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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雪中悍刀行-第6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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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后退的仙人背后顿时起惊雷。
  三名仙人转瞬间便白虹消散。
  大街上五百余铁骑更是全军覆灭。
  就在此时,一道娇小身影掠向白鹿,手刀恰巧刺中了那位在白鹿背上刚刚凝聚成形的仙人胸膛。
  她一击得手,毫不犹豫就迅速后撤。
  但是那团金光的炸裂,仍是重重撞击在了她的身躯。
  她的撤退路线上,接连数次穿墙而过,当她好不容易在远处停下身影,咳出一口鲜血,然后扶了扶貂帽,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轻轻一跃,坐在墙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来时在路上买的葱油饼,低头咬了一大口。
  曹长卿和邓太阿相视一笑,杀了个仙人吃块饼,真是挺相得益彰的……
  钦天监大门口,在白鹿仙人被莫名其妙给一个小姑娘偷袭成功后,莲花冠老真人和手持符剑的初代祖师爷终于同时出手了。
  徐凤年脚尖下刚才出现一小片裂缝,是为了不后撤半步而让鞋底摩擦地面造成的。
  三名仙人虽然无功且不得返,就像徐凤年的落剑拖延了他们的前冲,他们也顺利拖延了徐凤年的换气。
  手中提剑的龙虎山初代祖师飘然而至。
  徐凤年新气未起,仍是强行与之对冲。
  左手刀终于出鞘。
  老旧凉刀与符剑郁垒铿锵撞击在一起。
  面如冠玉的“年轻”初代祖师倒滑出去十数丈,几乎就要撞入钦天监大门,但是笑脸灿烂。
  徐凤年前掠十步,倒退不过九步,但是莲花冠年迈仙人的身体竟是直接穿过了提剑仙人,两位仙人互换位置,后者一掌拍在徐凤年额头,口吐两字。
  “开山!”
  徐凤年脑袋向后微微摇晃,脚后跟离开地面,脚尖使劲踩地。
  一步。
  仅仅后退一步。
  但仍是没有退出先前与六十多位仙人遥遥对峙的那个位置。
  一掌击中徐凤年额头的莲花冠老真人向后飘去,同时提剑仙人又在这条笔直路线上一穿而至,笑眯眯道:“江山满风雷。”
  徐凤年一脚前踏,双手持刀,毫不拖泥带水地一刀劈下。
  刀竖剑横。
  刀剑之间,风起云涌雷滚动。
  年轻容貌的祖师爷那袭道袍两袖疯狂翻滚,徐凤年的鬓角发丝亦是肆意飘拂。
  莲花冠仙人的身形几乎与持剑祖师重叠,右手一掌透过刀剑,狠狠推在徐凤年心口。
  似乎为了增加这一掌的无上威势,年迈仙人左手按在了右掌后背,轻喝道:“登天!”
  一重重雄浑劲道,如同仙人层层登楼,绵绵不绝地透过徐凤年心口,以至于徐凤年对应心口的后背,那一处的缟素麻衣突然鼓荡而起。
  眉心紫金但是脸色雪白的徐凤年嘴唇微动,却未出声响。
  剑九。
  下一刻,两名仙人在钦天监门口左右并肩站定,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但是比起先前的气定神闲,已经多出几分凝重。
  徐凤年不退反进。
  提剑仙人一挥衣袖,抬臂横剑,一夫当关,作势要拦住年轻藩王的去路。
  徐凤年心口和后背都已是鲜血流淌。
  眉心更是开裂,触目惊心。
  但是他依然前冲。
  ……
  曹长卿有些无语。
  邓太阿叹息道:“这真是要拼命啊。”
  原来那一人一仙,互换了一招。
  很简单至极的一招。
  郁垒剑刺入徐凤年的胸口,凉刀刺入仙人的胸口。
  徐凤年推刀向前。
  直接将郁垒剑和龙虎山初代祖师一起撞入了钦天监大门!
  不仅如此,连那李家甲士的步军大阵也给一并冲开!
