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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鱼跃鹰飞-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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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他为什么不在雷铁军负伤之前现身表明心迹,这一点雷金枝猜想到可能出于他的自私与借刀杀人心理。
  她自信这一番分析颇近情理。
  她又想到,邓双溪很可能与向阳君之间根本就无仇无怨,他对向阳君的敌视当然另有原因——
  这个原因,雷金枝老早就猜想到了,关键就在于南岳论剑这件事上。
  事情分析到这里,已经极为鲜明了。
  诚如邓双溪所说,老一辈的五柳先生、崔奇、任秋蝉诸人,或因疾病,或因仇怨,俱己不可能在南岳论剑时有所施展,甚至于不可能出现。那么,能够构成对他威胁的,当然只有年轻的几个人。
  是以暗中打击向阳君这类强敌,使之在南岳论剑时丧失实力,自是对他有利。
  想到这里,雷金枝几乎有点鄙视邓双溪的为人了。
  然而,如果站在同仇敌忾这条线上来说,能够结交邓双溪这类强而有力的助手来对付向阳君,实在是上乘之策。
  雷金枝忽然发觉到自己之所以并不厌恶邓双溪这个人,主要原因正是如此。别的原因当然也有,诸如他的翩翩风采,他的精湛武技,以及他在江湖上响亮的名号等等;只是这些原因附属于同仇敌忾这个主要的因素,才会被发觉出来罢了。
  床上的雷铁军翻了个身子,倏地睁开了眼睛。
  雷金枝惊喜地看着他,问道:“哥——你醒了?”
  雷铁军打了个要坐起来的手势,雷金枝忙把他扶起,在背后垫上一个枕头,让他坐得舒服些,又为他倒上一杯茶水。雷铁军接过杯子,喝了几口。
  他脸上终于发出了一丝微笑——凄惨的笑容。
  “哥——你的伤势好些了没有?”雷金枝极为关心地问,“要不要紧?”
  雷铁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眸子掠向窗户,含着几许欣慰,却辛酸他说:“托天之幸,我这条命总算暂时保住了。”
  雷金枝先是一喜,接着皱了一下眉:“暂时?”
  “好厉害的火龙毒掌……”雷铁军伸展了一下身子,道:“如非你及时助我放出那股上冲的血箭,哥哥早已不在人世了……”
  他脸上带着一抹凄凉,由雷金枝扶着缓缓下地,慢慢地走了一圈,然后站住脚步。
  “嗯——”他苦笑了一下,“妹子,你可知道,我如今功力已经废了么?”
  雷金枝陡然一惊:“什么,你的功力已经……废了?”
  “除非……除非……唉……唉……”他是那么失望的摇着头,频频苦笑着,“除非能有人擅金切玉膏之术,才能使我功力恢复;又须有内提丹炉的罕世内功,我身上遗留的火毒才得以尽去。否则,我这条命即便能继续活下去,也不会超过三年。”
  雷金枝由不住打了个寒颤:“……金切玉膏……内提丹炉……谁会这些功夫?”
  “难!”雷铁军苦笑道,“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金切玉膏并非什么武功,而是最上乘内外兼理的一种医术——内提丹炉是武功中的一种境界。这两种造诣迥然不同,却又必须一人兼领。试想,在茫茫人海里,这种人该是多么难觅?”
  听了他的这番话,雷金枝不禁一阵黯然,缓缓地垂下了头。她只觉得眼睛一阵发酸,淌下了两行热泪。
  雷铁军苦笑道:“你也不要太难受了,这一切都是命——是非皆因强出头,这只能怪我不自量力,却是怨不得人……”
  “哼!”雷金枝冷笑了一声道,“我今生只要有三分气在,就绝不会与那个向阳君善罢干休。”
  雷铁军闻言,摇了摇头,脸色愈加凄苦,道:“你最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向阳君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脸上现出了一片呆滞,讷讷地接道:“我只看出了他深擅太阳功力,竟然不知道他的功力竟然那么深,而且我不该一上来就下毒手,操住了他的发辫……他为了自卫,才不得不厉手相加。所以,严格说起来,这个人的居心倒不是我先前想象的那么狠毒……
  我真是后悔啊!”
