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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鱼跃鹰飞-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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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阳君道:“可以……”
  雷金枝笑道:“我猜想,一定与某一个女人有关吧!”
  向阳君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讷讷地道:“在下一生,与人无取无求,却欠有两个姑娘的情谊……现在一想起来,不免有所伤感。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言语闪烁、心情不开朗的原因!”
  雷金枝惊讶道:“两个……姑娘?”
  向阳君点了一下头:“其中一个就是你!”
  雷金枝笑道:“那一位呢?”
  向阳君迟疑一下,讷讷道:“这位姑娘,可能你没听说过,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
  雷金枝微微一笑,“何不说出来听听!”
  “她……她是毕……”向阳君苦笑着摇了一下头,“唉!此事牵联到一位女子的名誉,也许对方不希望让人知道,我还是不说吧!”
  “你已经说出来了,何必吞吞吐吐呢?”
  “不不……我什么都没有说!”
  “你已经说了她姓毕!”
  “这——”向阳君窘笑了一下,“你果然很聪明!但是除此以外,我不会再说什么……”
  雷金枝用纤纤玉手掠了一下前额的几根秀发,伶俐地道:“你即使不说,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向阳君摇摇头:“那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就算是猜测,却也是八九不离十!”雷金枝神秘地笑了一下,“因为武林之中,出色的少女毕竟不多,能够有恩于你的姑娘,更是绝无仅有,因此这位姑娘实际上已是呼之欲出了!”
  向阳君轻轻叹息了一声。
  雷金枝立刻一针见血地道:“她大概就是江湖上盛传的、出身于天山绝顶冷魂谷的那个侠女毕无霜?”
  向阳君不由得神色一变,惊讶地打量着她。
  雷金枝笑道,“我猜得可对?”
  向阳君神色一片黯然,怅然叹息了一声,“不胜感伤”的点了一下头。
  雷金枝道:“既然你已经承认了,我也就不妨告诉你。其实,你与毕无霜的一些传闻,在武林中早是人人乐道的事了。如果你还把它视作一件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可就太傻了!”
  向阳君苦笑了一下,道:“原来你也听到了那些无稽的传说!天底下偏偏有一些吃饱饭无所事事的人,才会制造这些无稽的谣言……”
  “那也不一定。”雷金枝透剔的一双眸子盯着他,“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事情有了开头,人家才会添枝加叶……是不是?”
  向阳君睁大了眼睛,道:“姑娘的意思……”
  “我只是好奇罢了!”雷金枝脸上微微现出了一些笑靥,“外面传说你一直在躲,那位毕姑娘却是拼命在追,可有这么一回事?”
  向阳君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片窘迫,他似乎没办法逃开雷金枝的观察。
  于是冷冷一笑,讷讷地道:“毕姑娘剑术天下无双,我自然不是她的敌手,打不过人家,当然只有逃之一途了!”
  “哧!”雷金枝笑道,“你把我当成了三岁孩子,难道我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
  向阳君摇摇头,欲语还休!
  “唉!”雷金枝轻叹一声,那张清水脸上,轻轻着上了一些红晕,“这些事与我无干,我才懒得管呢,咱们还是换个题目谈谈吧!”她说到这儿,站起来走了几步,又道,“经过这么一谈,倒使我进一步了解了你。其实,咱们之间说开了,倒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仇。我哥哥既然已经没事,我也刺了你一刀,双方的一点仇,倒可以拉平,彼此不再计较,你认为这样可好?”
  向阳君道:“难得姑娘有此见地,在下感激不尽!”
  雷金枝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立刻现出了明朗的笑容,像是忽然想通了一件事,而把紧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抛开了,顿时感觉到极其轻松愉快。
  “好极了!”她轻轻拍了一下手,跳到向阳君身边,“那么,我就先想法子把你救过来再说吧!”
