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若成欢 by 尘色-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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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殇回头看向毓臻一边,那些刑狱官也早已停了下来,他轻笑道:“静王可不是年事已高,一百下,一下都不许少,谁都不许求情,给朕狠狠地打。”
众人一听,心里明白,看来皇上这是铁了心了。刑狱官们对望一眼,只能吞了口水,又走回去继续打。
毓臻趴在板凳上,唇咬得发胀,身後又痛又凉,想来与血肉模糊差不远了,只是不肯求饶,见凤殇冷眼看著自己,像是看著耗子的猫,似乎就在等著看他的笑话,干脆闭上眼,不再去看。
凤殇脸色微微一变,一挥袖,冷声道:“继续打,打完再放人。一百下,若朕知道少了一下,轻了一下,你们全都随他一起罚吧。”说罢,再不看毓臻一眼,转身走入内殿。
身後庭杖打在肉身上的声音始终不绝,伴著刑狱官战战兢兢的数数声,一下,一下,却始终听不到毓臻的求饶和惨叫。
那就打死了罢。
心里恨不得那人被打死了好,打死了便一了百了,再不会左右到自己,再不必烦心,凤殇的脚步却越走越慢,就怕走远了,殿里有人说静王如何如何了他听不到,叫不了停。
没有人叫停,走出十来步,听到的却是毓臻低低的笑声,越来越响,伴著一阵阵不可遏止的咳嗽,却笑得张狂放肆,像是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像是在嘲笑他的心软一般。
凤殇死死地咬住了牙,抬手捂了耳加快了脚步。却像是始终无法摆脱,那笑声一直盈在耳边。
哈,哈哈……咳咳,哈……
哈哈哈……
凤殇一个惊坐起,双眼睁得大大的,低促地喘著气,胸前起伏,好半晌才慢慢平复下来,定眼看向周围。
纱幔罗帐,周围是暗淡的长明灯光,暗红如血,夜已静了,外面的人走路都是蹑手蹑脚,屏息静气,生怕发出一丝声音。
“皇上?”床边不远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凤殇一阵安心,认出那是自己的贴身侍女。
沈默了一阵,凤殇才低低地问:“眠夏,现在什麽时候了?”
“快三更。”眠夏轻声回应,“皇上,睡不著?”
凤殇笑了笑:“没事,你休息吧,只是做了梦。”
“奴婢给您倒杯热水吧?”眠夏也没多问,只是说了一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远了。
凤殇慢慢躺回去,下意识地揪住一角被褥,压在胸前,仿佛还能感受到胸内异样的跳动。
只是,做了梦而已。
早朝时毓臻的笑声,一天里没有间断过片刻。连梦里都不肯放过他。
凤殇偏过头,把脸埋在枕上,想起梦里残破的碎片,还是觉得动魄惊心。
梦到了毓臻。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一次,分外吓人。
梦到毓臻被打,看不清打的人是谁,怎麽叫都停不下来,那庭杖一下一下地落下去,毓臻便像是日间那样不哼声,只是身上早就被打得体无完肤了。
再後来,就看到毓臻对著自己笑,极尽嘲讽,满是傲气,没有了在人前的臣服。一直笑一直笑,眼睛,鼻子,嘴巴,脸上每一个地方都流著血,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血染得湿了,找不到伤在哪里。
他怎麽叫,怎麽闹,毓臻都没有停下来。只是一直地笑著看他,笑著笑著,就吓醒了。
“皇上,先喝点热水定一下惊吧?您没睡多久,喝过了水再睡一会吧。”眠夏的声音从帐外絮絮传来,凤殇回过头,好一阵,才坐了起来,伸手接过了递上来的杯子。
温热透过杯子传到手心,又缓慢地流遍全身,让人逐渐放松下来,凤殇看著那杯子,垂下眼帘浅浅一笑,没有喝水,只是握了一阵,又递了回去。
眠夏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站在外头,等他吩咐。
凤殇翻身又要睡下,却始终有什麽碍在心头,终於忍不住开口:“眠夏,你知道静王的庭杖打得怎麽样了麽?”
