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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走投无路作者:张宝瑞-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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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亭一听,顿时凉了半截,颤声说:“我这是嫖妓啊,我怎么能嫖妓呢?!”

  女子双目露出凶光,一只脚伸了过来。这是一只纤巧玲珑的脚,5 只白净的小脚瓣,
粉红色的脚趾甲,脚掌微微弯曲,呈雪白的弓型。忽然,那只脚渐渐泛粉、变红。

  粉红色的脚!

  雨亭大惊,大叫一声,忽地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此时,天已大亮。

  他瞧瞧下身,已有一小片秽迹,不觉脸红;自从和妻子柳缇分居,已有三月未行房
事。

  雨亭上班时有些朦胧,一是由于失眠,二是由于异梦。挨到中午,只好倚着沙发睡
上一觉。他记得睡觉时已把门锁上,可是睡至下午3 时,办公室的门敞开着。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他来到楼道,只见楼道里静悄悄的,地面擦得锃亮,
几乎能映出人影。他发现那一间间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动静。

  他打通了出版社总编室的电话,可是无人接听。

  “黄鹂!黄鹂!”他在楼道里大声呼叫着总编室干事黄鹂,往常她总是一溜烟地跑
过来,静候他的指示,可是现在却无人应声。

  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响了,他赶紧走过去接电话,可是只听到“嘟嘟嘟”占线的
声音。

  一忽儿,办公室里另一个电话也响了,雨亭接过电话,仍然是盲音。

  这时不远处传来水龙头流水的声音,声音不止。

  雨亭听到水声,一种节约水源的意识驱使他又一次走出屋门。水声是从女厕里发出
来的,一定是哪位粗心的女子忘记关水龙头了。

  雨亭来到女厕门口。

  水声仍在继续,而且愈来愈大。

  “里面有人吗?!”他大声喝问。

  无人应声。

  “有人吗?!”他又一次提高了嗓门。

  仍然无人应答。

  他走进女厕,关掉了水龙头。

  水声停止了。

  电话铃声。

  是雨亭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

  雨亭疾步走出办公室,接过电话。

  无人应答,也没有盲音,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说话!”雨亭大声说道。

  “粉红色的脚……”对方传来微弱的声音,电话挂上了。

  “女鬼!”他厌恶地骂了一句,然后瘫倒在沙发上。

  雨亭的手机已经安了电池,他拨通了黄鹂的手机。

  “你们今天怎么没来上班?”他问黄鹂。

  “雨总,你怎么搞的,今天是星期六,休息日,上什么班?你是不是写小说写糊涂
了。”

  雨亭慌忙看了看办公桌上的台历,今天果然是星期六。他知道自己是被昨晚那些稀
奇古怪的事情弄昏了头,要知道一觉睡到中午12点有多好。

  电话铃又响了。

  他不敢接,也不想接,索性拔掉了电话线。

  一忽儿,另一部电话也响了,他一气之下把那部电话的电话线也拔了。

  办公室内静悄悄的。

  白色的柳絮沿着窗缝挤了进来,飘飘洒洒,弥漫着,整个房间沉浸在一种躁动的气
氛中。

  其实雨亭有一根神经是很脆弱的,每当触动那根神经,他都要出一身冷汗,身上仿
佛生出一层鸡皮疙瘩。几年前,他刚从人大新闻系毕业后不久,正在一家报社当时政记
者,一天下午,他到市政府信访处采访;采访结束后他走出信访处办公室的大门,迎面
急匆匆走来一位中年妇女,戴着眼镜,一副知识分子模样,穿着一件白色风衣。

  “同志,你是报社的记者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雨亭点点头。

  她压低了声音:“我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向你反映,这是特大冤假错案,发表后肯定
要轰动,一定能评个好新闻奖。”

  “您是?……”雨亭迟疑地打量着这位陌生女人。

  “我是科学院的,我是有突出贡献的科技工作者。”她的目光诡异,两道寒光仿佛
要把雨亭融化。

  天,下着霏霏细雨。

  无数的伞,白色的,黑色的,粉色的,黄色的,变幻成五彩缤纷的世界。

  “到我家去谈吧,我家离这儿不远,天机不可泄露……”她说着,拦住一辆红色夏
利出租车。

  没容雨亭多想,她把雨亭推进车内,出租车往西驶去。

  一路上,她的神情非常严肃,两眼冷冷地望着前方。

  雨亭见她如此严肃,不由得也严肃起来,她觉得责任重大,新闻记者无冕之王的桂
冠神圣不可侵犯。

  出租车在这位陌生女人的指挥下朝西北驶去,不久便进入八大学院区。

  雨丝更密了,飘悠悠的雨丝,透过车窗落了进来,湿了一片。

  天色擦黑,出租车在中关村往北的一处宿舍楼前停住了。

  这是北京传统的楼群,笔直如椽,楼前狼藉着破旧的自行车,有的锈迹斑斑,有的
甚至露出了肉色的车胎。

  没有电梯,中年妇女引着他上楼。

  在四层楼一个单元门前,她停下来,摸出钥匙,开了门。

  屋内泛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杂物狼藉,陈设简单,灰尘满处。

  中年妇女请雨亭在一个露了白絮的沙发上坐下,然后端来一杯白水。雨亭见这杯沿
满是污渍,不由皱了皱眉。

  “工作太忙,心绪不佳,懒得收拾,记者同志不要介意。”她一边寒喧,一边走出
走进,也不知忙乎什么。

  雨亭见那壁上贴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他不禁纳闷:文化大革命都结束十几年了,她的家里怎么还挂着这类内容的横幅。

