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慰藉-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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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不会怎么出来挣钱呢?”如玉扭头跑下去了。不一会儿,老陈上来了,他向台下鞠了个躬,哑着嗓
子打圆场:我给大家来个光棍儿哭妻好不好?
“下去,下去,我们就要让颜如玉唱小寡妇上坟!”台下又一片叫声。
不管台下怎么起哄,如玉却一直没出来。
台下就有人嚷嚷:不看了,回家睡觉去。
大舅脸上挂不住了,大舅对总管说,你去把老陈和那个女演员叫来。不一会儿,老陈和如玉来了。大舅说,你
们不是存心拆我的台嘛,点那个曲你们怎么不唱?老陈嘿嘿一笑,说她确实不会唱。大舅说,我不信,这么简单能
不会唱?如玉说,我真不会。大舅说,你要唱,我给你一百块。如玉摇摇头。大舅说,那我给你五百,五百你唱不
唱?老陈眼一下亮了,扭过头对如玉说,要不你临时学一学?如玉没吭声。大舅说,五百不满意,一千你唱不?如
玉说,你就是给我一万,我也不会。大舅火了,瞪了老陈一眼,说你还让人点歌呢,这么简单的曲都不会,还会啥?
老陈赔着笑说,我领她去学一学,一定满足矿长的要求。大舅说,这就对了,不就逗逗乐吗?老陈领着如玉走了。
可那晚如玉终究没有再登场。
第二天一早,大院里重又忙碌起来。总管对我说,马上就要起灵了,你让鼓匠班那些人赶快吃饭。我走进帐篷,
忽然发现如玉不见了。老陈淡淡地说,走了,刚刚坐车走了。我说,你把她打发了?老陈说,我也没办法呀,她把
事情搞砸了。
办完了丧事,我向大舅辞行,顺便提起了如玉。大舅说,你们是同学?她可把我整得好没面子,给一村人留下
话柄了。我说,她肯定有她的难处,咱们不能强人所难。大舅说,不就是个唱歌的嘛,假正经。
我觉得有点对不住如玉,有一次去市里办事,就去看她。她住在城市边缘的一处大杂院里,当我走进她的小屋
时,却发现门挂着锁。邻居老太太告诉我,如玉一大早就走了,大概去公墓了,今天是她男人的忌日。我一下愣在
那里,说,她丈夫死了?老太太说,死了一年了,你是她同学你不知道?她丈夫去抓逃犯,身上给捅了七八刀,还
抓着那亡命徒不放。老太太叹了口气又说,如玉这孩子也是个死心眼,男人为公家死了,她不找政府倒进了鼓匠班
子,真是糊涂。
我良久说不出话来。
貌美如花,心情似玉。美女和英雄绝配,问世间还有几个如此痴情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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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红唇之谜一条短裙:张春燕
晴进医院大门的时候,嘴角闪现出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是自得其乐、自品滋味的那种意思。她腿上的丝袜在
夜光下闪着俏丽的色彩,短裙游鱼般摇摆着。此前,晴很少穿短裙,几条牛仔裤悠闲地打扮着她青春健美的双腿。
还是7 号病床的老伯,用病入膏肓却还跳跃着激情的目光盯着她说,晴护士,你的腿真美,应该穿裙子,裙长以膝
盖为界,配以深色的长筒丝袜,那简直漂亮极了。
晴的脸红了。没有恋爱过的她,第一次对自己双腿直白赞美的人,竟是这位行将入土、目光渐渐枯萎的老人。
晴为19岁的自己很少听到异性的赞美感到酸楚,自己平时太孤傲,那些平庸而稚嫩的同龄男孩的目光就不敢在傲视
一切的美少女身上流连忘返。面对病床上喘息的老人,晴想,姜还是老的辣,因而也就有了对老人的感激。她动作
轻柔地为老人做静脉穿刺,老人的皮肤像冻伤的茄子——又青又紫又厚又硬,针头难进,血管也枯萎了。实习护士
