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炸药先生 作者:[俄罗斯] 亚·普罗哈诺夫-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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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的装饰会使人联想到政府的那节普尔曼式车厢,领袖坐在车厢中的一个软席包厢里,看着车窗外闪过的俄罗斯大地,从莫斯科驶向高加索,把那个熏得发黄的烟斗端在嘴边……
“但是眼前,在‘代表’完成突破、贴近了‘傀儡’的时候,乌云却聚集了起来。那些敌人缓过神来,准备复仇。他们想打倒‘代表’,把他赶下台。”格列奇什尼科夫的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形成了一个反对‘代表’的阴谋。丢了脸的政治家们和失意的将军们联合起来。因为‘代表’的飞升而惊恐不安的自由派人士,也组成了小集团。被收买的特工们在整‘代表’的黑材料。外国的大使们在往他们各自的首都发送一些令人担忧的密电。他们竭力怂恿总统女儿出面反对‘代表’。他们悄声细语,在‘傀儡’耳边说坏话。最主要的两个阴谋家,就是扎列茨基和阿斯特罗斯。他俩都没能达到自己的战略目的。阿斯特罗斯没能让市长当上政府总理。扎列茨基没能让那位优柔寡断、完全效忠于他的总理保住位子。两个大亨于是都成了‘代表’的敌人……”
他走出电梯,来到一条长长的隧道里,隧道的表面贴着花岗岩和大理石。他走在一盏盏光线柔和、泛红的电灯下。墙壁上有一幅幅镶嵌画,上面画的是战士和水兵,农民和工人,一队队翱翔在蓝天中的飞机,一列列开进的坦克。一枚巨大的、镶嵌着钻石的“胜利勋章”闪闪发光。一幅表现“各民族友谊”的彩色壁画熠熠生辉。隧道里吹过一阵轻盈、温暖的风。
花岗岩地面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一盏盏电灯问依次向前推进……
“斯瓦希里‘将军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曾教导我们,离目标越近,抵抗也就会越激烈。夺取胜利固然困难,但要保持住胜利的果实还要难上一百倍。敌人在聚集力量,要发动狡诈的进攻。必须无情地消灭敌人。如果敌人不投降,就把他消灭。”
格列奇什尼科夫的脸变得残忍起来。“‘斯瓦希里’就是这样说的。捷尔仁斯基也是这样做的。斯大林同志在遗言中也这样说过……”
他走过隧道,在地下穿越了红场,红场上,一些闲人在那里溜达,还有一个脚穿白袜、皮肤紫黑的加纳人,在兴高采烈地吃着冰激凌。隧道的尽头是两扇紧闭的大门,大门用颜色很深的橡树板做成,包着铜皮,铜把手上雕有花纹。门头上方有一块浅浮雕,雕的是下垂的旗帜和桂冠……
“我们应该把这两个大亨都除掉,他们已经成了‘斯瓦希里计划’的主要障碍。我们要发起一次先发制人的打击!”格列奇什尼科夫的眼中闪出了亮光。“要让阿斯特罗斯和扎列茨基讲和,把他俩捆在一起,然后一下拍死。社会已经厌倦他们两人了。人民会欢天喜地地庆祝他们的倒台。我们要把打倒他们两人的荣誉记在‘代表’的账上,‘代表’就会被人民视为大救星。我们要给那两个大亨设一个陷阱,他俩一准会掉进去的。陷阱已经布好了。桌子摆好了,蜡烛在燃烧。再过几秒钟,他们就会出现在这里……”
