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城-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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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无痛人流,美琪还是有些害怕,抱着我的腰,身子一直在发抖。轮到她时,我和那个满脸横肉的妇产科大夫一人拽着一条胳膊才把她架进手术室。美琪怀孕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我记得每次跟她上床时都戴了套子,靠,一定是安全套的质量出了问题。可惜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忘记了是在哪家药店买的,否则一定要告他们出售伪劣产品。我跟思娅这么多回,就从来没出过问题,思娅最害怕进医院,说那里有种死亡的气息。安全套都是她事先准备好的,她说在结婚前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所以她每次都会到大药店里去买正规厂家生产的产品,还把各个牌子的拿在手里反复比较比较,要掂量半天,像买小菜一样。
美琪终于出来了,头发凌乱,脸色发白,走路一晃一晃的,像只鸭子。我扶着她上了一辆宝来,那是她老爸的座驾,她经常开出来和我约会,还当了我免费的驾驶教练,男人天生就是适合和钢铁打交道的材料,短短几个月,我开起车来就比有两年驾龄的她还要熟练。美琪坐在副驾驶座上,我开车把她送回家,中途停车去超市买了些滋阴补血的营养品。美琪的家在渝中的一个高尚小区,是一幢两层的复式楼,据美琪说买房带装修总共花了八十多万,听得我直咂舌,心想当一个主编能弄这么多钱,真是划算。想到那天美琪她老爸在办公室里对我说的话,他要升任副总编了,主编就在我和聂智群中挑选,我心里头就盘算着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
进了家门,丁主编赶紧迎上来把女儿扶到沙发上坐下。美琪的母亲早些年因病去世了,平时打理家务活的就是一个老保姆。丁主编让老保姆端来一盅早就炖好的乌鸡红枣汤,自己则到洗手间拧了一条热毛巾给美琪洗脸,我被晾在一旁,无人理睬,觉得有点尴尬。看到美琪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后,丁主编才把我叫到二楼的书房说起了话,他问我那事解决得啷个样了?我说正在进行中。他说你娃快点办,你看我女儿被你糟蹋成这个样子,我心就像被刀扎了一样疼,你要是跟我耍花招,我不仅炒你鱿鱼,还要找人废了你。丁主编目光如电,照得我浑身发麻,低声下气地答了会话后,我找了个理由匆匆出来。
眼看着离我跟丁主编许诺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我却仍然不知如何跟思娅提起分手的事,心头不由有些烦躁,我拨通了孟辉的电话,心想这家伙一肚子坏水,说不定有啥子好办法。
在南滨路法国水师兵营旧址附近的一家茶楼里,我找了间包厢坐下,一包熊猫抽完一半的时候,孟辉来了,龟儿子今天打扮得像个五四青年,剃了个小分头,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装,连风纪扣都系得严严实实,看着让人发笑。孟辉坐下问我啥子事,我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他。孟辉说程哥你真的舍得跟嫂子拜拜?我说都逼上梁山了没有退路。孟辉想了想,说;“程哥,这也不能怪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走到现在这一步也不容易,伯父伯母的身体又不好,你得罪了那老头子,他奶奶的要是给你小鞋穿,你就惨了,要是真找个借口把你给炒鱿鱼了,你可就得白手起家了哦。那会儿,你啥子东西都没有了,成了穷光蛋,嫂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所以还不如早点解脱,各奔锦绣前程。”孟辉说中了我的心事,我低头沉吟不语。他又说:“程哥,我晓得嫂子的脾气,你要是明着跟她说,她不跟你拼命才怪,所以你最好是把责任推到她头上。”
