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来飘去-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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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山其实不高,100来米的小山头,可是平常人只能走上去,枚想攀上去。
终于有一天,枚和帅恩一道爬上了紫云山。当帅恩还在喝水喘气的时候,枚突然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爱上了你。〃说这话的时候枚的脸是红的,不过她知道自己胆子其实很大,所以放了胆子直视帅恩。帅恩一口水差点呛了出来。他别过脸来望了望这个小女孩,笑了起来。
〃我知道,〃帅恩说,〃可是我不能接受。〃枚疑惑了:〃为什么?〃帅恩说:〃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你。看来今天是时候了。知道我为什么逃到这里来吗?〃枚说:〃因为情,对不对?〃
帅恩说:〃我结过婚,有个青梅竹马的妻子。她和我一样,也热爱登山。我们有一条柯利牧羊犬,最愉快的事情就是一到周末,两人一狗结伴而行,去征服缅因州大大小小的山。那真是最美好的日子。她比我强,攀岩的时候我总是凭力气抢在前面,却忘了看路,结果总是走回头路。而她却是很耐心,一双敏锐的眼睛总是在寻找捷径,所以最后总是她先到山顶。
〃只有一次例外,那其实也是我和她最后一次攀岩。我笑说她之所以能找到捷径是因为
我总在前面,我的错误事实上帮助了她避免重蹈覆辙,假如她走到前面我一样能找到最快最好的道。于是她先我而行。那座山不陡,可是很高,岩性是不够结实的砂岩。快到顶的时候她打滑了,她的挂钩挂在了一块松动的岩石上,不可避免地向下滑去……本来也没什么,我的腰和她的腰有一根绳子相连,生死同命的。我以为可以拽住她。可是两人的重量实在太沉,我的爪钩也开始松动。她试了两次仍然不能找到附着之处,身子悬在空中。她说,帅恩,让我走吧!我不能让两人一起死。我说,坚持住!我一定要救你!可是她自己解脱了挂钩,最后只说了一句,帅恩,好好活着!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了下去却毫无办法……很可怕是不是?我100遍地想那全是我的错,可是仍然不能救她,也无法忘却。我离开了缅因,来到了这里,一度也不再攀岩。可是,现在又开始了。也许,这真是命运……〃
枚愣在那里。紫云山的风很大,枚甚至有些立地不稳。她早料到孤单如斯的帅恩必有些鲜为人知的秘密,然而还是没有力量来承受这样的故事。
帅恩继续说:〃其实我一直在努力好好地活着。我试着忘记伤口,也许伤口好的时候我又可以重新开始。〃
枚心里一团希望的火花跳了一下,她小心地问:〃我可以帮助你吗?〃
帅恩看着枚,眼里有一点点温柔,他说:〃你很好。可你是个孩子,你不明白。〃〃我
明白!〃枚叫道,〃我已经开始明白什么是爱情。我爱你!〃帅恩摇着头,微笑地拥抱了一下枚,说:〃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可是我不能接受。我还没有力量承担一份新的感情。〃枚说:〃你在压抑自己。〃〃也许吧,〃帅恩没再看枚,一双眼睛回复到惯有的空灵,〃我还是应该感谢你,至少我可以重新开始登山。〃
一种歇斯底里的感觉在枚的心里升腾起来,她叫道:〃我知道全世界有几十亿人像我一样,渺小,无用,从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枚,不要这样。〃帅恩抱住了枚,〃你知道你有多美丽吗?你可以得到任何一个值得你爱的男人的。但是你要坚强,要学会等待。也许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缅因登山。〃
枚不再说话。她多希望就这么被帅恩抱一辈子,永远不要醒来……