眠夏似乎愣了一下,才道:“听说的一百下打完,才让静王府的人接了回去的。”
“哦。”对答案并不满意,隔了一阵,凤殇又道,“眠夏,你去让人打听下,静王回去以後怎麽样了。”
“是,皇上您先休息吧。”眠夏应了,有点担忧地说了一句,才轻声走了出去。
等她关了门,凤殇才又睡下,抱著被子,却始终睡不著。
那次偷偷跑到盛京看哥哥,第一次见到了毓臻,代价是被吊在村里的祠堂中央,饿了三天三夜。身上自然少不了舅舅的鞭子留下的伤,要不是碰上雨天,秦泊怕他伤了筋骨落下病根而去求情,恐怕那绝不是三天三夜能了结的事了。
只是隐约地觉得,并没有後悔。
说不上是不是因为双生,只是觉得哥哥有人宠著,就像自己被宠著一般,快乐而满足。
在那之後的大半年里,再怎麽难熬,只是想著那一夜看到的种种,就不觉得那麽难受了。
第二次见到毓臻,已经是半年後的事了。
被舅舅关在一个房间里,让秦泊喂下不知名的药,跟两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关在一起。要学的,是床事。
再之後,两个女人换成了两个男人,被放出房间时,他几乎崩溃了。
舅舅说,你哥哥能做的事情,你就不能做吗?
那时唯一的念头是,如果是毓臻,自己一定不会觉得那麽地脏。
终究抵不住软弱和想念,他第二次逃走了,跑到盛京,蜷在三王府的树上,看了半夜。
双生哥哥和毓臻,就是他全部的救赎。
那时候的毓臻,是皇子,是对手,是高高在上的,是哥哥的。
可是,现在的毓臻已经不是皇子了,坐在皇位上的人已经是他了,哥哥已经死了,为什麽他还不能要一个毓臻呢?
昏昏沈沈地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自远而近,之後便听到眠夏低唤了一句:“皇上?”
“如何?”
“回皇上,静王回府後,静王府里请了大夫,伤都上了药,也没什麽大碍,只是入了夜有点高热。”
凤殇半坐起来,望著帐上的人影,半晌又问:“有人照顾麽?”
“似乎是寄住在静王府的一位小公子在守著。”
“小柳……吗?”凤殇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想起了密探口中说起的那个少年,突然抬头,“传旨下去,就说朕体念静王,听说他伤势颇重,接入宫来让御医诊治,好生修养。明天的早朝就免了。”
“是。”眠夏应了,便要转身去宣。
凤殇又叫住了她:“还有,让御医先过来候著,静王来了,就送到偏殿去。”
眠夏愣了愣,下意识便问:“让静王住在凤渊宫里吗?”