我说思娅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啷个把责任推她身上,你娃就晓得痴人说梦。孟辉眼骨碌一转,说程哥我有个法子,不晓得你愿不愿意试试。他贴近我,说他有个哥们叫周雄,一米八几,帅气威猛,能说会道,每天吃喝拉撒都在网吧,专门在网上泡妹儿,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祸害的良家妇女有公务员、大学生、教师、女老板,甚至还有空姐,而且从聊天到上床最短的只有三个小时,最长也不超过一个月。思娅喜欢上网,只要有她的QQ号码或者是MSN,他就可以想方设法去勾引她。我听得心里酸溜溜的,说你娃那法子也恁损了点。孟辉说,是啊,男人戴绿帽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八 闷闷地抽了一包熊猫,包厢里烟气蒸腾,我和孟辉商量来商量去的,除了那条“美男计”,似乎找不到更好的法子。最后我长叹一声,摁灭烟头站起来,说,就按你娃说的办,要是思娅真的能够忠贞不渝,我再作打算。孟辉也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说:“程哥,你得有心理承受能力,到时千万莫怪小弟害了你。”
丁主编说从这个月起,没有特殊情况,每个编辑都必须出差,不许再偷懒躲在办公室里就靠打打电话约稿,“作者是一个杂志发展的根本,不跟作者建立铁的关系,啷个有好稿子?不到当地出差,啷个能发现重大新闻线索?我们需要跟作者面对面的交流,告诉他我们杂志需要啥子风格的稿子,要学会指导作者有针对性的给我们杂志写稿,抢抓重点题材,提高稿件质量,这些东西,是电话里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有些编辑不想出差,怕吃苦怕累,难怪发不出好稿子……”丁主编说完,锐利的目光从韩琼的脸上一扫而过,吓得她头都不敢抬。
对于这个安排,我毫无怨言,我喜欢出差,喜欢体验不同的城市风情,当然也包括其中的女人。为了防止编辑趁出差在外面游山玩水,杂志社有明文规定,出一次差需要在三个月之内发两篇稿子才能报销差旅费,否则就得自掏腰包了。韩琼去年出了两次差,每次都无功而返,年终奖被扣掉了一大半,所以她最害怕出差了,今年还没有出过一次。这次我申请的出差地是杭州、苏州,聂智群是长沙、武汉,韩琼要去的是南京、上海。我先去杭州,韩琼说她先上海,这样我们坐的就是同一趟火车——K72次,我比她提前两个站下。
去财务科预支差旅费时,诸葛洪也在那里数钞票,看见我和韩琼一起进来,得知我和她走的是同一条路线,诸葛洪冲我鬼头鬼脑地笑。我擂了他肩膀一拳,骂道:“你娃笑个锤子,这次不给老子组几篇好稿子,回来有你好看!”
上车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我睡下铺,韩琼睡中铺,车子一摇晃,我就困了,韩琼说啥子我一句都没听清楚。醒来后已经到了义乌站,韩琼早已起床,眼睛有些发直地凝视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看见我起来了,她指了指小桌子上放着的牛奶和蛋糕,说她吃过了,这是给我买的。我有些感动,心想这丫头平时看上去憨憨的,没想到还蛮细心体贴。火车开动了,韩琼问我:“程主任,你告诉我组稿有啥子诀窍?”
