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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市井雨-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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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不得要领,气得金娃子只捶桌子,凶神恶煞威逼老太婆交出房产证和美元存折。老太太打皱的脸皮神经质跳动,两片嘴唇上下翕动,发出不明所以的声响,吐不出一个清晰字音。好多好多年以前,她还是个小姑娘,躲在屋旮旯里,瞧她老娘跟日本鬼子讲话也是这副神态。    
    老头看不过眼,从裤腰带上取下一串钥匙,径直打开古旧木箱,端出小木盒子,开锁揭开木盒盖子往饭桌一撂,说,你要的,都在这里。金娃子奔向饭桌扑上去翻拣木盒里证件、票据、旧首饰等,一并没收了真有价值的房产证和上千元活期存折,继而审问老岳丈,幺爹给的美元存折呢,拿出来交瑞琴保管,免得你们一死,钱白白丢了。泰山大人稳坐不动一言不发视死如归。金娃子奋起冲上夺过那叮叮当当的钥匙串,自行进房打开所有柜子、箱子、盒子,如同富有经验的强盗,准确无误地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惟独不见美元存折。仅有一只神秘的木箱不能开锁,凭他的经验和技术不用吹灰之力轻易撬开,内装印满洋文的精致纸盒,他欣喜若狂撕开一看,原是一套怪模怪样美国式理发工具,他许久许久拨弄着机关,盘不活,玩不转,卸不下,装不上,敲不破,砸不烂,既然连他也只能如此这般,断定老头儿更是这般如此,美金现钞和存折,不可能暗藏此物中。董家大爷只将此破烂归并还原安放木箱内,随手抓一破布单覆盖其上,奋力推入床下。    
    金娃子逼问老头儿,存折在哪里?董剃刀笔挺站立,水平状一字伸开枯瘦双臂,如“文革”接受红卫兵搜身的老教授,服服帖帖不动不吭。他翻遍各个口袋,扯下老头的棉袄用手指头抠着线缝清查,也没发现可疑迹象,于是大喝一声,藏到佳成那儿?!好汉做事好汉当的董剃刀大义凛然,与黎佳成无关,你们两个,我一个也信不过。我买了两口棺材,剩的钱都送给她娘屋去了,有本事,敢找她几个舅侄儿要去。这几句话带有震慑力,他见过老岳母的内侄,几个山村大汉,一顿能吃两斤大米饭的打虎英雄。    
    他气得火星直冒,忿忿踅到堂屋倒杯水一饮而尽,落坐太师椅上。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怎可轻信老头子的谎言,纯粹是虚晃一枪调虎离山么。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和颜悦色与老狐狸周旋,探索下一猎物黎佳成的踪迹,寻找如囊探物获取美金的证据和路径。    
    'BF'言者谆谆,听者藐藐。董剃刀置若罔闻装聋作哑,只在客厅里摆弄他的器具,庄重如仪,条石磨刀,脸盆盛水,毛刷涂皂糊面,毛巾热敷脸庞,然后,手起刀落,横七道,竖八道,胡须汗毛清除殆尽,脸面光洁一新,精神矍铄焕然。不用镜子,自己动手,盲目修面,那是一个高级剃头佬的绝活、真功夫,他似在专注表演这一高超艺术,充耳不闻金娃子的最后通牒,闹中取静慢条斯理做完这一切。最后用毛巾抹脸,用小木梳沾水,将头上几绺全白稀朗的长发抿得丝丝入扣,如同梳理和维护他的人格尊严。这才静静说道,金娃子,就这些,再多说、多想,白费功夫。说完,稳稳坐入椅上,双目微闭,气脉舒缓,进入涅槃境界。'BFQ'    
    这阵势大大激怒了金娃子。他跳起身喝道,看我要不要你的老命。董剃刀从容对答,我早有准备。有命一条,有钱若干:命,你可以拿走,钱,你带不走。那细如游丝的声音好似从冥冥中飘来,忽隐忽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金娃子暴跳如雷,跃身扑向老岳丈掐着脖子,从牙缝挤出几个音节,再说一遍我听听。老人宁死不饶挣扎着蹦出含混不清的字儿,我,烧,掉,也,不,喂,豺,狼。随着口中吐出白色泡沫,他的生命跟着泡沫破灭了。老太婆眼睁睁望着,仿佛睡梦中被重物压住胸口,心明口拙,手脚也动弹不得,随即不省人事昏厥过去。    
    当老太太苏醒过来睁眼一望时,金娃子不见踪影,老头歪斜在椅上早没了气息。她跑下楼一家一家敲门,没有人应声,疯狂奔向大街呼喊着,死人了,死人了,发善心帮忙呀。很久,一中年人走来搀扶她一同到卧室,后面也跟来了几个善心人或看热闹的人,他们共同做主拨了急救电话,焦急等待着。有人在董剃刀口边试试摸摸手腕气脉,轻轻呼叫,董师傅,董大爷,你醒醒。老太太惊魂甫定终于记起,请人给黎佳成家中打通了电话。    
    


