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铁道999-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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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空无一人,两旁排列着奇形怪状的机械房子。梅蒂儿继续向前走,去寻找失踪的铁郎。
再说铁郎跌下洞去,坠落好久,才掉到水里,觉得好象没有死。耳朵听见“叮咚,叮咚”的声音,他想:“这是哪里的滴水声?”爬起身来四下张望,发觉自己落到一个地洞里来了。洞顶有金属制成的天花板,开了裂缝,好象漏雨似的,不住漏下水来。他惊愕万状,自语道:“这里是下水道吗……又好象是水牢。这水很臭,混杂着废油,闻着真难受!”
废油混合的黑水,淹齐他的胸脯,倒把他那满头满面的红色油墨洗脱了,依然现出一头黑发来。
水牢的洞口关着格子铁门,从格子眼里透进一些亮光来。铁郎发现水牢里边的黑暗处,有一堆白东西飘浮在污水上,便走进去看。啊!他大吃一惊:水中坐着一个青年女人,身穿白色连衫裙,十分褴褛,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她那淡黄的长头发,浮在污黑的水面上,随着流水荡漾。铁郎奔过去扶她,问道:“不要紧吧?”
“就是要紧,也没关系,”女人回答说,“因为我们是判了死刑的囚犯只不过暂时活着。在这里一无出路,二无食品,就连这种带油的水也是不能喝的。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铁郎惊呆了,象一只落水蛤蟆。沉默一阵,他又问道:“为什么你和我都要被弄进水牢来处死呢?”
“因为我们是人!”女人说,“凡是有生命的人类,在这里都被当作恶魔似的动物。从前,地球上的人们,把苍蝇和跳蚤叫作害虫,不是消灭尽了吗?这个星球的机器人,就把有生命的人当作苍蝇和跳蚤对待!”
“我们是苍蝇和跳蚤?”铁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呀。你看机器人是多么可恨的东西!”女人说:“我叫芳子,你呢?”
“星野铁郎。”
“叮咚!叮咚!”天花板的裂缝滴着水,墙壁下还伸出两根水管,从管口“刷刷”地流出混着废油的污水,气味臭不可闻。铁郎看着臭水管,寻思道:“机器人真该死!竟要把我们人类当作苍蝇和跳蚤灭绝……我可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死掉。唉!又碰上大难关啦!”
他心如猫抓,涉水奔到铁门前,双手伸出门上的格子眼去乱摇着,高声喊道:“喂!外面有人吗?放我出去!你们太不讲理啦!啊?”他摇撼着铁门,喊得声嘶力竭,可是外面毫无声息。
“请别喊吧,多么丢人啦!”芳子说,“你那么喊叫,只能招来机器人的嘲笑。”少时,她又说,“我们是真正的人,要有志气呀!”
铁郎只得退回来。他发现地牢石墙的半壁上,有一个小小的台阶,足够容身,便爬上去蹲着。台阶很狭窄,连转个身也不行,但是比起泡在臭水里来,要好过得多了。他气愤地说:“见鬼,难道就这样死了?不!无论如何,我也要逃出这个地狱!”
“铁郎君,在这种水牢里,是逃不出去的。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芳子阴郁地说。
再说银河列车999号,开上空间轨道,便加足马力向前飞奔,车长忽然提起他的旅行皮箱,走进机车室去告辞,操纵机车的电脑惊奇地问道:“辞职吗?车长?那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要离开!”车长说,“没有乘客的列车,就不需要乘务员了!”
“如果辞职,你就不能坐999列车了。”
“就是,”车长说,“我辞职后,马上投身到空间自杀。我虽然一直想坐列车,不过那样更好!嗨!”
他走到车窗前,气愤地说:“早先,银河铁道列车不是这样的。自从进入仙女座大星云后,就完全变了,变得不通情理了。”车长将一只脚跨出窗外,又高声说,“不肯停车……机车头也完全变了!”
