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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曹禺全集2-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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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那位也不理。(琐碎而诚恳地)院长,秉忠只知为国服务,不,
不计其他。抗战是非常时期,无论什么事情,都刻不容缓,说要说
要——

奏仲宣(耐不住,到炭盆前面烤火,回头)陈司药,你有话,就请说,不要啰啰嗦嗦

讲这一篇大道理。
陈秉忠是,是,是,我是跟院长回——
秦仲宣那你就赶快说吧。(打了一个喷嚏)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冷?(伸手又把睡帽

拿回来戴上)老范,到楼上快把我的■绒袍子拿下来。
范兴奎是。(对陈秉忠万分不满地瞪了一眼,由左门下)
秦仲宣(见陈望着范)说啊,陈司药。
陈秉忠(回头,衷心不安)院长,真对不起,叫您早起,又叫您受寒。
秦仲宣不要再废话了,我已经起来了,你快说吧。
陈秉忠我,我是在跟院长报告。前,前天晚上,丁大夫又把秉忠叫了去,问

秉忠她上次开的那些药品,都发下来了么?秉忠就说:“药品还没
有到我手下。大概不是今天到,一定就是明天到。说不定药品现在
已经到了医院,就会要点交给我。”我是这么跟丁大夫说的。了大
夫是非常着急,(仔细地再申述一遍)院长知道,一个大夫要治病,而手
下缺乏药,您想,她怎么不着急!她就跟我讲:“陈先生,如果今
天再,再没有药品。。”

秦仲宣(连打喷嚏)真是,(顿足)活见鬼!(走到门口)老范,老范,皮袍,我的
皮袍!

陈秉忠(跟在院长后面,对门外喊)老范,皮袍,皮袍子!(又转向院长,十分歉然)真
对不起,院长,早知道,我——(院长又打一个喷嚏,陈又忙向门外)老范!
老范!

(老范拿着皮袍跑进来。
范兴圭(解释)找了半天,方才您的慑绒袍不知道放——
秦仲宣(吼叫)少废话,穿上!(老范侍候院长穿衣服,陈在一旁呆望,不知如何才好。突

然院长转对陈)说,说啊!

陈秉忠是啊,丁大夫就跟秉忠说,说:“陈先生,如果今天再没有药来,那,
那就不成。。”秉忠听了非常着急,因为伤兵同志屡次几乎要打秉
忠,说——哎,这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谣言——硬说秉忠把药扣住,
预备拿到市面上卖。(毅棘不安)秉,秉忠有口难分,这种谣言真是天
晓得———

奏仲宣(不耐烦)底下呢?
(范由左门下。
陈秉忠(衷心委屈)可怜,秉忠一生一世,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尤其在

抗战时期,国家既然——
奏仲宣(怕他再啰嗦下去)既然是谣言,就无关宏旨。好了,底下是怎么回事?
陈秉忠(依然忘不下自己的冤屈)是的,这种,这种谣言的根据,除非是。。
秦仲宣(大叫)陈司药,我问你底下呢,底下呢?
陈秉忠(莫名其妙院长为何大发雷霆)底下,底下,是的,丁大夫就叫秉忠找马主

任,秉忠于是立刻去找。当时秉忠就到处都找,马主任是到处不在。


秉忠只好告诉丁大夫说:“马主任不在。”丁大夫说:“你(指一指)
再找!”于是秉忠从前天晚上九点钟起,到今天现在九点钟为止,
秉忠到处去找马主任,而马主任还是到处不在。今天已是十五号。
按道理讲,药再不到,似乎再无法维持。秉忠在药局里实在坐也坐
不下去。因为一则丁大夫一会儿就要来催,再则伤兵同志说不定就
要来打——可怜秉忠在外多年办事,从来小心谨慎,想不到今,今
天遇见这么为难,这么——

秦仲宣(官样文章)马主任呢?
陈秉忠就是——
谢宗奋(看不下去,挺身立起)院长,不是您前天晚上派他出去办事了么?
秦仲宣(似乎想起)哦,是的,是的,大概是的。那么,陈司药,你为什么不


把药品现在不好办的话告诉丁大夫呢?