第二十四部分:人生长恨杀死老父亲的凶手

    黎佳成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他给大家敬烟,恭请大伙儿帮一把,将董剃刀抬上车。救护车鸣笛开走,那是剃刀的死亡奏鸣曲。很快,董剃刀被推入医院太平间,他永远太平了,金娃子再不纠缠折磨他了。随后赶来的瑞娟、瑞琴姐妹放声痛哭流泪,每滴泪水饱含着对父亲的感恩戴德与悲戚。两个女儿追问是怎么发作的,老太太木然以对,颠三倒四说他吐白沫,她敲门,她上街,她呼救,别人来,你们来。瑞娟冷不防咄咄逼人问一句,死的时候,除了你,还有谁在场。老太太经受不住她那个恐怖样子,充满了恐惧吓得筛糠一样抖动,说,还有金娃子。他人呢,跑哪儿去了?老太太那嘴皮子拼命颤动,就是发不出声音。瑞娟毒毒的目光射到瑞琴脸上,你不把金娃子交出来,我不会饶你的!难怪医生说颈上有掐喉管的手指印。瑞琴吓得大哭起来,她似乎明白了一切,丈夫是杀死老父亲的凶手。她瘫倒在地上昏过去,好像金娃子也朝她胸口捅了一刀。瑞娟竟然不加理睬径直冷漠地走了。    
    佳成万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结局。春节团圆过后没几天,老头神秘叫他过来又在屋里秘密交代后事,说完,老头像完成了平生一件大事,长长地哼了一声,把人生的全部艰难、全部感慨,一气吐光。佳成接过了沉重的嘱托。老人叮咛,你们一家,还有瑞琴,都要当心。    
    现在验灵了他的谶语。这还是死亡连环套的第一桩,仅仅是开始,处于深深恐惧之中的佳成,不能预测也没有能力阻止今后事态发展。    
    医生开出了死亡证明,瑞娟坚持要停尸请法医鉴定起诉金娃子。佳成劝慰妻子,人死不能复生,金娃子抵命不抵命,已经没有意义了。瑞娟不再言语,表示默认。瑞琴嘤嘤哭了,他抵命不抵命,我不管,他把家里的一点钱和值钱的东西,统统卷走了,我要找他算账。三人一致决定,先由佳成主持办理后事再说。    
    从事“迎头敢上”职业的老剃刀却不能与时俱进,只认同老伴家乡山村的古老丧葬文化。为了实现他完尸土葬的愿望,佳成挖空心思找关系托朋友说好话,尽了遗嘱执行人职责,但有一件事却暗中做了手脚,他未与任何人商量,偷偷留下了幺爹赠送的美国理发工具,没有入棺入土。他担心这洋玩意在山乡露面,难保不引发盗墓事件,况且,作为后代保存此物,是对岳丈、对岳丈兄弟情义的最好纪念,也是董氏家传理发技艺与国际接轨的重要标志。傍晚,佳成托朋友开来一部平板车,垫上一床旧棉被,摊着董剃刀遗体直往城外乡下山区行进。老太婆坐在司机室,佳成和他的哥们迎着料峭寒风站在车斗里,夜里十点多钟才摇晃颠簸到老太婆娘家。停尸于堂屋,老太太率领内侄守灵陪伴着。佳成日夜操劳,招待烧香的亲戚、邻里,接道士,看坟地,送葬。棺木里,陪葬了剃刀、磨石、木刷、毛巾等物。瑞娟姐妹各有孩子上学,只是断断续续来过,参加了最后的葬礼,把悲哀和着泪水一同默默咽进肚子里,一声也哭不出来。    
    不到一个月时间,黎佳成办了两件丧事:一青年、一老者。小芹子也一样。他俩几乎同时想到死亡连环套。    
    


