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约 by 镜水-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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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约 By 镜水
制约,是一个可怕的名词。
「叮咚」。
早上六点三十分整,门铃响起。两分钟后没响应,会再按第二次;五分钟以内还是没去开门,就会换成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被打开,门关上,接近中的脚步声,然后停住。
「起床。」
清澄却冷淡的嗓音,就在自己的床缘。
魏有诚缓慢地睁开双眸,一个穿著高中制服的男生伫立在眼前。男生容貌端正,戴着一副眼镜,衣着干净笔挺,细黑的头发也是相当符合校规的整齐,气质矜重淡漠,整体呈现一种刀锋般的俐落,让人有种这个人似乎会有洁癖的想法。
男生的名字叫做夏持路。
魏有诚懒洋洋地坐起身,盘腿望着这位从小就认识的友人兼高中同班同学,散漫说道:
「持路,你真的比闹钟还准时。」
夏持路面无表情,仅是漠然地对他说:
「你还有十分钟做准备。」
「……是是。」随便地应两声,翻开棉被下床,魏有诚走进浴室内盥洗,镜面反射照到外头,那位每天都来唤他起床上学的友人一如以往地等待,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他所窥视着。
魏有诚凝目望着他的侧面。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夏持路的气质是属于一种带有神经质的类型,从小学开始,他的仪容整洁永远都是一百分,「脏乱邋遢」一词好象完全与他绝缘。
摸到自己下巴,魏有诚不禁认为夏持路或许还没开始长胡子。
大概是在厕所待太久,镜中人低首看了看表,魏有诚见状走出去,拿起随意挂在椅子上的制服,他当场无所谓地脱衣换起来。反正两个人都是男的;反正被看的他自己,和看人的夏持路也根本不会在意。
不过,如果换衣服的是夏持路,他大概会满有兴趣观赏的。
男人的身体虽然没什么可看性,但是因为对象是夏持路,对他而言,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对于不知何时开始拥有如此感想的自己,他沉默了。拿起没装什么东西的扁平书包,魏有诚启唇道:
「走吧。」
「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吗?」夏持路皱着眉头,似乎对他没扎进裤腰的衣以及没扣好的扣子很有意见。抽出被枕头压着的黑色布条,他说:「你的领带。」
「啊啊。」魏有诚没有接过,只是道:「上次洗好之后就解开了,我不会打,不如你帮我。」
夏持路一脸冷漠,说道:
「你不会像之前一样,请女生帮你打。」
「可是,比起她们啊……」魏有诚打个呵欠,不怕死地慢慢说道:「我觉得每天都来叫我起床,又会啰嗦我衣服没穿好的持路你比较像老婆。」
夏持路果然瞬间拉下脸,清秀端整的面容变得比鬼还阴沉。他上前一步,将领带用力地塞进魏有诚上衣口袋,跟着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去。
「啊。」魏有诚浅浅地勾起嘴唇,一副欠打的样子。
生气了。
☆ ☆ ☆
他的双亲都不在。
所谓的不在有各种不同的意义。可以是死了,可以是活着却离婚了,可以是在国外工作,也可以是父母根本不爱小孩。
不过无论是哪种原因,总之结果就是他的双亲不在身旁。
国小五年级的时候,他刚刚搬到这个城市,夏持路是班上的班长,而他是坐在教室角落格格不入又交不到朋友的转学生。学期结束前,由于他连续三天没去上学,等到邻居和老师发现不对劲来撬门的时候,他已经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而昏倒在家里一日夜。
从此以后,父母都是学校教师的夏持路被叮咛要来关心同学,一开始夏持路只是上学途中顺道来按门铃看看他死了没有,有好几次他都懒得起床开门,让规矩严谨的夏持路站在门外等待甚至通知师长,最后,夏持路终于在大人的商量和允可下合法取得他家钥匙。
于是,五年多来都是这副光景。
魏有诚撑着下巴,望住坐在对面的友人。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夏持路的笔尖发出细微的书写声响。
「持路,你的皮肤好白。」
夏持路连抬头都没有,只开口道:
「我再说一次。请你把我整理好的文件用钉书机钉好,就算你再怎么蠢笨,该不会连这个也不会做?」
魏有诚没听进去,继续自顾自地慵懒道:
「你的睫毛也好长。」
「如果不是你偷懒没来社团活动,我也没必要留下来陪你处理这些多出来的工作。你应该知道学校的社团是强制参加的,你不想要这个学分的话就随便你。」
「我听人家说,睫毛长的人会比较凶。」依然你说你的、我讲我的,牛头不对马嘴。
夏持路终于停下笔看着他。
「你已经是吊车尾挤进学校的,难道就不能再认真一点?」
魏有诚耸耸肩,笑一笑。说:
「总是考第一名的持路你可能觉得很愉快,不过我个人对上学并没有什么特别执着。」
他轻浮的态度令夏持路更加不悦。
「——那你回家去别再来了。」
「啊啊,持路真无情啊。」魏有诚不是很正经地发出感慨之声,随后,停了半晌,低沉道:「若不是有个唯一的理由,我根本不会参加联考。」