  “后悔?”
  雷铁军点头道:“这个人原可与我为友,使我获益良多,现在反倒成了敌人……也害了我自己!”
  雷金枝气不过地道:“他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帮着他说话……哼,在我看来,这个人仗着他是一身武功,目空四海、到处杀人,不足可取,我真后悔那一刀下手太轻了……”
  “你知道什么?”雷铁军苦笑道,“除了头顶那一处练门之外,这人全身上下一经运气,便是刀枪难犯。你那一刀所以得手,只是出其不意的偶然例外,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你要记住,千万不可再贸然出手;否则,他可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雷金枝嘴里没有吭声,心里却是一千个不服,看着哥哥这个样子,也不愿再顶撞他。
  但是,她心里不禁想到了青冠客邓双溪,并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把与他的一番邂逅告诉哥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
  一人朗声道:“雷相公在么?衙门里的刘爷看你来了!”
  雷金枝皱眉道:“刘爷——啊,莫非是那个刘大班头?”
  雷铁军尽力地坐下来,点点头:“他们来干什么?开门让他们进来就是——”
  房门打开,一连进来了四个人,全是公门里的人,其中二人正是日间岳阳楼见过的刘氏兄弟之二——刘昆、刘吾;另外两个没有见过,一个黑胖的个头儿,一个黄脸汉子。
  外面显然还有人,只是没有进来,灯笼火把照得一片通明!
  铁掌刘昆已不是日间所见时的那副兴头了,黑紫的脸膛上,就像抹了一层灰那样凄凉,眸子也失去了原有的神采——他双腕全折,经过一番包扎,用吊带吊在脖子上。
  雷金枝面色沉重地道:“刘大班头——天这么晚了,你们来有什么事么?”
  铁掌刘昆双手不便抱拳,勉强地欠了一下身子道:“在下听说雷大侠与姑娘下榻这里,特为来拜谢白天救命之恩。雷大侠与姑娘在上,请受我一拜!”
  一边说一边真地要跪下。
  雷金枝忙上前扶住他,说道:“不敢当!大班头你们请坐,我给你们倒茶。”
  刘吾忙拦阻道:“这就不敢当了,姑娘快请坐下说话。”
  雷金枝倒也不客气,老实地坐下来,心里对于这一群不速之客倒不甚表欢迎。
  四个人相继坐了下来。
  铁掌刘昆注目看着雷铁军,道:“雷大侠后来负伤的事,在下听说了,为此前来探望。敝上吕大人,听说雷大侠仗义援手之事,极表感激,特差在下奉赠纹银百两,以及手写表彰义行的立轴一幅,请贤兄妹先行收下。至于雷大侠伤势,在下也有妥善安排,一切皆可无虑。”
  说完,向着他兄弟点了一下头,刘吾遂将早备好的一个绸子包裹双手送上。
  雷铁军苦笑道:“贵上可真太客气了,愚兄妹愧不敢当。贵大人手赐墨宝理当敬收,银两却不便收受,仍请大班头代为璧还才好!”
  铁掌刘昆怔了一下,道:“这——贤兄妹外出的人,身上总该有点路费呀!”
  雷铁军哂道:“这个就不劳刘兄你费心了……”
  几个人又争执了半天,雷铁军仍是执意不肯收下,刘昆当然知道这类人物说一不二的脾气,恭敬不如从命,没有将银子放下。
  雷金枝沉郁地道::“我哥哥伤势很严重,大班头你刚才说——”
  “啊!”刘昆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件事姑娘放心,在下已联络了一位高人,承他答应,令兄的伤势必然是无妨了。”
  雷铁军微微苦笑了一下,抱持着怀疑的态度道:“实不相瞒,在下此刻功力已废,气走玄关,非比等闲,只怕绝非一般庸医所能奏功。刘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看也就不要再麻烦了。”
  铁掌刘昆冷冷地道:“雷大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阁下的伤势,在下也能够瞧出个八成儿,不是我刘某人说一句狂话,错非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位高人肯赐以援手,只怕阁下走遍天下,访遍当世名医,也是枉然!”
