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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间之剑[战国篇]-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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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长军到来不久,城内秩序迅速回复安定。即使夜间,人们也可以放心大胆的独自漫步街头。市民们很快打消了先前的疑虑,又纷纷返回城内继续安居乐业。人们已不再惧怕信长,甚至对他抱有感谢的心情。    
    一统江山,独霸天下,是信长此次来京的主要目的所在。    
    永禄十一年十月十八日,信长拥立义昭就任第十五代将军宝座。一直力图重振幕府的义昭此前曾与信长协商,打算封给他“副将军”的职位,但被信长固辞。他不承认所谓“副将军”的存在价值。在信长眼中,空有虚名的将军根本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将军。    
    信长早已对堺城垂涎三尺。义昭上任后不久他就在流通的据点堺城、近江的大津、草津设置代官;从和泉、摄津等诸都市课税军事费用,称之为“矢钱”。    
    根据新法课税规定:石山本愿寺为五千贯,堺城为二万贯。本愿寺对此并无异议,然而也许是不知道信长的可怕,堺城合众会经过协商后,决定拒绝课税的要求。    
    受惠于海外贸易,储存丰厚财富的堺城,是全国最大的金银流入地。合众会根本没有把信长放在眼中,出巨资雇佣大批浪人,摆出武力对决的姿势。    
    三好三人众③等浪人被派遣进入京城后,袭击了足利义昭的居住地本圀寺。信长亲自率军出马,眨眼的功夫迅速镇压了骚乱。    
    平乱后,信长对袭击黑幕的始作俑者—堺城合众会发出最后通牒:威胁说如不马上支付“矢钱”,将即刻派兵攻打堺城,届时街道一切建筑物都会被付之一炬,城内居民也要被全部处死。    
    事到如今,堺城民众方才完全屈服于信长的威势之下,答应了课税的要求。就这样,作为自治都市,约一百五十年间没有受到任何外来势力干扰的堺城,终于被信长所统治。    
    对于一直奉行务虚就实的信长而言,抛弃副将军的头衔算不得什么,而统治拥有丰厚财富的堺城,从而获取巨额资金源却使他欣喜若狂。纳金数额开始规定为每月一万贯,渐渐地数额变得越来越大。    
    不过信长对纳金以外其实别有所图。堺城内有大量海外传入的奇特兵器,特别是火铳,最为信长所中意。    
    除此之外,他对早先经由堺城流入本土的铁铳④也深感兴趣。企图用铁铳武装自己的军队,从而出奇制胜。信长相信:从此能够左右战争胜利的武器再也不会是刀枪了。    
    