晴全神贯注地用针头查找老人没有丝毫生气的血管。
老人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看到晴脸上红润的光泽,好像看到了某种鼓舞,喘息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说,当
年我们在延安,条件那么艰苦,生存环境那么恶劣,可那些小女兵啊,尤其是那些从南方来的有知识有文化的姑娘,
太会展现女性美了,头发上扎块手帕,或绑段红丝带,那个美啊——老人又虚弱地咳嗽起来,但迸发着激情的目光
却像黑暗中的火炬。
晴决定买一条长及膝盖的漂亮短裙。晴不是没有自己独特的审美,晴要在不动声色中展示自己优雅的气韵。晴
在买裙子的整个过程中对7 号床的老人心存感念,她想买了裙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穿给老人看。晴期望着再一次听
到老人那些毫无修饰的赞美,她的脸就会再—次红起来。晴知道自己脸红的样子,像两朵桃花映在脸颊,烫烫的、
爽爽的,升腾在心间的是云雾缭绕的感觉。晴知道自己这周是夜班,她不畏这个夜晚的秋意渐浓,她喜欢让凉风环
绕自己的感觉。
穿着短裙,踩着落叶,穿行在黑暗中的女孩晴,像精灵一样飘向那火炬般的目光。
晴想起每次给老人输液扎针时,面对那如冻伤的茄子般的皮肤,总有难言的紧张,总是不忍心地扎一针又一针,
有时都扎出了自己的眼泪还扎不出老人吝啬的血液。老人始终慈祥地笑着,暗淡的目光给她无言的鼓励,有气无力
地说些诙谐风趣的话来减少她的压力。他说,我们钓鱼,鱼什么时候上钩那是鱼的事啊。晴听了就微微一笑,她的
笑还没收回来,针已刺进皮肤,黑黑稠稠的血液就流淌出来了。老人又说,老天忘了给我翅膀,我常常就用幻想飞
翔,飞得可高呢!此刻的晴忽然就有了飞翔的感觉,黑暗中她漂亮的短裙像钢劲的翅膀,带着她向远处飞去。
走进病房的晴被眼前的一幕击傻了。
医生们默默地摇头退出病房,接着就传出家属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护士长急急地催促晴穿好工作服来做善后处
理。晴明白了,7 号病床的老伯走了。称赞她双腿秀美的老伯,没能看上一眼她穿裙子的婀娜样儿,就闭上了他激
情燃烧的眼睛。晴穿着丝袜的双腿忽然像被子弹击中一样疼痛得战栗起来,裙子也在寒噤中摇摆着发出窸窸索索的
呓语声,这给晴带来了不寒而栗的恐惧感。晴没有勇气走进病房,更不敢面对躺在7 号病床上已被称为遗体的老伯。
可是护士长的催促声就在耳旁,晴在万分的惊恐中,委屈无助地哭泣起来。
晴陷入了自己泪雨飞溅的惶恐中。她背靠墙,旁若无人、彻心彻肺、泪雨滂沱地恸哭。她心无杂念,只是有些
委屈,有些害怕,有些莫名的恐惧。面对没有呼吸和体温的遗体,面对那曾经有过激情的眼睛和赞美过她的嘴巴,
她害怕自己在料理的过程中,他突然有体温,他突然苏醒,突然有新的赞美之词向她诉说。但此时的老伯五官毫无
血色,寂静而落寞地成为遗体的一部分,成为人们回忆中最生动的那个部分。这种东西折磨着晴,使她在这个瞬间
痛不欲生。
晴感到自己穿着丝袜的双腿上爬满了冰冷且蠕动的蚯蚓。忽然,她发现老伯微闭的眼睛似乎慢慢睁开了一些看
着她,专注又有些焦急地看着她,目光中有激情,有赞美,有鼓励,有安慰,还有无尽的留恋和莫名的忧虑……
晴慢慢走过去,迟疑中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护士职业,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她轻轻抬起手,缓缓伸向老伯
的脸。就在她的手将要触摸到那双眼睛的一瞬,晴真切地听到了一种声音,是从眼晴里潺湲而来的,这声音绵长而
低沉,像鱼一样游动在她的耳际,久久不肯离去。