电脑受到谴责,沉默不语。
车长纵身跳到窗外去,抓着箱子,在黑暗无边的宇宙空间坠落,好象一片落叶飘在空中。那999的机车头,拉着一列空车不停地奔驰。
转瞬间,列车从天幕上消失。那车长在空中飘飘荡荡,继续坠落,越飘越远,越远越小,变得好象小水滴一般……
在水牢里,天花板漏下来的水滴,不停地“叮咚”作响。铁郎蹲在半壁台阶上,恰似神龛上供着一个木雕的菩萨。他痛恨这里的机器人和机械法,切齿骂道:“这是什么星球呵!是机器人的天堂,是人类的地狱。该把这个地狱打烂!”
“我们蹲在这个牢狱里,每时每刻都可能突然倒下呀。”芳子说。
“哇哇哇……”小孩不停地啼哭。
地下水牢里没有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铁郎闭着跟打起盹来。他象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摇着摇着,“噗通”一声栽下去,污水溅起几尺高。污水泼到芳子的头上,把她吓了一跳,她说:“铁郎君,怎么啦?身上冷吗?”
“冷,又饿,”铁郎紧闭着眼回答,“我想睡觉……很想睡觉……”他裹紧了斗蓬,就象一个木偶人似的,在水中半沉半浮。芳于连忙将他拉拢来,和自己的小孩一起抱在怀中,用体温暖着他,亲切地鼓励道:“铁郎君,请振作起来!你不是说要坚持活下去吗?”
“哇,哇,哇……”小孩哭着。
月光从格子铁门透进水牢,照着那位坐在水中的年青母亲。她一只手抱着铁郎,一只手抱着自己的小孩。污黑的水映着月光,在她的周围泛起闪闪烁烁的金色波纹,仿佛是她的身体放射着万道金光。
可是铁郎仍然眉眼不睁,口里念叼着:“再见吧,梅蒂儿,再见……”竟昏迷过去了。
当他从黑暗世界再醒转来时,发觉自己不是在水牢里,而是躺在一个房间的床上。房间粉刷得雪白,床单和被褥也很洁白,床前的小柜上摆着印花纱罩台灯。他坐起身来,愕然四顾。以为这是医院的病房。
梅蒂儿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房间来,盘子托着瓷杯和药瓶。她正象护士一样来给铁郎送药哩。
“哎呀!梅蒂儿!我不是做梦吗?这里是什么地方?”铁郎喜出望外,高声问道。
“这儿是机械城指定给有生命的人住的旅馆。”梅蒂儿微笑着说。
铁郎跳下床来,穿着汗背心和短裤,奔到玻璃窗前眺望,啊!果然是个机械城。街道上,一幢幢搂房,都造成死板板的机械样式;不见行走的人群,不见烧饭的炊烟,全城毫无生气。
“梅蒂儿,我是在水牢里,怎么出来的?”
“这里的机器人,我都很熟识。我打听到你的下落,就请求把你领出来了。要是你在那水牢里再呆一会儿,就会死了。”
“哦,又是你救了我,”铁郎感激地说。“那么,和我一起坐牢的母子两人,怎么办呢?”
“我也请求释放了,”梅蒂儿指着门外说,“她们在隔壁房间里。”
“在隔壁房间?芳子女士!”铁郎万分高兴,赶紧跑过去看。隔壁的房门开着,里面并没有人,他叫道,“怎么回事?这房间是空的呀!”
梅蒂儿过来一瞧,桌上摆着饭菜,床上叠着被子,都是原封未动的。她惊讶地说:“奇怪呀!预备给她换的衣服,也还是折得好好的,看样子她没有去洗澡。”
芳子到哪里去了?铁郎扶着走廊的拦杆朝下望,啊!她下楼去了!她照旧穿着褴褛的白色连衫裙,披着淡黄色的长头发,牵着小男孩的手,不声不响地往外走。
“等一等!”铁郎喊着,好象滚球似的跑下楼梯,赶上芳子问道,“你为什么出去啦!”
芳子在旅馆门口的过厅里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满面冰霜,眼睛却象两粒火炭,直瞪着铁郎的脸。
“芳子女士,好容易出了地下水牢,快回去洗澡吃饭吧,都给你准备好了。”铁郎说。
“走开!脏东西!”芳子忽然怒声喝道。
“什么?”铁郎大吃一惊。
“狗!”芳子厉声骂道,“你是狗!”
