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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后宫-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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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且别嚷。”哲哲喝道,“谁说你什么了,你便大喊大叫。既然能在奶兜上涂毒,那么这个下毒的人必然是后宫的人,而且是个女人。她的目的很清楚,就是冲着八阿哥去的,算准了奶兜上的毒液会在喂奶的时候洇开了,那么就会随着小阿哥吃奶也把毒汁吃进嘴里去。这下毒的人断不会是奶娘自己,她要下毒,用不着这么费事,更不会把自己也毒死。所以这下毒的人还活着,就活在这后宫里头。其心如此险恶,若不清查出来,后面必然还有更大的祸患。”     
    然而皇太极暴怒至极,根本不想思考留情,只听一句“下毒”,便喝道:“还查什么?查出来,八阿哥能救得活吗?凡有嫌疑人等,一概处死。”     
    众人听了,又惊又怕,都不敢出声。太监立时通传出去,让侍卫进来抓人。反是哲哲不忍,劝道:“皇上三思,这断不是关睢宫自己人做下的,道理明摆着,想要下毒,办法儿多的是,何必费事往奶妈的奶兜上打主意?况且能接触到奶妈衣物的人也多的是,洗衣房的人有机会,来关睢宫窜门子的妃子,连同跟随妃子的丫环,也都有机会。尤其是丫头子们,她们正是爱笑爱玩的年纪,不管进了谁的宫,自然是主子同主子吃茶,丫环找丫环说话,前院后殿的哪里去不得?奶妈是下人,妈妈的屋子她们更该去得了,抽冷子做点手脚,机会多的是。皇上倒不要冤枉了好人。”    
    然而皇太极只是听不进,冷哼道:“好人?他们好好地在关睢宫服侍,却害死了八阿哥,就是失职,就是该死!”     
    一时侍卫来到,径往关睢宫拿人。众人听到口谕,只惊得瘫倒在地,屁滚尿流,一行躲一行哭一行求,口里只嚷“皇上饶命”。     
    朵儿拼死力挣脱一个侍卫,冲出宫门,大声喊着:“皇上,奴才有话禀告。”迎面见到皇上正带了哲哲等往这边行来,不管不顾,直冲过来。     
    陆连科忙挡在皇上面前,喝道:“放肆!还不拿下!”随即两个侍卫跟随上来,抓住朵儿一齐跪倒,向皇太极谢罪。     
    朵儿大哭高叫道:“皇上冤枉啊,这明明是钗儿和福子吃对食儿,嫉恨奶娘,害死了八阿哥,现在害怕了,畏罪自杀,与旁人无干。我们可是清白的呀!”     
    “吃对食儿”一说于皇太极却是头一次听说,登时愣住:“后宫中竟有这等不成体面之事?朕在前线餐风露宿,出生入死,就是保卫后宫的安宁。你们不知感恩,竟然做下这等丑事!秽乱后宫!死不足惜!”遂怒向哲哲道,“都是你管的好家!”     
    哲哲闻言也是惊疑不定,又见皇上大怒,不敢再劝。连娜木钟也吓得呆住,不敢说话。巴特玛更不消说,舌头从来都只用来吃饭。其余的东西两宫侧妃更不肯多嘴,生怕惹火烧身。一时众人都念起大玉儿,要是这会儿她在就好了,必然会想些法子出来平解,偏她又临产不来。     
    偌大院殿又是皇上又是妃子又是太监丫环又是侍卫,却不闻得半点声息,只听得皇太极铁一样的声音宣布:“八阿哥猝死,关睢宫上下难逃其咎;麟趾宫的丫环和太监私通,秽乱纲常,该死!旁人知情不报,该死!朕意已决,来人,立刻将两宫服侍之人悉数捆绑,押入值房,明日午时于鹄场处死!”     