“不行?”凤殇皱了眉。
“皇上,这似乎……”
凤殇不想再听,打断道:“没有似乎,就这样吧,快去。”
“……是。”
等眠夏去宣旨,凤殇也爬了起来,没有惊动其他人,自行著好了衣物。
他这边动作迅速,却偏偏等了大半个时辰,毓臻才被送到凤渊宫来。
看到毓臻因为伤病而变得晦黯的面容,凤殇的脸色就先跟著沈了几分。
御医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把毓臻身上的药重新换上时,凤殇在一旁看了片刻,就匆匆地转过了脸走开,直到换好药,才又重新站回原处。
切过了脉,御医列下药方,又让人熬好了药,送到房间里来,凤殇才将其他人都挥退了,独自一人捧了药坐到了床边。
因为病弱,毓臻脸上的温柔也罢,嘲弄也罢,早就散尽了,只是一片干净平和,凤殇几近贪婪地看著他。
只有这一刻,两人相对,人前的温柔尊重,人後的憎恨嘲弄都没有了,毓臻只是安静地在自己眼前,任人摆布。
“对、不起。”小声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凤殇却微微垂了眼,脸上泛起一抹薄薄的红。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安静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真好啊,都不会拒绝人……”凤殇低喃一声,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上毓臻的眉,然後是眼,半晌收了回来,只是痴痴地望著。
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拿著一碗药,眼中是满满的温柔。
然後,他含了一口药,吻上了哥哥的唇。
凤殇看了手中的药一阵,用牙轻磨了磨下唇,抬手含了一口,又看了一眼,终於微微俯身,一闭眼吻了下去。
醉若成欢 正文 第7章
章节字数:5053 更新时间:08…01…01 12:29
口中的药粗糙苦涩,凤殇紧紧地闭著眼,感觉到唇上一片温热,心中一荡,半晌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去,挑开毓臻的唇,缓慢地试探著,将一点点药渡过去。
药自然而然地滑入毓臻喉咙,一口药尽,凤殇却舍不得放开,依旧小心地挑逗著,片刻竟感觉到了毓臻的回应。
心里漏了一拍,掠过一抹异样,却说不上是难堪心虚还是羞涩欢喜,凤殇慌忙放开了毓臻的唇,便看到毓臻的眼微微开了一线,似乎看见了自己。
凤殇更是发窘,正要躲闪著站起来,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捉住了手腕。
“怜儿!”
毓臻迷糊间只感觉到自己捉住了一个人的手,恍惚看去似是怜更,隐约感到那个人想要挣扎著离开,下意识就叫了出来,手上加大了力度,不肯放开。
“放手!”有人低喝一声,分明便是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声音,毓臻心头一震,又多了几分清醒,勉强地想要睁开眼,哪知眼睛还来不及睁开,手里捉住的那个人就先挣扎了起来。
高热未退,毓臻眼前只是一片朦胧,心里慌得很,他下意识便口齿不清地叫了起来:“我不放,我不放,我再也不放了……怜儿,怜儿,不要走……”
凤殇听得一阵胸闷,咬紧了牙不再吭声,毓臻的手也用不上多少力,他只是一发狠,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毓臻低哼了一声,慢慢地张开了眼。
眼前只有凤殇一人,站在床边,双眼发红,咬牙切齿地看著他。
茫然了一阵,毓臻终於反应了过来,猛地缩回了手,张了张口,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啷”一声,凤殇像是把什麽甩了出去,地上溅了一地暗黄,他恨声道:“你就只惦记著个死人!死人永远都不会给你喂药!外面人人盼著我的恩宠,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般不识好歹,怎麽,怎麽我……”说到最後,话说不下去了,眼却是充血的红。
高热让毓臻一阵阵晕眩,凤殇这麽一轮轰下来,只听得毓臻两耳空鸣,半晌才勉强发出声音来:“你……”
只是那麽一声,却像是触中了凤殇的痛处,他只差没当场跳了起来,连看都没再看毓臻一眼,咬牙切齿地吼道:“就是我给你喂药,用你喂哥哥的方法,那又怎麽样!又怎麽样!睡也睡过了,吻也吻过了,你不愿意也不能怎麽样!死人永远都不会给你喂药!你恨我,因为我逼死哥哥,可是明明是他自己愿意去的,明明是早就说好的,你怎麽就不恨他?是你自己去给凤临的人通风报信,才让我有机会把哥哥派出去,你怎麽就不恨自己?你再恨……再恨,哥哥都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我一个,你愿意不愿意都只有我一个了!我长得不像他吗?我比不上他吗?我不能代替他吗……”
听著凤殇一句句吼出来,毓臻渐渐清醒的心中一片酸痛。
一直以来在人前对凤殇恭谨温顺,人後百般冷落,只是自私地想要让心中的埋怨有个发泄的去处。
凤殇说的他其实都知道。是自己那时不肯死心,向凤临皇室通风报信,才会让他们的计划有了一个借口,让怜更出使凤临。之後让毓弋带兵潜入,射杀怜更,让凤临失去人质,这种种种种,早在怜更出发前,就跟他说得明明白白了。
那本来就是说好的,是那个人心甘情愿甚至亲手设计的,怨不得谁。
凤殇却一直一直承受他的怨恨,不但没有罚他欺君,反而处处讨好,这才让他毫无顾忌地继续放任自己吧?