我努力地咽下一块蛋糕,说,要想方设法跟作者套近乎,男的要夸他长得帅有风度,女的要赞她漂亮有气质,男的老你就说成熟,女的老你就说有风韵;是家门的你就说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不是家门的你就说我妈跟你同姓,五百年前我们是表亲,自家人不跟自家人写稿,啷个说得过去嘛;哪怕是一个无名作者,你也要装做很惊喜地说,啊,我在重庆就听说你的大名了,简直是如雷贯耳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作者敬酒一定要喝,不喝就是不给他面子,哪怕喝到头发昏胃吐血也要坚持;适当地给作者施以小恩小惠,男的送条烟买两瓶酒,女的送条手机吊坠一瓶香水,价钱不需要贵,人家在乎的是那份情意;每天将当地所有的报纸各买一份回来,发现有值得深挖的新闻线索就打电话给报社的责任编辑,询问写这条新闻的作者的联系方式,作者是各家媒体最宝贵的资源,编辑一般不会轻易告诉你,所以你一定要采取策略,譬如说我是那个作者高中的同学想联系他参加同学会,我是中央电视台的编导想将这个新闻拍个片子,我有着和那条新闻里的主人公类似的经历,想请作者来采访我等等;还有见男作者的时候你要学会给他抛媚眼,让他心猿意马心甘情愿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但又不能让他得逞,只能让他隔靴搔痒。见女作者你不能穿得过于漂亮,要突出对方的光彩,记住对方是红花,你只是绿叶,说话也要诚恳恭敬,像小学生聆听老师教诲一样,必须充分满足她的虚荣心……
韩琼听得一脸苦瓜相,她说程主任,我说句话您别介意。我说你尽管说,我肚子里能开航空母舰。韩琼说:“我觉得我们这样出去组稿一点尊严都没有,跟狗有啥子区别?”我听了咯噔一下,心里直叹气,蠢丫头,刚来杂志社时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但我们的饭碗掌握在人家手上,不摇尾企怜能吃得饱吗?再说只要不是自己当老大,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不是像狗一样看主人的脸色讨生活?为啥子现在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为啥子宠物里狗最多,那是因为大家的生存压力越来越大,平常受够了主人的气,也想当一回狗的主人来弥补一下自己的失落,以获得心理上的平衡。当然,我已经熬过了最屈辱的时期,现在已经不需要看作者的脸色了,东边不亮西边亮,我手头掌握了祖国各地数千个作者的联系方式,很多作者和我的私交都还很不错,这个作者不跟我写,那个作者就会跟我写,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回旋余地大得很,这也算是苦尽甘来吧。而韩琼没有认真组过几回稿,作者少得可怜,关系也不怎么样,所以她必须全力去开拓作者资源,难度当然很大了。为了增添韩琼的信心,我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要把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方法上升到人类尊严的高度,那是与人相处的艺术,是工作方法上的策略!先放低姿态才能在战略上出其不意,才能赢得主动权嘛。”
韩琼苦笑了一声,说:“也许吧。”
九 6
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在杭州站下了车,韩琼把头探出半开的车窗,频频向我挥手,说::“程主任,你把手机24小时开着啊,我有啥子事随时向你请教哦。”我说一定一定。我在西湖边的一家宾馆住了下来,我们出差的标准是一天补助二百五,靠,陆总编简直就是个二百五,他定的这个哈戳戳的标准搞得我每次都不好意思跟作者说。二百五不包括长途车票费,但包括住宿费、市内交通费和餐饮费,这个标准去革命老区还将就,在杭州这样的旅游城市和北京上海这样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住个普通的宾馆都要三四百,一点潇洒的余地都没有,搞得老子每次都要自己贴钱。
