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无路作者:张宝瑞-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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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亭故意岔开道:“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曾说,人最可贵的是
在自由中生存,或在自由中死去。他是近百年的历史上最杰出的三位犹太人之一,他的
精神分析治疗方法,治愈了许多人的精神疾病。他创立的精神分析学,扩大了传统心理
学的研究领域,产生了世界影响。弗洛伊德认为性需要受到压抑是导致精神病的原因,
至于20世纪20年代世界性的性解放,弗洛伊德的理论起了一个使者的作用,但根本上不
是弗洛伊德的过错。资产阶级在20世纪初倡导消费主义,而性解放正是这种消费主义所
需要的。精神分析理论的滥用正是弗洛伊德的学说遭到悲剧性失败的原因。”
妈妈忽然打断了雨亭的话,她用手颤巍巍指着百米开外一个身穿旧皮衣的老人,说
:“他怎么像你爸爸?”
雨亭朝那老人望去,他的后背微微颤抖,手里拿着一根香烟。
雨亭朝那老人追去,那老人走进三层院,雨亭也追进三层院。
三层院里没有一人,只有一排排的房屋和一排排的树木。
他一座房屋一座房屋地查看,有的空无一人,有的只有一两个办公人员,各忙各的。
没有发现那个老人。
雨亭回到妈妈身边,无奈地摇摇头。
妈妈说:“可能是我太思念你的爸爸了,老眼昏花了。你爸爸死了那么多年了,算
起来也有四十多个年头了,哪里有死而复生的道理?咱们还是回家吧。”
妈妈站了起来,忽然眼睛一亮,她用手指着古槐,说:“雨亭,你看,树上有一个
断线的风筝。”
雨亭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古槐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断了线的黑风筝。
妈妈用手按着胸口,颤声说:“雨亭,这棵古槐是你爸爸和我最喜爱的东西,如今
出现一个断线风筝,不知是喜还是忧,我见那风筝上好像还有字,你把它取下来看一看。”
雨亭也觉纳闷:刚才和妈妈一直守护在这株古槐,也没有发现有放风筝的人,怎么
突然冒出一个黑风筝呢。天色已黑,气候寒冷,院内行人寂寥,谁在这儿放风筝?莫非
是刚才那个老人?或者是风把风筝吹到这树上的。
雨亭百思不得其解。
雨亭走到树下,抬头看那风筝,形状呈凤凰形,是只黑凤凰,上面有一行小字,看
不清楚。风筝的线绕在古槐的一株树干上。黑风筝在寒风中晃来晃去,呼扇着,摇摆着。
雨亭见墙角有根向日葵杆儿,于是抄了过来,用杆儿去挑风筝;左挑右拨,那风筝
飘悠悠落于地面。
雨亭奔过去,拾起风筝,这才看清风筝上的一行字,歪歪扭扭,是用墨写的,墨还
淋漓,只见写道:雨梨必死无疑!
雨亭一看,大惊失色。
妈妈坐在石凳上,问道:“雨亭,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雨亭支吾道:“是凤年大吉大利,我去交给管理处。”说着,他拿着风筝疾走奔进
三进院,直奔管理处。
妈妈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回荡着:“那可是只断了线的风筝啊!……”
雨亭和妈妈乘坐出租车往西驰去。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可能是患了感
冒,戴着大口罩,一路剧烈地咳嗽。
雨亭和妈妈坐在后排座上,妈妈睡意朦胧,眼睛半闭半睁。雨亭因为想着黑风筝上
的字迹,反复琢磨,浮想联翩。
是什么人搞这种恶作剧?
他是什么意思?
要达到什么目的?
是妈妈的仇人,还是其它什么人?