人的本质中存在最美丽的一些东西,比如善良、真诚、理解、关爱、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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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红唇之谜摔跤:申平
大沙滩上正有一伙人在摔跤,显然不是一般的人,沙滩旁停着几辆小汽车。午后,阳光强烈,农民都歇了,沙
滩周围异常宁静。于是,这伙有身份的人才敢如此放浪形骸。
摔跤的主意是张头儿出的,刚才车子经过大沙滩的时候,他的心猛跳了一下,一段遥远而又清晰的记忆跃入脑
际,他不由叫了一声:“停车,快停车!”他打开车门走到海边,心一下子醉了。多美的大沙滩啊!白如银,平如
镜,软如垫,连八十老翁见了,也想上去打个滚儿。大沙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猛地一下子扑在上面,就像孩子
扑进了母亲的怀抱。他惬意地打了两个滚儿,真想吼上一嗓子……
“来,过来,咱们摔个跤吧!”张头儿冲着陆续走出车门的人喊叫,他看见所有的人好像一下被定了格,接着
又面面相觑。显然,他们都以为他喝多了或得了精神病。他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们哪,当官都当傻了!难道咱
就会整天开会训人?你们看,多好的沙滩啊。来吧,轻松一下!”
大家一齐松了口气,又不约而同地转动脖颈看一看周围,这才迈着犹疑的步子向张头儿走来。
张头儿一下子扔掉了西装,又甩掉皮鞋,朝手心啐口唾沫,搓搓,挥着手臂叫阵:“来,今天我当擂主,有种
的,上!”
太精彩了,一行人全不是对手,张头儿觉得并没怎么用劲已经摔倒了几个,其中一位局长不摔自倒,四脚朝天
倒在沙滩上说:“我摔不过你,认熊行吧?”
张头儿心中便有几分不快,同时又有几分疑惑:怎么都不敢跟我动真格的呢?他慢慢捡起西装往身上穿,眼睛
直愣愣地望着远处。他的脸忽然泛起光辉来,重新甩掉西服,大踏步往沙滩边上走去。
世上难道真有同样的生活场景重复发生吗?真的,眼前的情景千真万确与三十年前一模一样:那个牵着牛站在
沙滩旁的壮小伙子,不就是当年的自己吗?而自己不正是当年的县委孟书记吗?只不过是时间不同、人物角色不同
罢了,他加快脚步走过去。
小伙子壮得像头牛,酱色的胸膛在阳光下微微起伏。“伙计。”张头儿喊道,他清楚地记得当年孟书记就是这
么叫他的。小伙子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他,显然是在猜测他的身份。
“伙计,”张头儿继续喊,满面笑容地问,“忙活啥?来,抽一支吧。”他习惯地伸手摸烟,才想起没穿上衣,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伙计,你敢过来摔跤吗?”
“什么,摔跤?”小伙子脸上现出讥讽的笑容,“就你们刚才那也叫摔跤?”
“当然不叫,太没意思了。”张头儿顺着小伙子的意思说,“要不咋来找你呢!”小伙子重新审视张头儿:
“你是当啥官的?”
“啥官不官的,咱俩一样都是人。来,有种没?咱俩摔一跤!”
小伙子受到鼓舞,松开牛缰绳,抡抡自己的光膀子:“摔就摔!你只要不怕骨头散架,就来吧!”
张头儿在心里喝一声彩:“这小子,怎么和自己当年说的话一字不差?”两个人搭起了架势,开始在沙滩上转
圈,柔软的沙滩在他们脚下滚动、呻吟。他们都不时被对方抡起又落下,于是都有了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张头儿开始发喘:该死,当年的雄风哪去了?年岁不饶人哟。小伙子开始占上风了,张头儿感到小伙子越来越
像根不可撼动的石柱,他甚至连小伙子那硬硬的胳膊也抓不牢。
小伙子突然大吼一声,只一抡,便把张头儿扛到肩上,开始一圈圈转动……
好!有种!完全和当年自己摔孟书记一样。张头儿立即做好挨摔的准备,更准备像孟书记当年一样,爬起来牢
牢地拉住小伙子的手说:“来,咱们交个朋友!”
