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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知堂书话-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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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乃其一生结集的成绩。怀德初同华顿一道在巴辛斯托克受业,后乃升入奥
斯福之阿里厄耳学院,在一七四七年受圣职,一七五一年顷即被任为塞耳彭
副牧师,此系罕布什尔地方一个多林木的美丽的教区,怀德即生于此地。次
年他回到阿里厄耳,在学校内任监院之职,但至一七五五年回塞耳彭去,以
后终身住在那里,一七五八年任为牧师。他谢绝了好几次的牧师职务,俾得
留在他所爱的故乡,只受了一两回学院赠予的副牧师职,因为他可以当作闲
职管领。怀德很爱过穆耳索女士,后来大家所知道的却滂夫人者即是,她却
拒绝了他的请求,他也就不再去求别人了。他与那时活跃的两个博物家通信,
一云本南德(ThomasPennant),一云巴林顿(DainesBarrington),他的观
察对于此二人盖都非常有用。一七六七年怀德起首写他的故乡的自然史,到
一七七一年我们才看出他略有刊行之意,三年以后他说起或可成功的小册。
但是因为种种的顾虑与小心之故,他的计划久被阻碍,直到一七八九年春天
那美丽的四开本才离开印字人的手而出现于世。这书的形式是以写给友人的
信集成的,还有较短的第二分,用另外的题页,也同样的方法来讲塞耳彭的
古物。其第一分却最为世人所欢迎,在有百十册讲英国各地自然史的书出现
之后,怀德的书仍旧保存着他那不变的姿媚与最初的新鲜。这是十八世纪所
留给我们的最愉快的遗产之一。在每一页上总有些独得的观察使我们注意:

鹭鸶身子很轻,却有那大翅膀,似乎有点不方便,但那大而空的翼实在却是必要,

在带着重荷的时候,如大鱼及其他。鸽子,特别是那一种叫作拍翼的,常把两翼在背上相

击,拍拍有声,又一种叫作斤斗的,在空中翻转。有些鸟类在交尾期有特别的动作,如斑

鸠在别的时候虽然飞得强而快,在春天却摊着翼像是游戏似的。雄的翠鸟生育期间忘记了

他从前的飞法,像鹞子那样在空中老扇着翅膀。金雀特别显出困倦飞不动的神气,看了像

是受伤的或是垂死的鸟。鱼狗直飞好像一支箭,怪鸱黄昏中在树顶闪过,正如一颗流星,

白头翁像是游泳着,画眉则乱七八糟的飞。燕子在地面水面上掠着飞,又很快的拐弯打圈,

显他的本领。雨燕团团的急转,岩燕常常的左右动摇,有如一只胡蝶。许多小鸟都一抖一

抖的飞,一上一下的向前进。(案此系与巴林顿第四十二书中的一部分。)

怀德无意于作文,而其文章精密生动,美妙如画,世间殆少有小说家,能够
保持读者的兴味如此成功也。”

戈斯著书在一八八八年,关于怀德生平的事实不无小误,如任牧师一事
今已知非真,不过在本乡有时代理副牧师之职则是实在耳。戈斯的批评眼乃
了无问题,至今论者仍不能出其范围,一九二八年琼孙(WalterJohnson)新
著评传云:吉耳柏特怀德,先驱,诗人与文章家。大旨亦复如是,唯其中间


论动植各章自更有所发明。赫特孙(w。H。Hudson,旧曾译作合信)在文集《鸟
与人》(BirdsandMan)中有一篇《塞耳彭》,记一八九六年访此教区事,末
尾说明《自然史》的特色云:

文体优美而清明。但一本书并不能生存,单因为写得好。这里塞满着事实。但事实
都被试过筛过了,所有值得保留的己全被收进到若干种自然史的标准著作里去了。我想很
谦卑地提议,在这里毫无一点神秘,著者的个性乃是这些尺犊的主要的妙处,因为他虽是
很谦逊极静默,他的精神却在每页上都照耀着。那世间所以不肯让这小书死灭的缘故,不
单是因为他小,写得好,充满着有趣味的事情,主要的还是因为此乃一种很有意思的人生
文献(Hu…mandocument)也。
同文中又有两节可以引用在这里:

假如怀德不曾存在,或者不曾与本南德及巴林顿通信,塞耳彭在我看来还是一个很
愉快的村子,位置在多变化而美丽的景色中间,我要长久记忆着他,算作我在英国南部漫
游中所遇到的最佳妙的地方之一。但是我现在却不绝的想念着怀德。那村子本身,四周景
色的种种相,种种事物有生或无生的,种种音声,在我的心里都与那想念相联结,我想那
默默无闻的乡村副牧师,他是毫无野心的,是一个沉静安详的人,没有恶意,不,一点都
没有,如他的一个教区民所说。在那里,在塞耳彭,把那古派的老人喀耳沛伯
(NicholasCulpepper)的一句诗略改变其意义,正是——他的影像是捺印在各株草上。

带了一种新的深切的兴趣我看那些雨燕在空中飞翔,听他们尖利的叫声。这统是一
样,在那一切的鸟,就是那些最普通的,那知更鸟,山雀,岩燕,以及麻雀。傍晚时候我
很久的站着不动,用心看着一小群的金雀,停在榛树篱上将要栖宿了。因为我在那里,他
们时时惊动,飞到顶高的小枝上去,他们在上边映着浅琥珀色的天空看去几乎变成黑色
了,发出他们拉长的金丝雀似的惊惶的叫声。这还是一种美妙柔和的音调,现今却加多了
一点东西在里边,——从远的过去里来的东西——对于一个人的思念,他的记忆是与活的
形状和音声交织在一起的。

这个感情的力量与执着有了一种奇异的效果。这使我渐渐觉得,在一百多年前早已
不在了的那人,他的尺犊集曾为几代的博物家的爱读书,虽然已经死了去了,却是仿佛有
点神秘地还是活着。我花费了许多工夫,在墓地的细长的草里摸索,想搜出一种纪念物来,
这个后来找到了,乃是一块不很大的墓石。我须得跪了下去,把那一半遮着墓石的细草分
开,好像我们看小孩的脸的时候拂开他额上的乱发。在石上刻着姓名的头字,下面一行云
一七九三,是他死去的年分。
赫特孙自己也是个文人兼博物学家,所以对于怀德的了解要比别人较

深,他大约像及弗利思(RicbardJefferies),略有点神秘的倾向,这篇塞
耳彭游记写得多倾于瞑想的,在这点上与怀德的文章却很是不相同了。

《塞耳彭自然史》的印本很多,好的要值一几尼以至三镑,我都没有能
买到,现在所有的只是“司各得丛书”,“万人丛书”,“奥斯福的世界名
著”各本,大抵只有本文或加上一篇简单的引言而已。近来新得亚伦
(GrantAllen)编订本,小注颇多,又有纽氏插图百八十幅,为大本中最可
喜的一册。亚伦亦是生物学者,又曾居塞耳彭村,熟知其地之自然者也。伍
特华德(MarcusWoodward)编少年少女用本,本文稍改简略,而说明极多,
甚便幼学,中国惜无此种书。李慈铭《灯下读尔雅偶题》三绝句之一云:

理学须从识字成,学僮遗法在西京。

何当南戒栽花暇,细校虫鱼过一生。
末二句的意境尚佳,可是目的在于说经便是大误,至于讲风雅还在其次,若
对于这事物有兴趣,能客观的去观察者,已绝无仅有了。郝兰皋或可以算是


一个,在他与孙渊如的信里说:“少爱山泽,流观鱼鸟,旁涉夭条,靡不覃
研钻极,积岁经年,故尝自谓《尔雅》下卷之疏几欲追踪元恪”,确非过言,
只可惜他的《记海错》与《蜂衙》《燕子》诸篇仍不免文胜,持与怀德相比
终觉有间耳。