冤仇宜解不宜结。
轿车行了一程,雨亭忽然听到在咳嗽声中还夹杂着一种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这声音就在轿车内。
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盖过了司机的咳嗽声。
雨亭心里越来越紧张,他甚至不敢大声呼吸,仔细谛听着。
妈妈的眼睛半睁半闭,实际上已进入梦乡,她每日中午都睡午觉,今天下午因为来
雍和宫进香,所以没有睡午觉。
司机仍旧咳嗽,除了双肩剧烈抖动,没有一句话。
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越来越刺耳,越来越恐怖。
雨亭向窗外望去,四周黑黝黝的,偶尔有零星的灯光。
道路甚至有些颠簸。
雨亭忍不住问:“师傅,你这是奔哪儿去?”
司机终于开腔了,她声音沙哑,嗓音浑浊。
“大黄树。”
雨亭一听就急了,急忙说:“不是大黄树。是中关村,中关村以北,是上帝!”
司机说:“什么?去见上帝?!”
雨亭急道:“不是见上帝,是在上帝住。”
司机头也不回,转回方向盘,说:“错了,错了,到时候少算车钱吧。猴吃麻花—
—满拧!”
轿车又返回来,急驶。
雨亭道:“你慢点开,我母亲有心脏病。”
司机说:“是不是看恐怖片看的。前一阵子电视里播《梅花档案》,听说吓死了一
个小姑娘……”
“真吓死了吗?她大概有心脏病吧?”
“后来又抢救过来了。”
“师傅,您说话真是大喘气,那是吓昏了。”
“生活好了,恐怖就来了。兄弟,你信世上有鬼吗?”
雨亭回答:“我看都是人闹的鬼。”
司机说:“我们院西屋住着个小媳妇,长得像个小妖精,一犯病就学黄鼠狼叫,叫
得挺掺人!后来他老公请来个道士,花了两万块钱。那道士在屋里烧了一堆纸,贴了不
少符,后来又在院子里舞剑,说什么天灵灵地灵灵,一请唐僧猪八戒,二请沙僧孙悟空,
三请秦琼小罗成,四请华佗来治病,五请程咬金三把斧,六请平山赵子龙,七请双枪陆
文龙,八请宗保穆桂英,九请关公老黄忠,十请哪吒三太子,率领天朝十万兵,轰隆隆,
砰砰砰,妖魔鬼怪都扫净!妖魔鬼怪都扫净!忽然,他剑尖一指水沟,喝令小媳妇的老
公挖沟。小媳妇的老公找来一把铁锹,把沟挖开,你猜怎么着?”
雨亭急问:“怎么了?”
司机提高了嗓门:“挖出了一窝黄鼠狼!那小媳妇也不叫了,也不闹了,踏实了。”
雨亭说:“肯定是那道士事先在沟里藏了一窝黄鼠狼!”
这时,司机慌里慌张叫道:“你看,前面,有一辆鬼车!……”
雨亭抬头望去,只见十几米外晃悠悠开来一辆大公共汽车,车灯昏暗,驾驶座上没
人,车内也没有一个人。
公共汽车晃晃悠悠大摇大摆朝夏利出租车撞来。
雨亭一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第09章 遗像白烛
公共汽车无人驾驶朝夏利出租车冲来。
出租车司机猛地刹车。
公共汽车也停住了。
司机和雨亭都下了车。
雨亭战战兢兢上了公共汽车,驾驶座上无人,车内空空无也。
他来到车后厢,探头望去,没有一个人,却听见有人说话。
是一男一女。
男人说:“我把鬼力气都使上了。”
女人说:“我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男人说:“这车真是见鬼了。”
女人说:“这车贼他妈重,好像鬼魂附在上面了。这么晚回去,调度还以为咱俩又
干什么好事呢!”
男人气急败坏地说:“干什么好事!我累得只有贼胆没有贼力气了。”
雨亭听出来了,原来是司机和售票员,他们正在后面推车,公共汽车坏了。
雨亭从车后门跳下来,见到了司机和售票员,男的四十多岁,女的约摸二十七八岁。
“车子坏了吧,我来帮你们推。”雨亭和出租车司机一起拼命推,一忽儿,公共汽
车启动了,司机咧着大嘴夸奖道:“你们还真有贼力气!”