  北凉王徐凤年。
  就此进入钦天监大门。


第255章 大胆吕洞玄
  若是有人能够御风凌空俯瞰钦天监,就可以看到仿佛一条细微银线,轻轻松松切开了一大块厚重黑布。
  徐凤年和那位“大驾光临”于人间的龙虎山初祖,一同破开李家铁甲的步军大阵。
  身先士卒的京畿射声校尉李守郭,不凑巧位于步阵正前方,这名武将胸口像是承受了攻城锤一记重击,狠狠摔在七八丈外,身边都是同病相怜的麾下士卒,就算披挂了重甲,绝大多数甲士仍是直接昏死过去,偶有如丝如缕的痛苦呻吟,昏昏沉沉的李守郭使劲晃了晃脑袋,用咬破嘴唇来清醒自己,竭力睁大眼睛,艰难扭头看向那两位凿穿阵型的罪魁祸首,一个背影,不穿蟒袍着缟素,已经收刀,轻轻挥了一下,直接抖落刀尖上的絮乱紫电,后背被猩红鲜血浸透,如雪中血,格外醒目。
  接下来李守郭悚然发现,那名提剑仙人的胸口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就那么突兀空白着,但是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仙人依旧满脸无所谓的神色,身躯给硬生生捅出一个大洞,就跟女子给绣花针在手指刺出一滴血差不多。
  莲花冠老道站在提剑仙人身边,后者盯着屏气凝神的年轻藩王,微笑道:“没事,这家伙依旧没有动用北凉气数,既然他如此托大,再挨上七八刀都不打紧。这么个换命法子,我不亏。”
  不同于其他仙人的种种祥瑞气象,头顶莲花冠的老道士身穿式样古旧的普通道袍,并无天师府如同庙堂公卿的紫黄颜色,其实这也正常,作为老离阳的首位护国真人,那时候的龙虎山还未崛起,虽然自封了道教祖庭,但是天下道统依旧只认大奉一朝真人辈出的武当,天师府赵家道士那时自然还未开披紫着黄的先河。
  老道士虽说对徐凤年两次出手都称得上雷霆万钧,但是从头到尾,仅就气态而言,全然异于大多数赵家后辈仙人的气势凌人,此时老道人望着始终没有换气的年轻藩王,叹息道:“何苦来哉?徐凤年,你知道自己一路行来,舍弃了多少东西吗?真武法身,秦帝之气,这也就罢了,毕竟百世千年的事情太过飘渺,可如今连眼下这一世的性命也不管不顾了?”
  徐凤年没有理会老道人的问话,抬头望向钦天监那座僭越离阳礼制的通天台。
  双方心知肚明,在徐凤年换气之时,就是提剑仙人和莲花老道的全力出手之际。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各显神通。老道人之所以有这份跟年轻藩王闲聊的闲情逸致,谈不上任何善意,无非是拖延下去,两人胜算更大,他们的仙人无垢之躯,可以玉碎,却不存在受伤的说法,但是徐凤年不一样,世人所谓的陆地神仙,归根结底,还是人。哪怕是那个曾经遭到天谴的天人高树露,就体魄而言,依旧难以跟真正的仙人相提并论。真正让两位龙虎山祖师爷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是以徐凤年的见识,明明知道仙人的无垢,任你是神兵利器也伤不了分毫,但是只要“有垢”,那便是致命的,会直接削减数世甚至十数世辛苦积攒下来的道行善果,所以徐凤年的真正兵器,不是那柄普普通通的北凉刀,而是北凉气数!