    一句话,葬送了关睢宫和麟趾宫上下十几条人命。     
    就这样,为了八阿哥,皇太极颁布了大清建朝后的第一道大赦令,也发起了第一次后宫奴婢大屠杀。     
    那一天,太监宫女们奔逃哭叫,披头散发,然而不论他们的哭求有多么惨切,他们的挣扎有多么疯狂,最终还是一一被捉,捆在值房里等待处死。     
    娜木钟看到这般情形,哪里还敢再闹,然而别人犹可,独伴夏也要一同陪绑,大为不忍。少不得软了声口,苦苦求皇后:“钗儿死在后花园里,是我管教不严;可是伴夏为人皇后也是知道的,不声不响,便如木头一样,她和这件事再不会有什么干联的。记得旧年皇后娘娘还夸赞过她的百花点心呢,好不好留她一条小命,闲时也可侍候皇后呀。”     
    哲哲摇头叹道:“我也知道这件事里冤枉了无辜,但是昨儿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许多年里,你可曾看到过皇上发那般大怒没有?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听不进去了,说不定,还要把旁的人搭进去。不如大家都省些事儿,存些小心罢了,好歹停过这一阵子,再慢慢地寻访不迟。横竖这凶手总在这宫里头,杀几个下人警告一下也好。今晚我且叫迎春带几个人过去服侍你,明天你再另挑服侍的好了。”     
    娜木钟听了,皇后这话里分明还有疑己之意,不禁恨得咬牙,却也不敢再说,惟有委委屈屈地应道:“迎春是娘娘的贴身丫头,娘娘一会儿也离不得她的,便和我离不得伴夏那丫头一样。古话儿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怎么敢使唤娘娘的丫头?随便找个什么人过去支应一声就是了。”     
    哲哲却坚持道:“派别人去我不放心。这件事着实委屈了你,我叫迎春去服侍你,也是一番心意。”     
    迎春有感于贵妃待伴夏的主仆情重,也情愿服侍的,遂上前跪下回道:“娘娘既命迎春服侍贵妃娘娘,求贵妃娘娘好歹给些薄面,容我代伴夏妹子尽点孝心。迎春虽不如伴夏妹子心灵手巧,总也服侍了娘娘这许多年,好歹规矩是知道的。”     
    娜木钟不好再拒,只得带了迎春出来。既至回了麟趾宫,见茶冷灯熄,庭空院静,更是凄凉。想起伴夏种种好处,益发伤心。


第四部分第74节 称后路上第一个牺牲品(3)

    迎春命小丫头捅开炉子烧沸了茶,恭敬奉上,劝慰:“娘娘对一个丫环也肯这样念情,便是迎春见了,也觉感恩。”     
    娜木钟接了茶,见不是常喝的菊花,更觉刺心,叹道:“你哪里知道她的好处……”一语未了,又咽住了。     
    迎春觑着颜色,悄悄儿地献计道:“娘娘果然舍不得伴夏,不如让我出去,拿几个钱买准了看守的校卫,放伴夏出来与娘娘磕几个头见上一面,也好知道娘娘的一片心意,便是死,也觉得心安了。”说到末一句,声音不禁哽咽起来。     
    这几句正撞在娜木钟心坎上,立时便取了钱来交给迎春,命她悄悄地去打点。又叫小丫环准备两样吃食,直等天黑得透了,才好去值房探伴夏。     
    且说剪秋在宫里听到消息,说是钗儿与福子双双死在御花园,已经约摸猜到后宫秽闻即将曝露,只怕自己也要耽干系。又忽然见到无数侍卫冲进关睢宫拿人,忽然又冲出来,将麟趾宫诸人也绑了,更是大惊非小可。     
    连小丫环们也都惊悚,直向剪秋讨主意,问道:“剪秋姐姐,关睢宫出了事,怎么麟趾宫也要陪绑?我们衍庆宫会不会有事啊?难道八阿哥出事,皇上要杀了我们所有宫人陪葬吗?”又有的说,“那钗儿和福子死得奇怪,怎么会有宫女和太监死在一处的呢?又是什么人进来杀的?御花园岂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进进出出,既进来了,又不偷又不抢,只是杀了他们两个,这明摆着是自己人干的了。又什么人同他们两个有仇呢?难道是皇上自己派的兵?”    