铁郎仿佛当头挨了一棒,发懵了。他惊诧地说:“什么狗?”
芳子的目光含着强烈的憎恨,高声质问铁郎:“你到底为什么到地下水牢里来的?是在做游戏吗?还是为了来欣赏我的痛苦?”
“我……”铁郎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生命的人,只有把灵魂出卖给机器人,才可能从地下水牢里活着回来!”芳子说,“你是机器人的爪牙!你是机器人养的狗!”这一顿大骂,好比狗血淋头,铁郎瞠目张口,忘了申辩。芳子说一声“再见吧,我回去了,”就猝然转身,牵着小孩走出大门。
“你,你,你回哪里去呀?你有家吗?”铁郎赶到门口问她。
“我回地下水牢去!”芳子边走边说,“回去接受死刑!你明白这个意思吗?出卖灵魂不如死!最好死了吧!”
她刚刚走下旅馆门前的台阶,还未走上十步,突然枪声震耳,从左右两侧射来四股白光,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大叫一声,倒在水泥地板上,抽搐了几下,登时气绝。
“哇呀!”铁郎吓呆了。那个小男孩站在死去的妈妈身旁,“哇哇”地嚎啕大哭。
“哎呀!危险!”铁郎大喊着奔出玻璃门,还未下台阶,两边又射来密集的弹火将那小孩打死了。霎时间,平地腾起烈火浓烟,仿佛泼了一桶汽油似的,尸体竟燃烧起来。
待到梅蒂儿赶到旅馆门口时,那母子两人已经化成了灰烬。水泥地板上只留下两个模糊的人影,象剪纸一样,大的是妈妈,小的是孩子。少时刮来一股风,那人形灰烬就随风飞散了。
铁郎注视着这一幕惨剧,泪水夺眶而出,连声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连那样小的孩子也要杀死!”
这场屠杀也使梅蒂儿惊得呆如木鸡。忽听天空传来汽笛声,她抬头了望,银河列车999号开回来了。她连忙叫铁郎回房去收拾行装,急急赶到车站去。
车长站在车门旁迎接他俩上车。
他那两只眼睛笑成了弯月牙,兴冲冲地跟着他俩进车厢来,乐呵呵地说:“哈哈!好啦!刚才,我已经完全绝望了。幸运幸运,结果满好,嗨!”
他说的“刚才”就是他跳窗投身到空间去的时候。机车电脑把这个非常事件报告银河铁道管理局,就由大仙女行星的铁道总局发来指令,要列车返回,营救车长、梅蒂儿和铁郎。列车上的电脑接到指令,便指挥飞行小艇,费了不少力气,才把飘落在宇宙中的车长打捞起来。当时,车长见机车头牵引列车返回机械城,不由高兴地笑道:“哈哈!你还是要采纳我的意见吧。”电脑回答:“希望你别介意,再不要把身体投到空间去了,打捞起来很费事。”车长说:“实在麻烦你啦,不过梅蒂儿女士和铁郎君怎么办呢?”电脑说:“请你多为自己操些心吧。……这就回去接他们。”
车长想起以上的经历,兴奋得很,打算把如何折服机车头的故事,告诉梅、铁二人。可是铁郎垂头丧气,脸如苦瓜,车长一楞,忘了自己的故事,诧异地问道:“铁郎君怎么啦?为啥满脸愁容!重新乘上列车,应该高兴才是。”
“车长先生,”铁郎眼泪汪汪地说,“象机械城这种星球,在仙女座大星云中有很多吗?从此往前去,都是这种星球吗?”