第二十五部分:影影绰绰爱莫能助与无可奈何的情愫

    回到家中,佳成已胡须满面憔悴不堪。忙于治丧,麻将馆停业三天后重新开张,老客人、新朋友与他见面都要表示慰问,自是给了佳成一点心理慰藉。有的说,八十岁喊得应了,长寿长寿;有的赞许剃刀为他们做出了榜样,自觉不给儿女们找麻烦,就那么快当走了。有的深表羡慕,我有他这么快当就好了,打麻将出牌要利索,死,也要讲个利索。本着家丑不外扬的精神向外界封锁新闻,内部统一口径说心脏病猝然发作致死,人们并不知道董剃刀真实死因。不少人还回忆董剃刀的敬业精神,结合自己脑壳经历的事儿予以缅怀,但不忘以牌局为中心,虽有兔死狐悲的伤感,也未能冲淡牌桌上的波诡云谲。四人牌局,三敌当前,瞻前顾后,岂可旁骛,看守家门,严阵以待,长城内外,风云变幻,尽在掌握之中。    
    第三天,吴片长踱步门前与迎上来的佳成说了几句百姓家常话,要佳成“节哀”。这是几天来听到的惟一高雅斯文词语,又是从“公家人”口中吐出,他无形间觉着岳丈的丧事陡然提高了格局,带了官方色彩,于是向吴片长说了三声谢谢。可冷不防,吴片长丢下一句说者轻飘飘、听者沉甸甸的话把儿:风声很紧,麻将馆,只怕要全市“停电”。    
    佳成打了个冷颤,所谓“停电”大半是专指斩尽杀绝、斩草除根、端窝子之类,麻将馆“停电”,意味着一网打尽。他正想问个究竟,愿闻其详,不料吴片长说完话调头就走。待佳成追上讨教时,老片长目视前方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好自为之吧”。话音中满是伤感,浸透了爱莫能助与无可奈何的情愫。佳成还想进一步探听虚实,片长已经走远。虽然吓得灵魂开了窍,还必须装出天塌下来可以用肩扛住的英雄气概,还得内紧外松和往日一个样,笑呵呵面对四方来客。大刀片搁在脖子上也不忘和气生财的道理。    
    再过三天,全市公安果然统一行动,拉网似大搜查大清剿,收缴的麻将、桌椅通通装上汽车运走,门口贴上宣布禁麻的告示,并将佳成请去住了两天学习班,提高禁麻的认识。    
    近百名麻将馆老板们集体失语举行金盆洗手典礼,庄严宣告他们从此走下麻坛告别江湖。    
    佳成屋里屋外早早晚晚,一片静悄悄。生活源断流,集资款无望,列入他和瑞娟重要议事日程的,是开辟新的经济增长点。    
    半月未见的小芹子回来了,她清癯消瘦好似脱了个人形,与瑞娟面面相觑牵不出一个话头。许久,瑞娟以杨志刚、黎佳成代言人身份,寻个安慰的话题说道,北方走了,这房子,还是我当家,不交房租,你继续住,我们两家隔得近,互相有个照应。佳成正在刮胡子,一把生锈的刀架在满腮胡茬丛中奋力开垦,一蹦一跳的无所收获,刀片生锈不中用,他又抢着说话,是,你继续住。嗤的一声,腮帮上留下一道血痕,小芹子心里一跳,仿佛自己脸上划了一刀。她说,成哥,娟姐,感谢你们照顾。这往后的日子,还要过,他爸,他妈,我不能丢手,又怀上他孩子,要把他生下养大成人,这是吴家的一棵根苗。瑞娟一阵惊喜,佳成,听见没有?这好,这好,不枉你们夫妻一场。他知道,那墓碑写得清清楚楚。过不一会儿,小芹子说,眼前我暂时给表叔当会计,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趁这手头还有一点钱,想和大哥、大姐打伙,合办一个装修材料商店,成哥当老板,我当会计。佳成急不可待插言道,小芹子,你来当老板,我跑腿,瑞娟照看门面。因为激动一不小心又划了一道深口子,渗出鲜红的血。小芹子一把夺过刀架扔到一旁:我给北方买的,还有蛮多,等会给你送来。佳成说,这刀片,刮胡须不中用,割肉割皮,倒是刀刀见血。瑞娟沉吟一会道,芹子,还是你当老板。她有难言的苦衷,眼下手里拿不出本钱,当什么老板?索性一吐为快:我们越是熟人熟事,朋友情分,钱的事越发不能马虎,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拿不出本钱,集资款的事,你晓得的,爸爸丧葬的花费,丫丫的学费,这麻将馆一“停电”,我们吃饭都成问题。佳成不屑地吼道,又不是外人,叨咕这些为哪桩?小芹子说,你们有困难我知道,我先拿出钱用着再说,我们两家合伙,我信得过,也有把握。我看就这样定了,成哥先领头干起来,等我把自己的家事理出头绪后,我再出面。另外,把牛牯子也带上,是个好劳力,也有心计,人品也挺老实本分。小芹子趁机说了小北方的遗产分割,将她的财产暴光,露出了上十万的底细,笼而统之的把自己名分的,小北方餐馆的搅混在一起,在瑞娟夫妇面前打个马虎眼过关了,一再表白她要担负内蒙古那边的养老送终,这笔钱不转动,会很快用光的,所以想做生意。她充满自信,一面舔着伤口,一面筹划着未来,肚子里的吴家根苗,还有这两个城里人的友情,再一次照亮了她的人生道路,温暖着她的冰冷的心。从瑞娟房里取走了她存放的那些小物件、小箱子,又回到杨志刚的小楼里。她懒得去收拾整理房间,只瞅着北方遗像发愣,他倒是安息了,而那个“公公婆婆”,则远比自己的父亲更可怜。    
        