公共汽车开走了。
雨亭和司机回到出租车里。
妈妈还在熟睡。
雨亭问:“你这车里是什么动静?怪吓人的。”
司机笑着拉开了邻座上的一个大行李包的拉锁,露出一个黑呼呼的家伙,它扬着头,
瞪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
原来是一只沙皮狗。
司机说:“这是一只俄罗斯的沙皮狗,狗通人性,它跟我有感情,是我的情人。我
离婚多年,它一直跟着我。有一次我出车一天,没有带它,它的眼睛哭得像水蜜桃儿一
样,好可怜啊!”
雨亭问:“你怎么把它装到行李包里?”
“它不希望我跟别的男人接触,它有时袭击男人,而且专攻下处,它都成精了。我
们相依为伴,也挺好。这两天我感冒了,生怕传染它,因此戴了个大口罩,这口罩还是
非典时期留下来的。”
原来如此。雨亭想:它一定是条公狗。
出租车进入上帝,在妈妈家楼前嘎然而止。
雨亭付了车钱,司机返还他二十元。
雨亭不解,司机说:“我给你们拉了一段冤枉路,差一点就拉到门头沟了,耽误了
你们的时间。”
出租车远去了。
要不是妈妈催促,雨亭还怔在那里。
妈妈说:“雨亭,还不上楼,发什么楞呢?”
雨亭说:“我是在想,那条通人性的沙皮狗,它怎么就那么通情达理呢?怎么比人
类还重感情呢?是不是人的灵魂附在了它的身上?……”
妈妈说:“看这楼道黑漆漆的,我又一个人生活,你别老灵魂灵魂的,吓着我。”
雨亭不说话了,他扶着妈妈进入电梯。
电梯徐徐上升。
忽然灯灭了,一片漆黑。
是不是电梯出了故障?
妈妈有些惊恐,下意识地拽住了雨亭。
电梯仍在上升。
雨亭马上想到某高校电梯出故障,一个大学生跌下惨死……
他又想到某部恐怖片中,一个歹徒站在电梯间的上端,往下泼汽油,用打火车机点
燃了汽油……
熊熊烈火,烈焰飞腾。
人的惨叫声。
女人的尖叫声。
妈妈更加惊恐不安,她的手冰凉,抖得更厉害,颤声说:“是不是有人搞破坏?我
们遇到仇家了……”
雨亭拼命扶住妈妈,生怕她倒下去。他知道妈妈患有高血压心脏病,只要倒下去就
没救了。
雨亭紧张地望着上方,黑漆漆一片,没有丝毫光亮。
他的脑间一片空白。
电梯仍在上升……
雨亭闻了闻,电梯间也没有汽油味或异样的气味。
妈妈的身体在下滑……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
雨亭紧紧拥抱着妈妈,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把她挤到角落里,其中也依托电梯间壁
上的依倚力。他一只手死命托住妈妈的臀部,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右腋窝。
他明显地闻到了妈妈的呼吸。
这是多么熟悉醇美的呼吸。
他从小就喜欢拥捉这种气息。妈妈的身体里沁发出一股芬芳的气息,是别的女人身
上没有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气息,每个家庭也都弥漫着一股气息,不是妈妈身上的
气息特别清灵醇厚,雨亭一闻到它,就感到非常幸福,有一种陶醉的意境。
他已腾不出手来打电话询问维修电话,他只是紧张地注视着电梯间的顶端,生怕伸
出来一只黑手,或者是倾盆而泻的汽油……
同时他又使劲吸吮着妈妈身上的香气。
这时在空气中增加了一种异样的气味,是淡淡的骚气,虽然很细微,但是雨亭闻到
了。
他想,妈妈可能是吓得尿了裤子。
电梯在二十层平稳地停住了,门开了。
雨亭扶着疲弱不堪的妈妈出了电梯间,这几步是那么急促,就像是迈出了地狱的门