在杭州邀请了一帮作者吃晚饭,这些家伙神吹吹的,饭桌上除了谈女人和捞票子就没说点正经事,碰了几次杯后我就知道这些家伙肚里根本没货。我原本是想买单请客的,但一看这些家伙油光发亮的嘴脸就捂紧了荷包,服务员小姐拿帐单过来的时候我假装酒醉没看见。最后,几个作者面面相觑了一眼,才极不情愿地用AA制的方式买了单。散席时,刚才还和我称兄道弟的一帮家伙扔下我愤愤然而去,我独自走在后面,差点笑脱了下巴。对于这种常常在外地来组稿的编辑面前骗吃骗喝的文痞,我一向不客气。
离开杭州后,在苏州又呆了三天,琢磨稿子组得差不多了,我有些无聊,就决定到南京去转转,南京离苏州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黄昏出发,一觉醒来就已经能够看到南京城的灯火了,这时韩琼给我发来短信,她说自己到了南京,现在正被一个叫李晟的作者缠住了,死皮赖脸地在她住的宾馆不走,还说些色迷迷的话。
李晟是公检法系统的,采写了不少大案要案,在写手圈里是著名的好色,只跟女编辑打交道,而且极没口德,自比韦小宝,常常在酒桌上卖弄搞掂过哪个哪个报刊前来组稿的美女编辑。据说有一部分女编辑见到他会双腿发抖,有一部分女编辑为了拿到他的稿子失过身。我曾经跟他打过电话,龟儿子一听我的声音是男的,敷衍了两句,没等我说完就挂了电话,把我气得问候了一遍他所有的母系亲属。
韩琼问我啷个办?一提李晟我就心头冒火,我想了想,决定整整龟儿子,我问韩琼带了采访机没,她回信说带了。我说你悄悄拿着采访机到卫生间去,把它调到开机状态,藏在口袋里,他说得越下流越好。韩琼回信说:“程主任,这样不妥吧?”我说你莫死蠢死蠢的,你还想不想组到稿子了?想不想被杂志社淘汰?不想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你适当地给他某些暧昧的暗示,我保证帮你摆平这龟儿子又让你守身如玉,但关键一点是你要把握好度,不能过于刺激,要善于灵活地拖延时间等我来帮你解围。
半个小时后,韩琼说李晟开始动手动脚了,她借口上卫生间给我发的短信,说我再不来她就要报警了。我说你再抵挡几分钟,要龟儿子先脱光衣服,哥哥马上就到。韩琼在短信中告诉了我她所在的宾馆位置和房间号码,下了旅行大巴,我不断地催促的士司机开快点,说再不快点就有一个美女贞洁不保,司机回头望着我,一脸的悲伤和惊讶:“现在美女还有贞洁?”估计这家伙是刚刚失恋受了强烈刺激。
下了的士,我到秦淮河边的那家宾馆前台报了韩琼的身份证号码,说我是住宿登记人的堂哥,她在房间里被人非礼,我得赶紧进去看看。前台派了一个保安随我上楼,我要楼层服务员不要敲门,直接用房卡打开我“妹”住的房间。
房门打开后,我看见韩琼瑟瑟发抖躲在卫生间里正准备报警,李晟则躺在床上满脸惊惶,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我冲过去一把掀开被单,他那肥硕的裸体顿时呈现在我眼前,我拿出带摄像头的手机一顿乱拍,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把李晟吓得呆若木鸡,反应过来后才赶紧用双手捂住下身,样子十分滑稽。
我回头对保安和服务员说,我们私下解决,没你们的事了。保安和服务员也不想多管闲事,巴不得脱掉干系,带上门就走了。我吼李晟说我是韩琼在南京的堂哥,你敢调戏我妹妹,你死定了。李晟还想逞能,说他在公检法能耐如何如何,希望把事情化了,大家交个朋友,以后彼此方便。我说我在南京公检法认识的人一大箩筐,你龟儿子少在老子面前充大人。我以前虽然没来过南京,但跟南京公检法系统的不少作者有过电话联系,我随便说出几个名字还真唬住了李晟,他以为我颇有来头,底气一下没了,水垮垮的,像条过了季的丝瓜。
我说你欺负了我妹,你看啷个办吧?公了就报警,告你强奸未遂,最次也是个性骚扰,而且别忘了我妹是编辑记者,你是公检法系统的干部,你这种身份的干部强奸记者,这事闹将出去不仅南京大小报纸明天的头条新闻,也是全国的大新闻。韩琼这时把采访机从口袋里拿出来,装做很吃惊地说:“哦,刚才忘了关了。”然后按了重播键,里面都是李晟的淫声浪语和韩琼夸张的尖叫,最后一句是韩琼的声音:“你去躺着吧,我先去洗洗。”我拿过采访机,把这最后一句话删掉,里面就全是李晟这小子的罪证了。
十 人证物证俱在,龟儿子终于害怕了,知道遇到了高手,一个劲地说私了私了。我问怎么个私了法?他说赔钱。我说我妹金枝玉叶不缺钱。李晟为难起来,睁着一双迷惑的眼睛看着我。我口气缓和下来,说都是男人,我能理解,喝了点酒犯点小错误难免,这样吧,你给我妹妹赔个礼道个歉,听说你是他作者,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