  妇人见雨亭盯着墙上的横幅,说道:“不要见笑,这主要是书法好,是艺术品。”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我有洁癖,我先去冲个澡。”说完拿着
一包衣服进了卫生间。

  雨亭不由好笑,还是一个有洁癖的女人,旧式暖器上载满了灰尘,黑色的窗帘上也
满是尘土,白色的电灯泡变成了黄色,也没有灯伞,孤零零地悬在半空。干巴巴的桌子
上满是黑色的油腻。半只没有吃完的苹果就像皱巴巴的老头的皮肤,一个茶杯里茶叶已
长了绿毛。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雨亭朝卫生间望去,奇怪,卫生间内没有开灯,黑乎乎一片。

  雨亭望着黑色的窗帘,又望望昏黑的灯光,有些疑惑。

  过了有半个小时,那女人出来了,换了一身装束,她穿着一件镶有白色蝴蝶的黑旗
袍,披散着乌黑的头发,脚穿一双粉红色软底拖鞋。

  这简直是旧式女人的装束。

  她款款走到雨亭面前,笑着说:“你饿了吧,咱们还是先吃饭,然后再谈案子。”
说完,进厨房去了。

  厨房里传出菜刀剁物的声音。

  “咚,咚,咚……”这声音沉闷,一直未息。

  声音持续了约有二十分钟,雨亭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站了起来,一步步朝厨房走
去。

  那女人一声不吭站在一个肉案前,有节奏地上下挥舞着一柄亮闪闪的菜刀,目光严
峻,毫无表情,嘴中小声地喃喃自语。

  令雨亭十分惊奇的是肉墩子上没有任何东西,那菜刀砍在墩上,砍出一道道深刻的
印痕。

  雨亭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你在剁什么?”他睁大了眼睛问。

  “剁肉!”她的声音依旧嘶哑,挥刀的节奏丝毫没有减慢。

  雨亭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他不由得往后退着,退着……

  他一直退到沙发上,一下瘫倒在沙发上。

  他的双腿如铅重,再也迈不动步了。

  “咚,咚,咚……”菜刀剁肉案的声音持续响着。

  这时,一股风卷进来,带来一袭凉意,门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背着书包走
了进来。他见了雨亭,愣了一下。

  雨亭向他说明来意。

  他平缓地坐下来,红着脸说:“大哥,你快走,你有危险,我妈妈她是患有精神分
裂症的精神病人啊!”

  “哦……”他一时语塞。

  “文革中她被打成现刑反革命,造反派逼着她吃自己的粪便,把她逼疯了,我爸爸
偏偏又离开了她……”小伙子声音沙哑,不愿再说下去了。

  雨亭就像一头困兽,好不容易挣脱了铁笼,飞也似地离开了这所住宅。

  这件事就像一道通红的烙铁印在他的心头。

              第04章  背后有人

  电话线拔掉了,雨亭迷迷糊糊在沙发上躺了两个多小时。

  雨亭一觉醒来,天正黑下来。

  他走出房间,来到走廊里,正见对面一座高楼,有个小男孩已攀上了凉台,他的两
只小脚蹬着栏沿,这小孩子也就四五岁

  下面是三十多米深的地面。

  雨亭慌忙打开走廊的窗户,将头探出去,想大声呼喊,却喊不出声来。

  那小男孩毫无知觉,还在往外爬。

  如果摔下去,必死无疑。

  雨亭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睡意顿消。

  这时,只见一个妇女飞快地从凉台门口跃出,抱起男孩,返回屋内。

  一场虚惊。

  雨亭将头探回来,正见一个女子直挺挺站在身后,一言不发。

  是风铃。

  她两腿发直,露出凶光,两只手,青筋毕露,颤抖着……

  走廊里十分静寂。

  雨亭的身体紧紧贴住凉台,如果身体失去平衡,立足未稳,他将会跌下三十多米深
的地面。

  因为这凉台太矮,只有一米高,如果风铃轻轻一推,他就会轻而易举地栽下去。

  后果可想而知。

  风铃毫无表情,一步步逼近他。她的双眼充满了血丝,目光咄咄逼人。

  雨亭是个每临大事有静气的男人,他左右环顾,四顾茫然。

  “我们五千年前就有缘份……”她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似是喃喃自语。

  “风铃,你清醒清醒……”雨亭恳切地说。

  “哥,我爱你……我爱你啊!”风铃猛地疯狂地抱住了雨亭。

  雨亭被她的两只胳膊箍得喘不过气来,他想挣脱她,但是她的气力太大,她的苍白
的嘴唇贴向雨亭。

  雨亭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他拼命地扭头。

  楼道尽头传来“嚓嚓”的脚步声。

  风铃的手松开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女服务工提着拖把从楼道的尽头走来。

  雨亭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去吃个饭吧。”