毕业之后,枚和帅恩还是各奔东西了。枚在北美东部找到了一份工作,业余时间便去攀岩。攀岩已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学会忘却和成长的手段。地面上的生活是静止而麻木的,只有在万仞之上贴着坚硬冰凉的悬崖壁,枚才能感受到风的活力。没有帅恩的日子里她成长得如此之快,担得起老成二字,因为短短时间之内她便赢得了同事的信赖。不过她孑然一身也引起了各式的猜疑,有人因知道她攀岩便猜想她是个同性恋,并在其中充当男性角色。枚听到这些谣言只是一笑置之。当心真正痛楚的时候,其他的伤害便微不足道了。
她攀了许多州的山,惟独没有缅因。依然幻想着某一天能有机会和帅恩同行,虽然那个想法只是定在天边的一颗星,夜晚晴朗的时候它很亮,有云的时候看不见,无论如何是触摸不到的。
枚和帅恩保持着EMAIL来往。不过她的信从来是嘻嘻哈哈不留一点儿伤的。她已经深深地收起了自己对帅恩的感情,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耐心。帅恩也从来没有发觉信中的孩子在长大。终于有一天他告诉枚自己有了个女友。沉寂了数天后的枚回信说,恭喜。
枚知道了什么感觉叫心死。她突然发现自己已不那么勇敢,不再是一只试图滚得远一点的苹果。她甚至不好奇那个女孩长的什么样,是哪国人氏,她又是如何令帅恩伤口痊愈的。心中隐忍和潜伏的暗流居然没有爆发。枚想,她不会再走上前勇敢地说爱他了。也不会有别的男人值得她这么做了。
枚仍然爱逛酒吧,只是她选择一个人喝酒。蓝色情感炸弹对她已没有威力,她更在意酒里的酒精,那个让她半眯了眼的东西。只是她不会让自己喝醉,因为吧里没有让她信任的眼光。
只是有一天,一个男孩走向前。〃我叫帅恩,〃男孩自我介绍,〃我注意你很久了。黑衣,长发,充满野性和神秘的气息。〃帅恩?枚心里一动,抬眼一看,可是此帅恩非彼帅恩。男孩继续说:〃我知道你叫枚,也知道你是个攀岩好手。我也攀岩的。很钦佩你。〃枚笑了一下:〃你,FBI?〃男孩说:〃不是,可是我希望有一天能当上FBI。要不练习攀岩干什么?你呢,你为什么要攀岩?〃枚大笑:〃是为了练习心脏。我有心脏病。〃男孩狐疑道:
〃你开玩笑吧?〃枚道:〃就算是吧。不过假如你为了治伤或是学会健忘,攀岩最有效了。〃
再后来枚和男孩一块儿攀岩。男孩总爱抢在前面,而枚总是最先到达山顶的。后来枚跟帅恩发EMAIL,说另一个帅恩爱上了她,向她求婚。帅恩问她接受了没有。枚说,没决定呢!事实上枚一口拒绝了,就像当初帅恩拒绝枚一样。他不是对手,没有冷漠的耐心,需要未来和承诺。
〃你还是个孩子,〃枚说,〃我不能接受。〃难孩伤心,可是并没有转身消失。他仍然和枚一块儿攀岩,仍然抢在前面。
又出产了一颗痛楚而强健的心,枚想。可是她甚至一点不觉得内疚。也许是因为虐待转移,对一个帅恩的恨转到另一个帅恩头上。又或许是因为伤心的故事一再重复,自己已然麻木了。
有时枚想,上面的小帅恩万一掉下来了她会不会去拉呢?应该会吧。假如自己掉下去了会不会有力量解开腰间的绳索呢?她不清楚。不过她知道命运来临的时候她会说:好好活着。
快乐是一种享受,痛楚又何尝不是?生命永远是短暂的,美丽也无法永恒。假如有机会,就做一只最美的苹果吧,挣脱束缚自己的树枝,努力地滚得远一些,顺着山坡滚。因为我们没有理由活得不精彩。
黑暗之舞黑暗之舞(1)
面对太阳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一种歌声。像不可抑止的忧伤,缓缓流淌。歌声中有人在舞蹈,它悬在脑后,悬在空中,顺着风势飘扬。她相信,那是黑舞之灵。
123磅!宣宣站在磅秤上发出一声惊呼,身子亦晃了一晃,仿佛屋檐下的风铃骤遇一阵突如其来的急风,哗啦啦乱响了一阵。
开春的时候宣宣染上了流感,又是打针,又是吃药,住院了三星期,本以为可以减点儿肥,没想到巩固期放开胃口吃了一阵子,体重反倒升了10磅。翻开时尚杂志,苗条女艺人的照片比比皆是,Courteney Cox; Calista Flockhart; Elizabeth Hurley; Nicole Kidman; Gywneth Paltrow, 无不刻画着金属时代吝啬的曲线。 宣宣哀嚎一声,在这样以瘦为美的社会里,做女子真是辛苦,说什么身体美的女人以美的身体悦人,思想美的女人以美的思想悦人,二者本没什么区别,其实还是前者来的实惠。现在年轻女性若长得其貌不扬想出名可不容易,思想再闪光也没用,没见媒体炒作的均是些美女作家、美女艺术家嘛。没什么好说的,减肥吧。想想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又将是芹菜胡萝卜外加无卡路里可乐,宣宣不由神情惨淡。