  徐凤年收回视线,突然笑了,“老真人先前‘开山’‘登天’两式,在下感激不尽。来而不往非……”
  那个“礼”还没有说出口,徐凤年就已经原地消失,然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莲花冠老道人身前,凉刀横抹向后者的头颅。
  老道士洒然一笑,双手负后,脚步轻踩,向后小挪数步,脚底步步生莲,身形飘逸,衣袂则纹丝不动。
  天人不逾矩。
  年轻藩王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徒劳无功,凉刀继续抹去。
  但是就在老道人刚要站定的位置,又一位徐凤年出现在他身前,如影随形,继续保持相同的姿势,凉刀横抹大好头颅。
  老道人又横移数步,闲庭信步,堪堪躲过凉刀的锋锐。
  虽是与佛经上所载“金刚不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无垢之体,但是老人不相信这个姓徐的年轻人当真不会耍些心机,真就傻乎乎从始至终用凉刀砍人,然后自己把自己活活耗死。这个年纪轻轻就登顶人间的西北藩王,本就是个招式繁多层出不穷的难缠对手,尤其是连王仙芝都打杀了,难保不会有压箱底的本事。老人乐得静观其变,不妨以不变应万变,现在本就该是他身负伤势的徐凤年气急败坏才对,老人只需要耐心等到年轻人忍不住要狗急跳墙的那个关键瞬间即可。
  莲花冠老道人踏罡步斗,缩天地于方寸间,每一次移形换位都看似简单两三步而已,但是都能让那柄凉刀落空。
  由于生死相向的两人出手太快,转瞬间钦天监广场上就出现了不下百位徐凤年,而那位龙虎山赵姓仙家依然神态闲适,在愈发狭窄的广场上穿梭自如,如同一尾在江湖中悠然自得的游鱼。
  手持符剑郁垒的龙虎山初代祖师爷没有着急出手解围,一则根本不需要他画蛇添足,二来每过一瞬,就意味着死期将至的徐凤年脖子上那根绳索越来越紧,而勒绳之人,恰好是徐凤年本人。
  他右手持剑,以立剑式竖在身前,左手弯曲拇指,轻轻刺破食指,然后开始在那柄相传斩杀过无数魑魅魍魉的桃木剑之上,画符。
  食指流出的血液不是鲜红色,而是色泽洁白,且光华璀璨,如同指尖悬有明月。
  太安城有数股原本被各自建筑镇压的气脉,迅速涌向钦天监。
  符成之时,便胜券在握了。
  容颜永葆青春的清逸仙人嘴角悄悄勾起,我堂而皇之画符,你能忍?
  ……
  在武道修为并不出众的离阳甲士看来,就是一眨眼功夫,广场上就出现了几十个北凉王,再眨眼,就人数破百了。先前没有被撞晕过去一千余李家甲士就一个个呆若木鸡,只能干瞪眼。
  内心深处,这些离阳精锐心情无比复杂,对骄横跋扈的年轻藩王忌惮畏惧更多,仇恨反而要少一些,看似荒诞,但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早年江湖,天下美娇娘有几个不爱慕李淳罡的?天下武人有几个不崇敬王仙芝的?与他们为伍,共在世间,说到底只要不是牵扯到不共戴天的死仇私怨,大多都是心生向往的。离阳崇武,是靠铁蹄和刀子打下的江山,祁嘉节一介白衣之身,为何在太安城能够当上许多龙子龙孙的授业恩师?棠溪剑仙卢白颉为何破格入京担任兵部尚书,市井巷弄皆是喝彩声?而随着一个惊人消息在最近传出,都说年轻北凉王曾独身一人与北莽军神拓拔菩萨转战西域千里,杀得天昏地暗。不管太安城的文人文官怎么想,吃兵饷的汉子,就算嘴上也会说着这种事情,多半是那姓徐的年轻藩王胡乱吹嘘,为自己这趟入京鼓吹造势而已。可是不管真相如何,军中武人,心底多半都会有些遗憾,觉得你徐凤年咋的就没干脆利落在西域把那个拓拔菩萨给宰了?若是真给你摘下头颅,咱们这帮吃皇粮的,大不了以后再骂你的时候嘴上稍稍积德嘛。
  相反,李家甲士对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仙人,却从最先的敬若神明,迅速生出了一股敌意,徐凤年一鼓作气当街杀掉数百铁骑,手段狠辣是不假,可是那支来历不明的重骑军突然人人变成金甲仙人,这等仙家手笔,实在太让人寒心了。原本面对强敌,我辈武人,就当沙场走一遭,战死即战死,但是这么不明不白死了,何其憋屈?何来壮烈?恐怕谁都会死不瞑目吧。
  高墙之上,洛阳双指提着酒壶,轻轻晃动,笑道:“曹长卿是不能插手,你邓太阿好歹跟他有点沾亲带故,就在这里看热闹?”
  附近无人,邓太阿本身也不是那种喜欢扮高人的家伙,此时就蹲在曹长卿脚边,没好气道:“就那点屁大关系,当年在东海早就用完了。”
  曹长卿打趣道:“就不要为难咱们桃花剑神了,这场架,我当然是不能插手,但事实上谁都不好插手,就像昨天在下马嵬驿馆,到最后瞧着是我和邓太阿两个打一个,但想必你洛阳也知道,到了我们这个位置,人数多寡,意义不大。当然了,脸皮子也很重要。”
  邓太阿好像记起一件事,“论关系,那个神出鬼没的吕祖才该帮忙才对吧?”
