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慰藉-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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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有了隐隐的裂缝,只有想念依然茂盛地生长着。这一生,上天只给了一个伴,错过了,就再也遇不到恰好合适的
另一个。
环卫工人来焚烧这些垃圾,垃圾箱里一片混乱,哭泣声、尖叫声、辱骂声交织在一起,只有住在左边的他和住
在右边的她沉默不语。烟火开始渐渐升起,什物们在火里四处奔跑,一片嘈杂声中,他和她被挤到了一起,相遇的
时候,他和她愣了一下,有些熟悉,又有些犹豫。终于,火在他们的尾端燃了起来,露出了斑驳表面之下依然光鲜
的竹心。“左左!”“右右!”他们几乎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然后在别人的慌乱之外,心神安然地拥抱着。火,
烧了起来。
谁敢说这是一双没有共同品尝过味道的筷子?这一生,他们尝尽了那想念的滋味,在暮色苍苍的年纪,左左和
右右终于靠在了一起。
两个人在一起是幸福,分隔两地依然互相想念一生,也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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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飘雪心情再给爸妈烧回炕:江岸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帮助儿子、儿媳收拾好凌乱的新房,二老才依依不舍地告辞。老头儿怕老太累着了,要打
的回去。老太说,看你烧包的,你有几个钱?老头儿问,你走得动吗?老太白了老头儿一眼说,你放心,不会让你
背我的。老头儿笑了笑说,那就好,安步当车吧。
二老互相搀扶着,走在空旷的青龙街上。寒风从衣服的每一丝缝隙处往身上钻,将体内仅有的一点儿热气全部
驱散,人走在街道上,宛如置身冰窖中。前几天下了一场雪,虽然路面的积雪早已化尽,污水却结了一层冰,踩在
上面咯吱咯吱响,稍不留神就会摔跟头。二老害怕踩死蚂蚁似的一步一步挪着,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走出多远。
老太突然停下来,皱着眉头说,我总觉得有个啥事忘了告诉小雯。
老头儿没好气地说,你呀,就是操心的命,你还没叮嘱小雯一千回!光是安子夜晚睡觉不踏实,要记着替他盖
被子,你就唠叨了四五次,你也不怕小雯烦?
老太哧哧地笑了,捶了老头儿一拳,骂道,死老头子,不知好歹的货,人家不是关心你儿子吗!
安子又不是三岁两岁,要你瞎操心!老头儿抢白她,从今往后你就往边儿靠靠,稍息吧,人家有人疼了。
娶个媳妇儿卖个儿,咱们也指望不上安子了,往后啊,家里体力活儿靠你了,老头子。老太捏了捏老头儿的手。
我还没到坐吃等死的份儿上。老头儿不服。
往五楼上背米、提煤,也够你喝一壶的了。老太怜惜地叹了一声。
啊,对了,煤棚钥匙你拿了吗?回去还要烧炕呢。老头儿问。
老太反问,没在你手上?你没找安子要?
老头儿夸张地啊了一声,丧气地说,我的老寒腿,今天晚上可要遭罪了。
不行,我得去拿钥匙。老太说着就转过身子。
老头儿拦住了,责备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好日子,儿子的洞房花烛夜。你去了,不搅和了?
那你的腿怎么办呀?老太急得直跺脚。
回去冲个暖水袋焐上,凑合一夜吧;再说,不是还有你这个老火炉?老头儿坏坏地笑了。
老太又打了老头儿一拳,娇嗔地说,老没正经的。
老头儿今天高兴,吃得高兴,喝得高兴,让人收拾了,抹了个红脸蛋儿,更高兴。老头儿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哟,老头子,我说有啥事儿没告诉小雯吧?你说到吃喝,提醒我了。老太慌慌地说,煤气灶上还煮着鸡蛋呢,
他们会不会忘了关火?
老头儿也慌了,虚虚地反问一句,他们该不会忘吧?
你又不让我去,那咋办?老太挣开了老头儿的胳膊。
给你。老头儿赶紧掏出一张电话卡。
老太打个电话过去,小雯接的。原来,她早将鸡蛋从煤气灶上端了下来,关好了煤气。但是——什么,安子出
去了?骑摩托车出去了?老太惊问。
干什么去了?他没说?老太的腔调都变了。
老头儿接过电话,镇定地说,小雯啊,我是爸爸,你别急,安子这孩子不会有什么事,我们了解他。等他回来
了,你让他给我们打个电话过来,好吗?