叮铃铃电话一阵骤响,宣宣吓了一跳,是在芝加哥的姐姐打来的。〃嘿,最近忙什么呐?〃 宣宣懒洋洋地答道:〃还能忙什么。健身加减肥,现代时尚。〃〃哈,你也要减肥了。要不要老姐我教你几招啊?〃〃省心吧。〃宣宣一边侧着脑袋夹着电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街上随便找份杂志就有好多招呢。无非是多吃蔬菜水果啊每天锻炼半小时啊喝牛奶要喝脱脂的啊晚上8点后不许进食啊,狠点的有吃减肥药减肥茶减肥套餐,邪点的有吃肉减肥法蛋白质减肥法呕吐减肥法还有辟谷功呢。
电话那头姐姐大笑:〃欢迎来到尘俗的世界!你不是说绝不媚俗的吗?怎么也开始干减肥这种俗事呢?〃〃身上多余的脂肪便是俗世的食物所致,〃宣宣说,〃减一分,俗气去一分。〃〃算了,不跟你做口舌之争了。喂,老妈让我问你有没有新动向?〃 宣宣知道新动向指的是男朋友,但故意装傻:〃没有啊,最近天气不好,一会儿下雾一会儿下雨,能见度极低,每天下班我就回家,动什么动,向什么向。〃〃哎,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啊?
再等下去你就不值钱了。〃〃姐,那些事情让我烦躁。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理由和目标。〃〃 你存在的目标就是找男朋友,结婚,传宗接代。〃〃那是责任,不是目标。如果有钱我可以雇人去干那些事。〃〃亏你想得出。要不要老姐打1800电话订一个老公给你,然后UPS寄过来?〃〃好啊,好啊,〃宣宣故作欢欣鼓舞状,〃那样最省事了。〃〃难怪老妈提起你就头痛。算了,我这也是鞭长莫及,自个儿看着办吧。我得去接杰米了。〃啪,电话挂断,人去音无。
姐姐属于那种风风火火但按部就班的女性,读书,工作,结婚,买房,生孩子,就像卫星按轨道运行春天花开夏天下雨秋天刮风冬天有寒流一样,准确得无可指摘。宣宣却对这种生活的既定性不以为然,觉得其活法比刷牙产生的泡沫还要无聊透顶。照她的想法,姐姐是被一根绳子牵着走路的,活得不出脱。不过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她也不大清楚,只是希望新鲜、无定数就好。宣宣喜欢某个突发事件,然后由此突发事件产生灵感做些什么特别的事。从这个意义上说,新增的10磅也不完全算坏事,至少宣宣找着了当务之急减肥,她决定出去买胡萝卜 。
宣宣来到附近的一家超市。除去大城市熙攘的街头,超市好像是惟一看到人的地方,穿着大裤衩拖地的少年,用篮子提婴儿的父亲,摇铃铛化缘的老人,坐在门口抽烟晒太阳的青年,仿佛日子永远无忧无虑。超市门口有一个小黑孩在翻筋斗。他翻得不紧不慢,身形说不上曼妙,但还算洒脱,偶尔还来个扫堂腿,像是在中国某个戏剧团训练过。宣宣看了一会儿,往旁边的盆里扔了一美元。男孩停下来,朝宣宣咧嘴一笑道:〃谢谢。我爱日本人。〃宣宣道:〃你弄错了,我是中国人。下次再弄错的话,我就把钱拿回来了。〃男孩双手交叉抱胸鞠了一躬,还是日本拳术的架式。宣宣摇摇头,摆摆手走进了超市。
宣宣耳朵里塞着耳机,沿着食品柜架子摇头晃脑边行边看。一个人的时候宣宣喜欢把自己整个儿锁在音乐盒子里,在她看来世界是因为音乐才有了生机。因为要减肥,她对食品的营养价值表看得特别仔细,只可惜好吃的东西热量必高,卡路里低的又尽是些能让嘴里淡出鸟来的货色。宣宣挑来拣去只发现了两三样可吃的东西。突然背后有人拍她,嘿,小姐!宣宣回头一看,是刚才在门口翻筋斗的那个小黑孩,手里举着一副墨镜。小姐,是你的墨镜吗?宣宣拿过来一瞧,可不嘛。也不知什么时候遗失的。宣宣一笑,谢谢啦!小黑孩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宣宣摘下她的耳机。是爵士乐吗?宣宣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当然啦,小黑孩得意地说,从你摇头的方式看出来的。听摇滚的人一般脑袋点得极重,像是快要掉下来一样。 听通俗的人只在有重音的时候点点头,不是很频繁。只有听爵士乐的人脑袋一般是平移的,幅度小,但比较频繁。宣宣一听乐了,有道理啊!