(范由左门上。
范兴奎大太请您到楼上吃稀饭。
秦仲宣不吃了,银耳煮好了没有?
范兴奎煮好了,在上面。
秦仲宣端下来。(对陈)你怎么不说呢?
陈秉忠秉忠早跟了大夫说过了。秉忠就照上次院长跟丁大夫说的话又说了一

遍:现在外汇比战前高,药价昂贵;再者战区太广,运输很困难,

并且——
秦仲宣(烦躁)算了,算了!我知道,不用你背了。
陈秉忠嗯,凡是院长说的,秉忠也部说了一遍。
秦仲宣(走来走去,仿佛泛泛对着正在办公的下属发牢骚)前两个月没有这种名医来,

医院倒也办得好好的。有了这么个好医生,这个不对,那个不对,
真不知添了多少麻烦!

[范由左门端进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
范兴奎(送到院长手里)院长!
陈秉忠(正当院长滋补的时候)院长,不知您现在预备怎么办?
秦仲宣(把碗一放)混蛋,你忙,你不知道我现在也忙呜?

(陈不料当众遭受了羞辱,于是低头不语。
秦仲宣(突然转了语锋)谢先生。
谢宗奋嗯。
秦仲宣那些统计同表格赶得怎么样了?
孔秋萍(立刻站起)已经差不多了,院长。
秦仲宣(没有理他,又转向谢)谢先生?
谢宗奋还有不少。
秦仲宣快点赶,你们诸位。这一两天说不定就有视察专员来,要用的。万不

可马虎——这是成绩!
孔秋萍是,是。
秦仲宣龚小姐跟况先生也帮帮忙。你们诸位多辛苦两天。(笑容可掬)办好了,

我要好好请诸位到楼上吃一顿酒。
况西堂公事,公事!
龚静仪(同时)不敢当,院长。
秦仲宣(转身,和颜悦色地)陈司药,我倒想出一个顶好的折衷办法。现在不多


多少少总还有点药品吗?你就按着诸位医官们开的药方减半配,开
两钱改一钱,开一钱改半钱配,那不就又可以应付一阵了吗?(笑逐
颜开,对着大家)诸位,你们看这个方案如何?

[大家无可奈何,随着干笑两声。
秦仲宣陈司药,你以为如何?(陈不答)
龚静仪那不治不了病了吗?
秦仲宣但是也坏不了病哪!
谢字奋(爽直地)就是恐会耽误病的。
秦仲宣(被人顶撞大不高兴)可是,诸位,我有什么法子?人多,事多,而经费

总是不够。办药,我不是没叫马主任办,马主任也不是不在办,可
是药品办不下来,一时买不着,运不到,难道叫我卖老婆弄钱来买
么?钱还是第二件事,根本交通成问题,我再神通广大,还不是束
手无策。诸位,不要认为我刚才说的是笑话!自从南京陷落,到现
在快两个月,任何事都一团乱麻,一团糟。请问,我们有什么办法?
陈司药,你说,是不是?

陈秉忠(抬头)院长,秉忠——秉忠想请长假。
秦仲宣(不解为何方才一段讲词,不生效力)什么?
陈秉忠秉,秉忠想辞职,秉忠于,干不下去。
秦仲宣(勃然)荒唐!混账!你干不下去也得于。现在是抗战时期,做事要格

外负责。我这个医院,既然奉命收容伤兵,也算是公立的。你不干,

我就可以军法从事!办你,重办你,把你押起来!
陈秉忠(忍不住,呜咽)天,天知道,秉忠怎么不负责!
秦仲宣无论什么事交给你们办,就办得一塌糊涂,不能叫人满意。什么豆大

的事都来请示,找我。我已经交给马主任办,你就找马主任好了。
现在院里经费东拉西扯,只这一桩,就够我头痛。。。真奇怪,不
知你们存的什么心,非要在大清早上拿这么多事情,琐琐碎碎,麻
质我。

[范由右门上。
范兴奎房东跟本地绅士都来拜生了,现在在楼上。
秦仲宣知道。陈司药你可以回去想想。

[院长与老范由左门下。
陈秉忠(半晌)可怜!(咽声)我,我有什么可想的?(向右门走)
谢宗奋(立起)陈先生,陈先生!

(陈独自由中门下。
谢宗奋(走到门)秉忠先生!