放下电话,二老就吵得如开了锅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二老风风火火拦了一辆面的,一溜烟儿地往家里赶,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打开门,差一点儿和正要出门的安
子撞个满怀。
你咋在这儿呢?老太拖了哭腔问。
还不赶紧滚回去!老头儿山呼海啸般怒喝。
爸,妈,我回来给你们烧炕。安子笑着说。
我的傻儿子哟!老太说着,紧紧抱住了安子。老头儿胡乱地拨弄了一下安子的头发。安子一丝不乱的发梢上,
有一点煤灰。
子女永远都是父母眼中未长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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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飘雪心情生命中的两袋红枣:陶柏军
事情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初,我当乡村医生的时候。
那是一个秋日的黄昏,我刚要下班,却被一对农民夫妇堵在了门口。女人看上去很瘦弱,还有些气喘吁吁;男
人很强壮但明显有些木讷。
进屋后,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撕去了好几层包装,最后拿出一张X 光片子递给我:麻烦你给我看一下。
我接过片子,对着灯光看了看,片中肺部的阴影十分明显,但由于自己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还不敢妄下结论。我对
那个女人说:拍片时,没给你们诊断吗?女人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是它吗?我接过那张已经折得有些
破旧的纸:对,就是它,这东西可不能丢呀。那张纸虽然折得有些破旧,但字迹还是清晰的:肺部恶性肿瘤,中晚
期。我又抬头看了看这位妇女:是你的片子?她点点头。出于一名医生的责任,我说:片子我看不太明白,你先回
去吧,明天让院长看看再告诉你们。另外,让你丈夫来就可以了。那个女人听了我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对我说
:我得的是肺癌,我知道。她的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看了一下诊断的日期,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恐怕是没有希
望了。我只好无奈地对她说:咱们乡村医院治不了这种病呀!
我们不是来治病的。这时,进屋一直没说话的那个男人开了腔。好像是怕男人说不明白,男人只说了一句,女
人就接过了话茬儿:家里两个孩子都挺小,他们不知怎么都知道了,整天跟大人一样地愁眉苦脸,学习成绩都下降
了。可我告诉他们我的病没啥事儿时,他们都不信,说没事你和爸爸为啥半夜里总哭?我看骗不了孩子,可一时半
会儿又死不了,让孩子跟着着急上火心里不忍呀。女人说到这里,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哽咽着说:所以我想求求
你,明天我把两个孩子领来,你再给看看片子,就说没啥事,行吗?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这对农民夫妇的来意。看着女人泪流满面的样子,我的心里也一阵酸楚,我很郑重地点了
点头。临走时,那个男人想和我用握手的方式表示告别和感谢,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手有些脏,他伸出的手又缩了
回去。我急忙主动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别着急,吃点药,会好的。
他向我笑了笑,没有言语。走到门外,又转回了身,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布袋里掏出一袋红枣,塞到我的手
里:这是自家产的。未等我推辞,这对农民夫妇已经走出去了。我手拿着那袋红枣,感觉很沉。
第二天,这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准时来到了医院。由于事前我已经和同事打了招呼,他们来后,我们几名大夫
在一起郑重其事地进行了一次特殊的会诊。我们一致认为,这名患者没有什么大病,吃点药,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最后我给她开了两瓶维C 、一袋钙片和一些她确实需要的止痛药。两个孩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半年之后的一天下午,那个男人又来找我。他对我说:我媳妇儿前天已经“走了”。我忙问他:孩子是什么时
候知道的?他说:半个月前才告诉他们。然后又补充道:多谢你了!要不然,孩子这半年可怎么过呀。我一听,感
觉特别难过:都怪我们医术不高明……
男人是特意来向我表示感谢的。临走时,他又从肩上的布袋里拿出一大袋红枣,往我手里塞,对我说:家里没
啥像样的东西,你别嫌弃……
我掂着那袋红枣,做不出任何拒绝的动作……
现在,我已经离开那家医院很长时间了。但我时常想起已经融入了我的记忆和生命的那对农民夫妇,还有那两
袋沉甸甸的红枣。
父母对子女的爱已远远超出了对自己生命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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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飘雪心情送花姑娘的情人节:汝荣兴
这一天,她几乎跑断了腿。
这一天是情人节。
她是黄丝带花店的送花工。
说起来,这一天也是值得她高兴的一天,因为她的工资是按送花的量来计算的。也就是说,属于那些有情或并
不真的有情的情人们的这一天,将毫无疑问是她进这家花店做工半年来收入最多的一天。实际上,在吃中饭的时候,
她就已经一边吃着最便宜的盒饭,一边很有些兴奋地对自己这一天的收入暗自做过了计算:至少会有30元!
哦,30元啊!当然,在这一天,30元钱不过是这个花花绿绿的城市中的两朵玫瑰罢了;但对她来说,对远在千
里之外的大山深处她的家来说,30元钱却等于母亲一个一个地从鸡屁股里抠出来的满满一篮子的鸡蛋;等于父亲一
锄一锄地打黄土地中翻出来的可供一家人吃上整整一个月的红薯。
想到自己的父母和家,她便觉得那一趟连一趟送花的路走起来很是踏实也很是轻松。她甚至还在嫌让她送花的
人还不够多。她宁愿这样捧着一束不属于自己的鲜花一回接一回不停地走呀走,从城东走到城西,从天明走到天黑
;哪怕脚底磨出血泡,哪怕衣衫浸透汗水,哪怕累得筋疲力尽。
不过,从内心深处讲,这一天,她的感觉又并不全是高兴,她已经22岁,当然知道情人节是一个什么样的节日。
所以,每一回手捧着芬芳馥郁、艳丽欲滴的鲜花上路时,每一回眼看着别人无比欣喜又无比幸福地接过她送去的鲜
花时,她的意识中便会既朦胧又清晰、既无望又满是强烈愿望地跳出来这样的念头——这花要是谁送给我的,那有
多好啊!