别洛谢尔采夫推开那两扇沉重的橡木大门,走进了门后那温暖的昏暗。昏暗中,在一个罩着水晶罩的基座上,躺着斯大林,淡红色的灯光照着基座。军装上的金纽扣闪闪发光。泛黄的手掌从宽大的衣袖中露了出来,搭在胸口上。花白的唇须和灰色的头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眼皮合得很紧,眼窝里聚集着一团褐色的阴影。他像是没死,像是在睡觉,剃得很干净的黝黑面颊,和轻轻抿着的粉红嘴唇,都泛着肉色。墓室里很凉爽,噪音很低的通风设备在不停地运转,空气在墓室中循环。各种设备保持着墓穴中的温度、气压和湿度。仿佛,躺在玻璃盖中的领袖被催眠了,被接通了人工呼吸机和人工血液循环机……
“你同意帮帮我们吗?……”格列奇什尼科夫的脸色很是兴奋。
斯大林躺在玻璃棺材中,他没有死。在通风设备发出的轻微响声中,在循环的凉爽空气中,他沉入了梦乡,泛红的夜灯在他身上投下了淡淡的光芒。他的脑袋压皱了枕头。阅兵服上的带穗肩章金光闪闪。时辰一到,当明亮的灯光亮起,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掀开玻璃罩,在那只泛黄的手臂上轻轻打上一针。斯大林就会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站起身来。他会走上红场,走到列宁墓上的花岗岩阅兵台,接见新生的几代人,一身白装的运动员组成一个方阵,轰鸣的坦克列队前进,领袖登上检阅台,微笑着,向大家挥手致意。蓝色的天空中飞满了银子似的鸽群……
别洛谢尔采夫清醒了过来。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东西。玻璃烛台中燃烧的蜡烛。
一个长着林鸽似的橙色眼睛的人,在固执、凶狠地发问:“你同意吗?……打算帮帮我们吗?……”
“我同意,”别洛谢尔采夫说道,“反正不久前我已经做过一次调停人了。”
格列奇什尼科夫走到窗边,看着广场,竭力想探出头去。
“他们来了!”他兴高采烈地喊道,同时做了一个手势,招呼别洛谢尔采夫到窗前去。
两辆汽车分别从两个相对的方向朝“基金会”驶来,一辆冲上了瓦西里教堂的斜坡,一辆从中央商场那边开了过来。
两辆分量很沉的“奔驰”,车上装有紫色的警灯,车后还跟着几辆吉普车,这些黑色车窗的巨型吉普,就像是涂上了油漆的大卡车。大卡车上跳下几名保镖,这些壮汉剃着短发,叉开两腿,满脸横肉,一副凶相。他们散开来,构成一个警戒赢面,保护着两辆“奔驰”。从那两辆“奔驰”中,几乎同时走出了布拉夫科夫和科佩伊科。他们两人分别恭恭敬敬地打开了自己那辆车的后门,于是,阿斯特罗斯和扎列茨基便走了出来。他俩远远地就满面喜悦地做出了拥抱的姿势,他俩疾步走到一起,相互拥抱,并用手掌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站在窗口的别洛谢尔采夫能看到阿斯特罗斯那张粉白色的、满面红光的脸,以及扎列茨基那个剃得很光的、瘦骨嶙峋的后脑勺。他俩一起走进大楼,把一部分保镖留在了外面。
一分钟之后,客人们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他们的鞋掌在地板上踏出轧轧的响声,他们搓着手掌,很兴奋地向格列奇什尼科夫和别洛谢尔采夫打招呼。
“是这样,”阿斯特罗斯张开那两片湿润的粉红嘴唇,说了起来,同时用那双亮闪闪的鼓眼睛看着燃烧的蜡烛和水晶酒杯。“也就是说,在中立地带见面!……瑞士,日内瓦州!……两支敌对的大军宣布停战,坐到了谈判桌旁!……”
“这些调停人很棒啊,”扎列茨基嘻嘻地笑着,亲热地拥抱了格列奇什尼科夫,“因此,要把他们命名为‘调解寡头争端特别代表’。”