  “大班头,你说的是真的?”雷金枝心里一动,“什么人有这么高明的医术?”
  “这个——”刘昆微微一笑,道,“在下此行,已备好了一辆骡车,只请贤兄妹随在下一去便知!”
  雷铁军冷漠地摇了一下头:“刘兄必须先请赐告,愚兄妹此去是会见什么人,当与不当,我才能作决定!”
  刘昆知道拗他不过,嘿嘿一笑,左右看了一眼,道:“其实这里倒没什么外人,说出来也没关系;只是因为在下当初曾亲口答应这位高人,不得泄露他的行藏……这个,雷大侠如有见疑,在下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听到这里,刘吾回身掩上了房门。
  “雷大侠——”刘昆干咳了一声,道,“这位高人不是别人,就是驻锡西塘达云寺,已经退休坐塔的静虚老和尚!”
  “静虚和尚?”雷铁军凝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竟是一位出世的长老?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雷金枝也由不住心里好笑,她原当是甚么惊天动地的人物,想不到是个默默无名的和尚!
  铁掌刘昆的表情却十分严肃,冷冷笑道:“贤兄妹也许还有所不知,这位静虚老方丈可不是一个平常的和尚!”说到这里,他轻咳一声,吩咐他兄弟与两个陪行的公差道,“你们三个先到外面照顾一下,我们耽搁不了多久!”
  刘吾情知他这位大哥口风最是严谨,这种情形,分明是不想叫他们三人听见——对于这位老和尚的一切,他早就心存好奇,好容易就要揭晓一切,想不到还是被支了出去,一时好不沮丧。聆听之下,只得遵命,当下站起来,同着两个伙伴踱出门外。
  雷金枝关上房门,转回来十分好奇地道:“怎么,这个静虚老方丈莫非还有不为外人所知的隐情?”
  铁掌刘昆挑动着一双浓眉道:“怎么没有?这件事……除了我刘某人之外,整个岳阳地面上,大概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也正因为这样,和尚对我刘某人不得不给些面子;要不然,凭着他目前一个跳出三界的出家人,怎会买我的账?”
  雷铁军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徐徐道:“刘兄这么一说,我明白了。看起来,莫非这位老方丈过去也是……武林道上的一位朋友?”
  刘昆愕了一下,道:“怎么,雷大侠你也听说过?”
  雷铁军摇了摇头,道:“我只是随便猜猜罢了!”
  “一点都不错!”刘昆点点头,“雷大侠你可猜对了!这个老和尚过去确是武林道上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位很有名望的武林高手。”
  雷金枝道:“是谁?”
  刘昆笑道:“这件事还不为外界所知,贤兄妹务请代为守口。否则,消息一经外泄,引起了一些想不到的事故,可就是在下的罪过了!”
  雷金枝冷冷地道:“大班头要是信不过我们兄妹,就不要多说,我们绝不多问就是!”
  她一面说时,脸上罩起了一层浅浅的薄怒,两只眼睛向窗外望去。
  刘昆这才知道这兄妹俩没有一个好说话的,当下赔笑道:“姑娘不要见疑,在下只是为了慎重,不得不这么关照就是了!”
  雷铁军生怕妹子使性子说出令对方脸上挂不住的话,遂点头道:“我们不会对外人泄露一字,刘兄大可放心!”
  刘昆点头道:“这就是了,这位静虚老方丈,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年前,武林中极负盛名的红叶居士任秋蝉任老前辈!”
  雷氏兄妹登时吃了一惊,尤其是雷金枝更是惊异,因为方才她还与邓双溪谈起过这个人,想不到竟会突然听到了他的消息!