  洛阳犹豫了一下,一语道破天机,“当年那个人之于高亭树,就像王仙芝之于李淳罡,以及现在的他之于王仙芝。那么,谁是下一个?”
  饶是邓太阿也目瞪口呆,转头瞥了眼曹长卿,后者轻轻点头。
  邓太阿突然有些怒气,破天荒爆了粗口,“狗日的,这小子怎么惨?!原本是要给那吕祖转世来降服的?!”
  洛阳讥讽道:“要不然你以为?”
  然后洛阳瞥了眼天空,“天道循环,天理昭昭嘛。”
  曹长卿缓缓道:“既然吕祖连天门都能退出来,未必就会依照此理行事。”
  邓太阿冷笑道:“好一个未必!”
  洛阳笑眯眯道:“不乐意?”
  邓太阿深呼吸一口气,“算了,哪怕我肯帮忙,那小子也不乐意。”
  洛阳喝了口酒,脸色云淡风轻了,“那是。”
  邓太阿突然站起身,抖了抖手腕,沉声道:“钦天监的恩怨,徐凤年他自己解决,死在这里就是他的命,反正今天活下来,以后下场也‘未必’就能好到哪里去。但是谢观应这只腿脚利索的老兔子,我邓太阿这次要好好追一次。”
  ……
  过了青州襄樊城,广陵江就算到中下游了。
  一位年轻道士带着徒弟小道童,一起坐在江畔盘腿静思。
  小道童静思静思着就开始直接打盹了。
  年轻道士也不出声斥责,每次摇摇欲坠的小道童要后仰倒去,他就伸手扶一下。
  这位衣袍朴素的年轻道士,正是武当当代掌教李玉斧。
  带着徒弟余福沿着广陵江,为了护送那条龙鱼走江入海。
  突然,李玉斧身体一震,耳畔传来轻轻两个字,“玉斧。”
  李玉斧缓缓转头,看到一个同样年轻的道人就坐在自己身边,笑脸和煦。
  那个道人和徒弟余福,坐在李玉斧一左一右。
  李玉斧热泪盈眶,就要起身作揖行礼。
  那人赶紧摆手道:“别,咱们山上,不兴这个。”
  但是李玉斧仍是执意起身,毕恭毕敬,哽咽道:“贫道李玉斧,见过掌教小师叔。”
  被李玉斧称呼为小师叔的年轻道士满脸无奈,“你啊,真像俞师兄,怕了你了。以前在山上,掌管戒律的大师兄都没俞师兄这么讲究,那会儿世子殿下每次打完人后送出手的书籍……嗯,你懂的,就是那种图画比字还要多的那种,大师兄每次翻箱倒柜缴获后,那都是舍不得丢的,唯独俞师兄发现后,是要揪着我耳朵骂人的。所以玉斧你以后要是撞见山上小道士私藏这类书籍的话,骂几句就行了,可别打……真要打也行,但记得告诉他,以后哪天修道有成了,就会把书还给他。大师兄当初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你看,后来我不就有些出息了吗?”
  李玉斧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会心一笑。
  武当山的年轻师叔祖,李玉斧的小师叔。
  那就只能是当年那个骑青牛逢人便笑的洪洗象了。
  年轻师叔祖望着江水滔滔横贯中原的广陵大江,出神片刻,这才说道:“先前走得拖泥带水,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次来,除了很想亲口跟你打招呼之外,还要跟你借一次剑。”
  李玉斧竟是半点一头雾水的神情都没有,只是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洪洗象抬头望着天空,“当年不去,以后也不去了。所以那件事,就只好辛苦你了。”
  李玉斧眼神清澈而坚毅,“小师叔且放心。”
  两人一同站起身,洪洗象拍了拍李玉斧的肩膀,微笑道:“比我有担当多了,如果你早些上山就好了。我一定把书借你。”
  李玉斧笑着。
  没有半点心目中那个小师叔高大形象轰然倒塌的念头。
  这样的小师叔,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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