第三部分:布道交易本圀寺袭击事件

    2    
    信长非常重视本圀寺袭击事件,决定为义昭修建新的居所—二条城。    
    他选中先代将军义辉的宅第作为御所建设用地,此时距义辉被松永久秀等人杀死的时间已过去了整整三年,繁华的大名府现在是一片废墟。    
    这个建设工事动员了附近十四个邻国的一万数千人,大量的建设资材于一日内被集中到京城。    
    修建石墙用的石材、庭石、五轮塔、石碑等体积庞重的材料,如从远方运来势必要花费太多时日。为节省时间,信长将这个任务分配给洛中、洛外的大名府邸和神社、寺庙等。在信长的武威面前,没有人敢拒绝。    
    修建工事于二月一日正式动工。日以继夜奋力突击的结果,使得这个庞大工程竟然只用了七十天时间。直到四月十四日入住新居,义昭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京都市民也从未见过这等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且竣工如此迅速的工事。    
    他们就像一群“超级风向鸡”,对权利者交替已是司空见惯,早就不相信所谓权利之物的存在价值。但由于亲眼目睹了信长武威指挥下工事的进程速度,也不得不表示对他的威望感到由衷的信服。    
    甫洛易斯自信对信长—这位日本新霸主今后的动向了如指掌。    
    佛教徒之间的教义论争,已使得广大民众对佛经早已失去了兴趣和耐心。信长对此必然有所察觉。既然他已把统一全国列入了自己下一步的日程内,接下来所无法避免的,一定会是和日本宗教间进行的总对决。    
    日本宗教如果善加引导,必将远远超越当下的王法与佛法,信长决不会无动于衷,听任这股潜在的强大政治势力自由发展。    
    和武士利用武力取得霸权不同的是,宗教通常习惯用教义支配民心。并且权利者还可以利用宗教武装头脑,使自身在政治斗争中占有一定优势。像信长这种只信任自己武力的将军,对利用王法、佛法等暧昧手段支配民众的宗教团体,决不会放手不管。    
    甫洛易斯所关心的是:既然信长已看透了日本宗教惯用的欺瞒伎俩,是否会理解并支持基督教在日本的布道活动?    
    总之信长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对从异国远渡而来,舍身忘己布道的传教士(由于这种行动,基督教信徒的数目在不断增加)必然会抱有浓厚的兴趣。他一定想利用新兴势力—“吉利支坦⑤”来对抗日本宗教。    
    此外,从甫洛易斯的角度而言:若想继续在异国布道,如果得不到信长这等新当权者的庇护,必将寸步难行,他在苦苦等待与信长见面的机会。    
    永禄十二年(1569年)四月三日,机会终于来临了。    
    三好家重臣高山图书,受布莱喇洗礼成为耶稣信徒。图书委托京都所司代和田惟政从中周旋,四月三日,在二条城建设工事现场,信长终于谒见了甫洛易斯。    
    信长之所以如此长时间内不对甫洛易斯进行谒见,乃是顾虑来自于日本宗教各派系的种种压力。    
    虽然信长有着当世少有的冷静头脑,对传统和既存权威毫不在乎。但他同时也清醒地认识到:权威与传统的抽象影响力是不可侮辱的。倘若轻易贸然引见异教徒,必将激起日本宗教各界群起攻之,为此信长不得不谨慎行事。    
    信长连日来一直在工地现场指挥工事,固然令人吃惊,但设身处地站在他的角度仔细一想,这并不是难以理解的问题—袭击自己侍奉的主公义昭将军这一事件本身,就已严重践踏了他的权威,信长绝不容许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昼夜监督工事进程既是为主公安全考虑,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    
    工事现场简直就是战场:特技者手持“金手木”(一种铁杖)大声呐喊助威,石工、庭匠、工艺师等职人在各自分担的工事区内埋头苦干。在信长指挥下,工事作业整然迅捷、有条不紊。    
    一块块天然巨石重叠摞起构成的墙壁,是二条城修建过程中最重要的工事,甫洛易斯来日后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石城。    
    信长虽然对建筑工事一窍不通,却是此次工事的中心人物。他同时指挥七千职人一丝不苟地整齐劳作,现场听不到一句怨言,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峥然刚毅。信长的人格魅力深深打动了甫洛易斯,他相信即使在战场上,不管遇到何种混乱的情况,在信长一丝不乱的统率下,他们同样可以整然前进,丝毫不受外界因素的干扰。    
    甫洛易斯在和田惟政指引下来到工事现场,此刻信长正站在场中央亲自指挥职人作业。他同时也认出了两人,鉴于四周太嘈杂,信长决定在吊桥上会见甫洛易斯。    
    桶狭间战役后,信长与武田信玄结成同盟,击败宿敌美浓。其后他奉足立义昭之命入京,先是镇压了城内的叛乱势力,继而以武威迫使堺城屈服,接受新法课税。时年织田信长三十六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好年纪,他的目标是独霸天下。    
    信长亲切接见了甫洛易斯,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甫洛易斯:这个“红毛鬼”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呢?甫洛易斯时年三十七岁,和信长算得上是同龄人。    
    “承蒙赐见,深表荣幸。”    
    甫洛易斯摘下帽子郑重寒暄道。    
    “欢迎光临,路易斯·甫洛易斯。”    
    信长微微点头,一副君临天下的神态,脸上充满了霸者的威严。    
    初夏的太阳火辣辣照射在甫洛易斯的脑袋上。    
    “把帽子戴上吧,这样太受罪。”信长劝道。    
    “神父今年贵庚?”信长问。    
    “贱龄三十七岁。”甫洛易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信长微微笑了起来。    
    “呵呵,这么说比我大一岁咯,来日本几年了?”    
    通过简短的客套话,两人知道了对方和自己是同龄人。信长似乎对甫洛易斯印象不错,初次见面的拘谨气氛很快就缓和下来。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谈笑风生,越说越投机。    
    “要是贵教在日本得不到发扬光大,神父准备怎么办?回国或者……”信长问。    
    “哪怕信者只有一个人,我也会留在这个国家。”    
    “贵国也有这样的城堡吗?”    
    信长指着巨石积筑的城墙问甫洛易斯道。    
    “据在下所知,倒是真有几处城堡和将军的居城类似。”    
    