  他们兄妹虽然年岁甚轻,可是像红叶居士任秋蝉这等当年武林知名前辈,却是久仰之至,万无不知之理,而且江湖上有关这位红叶居士当年的盛事传说,更是脍炙人口,只要略有武林阅历的人,无不知悉甚清。是以,当他二人一旦闻知这位前辈摇身一变遁迹空门时,怎能不大吃一惊!
  兄妹二人都愕住了。
  过了良久,雷铁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这实在是令人万万想不到的事情,有关这位前辈的往事,我们听得实在太多了……想不到他老人家已经遁迹佛门……”
  “可不是!”刘昆微微摇了一下头,“有关这位老人家的种种传说,江湖上众说纷纪,我们也实在是难辨真假,不过有一点,却是真的!”
  雷金枝急忙问道:“刘大班头莫非指的是这位前辈是在逃避仇家的纠缠?”
  铁掌刘昆惊讶地道:“姑娘竟然也知道这件事!不错,他老人家确是在避免与当年那个厉害仇家见面——”
  雷铁军道:“刘兄指的是二十年前,与居士齐名的野鹤崔奇——崔老前辈?”
  “谁说不是——”刘昆气馁地道,“据说,他们是死冤家、活对头;这辈子只要一碰上,必然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双方年事都已经高了,况且双方之一既已遁迹空门,对于生死仇恨,未必没有另一番新的见解……在我看来,这位任老前辈虽然忘不了当年旧恨,倒也未必非要寻着故人一了宿仇不可,我想,这正是他老人家皈依佛门的缘由所在。”
  雷氏兄妹听了这番叙说,都点了一下头。
  刘昆脸上带出一种神秘,微微笑了一下:“真正使得这位老人家逃避的原因,直到现在也并不为外人所知——似乎只有在下能道其详,这也就是希望贤兄妹千万代为守口的原因!”
  “大班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雷金枝真有些忍不住了。
  铁掌刘昆却是不慌不忙地道:“贤兄妹虽然都知道他当年结仇之事,却绝不会知道这位老人家还是当年大内重赏缉拿的钦命要犯吧!”
  雷氏兄妹对看了一眼,觉得出乎意外!
  铁掌刘昆冷笑了一声,又道:“就在我身上,还保留了一张二十年前大内颁传下来的海捕公文。就凭着这一纸细述,经过我多年的留心暗访,终于查出了这一桩当年的无头公案……却也使得这位遁迹空门的老和尚,不得不当面向我吐述一切——他求我法外施仁,对他网开一面。我也就权衡当年之势,眼睁眼闭,多年来听凭他法外逍遥……我们之间的这一秘密,已经保留了许多年了,若非是贤兄妹今天问及,我是不会随便说出来的。”
  “原来如此……”雷铁军喟然道,“刘兄虽是公门中人,倒是很讲江湖义气,愚兄妹实在是失敬了!”
  铁掌刘昆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在下虽然吃的是官粮,拿的是官银,却不忘出身武林世家,对于江湖上的朋友常常心存关怀。刚才所说的那位任老前辈,更是在下自童子时即心存敬仰的人物,自不会卖友求荣——显然,贤兄妹对在下为人还不够清楚!”
  “刘大班头这句话可就说错了!”雷金枝微微一笑,“我们如果没看清你刘大班头的为人,岂会甘冒性命之危与那个杀人魔王在酒楼拼搏,我哥哥又岂会落下这一身重伤?”
  铁掌刘昆脸上一红,点点头道:“姑娘这么一说,刘某人真是愧疚得无地自容了!”
  他说到这里,长长叹息了一声,又道:“这一次向阳君挟技南来之事,我早已耳闻,沿途州府不断地发下缉拿追捕的公文,案落之后,府台大人面谕限期拿人。我久闻此人非比等闲,深知自己绝非他的对手。经过再三斟酌,才想到求助老和尚帮忙——哪里知道,适值老方丈坐关之期,在达云寺一直等了三天也不见他醒转。衙门里快马一日三催,无可奈何地匆匆赶回来;若非是遇见了你们兄妹,只怕这条性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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