《自然史》二卷,计与本南德书四十四,与巴林顿书六十六,共一百十
通,后来编者或依年月次第合为一卷,似反凌乱不便于读,不及二卷本善也。
卷首有书数通,叙村中地理等,似皆后来补作,当初通信时本无成书计画,
随意纪述,后始加以整理,但增补的信文词终缺自然之趣,与其他稍不同。
书中所说虽以生物为主,却亦涉及他事,如地质气候风俗,其写村中制造苇
烛及迫希流人诸篇均有名。生物中又以鸟类为主,兽及虫鱼草木次之,这些
事情读了都有趣味,但我个人所喜的还是在昆虫,而其中尤以讲田蟋蟀即油
胡卢,家蟋蟀,土拨鼠蟋蟀即蝼蛄的三篇为佳,即下卷第四六到四八也。琼
孙在所著《怀德评传》第七章中说:

在《自然史》中我们看见三篇美妙的小论文,虽然原来只是三章书,这是讲蟋蟀的
三种的,即油胡卢,蛐蛐,蝼蛄是也。要单独的引用几段,这有如拿一块砖头来当作房屋
的样本。一句巧妙的话却须得抄引一下。炉边的蟋蟀说是主妇的风雨表,会预告下雨的时
候(巴林顿四七)。怀德的方法,用了去检视钻洞的虫而不毁坏他的住屋,这就是现代昆
虫学家所用方法的前驱。一根软的草茎轻轻地通到洞里去,便能顺着弯曲一直到底,把里
边住着的赶出来,这样那仁慈的研究者可以满足了他的好奇心而不伤害那目的物(同四
六)。

蝼蛄的故事对于有些博物学家特别有用,他们像鄙人一样都不曾见过一个活的标
本。罕布什尔还是顶运气的地方,离开那里人就少有遇见这虫子的希望。但是因为不知什
么缘故,就是在罕布什尔现在蝼蛄也很少了,派克拉夫德在一九二六年曾经说过他想得这
标本是多么困难。可是怀德却列举了三个土名,说是行于国内各地的,日泥塘蟋蟀,瞅瞅
虫,晚啾。这些俗名大抵似与他的飞声有关,既然各处有此名称,那么似乎证明从前蝼蛄
分布颇广了。
这样说来,我的计划很受了影响,原来我想介绍那蟋蟀三章的,但是现

在全译既不可能,节译又只是搬出一块砖头来代表房子,只好罢休。那么还
是另外找罢。关于苍蝇臧螂等的小文也都有意思,可是末了我还是选中了这
篇《蜗牛与蛞蝓》,别无什么理由,不过因为较短罢了。这本是怀德日记的
一部分,一八○二年马克微克 
w。Markiwck编选为一卷,名曰《关于自然各部
之观察》,内分鸟兽虫豸植物气象五部,附在《自然史》后面,以后各本多
仍之,或称之曰《杂观察》。其文云:

无壳的蜗牛叫做蛞蝓的,在冬季气候稍温和的日子便出来活动,对于园中植物大加
损伤,青麦亦大受害,这平常总说是蚯蚓所做的。其有壳的蜗牛,即所谓带屋的(Phereoikos),
则非到四月十日左右不出来,他不但一到秋天便老早的隐藏到没有寒气的地方
去,还用了唾沫做成一层厚盖挡住他的壳口,所以他是很安全的封了起来,可以抵当一切
酷烈的天气了。蛞蝓比起蜗牛来很能忍耐寒冷,这原因盖由于蛞蝓身上有那粘涎,正如鲸
鱼之有脂肪包着。

蜗牛大约在中夏交尾,以后把头和身子都钻到地下去产卵。所以除灭的方法是在生
殖以前把他弄死愈多愈好。
大而灰色的无壳的地窖蜗牛,与那在外边的蜗牛同时候隐藏起来,因此可以知道,
温度的减少并不是使他们蛰居的唯一原因。
(廿三年四月)


'附记' 关于怀德与其《自然史》,李广田君有一文,登在三月十
七日天津《大公报》的《文艺周刊》第五十号上,可以参照。“带
屋的”是希腊人称蜗牛的名字,又亦以称乌龟,怀德讲龟的那篇文
中曾说及。

□1934年。。 6月刊《青年界》6卷。。 1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夜读抄》

关于读圣书

前两天买到蔼理斯的几本新刊书,计论文集初二集,又一册名《我的告
白》(MyConfessional,1934),内共小文七十一篇,大抵答复人家的问,
谈论现时的诸问题。其第四十八篇题云《圣书之再发见》,其中有两节云:

现代教育上有许多看了叫人生气的事情。这样的一件事特别使我愤怒,这就是那普
遍的习惯,将最崇高的人类想象的大作引到教室里去,叫不识不知的孩儿们去摸弄。不大
有人想要把沙士比亚,玛罗和弥耳敦拉到启蒙书堆里去,让小孩们看了厌恶(还有教师们
自己,他们常常同样地欠缺知识)。因为小孩们还不能懂得这里边所表现的,所净化成不
朽的美的形色的,各种赤裸的狂喜和苦闷。

圣书这物事,在确实懂得的人看来,正也是这种神圣的艺术品之一,然而现在却还
也就正是这圣书,硬拿去塞在小孩的手里,而这些小孩们却不如在别处能够更多得精神的
滋养,这如不在安徒生的童话里,也总当在那种博物书里,如式外尼兹所著的《婴孩怎么
产生》。

那些违反了许多教育名师的判断,强要命令小孩们读经,好叫他们对于这伟大文学
及其所能给的好处终身厌恶的,那些高等官吏在什么地方可以找着,我可不知道。但是,
在那些人被很慈悲地都关到精神病院里去之先,这世间是不大会再发见那圣书的了。
读了这几节,我觉得最有兴趣的是蔼理斯的称扬式外尼兹

(Karldeschweinitz)的那本小书。《婴孩怎么产生》(HowaBa…byisBorn)
是一本九十五页的小册子,本文七章,却只实占三十四页,此外有图十九面,
伦敦市教育局前总视学侵明士博士的序一篇。我因了他的这篇序,再去找侵
明士(C。w。Kimmins)博士的书,结果只买到一种,书名《儿童对于人生的态
度》,一九二六年出版,是从小孩所写的故事论文里来研究儿童心理的,此
外有《儿童的梦》一种可惜绝版了买不到。再说《婴孩怎么产生》,看题目
也就可以知道这是性教育的书,给儿童讲生产与性的故事的。的确如序文所
说,“这婴孩怎么产生的故事是组织成一个非常有趣味的叙述,讲那些植物,
鱼,鸟,野生和家养的各种物的生殖情形。这博物学的空气,儿童很喜欢的,
造成一种愉快的背景,能够除去那种在单独讲述某项生殖事情时所常感到的
困难。”然而想翻译成汉文,却又实在不容易。夏斧心先生写过一本《我们
的来历》,在儿童书局出版,曾给我一册,即是此书译本,但可惜没有插画,
这减少好些原来的价值,又文句亦多少不同,查我所有的是一九三一年本,
而夏君书却是民国十九年出版,或系根据别一未改订单行本亦未可知。夏君
的译本不知行销如何?想起英国儿童还不免读经之厄,中国更何足怪,性教
育的书岂能敌得《孝经》乎,虽然二者并不是没关系的,想起来可发一大噱
也。

蔼理斯关于读经的话也很有意味,可供中国的参证,但此亦只以无精神
病者为限耳。兹不具论。
(二十三年十二月)

□1934年 
12月 
5日刊《华北日报》,署名难知
□收入《苦茶随笔》

希腊的神与英雄与人

我和郑振铎先生相识还在民国九年,查旧日记在六月十九日条下云,晚
七时至青年会应社会实进会之招,讲日本新村的情形,这是第一次见面。随
后大家商量文学结社事,十一月二十三日下午至万宝盖胡同耿济之先生宅议
事,共到七人,这也是从日记里查出来的。二十八日晚作文学会宣言一篇,
交伏园。这些事差不多都已忘记了,日前承上海市通志馆寄来期刊,在《上
海的学艺团体》一文中看见讲到文学研究会,并录有那篇宣言,这才想了起
来,真不胜今昔之感。那宣言里说些什么?这十多年来到底成就了些什么?
我想只有上帝知道。好几年前我感到教训之无用,早把小铺关了门,已是和
文学无缘了。郑先生一直往前走,奋斗至今,假如文坛可以比作战场,那么
正是一员老将了,这是我所十分佩服的,因为平常人多佩服自己所缺少的那
种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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