第三部分:布道交易自由居住的权利

    甫洛易斯的目光停留在巨石积筑的石墙上,即将竣工的天守阁威荣整仪,充满王者的霸气。信长将军用来俯瞰天下的望楼,竟然是个充满浪漫气息的五层建筑物。    
    “哈哈,这种规模的城堡想建几个都成。”    
    信长故意避开话茬,放声大笑起来。也正是从这时候开始,他暗自在心中勾画出了安土城蓝图。二条城对信长而言只是小试牛刀,严格意义上讲,只不过是个给小孩子用来放木偶的游戏室而已。    
    两年后建成的安土城,动用了附近四个邻国的二万五千名职人。其时整个天下在信长看来,也不过是个给小孩子用来放木偶的游戏室而已。    
    甫洛易斯很想说点什么,不知为何,言语突然间在喉咙里堵塞住了。他被信长气宇轩昂的风度完全压倒。但甫洛易斯并没有忘记此次谒见的真正目的,他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开口。    
    信长直视甫洛易斯,炯炯有神的双目,如同两道利剑般插入他的心房。    
    “你有什么事想拜托我吧?”    
    信长一语点开甫洛易斯此次谒见的真实意图。    
    “恕我放肆,请信长殿下赐予我们在京都自由居住的权利,并免除诸役税为盼。” 甫洛易斯拜倒在地。    
     “就是说,要我准许你们布道的权利是吗?” 信长两眼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如蒙赐准感激不尽。”    
    “我国自古以来,南都北岭诸法流传,门派众多。你能告诉我基督教和它们的区别之处在哪里吗?”信长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问道。    
    “我们信奉唯一的神耶稣,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神;我们尊崇唯一的主基督,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主。”    
    “围绕你们信崇的基督,在贵国难道就没有对立的意见吗?”    
    “启禀阁下,我们的信仰是绝对忠诚的。”    
    “你们可以为了神而舍弃自己的生命吗?”    
    “我们早在出生那天起,就已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了神。”    
    “信仰神之后,你们自己有什么变化吗?既然已经将生命献给了神,神父你将来要往何处去呢?”    
    “哪里也不去,我永远和神在一起。”    
    “神父相信来世吗?”    
    “神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将永远和神在一起。”    
    甫洛易斯的回答让信长感到非常满意。    
    随后甫洛易斯为信长写下了这样的宗教观:    
    “我不主张承认没有看见的东西,比如来世。”    
    对于只相信现在的信长来说,日本宗教已令他失望之极,甫洛易斯的说教引起了他强烈的共鸣。他们都信奉唯一的神,唯一的现实。    
    信长认为,日本宗教是自己的敌对面。来自于诸教团的势力干扰,已成为他霸业达成的主要障碍。他想将“吉利支坦”培养成新兴的宗教势力,用来对付日本宗教诸教团。    
    信长心中暗自盘算:只要和传教士搞好关系,就可以从葡萄牙商人手中获得铁铳、火药、钢材等西洋特产。如此一来,独霸天下将指日可待。    
    “你的要求,我会认真考虑。”    
    那天信长当面并没有给甫洛易斯明确的答复。只是让他五日后再来参见,到时具体面议。    
    信长的态度,使甫洛易斯感觉到希望的曙光。或许不久以后,在京都自由居住、布道,将不再是一个梦想。    
    在旁边目睹了会见全过程的朝山日乘,此刻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日乘本是出云朝山家的执事,入信法华宗后,由正亲町天皇亲赐“上人”称号,随后受到信长宠幸,以“政僧”身份一直跟随其左右。他善于运筹帷幄,为信长扩张势力立下诸多功劳。    
    如果让红毛教乘机而入,必将失去信长对自己的大半宠幸,如此一来,“政僧”的身份也就变得没有任何存在价值了。日乘对此深感忧虑。    
    五日后的四月八日,信长再次接见甫洛易斯时,授予他承诺京都居住的自由和诸役税免除的朱印状。耶稣会终于如愿以偿,从信长处得到了自由布道的保证书。    
    京都素有排他的风气,甫洛易斯对此颇有感触。在京都说服一个人改信基督教花去的精力和时间,在其他地方足可说服二百人入教。但纵然如此,能够获得京都居住权和传教许可,对耶稣会来说仍然是一个天大的福音。    
    但是,信长在保证耶稣会自由布道的同时,也提出了对甫洛易斯而言甚是棘手的附加条件:    
    “听说和传教士一同来日的葡萄牙商人,将我国良民作为奴隶在国外非法买卖,我坚决反对这种无法无天的卑劣行为。此前之事过往不咎,但此后耶稣会需告诫奴隶商人,本国严禁买卖人口!”    
    信长的附加条件让甫洛易斯备感困惑。他不知该如何向信长解释:传教士和商人都是葡萄牙政府对日政策的两翼。    
    当初,传教士们在战场上亲眼目睹了军阀与人贩子之间公然的买卖交易。他们也曾考虑将奴隶买下后放生,但苦于囊中羞涩只得作罢。大量的日本人被作为奴隶运到葡萄牙。事情发展到今天,局面已不是耶稣会可以掌握的了。    
    另一方面,对信长授予甫洛易斯朱印状一事,日本教团表示极大惊愕。    
    足利义辉被暗杀后,“吉利支坦”虽然被禁止布道,但教势相对先前实际上并没有减弱。加之这次获得了信长的保证,此后信徒数目必将如燎原之火般激增猛进。日本诸教团深刻感觉到危机迫在眉睫。    
    3    
    四月二十日,眼见京都城内已恢复安定,信长决定暂时返回本领。临行之际,甫洛易斯再次前来登门造访。巧的是,日乘也在同一天前来为信长饯行,这真可谓不是冤家不碰头。    
    日乘抢在甫洛易斯之前首先发难:    
    “我国乃是神圣之邦,而此刻坐在大人旁边的这位却是邪教徒的首领。大人果真要允许他施展邪法妖言惑众吗?请即刻下令,将此等邪恶之徒尽数赶出京城。”    
    “上师,你为何称呼‘吉利支坦’为邪教呢?我们有我们的神,他们也有他们的主。为何彼此间非要分出个高低上下呢?我不明白,尔等为何对基督教如此深恶痛绝?”    
    在信长一连串的反问下,日乘顿时哑口无言。    
    


第三部分:布道交易脱离苦海深渊

     “那是因为在日本,佛教宗徒都视本门教义为不二法则。为了维护正统地位,他们不惜任何手段代价。而我等舍弃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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