  她说做就做,弯下身子缓缓地把向阳君扶坐起来。
  向阳君脸色涨得通红,十分不得劲儿地苦笑了一下:“这样就好了!”
  他说了这几个字就喘息不已,现出了难以克制的痛苦。这副样子不禁使得雷金枝大为同情:“你怎么了?”
  向阳君缓缓点了一下头:“无妨,我只是‘反潮’时间过久,血液难以流畅……只须保持着静止,候到正午时就可以平安无事……”
  雷金枝轻轻叹道:“说起来,都怨我那一刀……想不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痛苦!”
  向阳君凄惨地一笑:“也亏了你那一刀,才使得我有了赎罪之机。否则,对令兄妹,我势将抱愧终身了!”
  雷金枝看着他微微一笑,在他对面的石头上坐下来看着他,俏皮地眨着眼睛道:
  “真怪,在昨天这个时候,一想起你来,我还恨得直咬牙,就是刚才在李家祠堂也是一样。然而,现在却……”
  “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我们倒像是蛮谈得来的朋友了!”
  说了这句话,雷金枝缓缓地低下了头,脸也莫名其妙地红了。她翘起一只脚,瞅着对面的向阳君。
  “金……金大哥!”她讷讷道,“以后我这么称呼你好么?”
  向阳君苦笑了一下,道:“承你错爱,当之有愧,只是错过今天,只怕你我今后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了,或许根本就没有……”
  雷金枝一愕:“为……为什么?”
  向阳君冷笑道:“我天生就是个定不下来的人,而且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一生都可能与刀剑有关,仇人遍布天下;旧的未去,新的又将再来。我一辈子,都会在这种走州踏府的日子里度过,说不定哪一天,遇见了一个武功超过我的仇家,这条命随时准备奉送……所以……唉……”
  雷金枝还不曾见过谁这般深沉地叹息过——那种凄凉的韵味,充满了悲沧、沉郁,设非是饱经沧桑与折磨的人,是万万不会这个样子的。
  刹那间,她用含有关怀的目光,代替了她的询问。
  甚久,向阳君才缓和了他过于沉郁的情绪。
  “是以——”他落寞的目光,转向雷金枝,“在这个天底下,我可以说没有朋友,自然也就更谈不上知己了,因为交朋友是需要付出感情的,而我……我可能早就没有了!”
  雷金枝摇着头道:“你在骗人,人都是有感情的。人非禽兽,孰能无情?”
  “我就没有感情!”说这句话时,他语音冰冷。那张原本温和的脸,显现出一种严肃——锐利的目光在雷金枝脸上一转,随即掠向当空白云,留下了一袭足撼人心的深深寒意!
  雷金枝呆了一呆,冷冷哼道:“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我觉得你心里像是在有意逃避着什么似的——”
  向阳君冷峻地笑了笑,凄惨笼罩着他的脸上。
  “雷姑娘,你年纪还小……”他的样子很冷寞,“江湖武林中的事情,你毕竟体会不多,人心隔肚皮,最是惊险不测,不可不防。是以,滥用感情的结果,轻则‘作茧自缚’,重则会把自己陷于痛苦的深渊,那……太可怕了!”
  雷金枝笑道:“你形容得未免太可怕了,江湖上人心固然险恶,却也不能一概而论!”
  向阳君道:“大多数都是如此,不可全抛一片真心……”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过奇怪事情!”向阳君凄怆地说道:“如果你曾经有过我的一番经历,你也会变得同我一样被视为奇怪的人!”
  雷金枝尽管不同意他所说的,却不愿与他争辩下去。
  “人心难测!”向阳君的炯炯目光在她脸上转着,“在这个天底下,如果你希望受人尊重、不受欺凌,惟一的办法是使自己强大,狠下心应付一切!”
  一片阳光由空中投射下来,他的精神为之一振,那张发白的脸立刻泛出一片红光!