    


第二十五部分:影影绰绰腾出一块葬身之地

    专门接待死难者家属的旅馆里,大多遇难者家属准备撤走返回。这次火灾首先是楼上包房起火,当玩家的男人们大都成功出逃,只留下冲过火海的永久疤痕,有两个本市男人火葬于温柔乡中算是无怨无悔。十七名罹难者中,大半是外地外省的进城打工人员,夜总会当班三陪女孩就有十一个,乡下人匆匆赶来,明白女儿之死是怎么回事后又匆匆走了,还有的连骨灰也不认领,父母和家乡不愿接受、不肯为她们腾出一块葬身之地,她们才死不瞑目。听了这话小芹子又嚎啕大哭一场,为那些与自己命运相差无几的姐妹,为她们的父母。    
    天只有麻麻亮,她梳理毕疾步下楼乘车,悄悄来到旅馆门前叫醒大厅保安为她开门。四楼房间里,北方父亲早已起床闷坐床头发呆,见她这早出现在跟前怕是在梦中,深感诧异道,是你?你来啦。她待保安走后情不自禁半跪在地下,伏在老人膝盖上轻声抽噎啜泣继而失声痛哭,没说一句话。这是他们公公、媳妇第三次见面。老人颤巍巍起身惶恐拉她胳膊,这,使不得,你坐,快坐。她一边抹泪一边讲述与他儿子认识和相好的经过,她不忍心欺骗也不愿刺伤心中悲苦的老者。    
    老人絮絮叨叨说,儿子给我写过信,说以往谈的一个女朋友跑了,两年前他又看上了一个对象,只说他的钱太少,还娶不起。他要再干两年到三年把钱挣够,市里买一套旧房,有自己的小餐馆,就把姑娘娶过来,引回老家见我们。再把我两老接到这里住,替他照料生意、看孩子。老人有些激动,直瞅着她,他说你心肠太好了,帮他救活了餐馆,春节后办婚事,他也拿不出多少,是不是?她忙着点头,早已泪眼花花,连气都透不过来了。老人说,闺女,你不知道,老婆子听了这个信,多高兴,跟我做了一套新衣,就是这身上穿的,原是打算参加婚礼的。我跟老婆子没死,儿子他,倒先走了。这下好啦,什么都没了,就我俩孤老头、孤老婆子,活着还有啥意思。说着,发出凄厉哀嚎,透射出亘古的悲苍与绝望,令她无限悲凉哀痛,只有陪着哭而别无言语。    
    老人用枯瘦的手抚摩她的头发,任她跪在膝下,颤抖说道,你就做,做,我的,闺女。她哭着哭着连连点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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