“都是为了共同的事业,”这个夸奖让格列奇什尼科夫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为了共同的稳定和繁荣!……”
科佩伊科和布拉夫科夫离得较远,在干巴巴地、冷漠地握了握手之后,一直面带没有释怀的敌意和警觉。他俩必须表现出这样的姿态,因为他们分别领导着两个敌对寡头的保安部门,而这两个寡头的竞争早就具有了残酷战争的性质。
科佩伊科和布拉夫科夫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电子装置,在天花板和四壁上检测了一番,以确信房间里的窃听装置已经被屏蔽了,也没有暗藏的麦克风。
“先生们,请坐到桌边去吧!”格列奇什尼科夫像一个厚道的莫斯科贵族老爷那样,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几个举止优雅的服务员立即走了进来。他们拿来了法国和意大利的葡萄酒,端上了银质的汤碗和菜碟。白色的餐巾和深红的礼服交相辉映,深红色的葡萄酒倒进了水晶酒杯。
他们落座的方式,就像是在进行一场谈判。阿斯特罗斯和扎列茨基面对面地坐着。在他俩的右手,分别坐着布拉夫科夫和科佩伊科。在桌子的两端,坐的是格列奇什尼科夫和别洛谢尔采夫,而且,格列奇什尼科夫还把烛台、菜碟都摆在自己面前,以说明他就是这桌酒席的主席,他第一个站起来祝酒,这就更加确立了他的主席身份。
“尊敬的先生们!”他站起身来,举着沉甸甸的、泛着红光的酒杯,用有力的手掌把浆洗过的餐巾揉成一团。“我和我的朋友,”他看了别洛谢尔采夫一眼,“我们两人感谢你们接受我们的邀请,感谢你们信任我们,能理解我们无私的愿望,我们想从社会和整个国家的利益出发,保全国家所做出的还不稳固的政治抉择,要竭尽全力,让混乱的局面、恶毒的愿望和没有意义的竞争不致毁灭那些最初的、脆弱的发展成果……”
两位大亨同时垂下头,仔细辨听着说话者的语调,似乎想在其中发现虚假的成分。
“我们清楚地了解到了你们不和的程度,你们的利益冲突,你们在气质和天赋上的不同,极高的天赋使你们两人都创建起了强大、繁荣的公司,你们的公司完全可以被称为帝国。你们每个人的公司,都是我们发展的火车头,都是经济、政治和个性方面的行为楷模……”
阿斯特罗斯和扎列茨基几乎同时用指头摸了摸鼻子。
“不过,现在到了这样的时候,分歧应该让位于联合和信赖,纷争应该转变成联盟,无节制的力量消耗应该转化为力量的凝聚以及对各种可能性的落实。这样的时候已经到来。你们所知道的那个人迅速的、难以解释的高升,激起了广泛的忧虑,提出了很多尖锐的问题。我们可以在这里讨论讨论这些问题,我有幸以‘基金会’负责人的身份邀请大家共进这桌简单的晚餐,希望大家边吃边谈!”他
和阿斯特罗斯、扎列茨基碰了碰杯,又向其他的人躬身致意,其做派就像一个在家庭古堡里接待朋友的英国男爵。
阿斯特罗斯和扎列茨基有滋有味地吃了一阵东西,他们一边嚼着美味的食物,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葡萄酒。
布拉夫科夫和科佩伊科就像两个忠实的保镖那样,只稍稍碰了碰酒杯,没去动那些食物。他俩皱着眉头,警觉地相互打量着,时刻准备拼死一战,只要他们的主人遭遇到危险。
“据我理解,您是建议我们签署一份《互不侵犯条约》。”阿斯特罗斯一边嚼着一块美食,一边对格列奇什尼科夫说道。
“但是要知道,这样的条约我们签过好多回了。上帝作证,我一次也没违反过。让自己的军队越过非军事区,发起突然攻击,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我干的!”
