成亲,是为了你啊。晚楼她………其实爱上了你。前些日子,她来找我。说她父相很坚持这门亲事,若是她不允,那“寒魄丹”就不可能交给我。晚楼她……一心一意,只是为了你着想。” 
  侯雪城对韩晚楼毫无感觉,即使知道她对自己有着感情,也仍不去在意。只说:“那就不好,你娶了她,她该全心全意只为你一人而已。而我从来不需要她,她替我想什么,都和我无关。” 
  他忽然觉得心中似乎压着一块大石,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满足?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不再有所求?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感觉到幸福? 
  从回到庆王府,朱靖就只有不断奔忙的为他找灵药,求大夫。即使在他身边,也只是黯然流泪。那个自由不羁,如同天上孤鹰的男子,却为了他镇日担忧,愁眉不展。连那个任性的韩晚楼,都要为了他收敛骄纵的性情,情愿嫁一个不爱的男子。 
  他记得当时韩晚楼意气飞扬,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自信,想要就要,想做就做,从不去计较其他,也不管别人的想法。如今,是否一切都变了?而这个变数,却是他这个人。 
  他对自己所选择的从不后悔,但是却没想过别人的感受。第一次去试想别人心情的时候,侯雪城觉得彷徨。一切似乎,只是个错误。 
  “雪城,你在想些什么?”朱靖觉得不安。第一次发现侯雪城如此的遥远,他握紧小师叔的手。 
  侯雪城没有理会他。从不懂得什么叫做自我牺牲,也从来不屑。但是他们的做法,却让他觉得有种朦胧中的不祥。 
  待他离开人世,朱靖和韩晚楼的未来,将会如何呢?他的存在是否曾经有意义? 
  侯雪城慢慢低下了头。 
  冰雪孤城第三部第六章不渝(后篇) 
  夜凉如水。 
  侯雪城握紧手中的玉像,那是他这几个月从未离身的东西。沉吟了良久,终于放在桌面。他拿起玉箫,低回的叹息一声,对范芦道:“走吧。” 
  范芦弯腰抱起他,离开了他住了半个月的处所。 
  下了“静芦”,范芦正想穿过花园,视线猛然触及樱花树下的一个幽黑身影。他站住脚步,与那黑影相对凝望。 
  朱靖缓缓走向两人。他的脸色铁青的可怕,那张贵族优雅的脸孔狰狞的扭曲起来,“这么晚了,你们,想去哪里?” 
  侯雪城示意范芦放下他,在凉亭内落坐。“你先出去守着。”待范芦退下,他转头对朱靖道:“你该明白,我是打算要走。” 
  朱靖微微一震,苦涩的道:“我待你不够好吗?你要离开我,甚至没有一声告别。” 
  侯雪城淡淡回答,“如告诉你,恐怕你会阻止。”他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我在此已打扰太久,本该离去了。” 
  “你往哪里去?回傲神宫?我和你一道走。” 
  侯雪城摇头。“你尚有高堂,又身有保国重任,如何能够远游?”他默然半晌,“朱靖,我留下来,只会让你镇日伤怀。我对你半分用处都没有。………等到韩晚楼嫁过来,你就会忘了我的,韩晚楼对你很好,你会幸福的。” 
  “住口,……住口!”朱靖厉喝,“你是想惩罚我吧,是不是?我的幸福是和你在一起!”朱靖抓住他的肩膀一阵摇晃,“你为什么不懂,终我一生,我只爱你一个人啊!” 
  侯雪城凝视着他,伸出手抚摸他的脸,过了很久,他放下手,“我该走了。” 
  “别走!”他一把抓住他,紧紧拥住他的身躯,“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别让我失去你。” 
  侯雪城深深叹息一声,轻声说:“若从未拥有,又何来失去?” 
  朱靖必须抱着他,感受他的体温,这个人总是如此冷淡遥远,不管他如何努力,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心。有时候他几乎觉得,自己似乎爱上了一个没有人类感情的冰雕娃娃。 
  侯雪城这次没有反抗,任他对自己需索的拥吻,他虽极力令自己冷静下来,气血却不断的翻腾,他推开他,“我走了。” 
  朱靖扭曲着脸,满眼伤痛,“我不会让你走的。”他一把攫住他的腰,将他按在树上,开始不断的吻他。侯雪城惊觉到这侵略性的举动,不禁急怒,他的手已探入他的衣襟,他用力推不开他,怒道:“放开我!” 