  紧接着,整个躯体震动起来,似乎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肉身,每一个汗毛孔都徐徐地张了开来,全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都在接受阳光的滋润洗礼。
  他的脸开始恢复了生气,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各处又重新放射出他原来所具有的古铜颜色。绣在前心后背的两个红红的大太阳,被阳光交炽出一片刺目的血红。
  雷金枝一惊,道:“啊——你觉得好些了么?”
  向阳君紧紧地咬着牙,不发一语,鼻子里哼了一声,点了一下头。显然,此刻他身子里充溢着无比的痛苦,这种痛苦却又似步向康健之前必经的一个过程,是他乐于忍受的。
  瞬间,他全身骨节发出一阵密响,身躯变得肿大了许多!
  忽然,他身子像不倒翁那样大大摇动了一下,眼睛泛出了一片赤红血光。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沉着声音道:“托天之幸,我总算没有什么事了!”
  他一面说着,缓缓地探出了一只胳膊,臂肘关节在咔咔声响中重新变成了一只巨力无匹、无坚不摧的铁臂。
  对于他来说,阳光永远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能源供应处,其效果立竿见影。
  奇怪的太阳功能,使得一旁目睹的雷金枝大为惊异,从而想到了传说中的太阳功该是何等骇人的一种奇妙功力!
  向阳君平舒双腕,面仰当空,眉发俱张,并且缓缓地张开了大嘴。
  不知是雷金枝眼看花了,还是真有其事——似乎在他张开嘴时,有一条条凝形的光彩投落在他张大的嘴里!如此一连数口,口口有声,眼看着下腹部在吞入这些光气时缓缓地胀凸起来,神采也越加振奋有力了。
  雷金枝惊异地道:“你在练太阳功么?”
  向阳君似乎已经吸足了阳光,只是保持着原有的坐姿。听了雷金枝的话,他没有回答。雷金枝忽然发觉他脸上现出了一种凌厉——那是一种充满了杀气的神采!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之声!
  雷金枝方觉出有异时,一条人影有如乌龙穿塔,蓦地自身后平射而来。
  这人像是早已端详好了出手的部位,身形一经出现,箭矢似地直奔向阳君身后,手掌里的一条银色长鞭直循着向阳君背后疾甩过来!
  雷金枝不禁大吃一惊!
  此时此刻,再想出手拦阻,哪里还来得及?
  眼看着这个人飞快的来势,配合着出手至为神速的一截“甩头”,一溜子闪烁的银光猛然向着向阳君扎射过来!
  以向阳君眼前情形看来,他似乎万难躲过这等快速的一击,势将丧命在这人狠厉的甩头杀招之下!
  然而,雷金枝的这番惊骇显然多余——她竟然没有想到向阳君在借肋一番太阳功能之后,已使身子提前恢复了原有状况,自然行动也就不再受拘束了。
  甚至于,在这人还未出手之前,向阳君早已发觉了他的存在。
  这么一来,这个人虽然是处心积虑地施出了“十拿九稳”的一招,却仍然不免步入对方设下的陷阱。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这一手都施展得极其漂亮。
  那人——铁掌刘昆,无异把全身功力都聚积在这一掌一镖上。
  毫无疑问,他必然认定向阳君仍在瘫痪之中,否则万万不会现身出袭。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极为醒目的一道银光划空之下,那支带银色长链的甩头破空而至,直射向阳君左后心膛。同时间,他聚结功力的一只铁掌,以铁手穿墙的姿态,抖手向着向阳君左背后侧猛扎了过去!
  两般配合之下,形成了极为凌厉的一式杀招!
  向阳君虽然是背向着对方,当此紧急的一刹,却是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左手背处—
  —“噗”一把抄住了甩头的蛇形镖身,同时右手斜出拿住了刘昆的铁掌,手腕子一下抡转,竟把这位刘大班头整个身子,大车轮似地摔了过来。
  “砰”的一声大响!只是一下子,这位岳州府的三班大捕头,竟然被摆平在地上!
