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江山美色-第3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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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终于西落,最后一抹光辉洒落在洛水之上,带着惨淡地红,河水如血。
残阳勾勒着惨烈的山河,可洛水旁地战役总算告一段落。这一仗下来,隋军、瓦岗军死伤无数,洛水流逝,不舍昼夜,却一时间冲不淡河水中浓郁的鲜血。
残旗、甲屑、浮尸、死马随处可见,萧布衣终于号令停止追击,命令隋军在洛水西岸扎营下寨,兵指洛水对岸的洛口、月城和回洛仓三地。
瓦岗军已是溃不成军,隋军虽然士气正盛,却也是疲惫不堪。
如果只有这一路瓦岗军,萧布衣当追击个几天几夜,可是在洛水的那面,还有数十万瓦岗军在驻扎,还有个王世充态度不明。他萧布衣眼下不能轻举妄动。
萧布衣现在并没有被一时地胜利冲昏头脑。迅速地恢复到最佳状态,等待下一次攻击才是正途,这不但是他骑兵作战连连告捷的不二法门,也是眼下的整体方针。
隋军虽胜,但也苦战了一天,隋军也不是铁人,也需要休养生息,他的铁甲骑兵更是李靖培养数年的心血。图谋天下的本钱,绝对要加倍珍惜,不敢轻易折损。
“二哥那面不知道怎么样了。”萧布衣望着远方,喃喃自语。
现在的形势在萧布衣心中了然于胸,实际上,前来东都之时,他一直想着如何对付李密这个大敌,眼下看起来,他终于走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从天下大势来看。他和李密全力争夺中腹之地,力图最快地解决中腹的缠斗,进攻边角之地。全取中原!从中腹来看,他萧布衣、李靖、徐世绩现在要成三足鼎立之势围困瓦岗。他在东都主攻、李靖在黎阳、徐世绩在襄阳佯攻牵制,瓦岗若再败几场,多半会乱了阵脚,那时候就是他萧布衣的机会。如果再缩小范围,从眼下来看,他萧布衣、王世充、瓦岗亦是成三足鼎立之势对阵,他在洛水西列阵。李密在洛水东囤积,而王世充却在洛水和石子河夹出的黑石之地驻兵,三人进攻拉锯的焦点当然就是洛口仓。洛口仓若是被夺回,瓦岗无粮,不攻自破。
但眼下要抢占洛口仓对萧布衣而言,还是异常艰巨的任务。
他和李密的每一战看似大同小异,每一战却有着本质的不同。最少是取回洛、北邙山两战中。瓦岗军虽是勇猛,但是并非动力十足。瓦岗军很多人觉得眼下的成就已经不错。不思进取,但是你要想在数十万人口中抢口粮,那实在比虎口拔牙要困难地多。
更何况,他眼下的对手不止李密,还有个用意不明的王世充。
萧布衣考虑王世充地时候,眉毛跳动,心中警觉,因为他并不信任王世充。
王世充是个枭雄,绝对不会屈居人下,萧布衣皱眉想着,当初和李密对决之时,李密就说过,要是兵出方山取洛口仓也是无济于事,李密就是从方山取的洛口,那一仗李密得意非常,当然也会防着别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萧布衣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可这个计划却是他派人通知了王世充,王世充会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密?想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嘴角带有嘲弄的笑,他当然不会将真实意图告诉王世充,他一直在看王世充的反应,然后再决定如何使用。
如今形势混沌不分,外有敌军,内有威胁,每步棋当然都要小心翼翼!王世充现在还是隋臣,明里还是卫护东都,萧布衣要防着他,又不能让天下隋臣寒心,所以他还是要想出更好的方式来处理王世充。
“萧将军北邙山一战,让瓦岗军胆寒,实在是名不虚传,可喜可贺。”
在萧布衣沉吟的功夫,张镇周已经催马前来,和萧布衣临洛水而立,目视远方。
张镇周瘦下枯干,看来完全像个不起眼的老头子,又或是一个农家老汉,见到张镇周地时候,萧布衣不自禁的又想起了张须陀。
这两个人完全不同,可看起来又多有相似之处。
最少他们对于兵士,都有着自己独到的关怀之处,而且他们看起来,都理解兵士的苦。
其实和张镇周并不算熟悉,甚至除了公事外,他们没有什么私谊,张镇周主动过来恭贺,倒是破天荒的事情。虽是如此,但萧布衣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信任他,只是因为裴茗翠评价过张镇周。此公沉默寡言,兵法精熟,经验老道,开国之才,可为萧兄良助!