  朱靖的唇封住他,一手撕开他的衣襟,抚摸他的胸膛。“雪城……。”他炙热的呢喃。他碰触他的态度既强硬又温柔,侯雪城却僵硬起来。“放开我。”他惊怒交加。 
  朱靖用身躯紧紧按住他,“我不会放开你的,现在不会,将来不会,今生都不会。” 
  “朱靖,你太放肆!” 
  朱靖的苦笑扭曲了脸孔,“雪城,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没有当你是我师叔过,我保护你,尊敬你,对你唯命是从,只是因为我爱你。” 
  他恐怕雪城那样剧烈的挣扎而弄伤了自己,双手滑下他的腰,将他固定在树干上。 
  那么细的腰,他的心中掠过一阵心痛的怜惜,不自觉的减轻了手上的力道,如果太用力,可会折断他的腰吧? 
  侯雪城却抓到了机会,一把拔出他腰间的剑,刺入他肩膀。 
  朱靖怔了怔,这一剑的去势他看的分明,却没有想要躲开。他看着他,眼中的哀伤胜过忿怒,怜惜多过痛楚。他的声音低沉,“一连两次,你都用我的剑伤了我。” 
  侯雪城深吸口气,“你再不退开,我会用它来杀了你。” 
  朱靖摇头,“我一退开,你便要离我而去。” 
  侯雪城长剑抵住他胸口,提高声线。“让开!” 
  朱靖凄然长笑,“要我眼看你离开我,我宁可让你亲手杀了我。” 
  侯雪城的长剑颤抖起来,忽然他张口吐了一口鲜血,然后一口接一口呕血,全身瘫软下去。 
  “雪城!”朱靖大惊,正要扑去,忽然一道人影急掠而来,一掌逼退他。正是范芦。他扶住侯雪城摇摇欲坠的身躯,对朱靖怒目而视。两人互相凝视对峙。 
  范芦小心翼翼的拥着他,尽量不去碰触他身上的伤势,侯雪城紧闭着眼,静静偎在他怀中。 
  范芦凝视着侯雪城,怀中之人的睫毛极长,在雪白的脸庞上形成弧形的阴影,显得特别脆弱,弱不胜衣。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如此拥住侯雪城,除了朱靖,侯雪城几乎是不让任何人碰的。他一阵心痛,越加拥紧他。 
  “放下他。”朱靖终于开口,紧紧盯着动也不动的爱人。“范掌司,眼下只有我能救他,若他死了,我也断不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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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靖端着药碗走进卧房,侯雪城仍然沉睡着,他在床侧的椅上坐了下来,将药碗轻轻放在几上,凝视他清秀无俦的容貌,深深的叹息一声。 
  这七天来,侯雪城仍然高烧不退,身子却冷得像块冰般,偶尔睁开眼睛,意识也不清明。 
  朱靖连夜冲进韩府,硬是预借韩府奇珍“寒魄丹”,韩相国在韩晚楼极力游说下,终于答应借出一半。但一半寒魄丹的效力却并不大,服下后却只是暂时保住他的性命。如果再不清醒过来,他实在怕他会熬不过这个晚上。他深吸一口气,拂去这些令他痛苦的想法,“雪城,我们该吃药了。” 
  侯雪城仍然没有反应,他心下酸楚,柔和的抚摸床上男人汗湿的白发,过了半晌,他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低头哺入侯雪城的口中。 
  这一次,他不再将药汤呕出来,朱靖心下微宽,“是了,乖孩子,要喝药才能康复阿,你一定能够活下去的……,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他说到最后一句,几乎哽咽了。 
  侯雪城让他喂入了半碗药汤,忽然头一偏,急促的咳嗽起来,竟将方才喝下的药汤尽数呕了出来,朱靖慌了手脚,只见他咳的厉害,却又没有力气,一时之间,一张雪白的脸庞咳的通红。 
  他呕尽药汤,朱靖见他又昏沉睡去,不禁目中含泪。 
  老天爷阿,只要他能够活着,他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取,那怕是自己的性命,他都……。 
  黄御医这几天都后在隔房休憩待命,此时听房内有了动静,连忙进来诊治,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侯雪城的腕脉,不敢看朱靖盼望的眼神,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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