  风铃听了,嘴角抿出一丝苦笑,像个顺从的小绵羊一样点了点头。

  电梯徐徐下降,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风铃聚精会神地打量着雨亭,雨亭似乎心事重重。

  出了电梯,风铃想挽雨亭的胳膊,被雨亭推开了。

  雨亭说:“不能这样。”

  风铃说:“老师和学生也可以这样嘛。”

  二人走进马路对面的一家餐馆,雨亭拣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雨亭不经意地点了两菜一汤。

  风铃显得有些激动,坐立不安。

  雨亭问:“这些时间你在哪里?”

  “这是我的秘密。”风铃似乎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感觉你的情感生活有过大起大落……”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她的神经,她的眼睛不动了,仿佛灵魂从遥远的地方反弹回来,
眼角溢出一颗泪花。

  雨亭严肃地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风铃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毅然决然地说:“我想做你的老婆!”

  雨亭苦笑了一下,说:“我有老婆,我们的生活很幸福,很充实。”

  “不!”风铃打断了他。“第六感觉告诉我,你们并不幸福。我能给你带来幸福,
我能从情感上和生活上最大地满足你,决不离开你半步……”

  雨亭下意识地玩弄着手中的茶杯,“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是受过正规教育的人,
何况又是一个领导干部。”

  “领导干部就没有七情六欲了?哥,我真的爱你,我们五千年前就有缘份,我可以
做你的情人。”

  “我刚才已经说过,我是一个很严肃的人,我今晚请你吃饭,这是最后的晚餐。这
是工作区,我从前并不认识你,我们也谈不上是朋友,这样闹下去对双方影响都不好,
以后你再也不要和我见面了,更不要到工作区来了。”雨亭说到这时,瞅了瞅风铃,只
见她面色更加苍白,双肩抽搐,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下来。

  雨亭用余光瞥了瞥四周,餐厅内就餐的人寥寥无几。

  她嘤嘤哭泣。

  一个女服务员走过来问道:“太太是不是不舒服了?”

  雨亭道:“乱弹琴!你走开。”

  女服务员喏喏而退。

  风铃破涕为笑,嘴角又浮出一丝笑意。

  雨亭说:“你要是尊重我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风铃怔了一下,一忽儿仿佛清醒过来,气哼哼地说:“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也不会
再给你打电话了。”说完,伏桌呜呜地哭起来,她哭得竟是如此伤心。

  雨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思忖:至少她的神经不正常,她一定受过深重的伤害,她
好像有时清醒,有时恍惚。多少年以来,人们只注重身体的健康,不注重心理的健康,
历次政治运动的潮起潮落,人们心理承受能力不同,心理的脆弱程度不同,心理健康往
往被人们忽略。特别是社会进入市场经济时代以后,超负荷的运行,竞争更加惨烈,工
作和生活节奏的加快,发财致富的热望,生活质量的对比,加剧了人们的心理压力。处
于紧张状态的人有时渴望从真挚的情感中找到寄托,寻觅宽松。 可是情感这东西往往莫
名其妙,份尽缘失,有时便让人误入山穷水尽的处境。

  雨亭有个朋友是个理论家,谈起情感问题滔滔不绝。一次与他的女下属在樱桃沟款
款而行时,找到了感觉,二人共涉爱河,女子晕将过去。原来这位女下属的丈夫是个性
恐惧者,谈性色变,尽管这位女子绞尽脑汁,多施伎俩,也无济于事。她的丈夫把她冒
着风险找来的所谓毛片用锤子砸毁。他们这种无性婚姻一直持续了10年。正当雨亭这位
朋友与他的情人尽享性福之际,突然有一天那女子提出与新欢分手。雨亭的这位朋友痛
苦万分,决定割腕自尽。也算他命大,恰巧雨亭去电话询问它事,得之此情,火速赶到
这位朋友的家,在他的百般劝解下,这位朋友终于从失恋的绝境中摆脱出来。

  雨亭还想起一个叫平安的朋友,他是某报纸记者,在雨亭的文化沙龙中是举足轻重
的人物,他谈起人生论述精辟,许多妙龄女子视他为导师。他也经常为失恋女子排忧解
难。可是有一天早晨,平安的母亲给雨亭打来电话,告之他平安昨夜在居室自缢而亡。
这一消息如此突然,当雨亭火急火燎赶到平安的住处,看到平安冰冷的尸体,尤其是他
泛绿的脸庞以及紧闭的双眼时,他怎么也想像不到这么一个谈笑风生风流倜傥才华横溢
的朋友,因为患了抑郁症自杀身亡。警察通过调查,结论为自杀。报社内部改革,他被
调整到其它版当夜班编辑,由于不适应,他渐生恐惧,后来发展到由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陪伴他上夜班。老母亲目送他走进报社,只得在传达室里耐心等候。但是也有人向雨亭
透露一个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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