小黑孩接着说:〃我也爱听爵士。你听的是谁的爵士?〃〃David Sanborn; Al Di Meola,还有 Jeff Lorber,我觉得他很滑稽。〃〃滑稽?〃小男孩摇摇头,〃他的音乐已经不是爵士了。他把funk; R&B; 摇滚和电子爵士统统融在了一块,那叫大杂烩。肤浅之至。〃
〃那我该听谁的?〃宣宣问。〃像我一样,从头开始。1975年之前的所有爵士乐按照字母顺序听。不听白人乐队Sidemen例外。也不听非洲乐队回到丛林之类的假玩意儿。〃 〃
你还挺懂行的,〃 宣宣笑着说,〃想不想和我一块午餐,随便聊聊?〃〃我以上帝安拉还有佛祖的名义发誓,〃 男孩道,〃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宣宣笑道:〃那你怎么有劲儿翻跟头?我才不信呢。算了,我请你吃饭吧。〃
黑暗之舞黑暗之舞(2)
他们来到超市底层的小吃部,宣宣问男孩吃什么。男孩指了指乌冬面。〃你会用筷子吗?〃宣宣问。男孩摇摇头,说:〃我会用叉子啊!〃宣宣给小男孩点了一碗。小男孩一边用叉子扒拉面条,一边埋头猛吸。一根面条蹦得老高,甚至弹到了他的额头,小男孩一抬头,那根面条顺着鼻梁溜下来,最后波地一声,响亮地进了嘴巴。不多会儿,小男孩已然一碗面条下肚,他仰起头来拍拍肚子,满意地打了个健康的嗝。
宣宣饶有兴趣地看着小男孩,问:〃这么喜欢吃面条?〃 〃我们那儿有中国餐馆,〃 小男孩说,〃我最喜欢吃的除了比萨饼,就只有面条了。〃宣宣笑着摇摇头。〃不信?〃男孩说,〃捞面比乌冬面好吃,汤不那么多。要不下次你请我去我们那儿的中国店吃算了。〃宣宣问:〃除了翻筋斗你还会什么?〃 〃这根本不算什么。我还会跳舞呢。〃小男孩不无得意,〃不过,我的曾曾祖父比我强多了。我的曾曾祖父思旺,可是我们克夫曼家族的头一号舞蹈家。他从前是在南方棉花带农场干活的农奴,每天破晓时分,他就跳着舞开工了,一直跳到日落。
吃饱了饭的小男孩开始手舞足蹈、口沫横飞起来。宣宣静静地听着,一个鲜活的形象出现在眼前。
黎明时分,空气尚且寒冷,思旺便闻鸡起舞。他瘦长的身躯在刚刚升起的浓黑的北卡晨雾中旋转,跳跃,立定,亮相。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种植园内有的是他跳舞的空间,到处是他的舞台,他是这里的舞蹈王子。思旺旺盛的精力产生了无穷无尽的灵感,编排出一组组自己乐在其中别人却不知所云的舞蹈。太阳下山的时候,他就会伸直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