但是耳畔却传来一阵严厉的呵斥:“快放下!放下!那是县委张书记啊!”
张头儿突然感到身下的石柱软了下来,软得如同一根面条,一点点把他往下放。“摔!摔呀!”他忍不住喊起
来,脚却已经着了地。“唉!”他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沙滩上用恼怒的目光看着手下这伙人。“你们——”他只吐出
这两个字,便不知往下说什么好。再看小伙子,正局促不安地在一旁发怔,脸涨得通红,仿佛犯了罪一样。
太可惜了!张头儿想,一切都和当年相仿,只是结局差异太大,太可惜了!部下一起跑来扶他,关切地问:
“张书记,怎么样,摔着了没有?”他苦笑了一下,推开他们自己站起来,轻轻摆一摆手:“你们都先走一步,好
不好?让我……”他过去拉住了那小伙子的手:“走,咱到那边去,静静地再摔一跤,交个朋友,好吗?”
小伙子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张头儿想:我就不信找不到当年的感觉。
“主人”处处受制于“仆人”,“仆人”不允许“主人”有半点不合“主人”身份的言与行,这是一种悲哀,
一种异常深刻的悲哀,这是“官本位”的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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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红唇之谜别墅的力量:范子平
市开发区的东边新起了一群别墅小楼。
当然是富人的别墅,每幢房要价上百万元。三层小楼,带地下室和车库,房屋有意大利风格的,有南美风格的,
有澳大利亚风格的。前院鲜花盛开,后院修竹婆娑,侧院毛茸茸的芳草地上,弯曲着一条鹅卵石砌就的甬道,连接
着前院后院,处处显得新颖别致。
市第二药厂的车间统计员刘桂两口子住着窄小的一楼一室一厅,八小时之外挣外快,挣钱准备买一套宽敞的三
室一厅的房子,成天累得喘不过气来。这天他们俩托人说情混到房建公司油漆工的队伍里,来这里为别墅区的栅栏
上漆。第一次见到这般豪华的小楼,仰望着愣怔了许久,才感叹道:“妈呀,这么排场!”
市文化馆的画匠刘晓,近一段时间也在朝思暮想着挣大钱。虽然他和老婆孩子三口人住着三室一厅还算宽敞,
但他想的是价值几十万元的独院,凭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匠,干体力活儿身体又不大好,虽然又是做中介又是倒
药材又是画广告,可是费八布袋劲儿也没攒下几个钱,成天又是懊恼又是沮丧。听说别墅区街口要招标装饰画,他
就骑上车来这里看情况。乍一见到气派不凡的小楼院群,他禁不住喊了一声“真美呀!”站在那里欣赏了好一阵子。
市委副书记李平也来了,在一伙官员的簇拥下到别墅区视察,他楼里楼外前前后后看了一大圈,才兴致盎然地
向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伸出大拇指:“真漂亮!名不虚传!”
五年后。
刘桂仍住在原来的一室一厅里,只是老婆离婚跟了他人,那房里比原来脏了许多乱了许多。刘桂被第二药厂辞
退后,便以捡破烂儿为生。捡破烂儿他也不很投入,每当弄到几个钱他就去小饭馆里弄瓶二锅头,然后醉醺醺踱回
家去。酒醒时别人问他咋成这个样了,他抹抹嘴唇打个哈欠漫不经心回答说:“真该感谢那片小洋楼。以前我成天
加班赚钱想买好房,是那片小洋楼把我从迷魂汤里拉了出来。住坏楼层,想好楼层;住小房,想宽敞房;住单元房,
想独院;住独院,想别墅;住着别墅,又想更高级的。人的欲望没有个头儿。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活那么累又是
为个啥?现在我知足了。”
刘晓已经成了有一定知名度的画家,在北京办画展颇有轰动效应,有几家报刊发了评论,称他是世纪之交有影
响的写意派山水画家之一,发展前途不可估量。《中国画报》记者采访时,他拿出了当年画下的开发区别墅群,指
着对记者说:“成功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