萧布衣用人不疑,疑人就不用,当初如此,如今也是一样。一个徐世绩就算诺大的才能,他分辨不出意图,还是不肯交心来用,但是他一但选择使用徐世绩,就选择坚定地信任,这也才能将徐世绩发挥最大地作用,亦能让徐世绩全力的施展自己地才华!
不知道为何又想起裴茗翠。萧布衣嘴角露出苦涩地笑。这一战胜利,他喜悦不多,思绪却如脱缰地野马,想了太多太多。
“任何一场胜利,都非我一人的功劳。”萧布衣远望洛水的方向,轻叹声,“这里有张大人的指挥若定,有东都兵士的三军用命。也有那些……”伸手指指洛水,萧布衣轻叹道:“也有那些为父老妻儿舍命的东都儿郎,萧布衣何德何能,敢说这些是自己的功劳?”
张镇周脸上露出感慨,“但若是没有萧将军,如今的瓦岗军,说不定已经入主了洛阳城!东都就缺萧将军这种将大伙拧在一起之人。”
萧布衣回头望向张镇周,含笑道:“我愿意做这种人,不知道张大人有何看法?”
张镇周却没有扭头。半晌才道:“老夫沉沉浮浮数十载,早就看惯了兴衰荣辱,当初被圣上削职在家闲居之时。别人或许觉得悲哀,老夫却多少有些高兴,只以为从今以后,再不用看生死离别,再不用让家人牵挂担心……有时候,无事可做也是一种欣慰。”
萧布衣默默咀嚼着这老将地感慨,轻叹道:“张大人说的不错,无事可做也是一种欣慰。只可惜,庙堂草莽,纷争不休,瓦岗群盗虎视眈眈,想要无事也非如此容易的事情。”
张镇周嘴角亦是露出苦涩的笑,“老夫求之不得,只能奋然再起。只求萧将军能给东都、中原、天下带来个安定。其余的事情老夫不想多理。只想在天下平定之后,卸甲归田。还请萧将军准许。”
萧布衣轻叹声,“萧某尽力而为,只是萧某愧然……”
张镇周笑笑,二人一时间静寂无言,只听到远处战马轻嘶,近处水流。或许这时候,多余的话语已经不用,默契尽在不言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近水远山,兵士静悄悄的燃起火把,照在两位将军身边,却是轻轻的退下,不敢打扰两位将军议事。
“不知道萧将军下一步做何打算?”张镇周终于打破了沉寂,“萧将军一直自谦经验不足,可经历这两场战役,我想没有人敢说萧将军经验不足。李密如萧将军事前所说一样,迫不及待一战,这才落入萧将军的圈套之中,北邙山一战,瓦岗军再也不敢小窥萧将军,这是好事,亦是不妙之处,最少他们以后会准备地更加充足,我们想要击败他们,要花费更多的气力。”
萧布衣试探问道:“北邙山一战,我军士气大振,若是乘胜追击,径取洛口仓,不知道张大人意下如何?”
张镇周沉默良久,“这只怕非萧将军的本意。如果萧布衣真地如此想法,只怕不妥。”
萧布衣终于笑起来,“那张大人的看法呢?”
张镇周沉声道:“瓦岗势强,虽是两仗败北,但是无损根基,再说回洛是瓦岗命门所在,他们如何不会誓死抵抗?若是此刻硬攻,只怕东都多半会损兵折将,就算勉强攻下,也是元气大伤,可东都……甚至回洛,显然都不是萧将军的目的所在!”