  铁掌刘昆嘴里“吭”了一声,方弯腰坐起了一半,只听见锁链子“哗啦”一响,向阳君另一只手上所握住的甩头链身紧紧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昆“啊呀”一声,顿时双目翻白,在对方大得出奇的腕力绞动之下,七孔流血,当场窒息而亡!
  这一番杀人动作,叙述起来甚是琐碎,但是整个动作转瞬之间即全部完成,算得上惊心动魄的一瞬!
  目睹着这一切,雷金枝几乎被吓呆了。
  向阳君松下了锁链,铁掌刘昆的尸身直直地向后面倒了下去!
  眼看着刘昆那张脸,由原来的青紫缓缓变成了灰白——人死了,却仍然睁着一双凸出如珠的圆瞳子。
  看着惊吓之中的雷金枝,向阳君缓缓站起身来。
  “人心难测!”他冷冷地道,“姑娘你可见了?”
  雷金枝犹豫了一下,神色黯然地走到刘昆尸身旁边,眸子一红,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讷讷地道,“你的心也真太狠了……”
  向阳君冷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谁要我死,我就要他先死——这就是我做人的一项不变的原则!”
  向阳君抖了抖身上的罗衫,对着当空的老日头,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
  打量着悲伤中的雷金枝,他脸上现出一些歉疚,却什么也没有说,随即转身就走。
  “你——站住!”雷金枝唤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向阳君目注前方,讷讷道:“姑娘援手活命之恩,金某永铭肺腑,我走了!”说罢,迈动脚步,头也不回地径自去了。
  雷金枝恨得紧紧咬了一下牙根,正要追上去,却又止住了。忽然,她抽动了一下,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当她抬起头来时,向阳君已步上了背面的高峰。
  长长的一条人影,投落在黄土地上,面迎着当空的那轮金色的大太阳——这个人确乎是越来越强大了。
  这个奇妙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雷金枝自问不知……然而,建立了起来确是无可质疑的。
  看着他硕健的背影,她好恨、好爱、好怅惘……就像是忽然失落了什么!
  像是从恶梦中惊醒过来!
  雷金枝迷离梦幻般地扑向那个山峰。
  阳光遍野,大地一片赤红。洞庭湖水就像一面遁天神镜,交织出千百万道刺目眩光。
  向阳君早已消失不见,似从梦中来,又似从梦中离去。所留下的,只是记忆中崭新顽强的一个音符而已!
  午后,正殿的巍峨建筑形成了大片的阴影,使得坐落在后侧的那一处矮小偏殿完全掩蔽在黑暗之中。
  知了在老松树干上鸣噪着,让人昏昏欲眠。
  对于达云寺这所寺庙来说,这是一天中最为安宁的时刻!
  午课方过,晚课未至,天热气燥,僧人们在禅房里挺不住,三三两两地溜达出来。
  大树下、大殿的两廊,都是他们最佳的消暑地方。他们手里摇着大芭蕉扇子,身子披着灰色的海青,捉对儿谈说着什么——该是些难以捉摸的、已经褪了色的人世沧桑,抑或是不着边际的未来?
  偏殿的两扇黑漆禅门紧紧关闭着。
  打从昨天送走了铁掌刘昆那一帮子难缠的客人之后,静虚老和尚就不曾迈出房门一步。
  老和尚深感自悔!
  可以想知,一个立心向善、并且持之以恒数十年之后的高僧,竟然昧心地参与了江湖中的仇杀纠纷,这不啻是极不平凡的一件事!
  老和尚的心病就是由那个时刻开始的……
  昨夜、今朝——他苦苦思忖、切切自责,真是坐卧不安、心思不宁,一双眸子不曾合拢过一刻。
  一个人闷在禅房里,打了一回坐,念了一卷经,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是静不下来。
  日上三竿,又熬过了午时三刻,直到现在……
  他似乎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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