“也不一定都是那种星球,”车长说,“在仙女座大星云内,有生命的人居住的星球,也是很多的。”
“象那母子两人一样,我和妈妈也被机器人害过。”铁郎低着头,沮丧地说,“所不同的是,只有我妈妈死去,我还侥幸活着……”
“铁郎君,请振作起精神来吧,”车长劝慰道,“对前途应该乐观,我相信情况一定很好。你出来旅行的目的,不也是要变成机器身体吗?哈哈哈……”车长开心得很,大笑而去。
“是呀,”铁郎暗自思量,“我是为了什么出来旅行的?如果不取得长生不死的机器身体,就失去了坚持旅行的意义,……可是,我现在也象芳子一样憎恨机械势力圈,我也厌恶人体机械化了……”
当铁郎和车长说话的时候,梅蒂儿独身走进机车室去,拨动机器,发出无线电波,与机械城的负责人通话。她质问道:“你们怎么搞的?连那母子两人也要杀死,不是违背了约定吗?”
机械城的负责人回电答复说:“你约定过什么?我记不得!我只记得铁道管理局发绐999号列车返回的指令,拯救你、铁郎和车长的性命。现在尽力救出来了,那么,请你当心身体!……”
通话停止了,机车室静下来。梅蒂儿低头沉思,心里十分痛苦。她想,“是的,我向机械城的负责人求情,被芳子看作出卖灵魂。求情也是白搭,仍然把她杀了。看来,我似乎搞错了……也许不求情,就是我和铁郎合力奋斗,也该逃得脱的。”
从此,梅蒂儿对机器世界的厌恶更加强烈,对铁郎的遭遇也更同情、更担心,终日闷闷不乐,心情十分苦恼。
第二十八章 酒都“下雨令”
下雨期间禁止外出!
违反者处以极刑!
“下雨令”管理厅分局。
这是酒都政府的告示,写在一块长方形的大木牌上,好象路标一般,插在草地上。大雨笼罩着遍插木牌告示的星球。
“呜——!”银河999号列车飞临酒都行星的上空时,铁郎、梅蒂儿和车长都将头探出窗外来看。铁郎大惊小怪地喊道:“哎呀!怎么回事?在这下大雨的地方,有一种奇怪的气味!”
车长笑道:“哈哈,这么好闻的气味还受不了呀?到这里来实在快乐。嗨!”
铁郎掉头一看,车长的两只眼睛闪耀着光芒,好象黑夜中的车灯。铁郎说:“怎么啦?车长先生的眼睛变得活泼了。”
“是吧?”车长转过身去,暗自想道,“我还是遮藏不住。”随即一面走开一面说,“列车到达‘宇宙的酒’车站,停车二十四小时,嗨!”
车门紧闭,从门缝中渗进雨水来,积在地板上,清汪汪的一滩。车长走过来,高兴得好象发现了一堆珍宝,忙蹲下身子,用手掬着雨水吃,连声说:“好吃,真好吃!”
列车吼叫着开始降落,一头钻进一棍巨大的管子,铁郎惊讶地说:“怎么这里的车站修在瓦管里面?是为了躲雨吗?”
“这雨是很麻烦啦!铁郎。”梅蒂儿说。
列车在瓦管中的车站上停住。铁郎忽然看见车长脚划大字,嘴哼曲调:“啦啦啦啦……”摇摇摆摆地走过车厢。他觉得好笑,说:“车长先生为什么那样高兴?”
“他很喜欢这个地方。”梅蒂儿笑道。
雨,“刷刷刷”地下个不停,却下不进瓦管里去,所以车站是干燥的。梅、铁二人走出车站,通过地道,没有接触外面的空气,就走到指定的旅馆来了。
那旅馆楼房的形状,恰象一把大伞耸立在雨中。楼房正面大书着“雨伞旅馆”几个大字。铁郎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眺望,只见烟雨迷蒙的街道上,到处都有伞形建筑,那是各种各样的店铺。
“好容易碰到下着有香气的雨,我们却躲在屋里。”铁郎说。
“这雨既有害也有益。”梅蒂儿走过来说,“在雨季中是不许人们外出的。”
“为什么不许外出?”铁郎大声喊,“好糊涂呀!人们不是牛马,干吗要关在铁笼里!”
突然房间里发出声音:“警告你,那种话是犯法的!你要注意!”
“嗯?”铁郎吓了一跳,掉头回顾,不见有人。他愕然地问道,“刚才是谁在讲话?”
“这旅馆的建筑材料全部都是监听器。”梅蒂儿说,“对于不许讲的话,它提出警告,而且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