他分析的极为清晰,萧布衣心下感谢,肃然道:“还请张大人教我。”
“教是不敢,现在萧将军需要做的事情其实也是简单,现在只需派人和瓦岗相持,然后派出精兵一支,不停的收复河南失地,从各处来给瓦岗造成压力,这也是我们一直所讨论的策略。瓦岗根基不稳,再加上矛盾重重,长期矛盾聚集激化迟早爆发,到时候甚至不需要萧将军出马,取瓦岗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翟让显然不是李密地对手。”萧布衣沉吟道。
张镇周笑道:“翟让对瓦岗劳苦功高,但是算无能之辈,我们现在就需要李密对翟让下手!”
“哦?”萧布衣双眉一扬,“张大人此言何解?”
张镇周沉声道:“李密若是对翟让也要下手的话,当会让瓦岗众人寒心,众叛亲离,现在我只怕他明白轻重,不会对翟让下手而已。”
萧布衣却是笑起来,“听张大人一言,这翟让想要不死都不行了。”
二人相视一笑,萧布衣岔开话题问,“张大人,那我眼下急需之事却是回去安抚兵士家属,整顿内政,可这里却需要精兵驻守……”
张镇周沉声道:“将军若是不弃,老夫倒愿请缨镇守。李密新败重伤,倒不虞他急攻,眼下我等坚守在此,其余却要看萧将军举措。”
“有张大人在此镇守,东都无忧矣!”萧布衣欣慰道:“既然如此,我暂且回转东都……”
“萧将军、张大人,东都有军情来告。”有传令官上前交过军文。
萧布衣展开一看,微笑道:“卢大人不负重托,只凭一番说辞就让秦叔宝惶惶而归。”他将军文随手交给张镇周,张镇周伸手接过看了眼,也是露出笑容,“秦叔宝带兵前往东都,却不知道我等早有准备。他无法强渡洛水,只能转攻建阳门,没想到被卢大人早在等候,痛斥他为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秦叔宝还是有些廉耻,不能再攻,惶惶而逃,卢大人人老心不老,一番说辞可抵万余大军,实在不让当初苏秦之口。”
二人相视大笑,笑声激荡在洛水两岸,河水流畅,三军展颜!
萧布衣暂别张镇周后,带领精锐之兵暂回洛阳。
一路众人马蹄疾快,近清晨时分返回洛阳。萧布衣精神振奋,并无疲倦,见到东都终于静寂下来,九营连环却已经初具规模,心中欣喜,九营连环暂时是对抗瓦岗,可从长久而言,亦是对抗大敌之举措,营寨依城而建,掎角相望,瓦岗再来绝对讨不了好去。
每多一分准备,萧布衣就多了分底气,也多了对抗瓦岗的本钱。
萧布衣带兵士静悄悄的来到东都城外,守城兵士早就见到,快步上前开城门迎接,萧布衣不想扰民,让他们莫要欢呼,静悄悄的入城。
他从上春门进城,马蹄之声踏破清晨的静谧……
沓沓之声清脆悦耳,萧布衣还在想着先见越王还是先见卢楚的时候,蓦然勒住了马缰,热泪盈眶。
他只以为东都军民还在熟睡,却没有想到,远望十里长街,兵士百姓早早地排成两行,静静地守望……
每人眼中都是带着和朝露一样的泪珠,晶莹剔透,泪珠中却都带着朝阳一样地敬仰,无上荣光!