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教夏持路不禁有些怔楞,不过一瞬间他又恢复那种闲散的模样。
夏持路怫然道:
「我不想管那理由是什么,总之你不做好自己的事情,会被拖累的人是我。」
闻言,魏有诚感觉有趣似的笑起来,直到对方脸色铁青,他才稍稍停下。
「持路……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他轻佻地伸出手,用指尖触摸夏持路黑细的刘海。「就算我睡过头,就算我没上社团活动的课而被老师罚做些无聊事,其实你根本可以不用管我,不是吗?」
偏首避开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夏持路脸色沉冷,眉头蹙得死紧,忽地推椅站起身来。怒道:
「原来是我太多事,那就如你所愿,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拿起自己的书包,他快步走出教室。
魏有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觉喃念道:
「他根本没听清楚重点啊……」
他垂首叹息,望见自己残留柔顺触感的指节,轻缓地抬起手放在唇边,他闭上眼睛,极为眷恋地给与一吻。
☆ ☆ ☆
「哈啰,大帅哥。你睡到中午才来上课啊?」
才从办公室里被老师念完走出来,就遇见正要去合作社的班上女同学们的调侃。
魏有诚笑说:
「没办法,我把我的专用闹钟惹生气了,没人叫我起床。」
「专用闹钟?」女同学甲神秘兮兮地瞅着他:「会叫你起床的……一定很亲密,其实是可爱的女朋友吧?」
「不,不是。」若听见别人这样形容,持路会杀了他吧。光是想象那副景象,他就要笑了。「一点都不亲密,而且是个像鬼一样严苛的人。」全部都是实话。
女同学们才不相信。
「干嘛否认?你该不会是要维持自己的行情吧?这样当你女朋友好可怜喔!」合力打抱不平。
「不,我真的没有女朋友。」魏有诚好笑道。
「嗯……真奇怪,像你这样又高又帅,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女同学乙眨眨眼好奇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对任何事情看起来都没什么兴趣。」
他勾起唇瓣。「我看起来像是那样吗?我还以为我给别人的印象是爱玩又不认真呢。」
「爱玩啊……应该比较像是对什么事情都不是很在乎吧。」
「对啊对啊,有那种感觉。」
几个女生说出她们共同的观察心得。
魏有诚微停,低声道:
「很在乎的事情啊……」还是有一个人让他很在乎的。
女同学们围绕在他身旁,一边走回教室一边说:
「没想到能和你聊天呢,同班两个月好象才第一次和你讲话,你长得太好看,会给人距离感啦。」
对于女同学们坦诚的称赞,魏有诚的反应只是笑一笑。他不意抬起眼,在教室门口的走廊前,刚好和正迎面过来的夏持路四目相对。
夏持路原本是在和身旁的同学交谈,一见到他,温文的容颜不着痕迹变得冷漠,并且立刻别开脸去。
大概只有自己才能察觉他细微的脸色变化吧。虽然自己常常惹恼他,但是他从未气到早上不来叫自己上学,像是被这样明显地视而不见也是第一次吗?魏有诚回想着。
从十岁开始,他总是什么事都很随便,然后夏持路就必须帮他收拾烂摊子。这种情况已经变成习惯,他不知道夏持路的想法,但他自己却有了另外一种自觉。
试探性地问出口,却是这种结果。
对持路而言,他很可能只是个麻烦的存在,所以说停止就停止也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吧。
「咦?你的领带怎么放在口袋里?」
回过神来,一个女同学问着他。魏有诚看了眼自己口袋里的领带,两天没拿出来已经皱成一团。
「我不会打领带。」他说,黑眸却盯着走过自己身边的夏持路。
「那我帮你。」女同学友善地伸出援手。
夏持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处。魏有诚收回视线,在女同学碰到他的领带前侧身避开,笑笑说:
「谢谢,不用了。」
「咦?」
「……你刚才不是说我长得很好看吗?就算长得再怎么好看,只要喜欢的人不看自己,那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什么模样。
如果能让对方的目光离不开自己,要他拿刀割自己的脸他都愿意。
☆ ☆ ☆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从星期二放学回家开始……两天?三天?或许是四天了也不一定。
他隐约只记得期间自己曾经起来喝了几次水,之后的记忆就反复地在现实和梦境之中漂浮摇摆。
「叮咚」。
门铃声响起,像是击在他的心脏上。
他清楚明白,自己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
不如惯常那样会按第二次再稍候几分钟,门外的人将钥匙插入锁孔,似乎是用相当粗暴的方式将门狠狠打开。
急促不耐烦的脚步声迅速冲至床前,同时喊着他的名:
「魏有诚!」
感觉身上的棉被遭人用力掀开,魏有诚从长久的睡眠里慢慢张开双眼。
「你给我起来!」
进入眼帘之内的,是神色气急败坏的夏持路。他还是穿著整齐的制服,刘海可能因为激烈的动作稍微乱了些,但却一点都不减那洁癖又禁欲的气质。
就算已经全身无力,魏有诚依旧笑了出来。
「真想……让班上同学看看,温文淡漠的班长,其实生气起来多么恐怖……」
夏持路可没有那种说笑的好心情,他怒道:
「你在搞什么鬼!一个星期没来上学,你该不会告诉我你都在睡觉?」
「一个星期啊……原来过了这么久。」魏有诚状似惊讶道。极为勉强撑坐起身,他气喘吁吁地靠着墙。「一星期没吃东西,我看起来应该瘦了不少吧?」他的脸色相当差,好象多喘口气都非常费力,但却仿佛一点也无所谓地笑道。
夏持路瞪视着他虚弱的脸庞,再也无法维持一贯的冷淡与平静。
「你到底在说什么……难道、你的意思是,你就这样没吃饭睡了一个星期——你就这么爱睡觉?你是白痴吗!?」他气得脸都红了。
「嗯……为什么结论会是我爱睡觉呢?」魏有诚抱着腹部笑出声音,在夏持路杀人目光的凌迟下,他才好不容易止住。「……持路,你知道吗?其实我会打领带。」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夏持路一愣,「你讲这个做什——」
「我没有让女孩子碰过我的东西。领带是女生帮我打的这件事,是说谎骗你的。」魏有诚凝视着他,认真地说道:「我会去上学是为你,因为想和你上同一所高中所以才念书。我不自己起床、不去社团,制服也不穿好,只要我什么都不会,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持路,我想要制约你,让你离不开我,结果到头来发现被制约的却是我自己。」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夏持路神色恼怒地指责道:「从上高中以来,你就老是做些奇怪的事,或说奇怪的话。」故意讲他皮肤白或睫毛长,摸他头发又旷课一个星期昏睡不吃东西,谁会懂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魏有诚倾身向前,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低沉说道:
「持路,我只是发现,自己没有你的话就会死掉。」
「什么?」夏持路不禁睁大眼回问。
「我睡了七天。如果你不来,我还会一直睡下去。看不见你,我不起来。」
夏持路一时反应不过来,仅能怔愕地望着他。
「你不要胡说八道。」他撇开脸,很快地冷静面对。
「这不是胡说八道。是告白。」魏有诚像是效忠般的执起他的右手,垂眸在他手背上轻轻印上一吻。极度虔诚道:「持路,我喜欢你,喜欢到没有你我就会死。」
比起亲吻,他万分真挚的表白言语更宛如会烫伤般的直接熨在对方心口上。
「你……」夏持路讶异地看着他,久久无法言语。
无论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一旦认清自己的感情,他就不会隐瞒,即使是会将彼此原有的关系破坏殆尽。魏有诚闭上双眼,他对任何事情都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包括自己本身的存在价值也是趋近于零,自己是不是活在世界上根本无关紧要,他从来没想过有什么能让自己无法放手,可是,只有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会感到自己连心脏都在颤抖。
说持路是他的氧气或支持他活下去的动力都好,倘若持路现在决定与他断绝往来,他一定当场没命了吧。
就算是那样,他也不会后悔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是在威胁我每天都要来叫你起床?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做些蠢事惹我生气!」夏持路使劲地抽回自己的手,居高临下地对他怒目而视。「你应该知道我们是高中生吧?虽然现在才一年级,但是还没考上大学之前都不能松懈,尤其是你,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如果是为我而上学,要是因为分数不够或旷课太多而被退学那不就全部白费了?至少要拿出成绩来给我看!」
魏有诚楞楞地望着他,许久都无言以对。
最后,他缓缓勾起嘴角。说道:
「持路,你真的对我好严格呢。」抱着某种觉悟,对持路表明喜欢的心情,结果却是被教训学业的事啊。「你也只会对我发这么大脾气而已,明明平时是很镇定冷淡的个性哪,是因为我对持路而言比较特别的关系吗?」他正经地思考道。
「不对,全是因为你太蠢的缘故!」夏持路忍无可忍地指着他骂道。
「考上大学之前啊……也就是说,在持路考上大学之前,不会变成我的,也不会是别人的吗?」他询问重点。
夏持路闭了闭眼。「我是我自己的。你能不能别再讲无聊话了?」
「我是很认真的。看不出来吗?」魏有诚叹一口气,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道:「持路,我肚子好饿,再不吃东西真的会挂点。」
「普通人光喝水可以撑三个月。你爱自虐就自己想办法。」完全不会心软。
「持路,你真的很像虐待丈夫的老婆……」
「——住口!」
持路一定不知道,比起那种像面具的冷漠,其实自己比较爱看他发怒。即使是被当成麻烦而这样忿恼也好,那就是他在意自己的证明。
★ 发高烧般的恋爱
手背上的吻,只要想起来,心底深处好象就会有某个地方错觉般的发热。
运动会的名单要先列出来,小考的分数也还没登记,另外还有扫除分配表、周会记录也都是下个星期就要处理好……夏持路非常明白,所谓的班长只是老师以及同学的跑腿和奴隶代称而已。
只是,在自己这么忙碌的时候,为什么还有人要来加重他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