(静默,隔壁弹棉花声单调迟缓地传进来。
孔秋萍(摇摇头,轻轻咂着嘴)
龚静仪(鼻孔嗤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嗯!
况西堂(喟然长叹,望着窗外一片冬景)
谢宗奋我对我们这位院长有三句话的批评。
龚静仪什么?
谢宗奋(辛辣地)旁若无人,死不要脸,理屈气壮。

[半晌,风声瑟瑟。
况西堂(悒郁低吟)“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又听不见)


龚静仪雨又下起来了。
况西堂“。。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又低得只听见蚊子一样的哼哼)。。”
谢宁奋(突然)连阴天,毛毛雨,搬到这个地方来,连一张日期近点的报纸都

看不见。从南京失守到现在快两个月,我们整天就是这种鬼事,鬼
人,鬼把戏。抗战仿佛是人家的事,我们只要整天坐在这几谈闲天,
鬼画符,事事嚷没办法,事情就可以办好了!(忿愤)真是,国家民
族养我们这些废料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好处?

(大家默然。
况西堂(望望谢,拿起桌上的空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唉,喝一碗热茶!(走向右门侧
小几旁倒茶)

(隔壁弹棉花声益发混浊刺耳,沉重纤缓,令人窒闷。
孔秋萍(不耐烦,咬牙切齿)我最恨阴天听房东家里弹棉花的声音!
龚静仪(迟缓而啥塞的声音)房东老大爷病得快要死了。
孔秋萍死了好!这些混蛋死一个好一个。

(略静,楼上竹牌声清脆可闻。

况西堂(吸一口长气)冷得很!(望望屋顶)奇怪,楼上太太们的牌局还没有散。
[况太太,一位年近四十,极善治家的妇人,由右门走进。她的生相颇和蔼可亲,丰腴的
圆脸,扁鼻子,大嘴,笑眯眯的眼睛。她身量矮短,且略嫌胖重,但行路做事十分灵敏。
眉宇间,一望便知不是懵懂女人。她很会谈话,尤欢喜诙谐,时常拿
她的丈夫打趣。况西堂多少也从她学会了些幽默。她穿一件淡绿色,有条纹,灯草绒质的
旧旗袍,样子肥大宽适,由一件男人旧衣服改的。袖口处露出一截猪红色绒线内衣窄袖,
胖手指冻得又红又肿。她提着一个竹烘笼,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纸包,还夹着用报纸包好
的她丈夫的一双雨鞋。这些配搭她头上一顶况老先生多年夏天不戴的破“白盔”,盔上还
流滴着雨水,和下面冻得诽红的圆脸,其形状至为颟顶可笑。

[她进了门愣了一下,用捧着东西的手臂揩眼角下的雨水。
况太太(笑)好大的雨。
龚静仪咦,况太太。
况西堂(吃了一惊)你现在来干什么?(况太太把东西放在茶几上,用力跺下脚上的泥)
孔秋萍况太太,您今天一打扮,我简直不认识了。
况太太(对孔)少贫嘴!(对况)西堂,跟你送烘笼来了。(把烘笼放在况的桌上。

对孔)今天真冷。(立刻走到人盆前烘烤。况得着“老妻”送来的炭火,欣然色喜)
孔秋萍这热烘烘的是什么?
况太太热包子。
孔秋萍好啊。(走过去)
龚静仪(意在言外)这是况先生的点心。
况西堂(也走近茶几,和蔼地)不要紧,诸位,大家吃。
孔秋萍好,大家吃,大家吃。(拿起一个,放在口里)
况太太(走过去,热诚地把点心送到他们的面前)龚小姐,你吃,你吃。谢先生你也

吃一点。(谢点点头)龚小姐,你吃啊。(龚只好拿起一个)热得很!我

自己做的,挺香的。今天你们诸位到医院到得真早啊!
孔秋痒(口里还未嚼完)什,什么医院哪!简直是一群——
龚静仪(晚视)要饭的窝就是了。
况西堂(看“老妻”还戴着那顶不伦不类的帽子,幽默地)喂,贤妻,可否把那顶要饭

的白帽子暂时取下来?


(大家笑起来。

况太太(笑着取下来)你们诸位不要笑,这是我大前年夏天跟西堂买的“白面
斗”。戴了半个夏天,他嫌晦气就不戴了。(对龚)你看,下雨天戴
着出去,不也很漂亮?