但那仅仅是她的一个念头罢了。这一天,虽然可以属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并不能拥有
这一天啊!
于是,她就只能一趟又一趟地给别人送去欣喜和幸福;一回又一回既高兴又并不怎么高兴地做着那将给她带来
至少会有30元钱收入的事情。
于是,就在她的脚步中,就在她的汗水里,情人节的太阳已在城市的天空慢慢消逝,各色各样的霓虹灯已如怒
放的鲜花一般开满大街小巷。
这应该是你今天要送的最后一束花了,你今天也很辛苦,送完你就好好休息吧。此刻,半年来一直对她不错的
花店老板娘又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递到了她的手中。在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那束花上写着的地址后,她便跟老板娘说
了声再见,同时忍不住暗自叹息一声,然后就融进了那霓虹闪烁的城市的夜色之中。
光明街10号8 幢102 室。现在,她正走在那通往这最后一个目的地的路上。忽然,她的心不由得一怔:这条路
怎么这样熟悉呀?而在到了这光明街10号8 幢102 室的门口后,她竟没有伸手去敲门,而是下意识地从口袋中摸出
一串钥匙,原来这是她的住处呀!
她当然要怀疑自己先前一定是看错了送花的地址。她就借着门口的灯光又重新看了一遍那个地址:光明街10号
8 幢102 室。李小姐收。
没错,是这个地址,确确实实是这个地址,而自己,不就姓李吗?
接着,惊诧万分的她,又从插在那束花中央的卡片上,读到了令她热泪盈眶的这样一行字:祝你心想事成!
那是她所熟悉的花店老板娘的笔迹。
这束玫瑰尽管与爱情无关,但送花姑娘依然有了一个和别人一样开心的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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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飘雪心情老大:郭文斌
日子过不下去,父亲叫来念高中的老大和念初中的老二,说,你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回来挣工分。
老大看看老二,老二看看老大,然后,同时瞅瞅父亲。看不见父亲的脸,父亲的脸被嘴里喷出来的旱烟罩着。
那就抓纸蛋。见老大和老二都缄着口,父亲说。一边伸手从旱烟里取纸条。
这时,老大说:让老二去上学。老大就跟了父亲挣工分。
背上的书包换成粪筐,手里的钢笔换成铁锨把儿。不几天,老大就被太阳完成改头换面的工作。
老二放学回来,看见老大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膛和那副筋疲力尽的苦相,心中不是滋味。上课时再也不敢看小
说,放学后再也不敢将上河里的鱼直追到下河里。
那年夏天,正在割麦子,一位乡亲带来了通知。老大从麦地里跳起来,高呼:老二中了!
高兴过后,老二突然有种想法,细看老大,老大的目光在通知之外。再看父亲,父亲的脸看不见,旱烟很浓重,
风也吹不走。
这通知也许应该是老大的。
哎呀,今天最后一天体检!老大拉了老二就往回跑。
老大用自行车捎了老二赶路。
老二看见老大颊上的水珠一滴一滴从下巴尖上掉下去,到他心里。
老二说:哥,歇歇吧。
老大无语。老大在和太阳赛跑。
赶到医院,才知将照片忘了。老大先让老二参加体检,他回去取照片。
老大将照片交给老二问,体检咋样?
老二说,还顺利。老二就看见老大睡着了。
来回一百二十里路,老大两个小时一趟。
那天早上,老大从手腕上摘下手表给老二,从身上脱下毛衣给老二,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给老二,然后
背了行李送老二上路。
送老二上车时,老大手里拿着一把斧头。老大要去做工,给别人还钱。
老二给老大去了很多封信,没有回音。老二知道老大还在外地做工。那时已是严冬。终于得到一封信,总共两
行,笔画极粗,是木匠用的那种粗铅笔写的:家里都好,安心学习。
老二分配到县一中任教。
“十一”放假回去,才知道父亲住过一次院。而医院就在学校旁边,老二埋怨老大咋没叫他。老大说:你刚参
加工作,站稳脚跟很重要。老二说他课余时间都在下棋。老大不高兴了,厉声说:少丢人!
从此,老二就将下棋的时间用于备课改作业。
老二结婚时,老大粜了1000斤豆子。老二说家里缺粮,钱我能借上的。老大说,我是老大,总不能一点儿不凑。
去年,老大又卖了些粮食,将他结婚时置的衣柜也卖了,买了台电视。
老二说:电视等有钱了再买不行吗?
老大说:爹这两年身体不行了。
老二觉得很羞,忙说:我那儿还有几个钱,你咋不说?
老大说:你也该买一台了,娃娃天天跑人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