酸楚渐渐淡去,眼前的凤殇反而让毓臻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了。
看那气得语无伦次直跳脚的少年,哪里还有半分朝堂之上的冷峻肃静?哪里还有贵为天子的半分尊贵?简直就像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跳起来反抗一般。一边气冲冲地叫著“睡也睡过了,吻也吻过了”,问著“怎麽样”,还夹著掩饰不住的慌张,连“你愿意不愿意都只有我一个了”这样蹩脚的威胁之话都说出口来了。
这样的凤殇,反而更像一个人。埋在天下之主的面具之下,倔强而孩子气的灵魂。
毓臻看著凤殇那张酷似怜更的脸,看著他因为气极而浮起的半分苍白,越发与心里惦念著的那个人相像。
虚弱的模样,生气的模样,让人怜惜。
“好了。”见凤殇一直吼著,声音都有点哑了还不肯停下来,毓臻也没有精神去分辨他说了些什麽,下意识地只想把他叫住。
凤殇只是愣了愣,脸色越发泛白:“你不想听我说话,不想见我,我就偏要说,偏要你天天见著!反正你也是讨厌我的,反正你……”
“别闹了,不累吗?”听著凤殇不可理喻的话,毓臻禁不住觉得好笑,吸了口气提高了声音。
“我就是要闹……诶?”一时反应不过来,凤殇的话说出口了才半路打住,有点愕然地睁大了眼。
完全是少年稚气的态度,毓臻的目光不禁一柔,如果是怜儿……暗叹一声,毓臻维持著一脸平淡,只是放轻了声音,道:“这麽闹腾,大半夜的,不累吗?有什麽的事,以後慢慢跟我说。”
大概是毓臻从未在两人独处时这麽跟他说过话,更别说那话里的一抹柔软了,凤殇怔在原地,连手都不知该放哪里了,只是低低地“诶……诶?”了几声,说不出话来,脸上干净而纯真。
毓臻几乎都要以为他在演戏了,只是忍著笑问:“是不是要我喝药?”
“啊?”
“被你打碎的那个碗。”毓臻看著一地碎瓷,好心地提醒他。
“啊……啊啊,我去叫人……”凤殇愣了片刻,反射性地跳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跑,哪知一个没看清,整个人便往房间中央的圆桌撞了上去,!啷一声,桌子上的杯子茶壶被撞到地上去了,烛台往下掉,烛光恍惚,凤殇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抓,蜡烛上的烛油炽热,烫得他手一缩又丢了出去,幸好那麽一折腾烛光早就弱了下来,摔在地上,噗嗤一声就灭了,房间内顿时暗了一分。凤殇更是狼狈,又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蜡烛重新点回去,奈何刚才桌子那麽一撞,周围的椅子也撞得凌乱了,左右牵绊,房间内更是一阵混乱。
毓臻实在没想过只是那麽一句话会引得凤殇如此失态,一时也愣在了那儿,直到看到凤殇差点被绊在地上,才失声叫了出来:“皇上!”
凤殇勉强站稳,难堪地不肯回头看他,一边深吸口气,整了整衣服,便要往外走去。
“皇上……”毓臻看著凤殇还捏在手上的蜡烛,有点无奈地又叫了一声,心中有一个角落,隐约地柔软了下去。
转头见毓臻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凤殇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脸上发热,匆匆把蜡烛丢掉,站在那儿有点惶恐地望著毓臻。
毓臻忍不住一笑,反正也已经如此了,江山已定,天下归一,眼前的是天子。正因为怜更已经死了,此生怕是跟这个朝廷分割不下了,又何必一直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