孔秋萍(吃完了)怎么?况太太,(指着纸包)您还送了小菜?

况太太这不是,这是西堂的雨鞋。(看看还在细嚼烂咽的丈夫,半开玩笑)西堂,我
就恨你这点忘性。说好了下雨天穿雨鞋,省得又筋痛腿痛乱哎哟。
你看你又忘了。(况避着人棱了她一眼。况太太故意点破,眄目指着他笑)你别做
那个怪样,当着人我也要说你。(对龚)这么大年纪,当人叫自己老
婆说两句有什么寒伦?

孔秋萍(羡慕不置)况太太,你们这一对老夫妻真亲热,要是我家田的——
况大太什么亲热?(睨笑)这么侍候他,他还不满意,想着歪心思呢。
况西堂(岸然)不要乱说,闺阁的事我最不爱胡谈。
况大太(十分喜欢他丈夫在这些地方毫不苟且)你看你,跟你开开心,就这样板起面

孔。(对孔,得意地)我们西堂真是个老腐败。
(老范由右门上。
范兴奎(拿着片子对门外)嗯,嗯,请您外面等等,我去问问看。
(对孔)院长不在这儿?


孔秋萍(翻翻眼)你看不见?

(范由左门下。
况太大西堂,我家的人又来信了。(由袋中取出信来)
况西堂哦!(接过信戴上眼镜阅读)
龚静仪(很关心)况太大的娘家现在在哪儿?
况太太上海。真造孽,拖一大家子人,先由南京搬到芜湖,又由芜湖赶回杭

州,又由杭州才逃到上海,真是作孽。
谢宗奋他们没有说南京失守之后,什么情形?
况太太我们家里连地板都叫日本人拆去了。我们隔壁人家最惨,男女大小十

三口,日本兵进了城,只跑出来一条老狗,连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儿
都没有逃出来。
谢宗奋怎么样?

龚静仪
况太太(严肃地)你们猜还会怎么样?
龚静仪(忿愤)不是人,真不是人!
况西堂(看完信,摇头)唉!又是接济,又是接济!


[范由左门进。
范兴奎(持片交况)况先生。
况西堂(看片)哦!
范兴奎院长说不见,叫我交给您,说您知道。
况西堂哦,知道,知道。
范兴奎您见他?
况西堂不用了,你告诉他,就说院长说的,事情妥了,请他明天早上到差就

是了。
范兴奎是。
(范由右门下。
孔秋萍(拿起名片)谁呀?“王——”这不是跟院长送礼送了好几趟的那位先

生吗?
况西堂嗯,明天,这屋子又来一位同事。
谢宗宙真是,平时已经没有事干,不知还添一位坐着干什么?
况西堂(老于世故地)亲戚!亲——戚!
龚静仪(又是俏皮话)跟我们马主任属于一类,一个是外甥,一个是——
孔秋萍(第一件关心事)薪水定多少?
况西堂(手一比)法币六十。
孔秋萍(吃一惊)六十元?
况西堂嗯,比我们方才多做事多挨骂的陈司药还多三十元。
孔秋痒(不由又牢骚起来)“可怜儿”,先不必提了,就说我吧,一天做事不算

少,家里还有一个最能化钱的老婆。想当年我在交通部,我一个月
赚一百八,那时候何司长就对我说——
谢宗奋屁!请你不要再乱吹好不好?

(孔愣住,龚嗤一声笑出来。
况西堂(对其妻,拿着信)你预备怎么样?
况太太(情透了他的心理)没有钱拿什么接济?一一
孔秋萍(神志恢复)老谢,我反对你这么称呼我,我,我不欢迎。


(马登科由右门上。马主任素来聪明自负,一种踌躇满志的神色,咄咄逼人,全院中几乎
无人不厌恶,尤其是直属他手下的孔秋萍。他好吹善捧,浅薄空虚,年岁不过三十二,而
“狡”“伪”“私”“惰”的习性已经发挥尽致,不可救药。幼时无教育,年长又和腐败
的老父执们久处,耳濡目染,都是蝇营狗苟的勾当。眼光小,脸皮厚,表面看,似乎异常
精明干练,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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