坎。
雨亭跺了一下脚,楼道里的灯亮了。
雨亭开了门,扶妈妈来到客厅的沙发上。
妈妈睁开眼睛,看到雨亭,露出了一丝苦笑,喃喃地说:“看来今天下午到雍和宫
烧香还真的有灵验。
雨亭笑了笑,说:“天不灭雨,我想可能是电梯间的灯坏了。”
“雨亭,饿了吧?我让下面的饭店送点饭来。”
雨亭点点头。
妈妈拿起沙发桌的电话,拨通了电话,她要了雨亭最爱吃的香酥鸭、红烧竹笋、山
药老汤……
妈妈深情地看着雨亭,目不转睛。
“哦,孩子,天生的一对……”妈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什么天生的一对?”雨亭不解。
“你是说我和柳缇吗?”柳缇是雨亭的妻子,美丽聪慧,正在一家公司工作。
妈妈没有回答。她支撑着身子,换上拖鞋,从衣柜里摸出一些衣物,说:“你先看
电视,我去卫生间收拾一下。”
妈妈去了卫生间,雨亭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这是35寸的液晶电视,画面清晰。北
京电视台五频道仍在播出号称国内首部恐怖电视剧《梅花档案》,北京娱乐信报、北京
青年报等热门小报都报道说这部恐怖片是国内版《午夜凶铃》。电视屏幕上,那个叫龙
飞的中共特工正在医学院解剖室外的走廊里,偷背那具绿色的女尸……香港著名作曲家
金培达先生精心设置的恐怖音乐,真是步步紧逼,扣人心弦。
雨亭的心几乎提到了嗓眼。
这时,雨亭突然想到DVD 片“午夜凶铃”中那个叫铃子的女人披头散发从电视机的
屏幕上走下来。
龙飞会不会也扛着那具女裸尸从电视机的屏幕上走下来……
这时,灯灭了,一片漆黑。
雨亭呆坐在沙发上。
卫生间里传来妈妈的声音:“雨亭,雨……亭,是怎么回事?!”
雨亭这才想起妈妈还在卫生间里,于是走到卫生间门前。
“妈妈,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可能是电路出了故障。”
一忽儿,卫生间的门开了,拿着睡袍的妈妈披头散发走了出来,身体散发着浓烈的
香水和浴液味。
妈妈的手一攥住雨亭的手就不松开了。
雨亭扶妈妈来到客厅的沙发上。
“我去取蜡烛。”雨亭说。
“不,你不要动,我怕黑暗。”妈妈颤抖着说。
“蜡烛在书房的抽屉里,我去拿。”
“不,你不要动,我害怕。”雨亭感觉妈妈的身体在抖动。长发上未洗尽的浴液泡
沫贴在他的脸上。
“雨亭,你看,书房里有亮光!……”妈妈忽然惊恐地大叫。
雨亭朝书房望去,只见书房里泛起一片亮光,忽闪忽闪的,光晕慢慢扩散着。
雨亭大吃一惊,喝道:“谁在书房?!”
没有人应声。
“走,我们到书房看看。”雨亭扶起妈妈。
“我不敢去。”妈妈扯住雨亭的衣袖。
“那是爸爸的书房,爸爸不信神,不信鬼,只相信科学,是真正的彻底的唯物主义
者。”
雨亭硬拽着妈妈一步步走向书房,走进书房。
奇迹发生了。
原来置放爸爸夏天照片的镜框里换了继父黄景泰教授的照片,镜框下的工艺品柜上
整整齐齐排着两排白色的蜡烛,蜡烛的光芒映射着擦得锃亮的镜框玻璃,人影浮动。继
父黄景泰忧郁的目光望着雨亭和妈妈。
妈妈惊呆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敲打着脑袋,喃喃说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今天是你继父的祭日……”
雨亭自语自语:“那么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