“难道是我干的不成?”扎列茨基那张病态的黄脸流露出了极度的不满,瘦削的肩膀却在惊讶地上挑。“有很多笑话都谈到了我对和平的爱好。我宁愿遭受损失,也不愿挑起战争。俄罗斯大得很,到处都是没有主人的财富。到处都是没有得到利用的可能性。从空气中都能抓到钱。只要脑袋还长在肩膀上,你就永远能找到自己的金矿,用不着钻到对手的园子里去。只要迈出花园环形街一步,就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你在克里姆林宫里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阿斯特罗斯那双蓝色眼睛里充满了笑意,但在那水汪汪的瞳孔深处,却闪现着一丝钢铁般的暗光。“据说,你能随意出入‘女儿’的场所,她甚至允许你进入她的梳妆间。你知道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据说,你掌握了修脚的手艺,为此还专门到法国上了一个培训班。”
“塔吉雅娜·鲍里索夫娜在我身上发现了比你更多的魅力。”扎列茨基淡淡地笑了起来。他那个椭圆形的秃顶脑袋上覆盖着一层稀疏的黑发,他的脖子很细,整个身子都很瘦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睛显得很聪明,富有激情。
“我毫不怀疑,你的外貌具有欺骗性,你还具有某种无可比拟的内在长处,‘女儿’可少不了你那些内在长处。”阿斯特罗斯恶毒地说道,话语之间带有一个幸运儿和美男子的优越感。“否则,她的举动又该怎么解释呢?根据她的意思,我被排斥在拍卖行动之外,交通项目中最大的一块肥肉就非常便宜地落到了你的嘴里。一定是你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征服了她,使她通过外交部冻结了我租赁一颗美国卫星的计划,让我对西伯利亚地区的电视播出晚了整整一年。难道不就是你吗,在她老爸的耳边吹风,让他撤换了我那个担任财政部长的朋友,结果使得我的银行和公司都濒临破产。如今,还有人建议我再来签署一份什么‘永久性的’和约!”
“我们要公平地说话。”扎列茨基也激动起来。“在那次对你不利的拍卖之后,是谁在我的‘奔驰’车下面引爆了炸弹?我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我的司机的脑袋却被炸飞了,就落在我的膝盖上。在你租赁美国卫星的投机勾当失败之后,是谁开枪打死了我一个主要电视节目的主持人?在这之后,肯出高价的电视广告大多跑到你那里去了。在那个腐败的财政部长下台之后,是谁在俄罗斯、以色列和美国的报纸上拼命诋毁我?因此,我更没有道理来严肃地接受这把和平的橄榄枝了,你是在用这些橄榄枝掩饰你的信息大炮阵地。”
他俩面对面地坐着,互相仇恨,面带凶相,从他俩的脸色来看,似乎不存在任何和解的可能性。
格列奇什尼科夫在这段时问里一直没有说话。他没有妨碍双方的争执,他要让积聚的不快都浮到表面上来。
“先生们,你们之间的矛盾吓住了许多人,可实际上,这些矛盾只是两个应该被视为俄罗斯之骄傲的杰出人物之间的一种竞争方式。这些竞争虽然方式尖锐,却派生出了一种经济类别,一种社会类型,一种政治风格,这一切都有助于承受最可怕的时代重压。你们两个人为那些试图复兴我们祖国的天才而又勇敢的人们树立了榜样,对于我们的祖国来说,威胁到她的复兴的最大的恶,就是冷漠、萎靡和熵。”格列奇什尼科夫很客气地、但是也很霸道地说道,就像是一位裁判,在为两支竞赛队伍制定比赛规则。
“时候到了,该停止急躁的竞争了,把力量聚集起来。因为,我们的价值体系所面临的威胁已经太大了,在最近这段时问里,如果我们想保全自己,就不得不最大限度地聚集起我们的力量。”
这两个一分钟前还情绪激动、倾诉仇恨的大亨,此时却安静了下来。他俩在认真地昕着格列奇什尼科夫的话。
“他们用那个‘俄罗斯法西斯主义’的神话来吓唬胆小的知识分子,控制他们的行为,时不时地亮一亮巴尔卡绍夫分子袖口上和旗帜上的纳粹符号,让几十个剃着光头、举着胳膊的小伙子出来游行,现在,这个神话在迅速地变成现实。那个知名人物令人头晕目眩的升迁,最终将导致他从那位老态龙钟的总统手里接过统治俄罗斯的一切权力,就像希特勒从兴登堡手里接过权力一样,人民会把他抬进克里姆林宫。如今,在达吉斯坦的叛乱被平定之后,人们已经在兴高采烈地谈论他了。将军们需要进入车臣,他们把军事复仇的理想寄托在他的身上。在小圈子里,他的言谈充满着对所有外族人的仇恨,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外族人已经压得俄罗斯人喘不过气来了。有情报说,他一旦当上总统,面对上任遗留下来的那些很难解决的巨大难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