三四九节 狂生
朝阳初生的时候,给东都大城带来了金灿灿的光芒。
深秋时期,清晨还有冷意。朝阳将十里长街铺满了金色的希望,萧布衣远远望过去,心中有了感动。
到了东都后,他多少有些漠然的血液中总是不时的流淌着温情。
诚然,战争让人冷血,疆场没有任何怜悯而言。对敌人的宽恕其实是对自己手下的残忍,所以在疆场上,萧布衣总是不遗余力的以击溃、击杀对手为目的。有时候,他人在马上,长枪戳出之时,都能见到对方求生、畏惧、惊惶的表情,可他已经没有半分手软。阻挡他队伍前行的,一定要铲除,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但是战争却也给了他更多的触动,他看多了默默无闻士兵的舍生忘死,见到了更多百姓无言的感谢,得到了东都无数人的信任爱戴,他们或许做不了什么,但只是一个守候,已经能让萧布衣有作战下去的动力。
百姓兵士都是自发自觉,和杨广当初入城的规模不可同日而语,但若论拥护,杨广自是远远不及。
杨广永远坐在壳子里面,从不接触所谓的草民,可这时候萧布衣却已下马,缓步走过去。
他突然发现,见越王不急,见卢楚也不急,从长街走过去,已经是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事情。见到萧布衣下马,更多的百姓跪了下来,甚至有老者已经痛哭流涕。因为言语已经无法说出他们心中的感激,或许只有心中地泪水才能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萧布衣伸手搀扶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轻声道:“老人家,你辛苦了。”
老人激动的老泪纵横,颤声道:“萧将军言重,我们这算什么辛苦。其实你们获胜的消息早早的传来,我们不知道做什么,能做的只是在等,希望见萧将军一眼。我们想告诉萧将军。东都的百姓感激萧将军,感激萧将军为我们做的一切一
他说地有些泣不成声,萧布衣扶住老人,望着众兵士的目光,突然扬声道:“要论感谢,应该是我感谢你们才对。若没有你们的支持,萧某如何能领军出征,若没有你们的支持,回洛仓亦是无法保全,只有你们无私的支持。将士们才能舍生忘死,要说感激,萧某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东都,铸造了将士倚靠的不倒长城!”
他声音越说越响亮,激荡在东都外城,百姓再次涌出了泪水,这时候突然有人轻声说道:“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
那人说的虽轻,在这深秋的清晨显的如此格格不入,很多人并没有听清,萧布衣耳力强健。斜睨望去,见到一人胡子拉茬,双眸深陷,神色满是颓废。他晃晃悠悠的站在那里,手上还拎着个酒葫芦,多少带有不屑地望着萧布衣。
那人自言自语。却没有想到萧布衣望过来。略微愕然,夹杂些激动,见到萧布衣又移开了目光,多少有些失落。
萧布衣并不理会,却对身边的蝙蝠说道:“跟踪那个拎酒葫芦的人,看他住在哪里。”
蝙蝠点点头,离开萧布衣,萧布衣却是径直沿着长街向前行去。一路上经由诸坊。百姓越聚越多。有焚香祈告,有跪下相迎。萧布衣一一扶起,时不时的说上几句。
眼看日上三竿,萧布衣竟然还没有走上一两坊,身边的虎牙郎将舒展威终于忍不住大声道:“父老乡亲,萧将军知道你们的厚爱,只是还有公务在身,只请日后再叙,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舒展威话语一出,众人轰然响应,都是闪身退到一旁,萧布衣这才翻身上马,和众人向东城驰去。这一路上,百姓仍是无穷无尽,萧布衣挥手之间,却已到了东城前。
以往的时候,东城都是城门紧闭,可今日却是不同往昔,东城早就城门大开,旌旗招展,彩旗飘飘,越王和群臣竟然出东城亲自相迎。萧布衣见到,远远的下马,快步上前。脸都是别人给的,面子可是自己丢的,越王如此礼遇,给足了萧布衣地面子,萧布衣当然也不会削了越王的面子。
二人相互施礼,又是好一番客气,这才携手步入东城,百姓远远见了,都是议论纷纷。有的说能让越王亲自出东城相迎之人,萧将军可是第一个。有人却说萧将军百战百胜,凭一己之力卫护东都,越王这番礼遇还是轻了些。有的又说起北邙山一战,听说萧将军危机时刻,本来将将落败,可突然有黄龙、黑龙出现护主,击败了瓦岗军,这个萧将军……说不准是真命天子。他虽然并未亲见当时战场的情形,却是说的活灵活现,煞有其事地样子。本来这种话可是砍头地罪名,可现在老百姓都知道萧将军现在东都最大,看起来做皇帝也是迟早的事情,这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