    说得剪秋心乱如麻,骂道:“别满嘴里跑马只管混说,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小心祸从口出,连我们也被绑了去。”     
    好容易等得淑妃巴特玛回宫,剪秋急忙迎上去,扶到屋里坐下,也不等喝口茶喘匀气,便急着问她主子:“娘娘刚才在清宁宫,可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新闻?怎么忽然有那些兵冲进来,把两宫的奴仆都绑了去,我听他们哭天抢地叫得好惨,头皮直发疹呢。”     
    巴特玛叹道:“咱们衍庆宫没事,已经千恩万谢了,只管打听什么?”待不说,自己却又忍不住,便将小丫头们支出去,悄悄儿地把缘故告诉剪秋,又问:“那朵儿说是钗儿和福子吃对食儿,皇上气得发抖,所以拿人。你可知道,什么叫吃对食儿?如何吃法?”     
    剪秋唬了一跳,又惊又怕又伤又羞,惊的是朵儿这蹄子该死,如何竟能把这天大秘密说出,害死许多无辜;怕的是自己身上有屎,皇上果然把这“吃对食儿”追究下去,自己也不得干净;伤的是又有多少好姐妹就此阴阳永隔,做奴才的真正生命如草芥,任人践踏;羞的是巴特玛这样相问,却是如何回答是好。遂红了脸,含含糊糊地答应:“我哪里知道什么是吃对食儿,又去哪里听这样的话来?”     
    好在巴特玛并不深问,扰攘这一天,跟着大惊小怪大呼小叫一场,也是倦了,遂命剪秋盛了稀饭来吃,早早歇息。     
    那剪秋心神不宁,哪里坐得住,只侍娘娘睡了,便抽身出来,遮遮掩掩地在清宁宫门前踮脚张望。恰好那陆连科也正要寻她,正慌慌张张往外走呢。两人见了,也不急说话,拉着手一溜小跑,来在高墙后面,见左右无人,这才交握着手,眼对眼儿看了一回,猛地抱在一起。     
    这一天里,两人都是惊心动魄疑神疑鬼,人虽不在一处,心却想着同件事,好容易见着,竟像是隔了多少年,生死重逢似的,都是哽咽不已。剪秋哭道:“钗儿和福子死得奇怪,终究不知道和朵儿可有干系。现在朵儿也要死,那也罢了,偏又饶舌,害死许多人。倘若明天行刑时她再胡说八道,供出更多事情,连你我也都难逃一死。那么今日之见,便是永诀了。”     
    陆连科安慰道:“你放心,朵儿的事,我早有布置,定不叫她胡说。便是有事,我一个人扛了便是,死也不会牵连到你。”     
    不料剪秋听了,怫然不喜,甩袖子道:“你这说的可是人话?我前儿怎么同你说的,不管你是什么人,我总之已经当你是我的男人,与你生死都在一处,我剪秋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鬼,你若死了,我岂会独活?”     
    陆连科心情激荡,哭道:“我陆连科自小家贫,割了命根子做这半截子太监,再没人拿我当个人。只有你剪秋,才真正当我是男人。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赶明儿出宫,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我岂可害你一辈子?今儿有你这一句话,我已经死都瞑目了。”     
    剪秋也不再辩,只淡淡道:“你看我可是那言而无信的人?只等着瞧罢了。”     
    且不提这两人盟山誓海,只说那两宫十几个太监丫环关在值房里,自知必死,都啼哭不已。忽然见着迎春进来,都指望有一线活路,顿时哭天抢地起来,叩头哀告,拖手拖脚,只求迎春姑娘救命。     
    迎春与这些人素日也有交好的,也有不和的,此时见这般惨状,顿起了兔死狐悲之心,拭泪劝道:“各位姐姐妹妹,我们相识多年,今儿个各位先我而去,我这里无法可想,只好磕几个头送过各位了,赶明儿必定多多地化纸钱超度各位,也算是姐妹们相好一场。”说罢果然跪下,连磕了三个头起来。     
    那些人听闻,自知无望,都放声号啕起来,与迎春对着磕头。惟伴夏一声儿不响,脸上竟无惧色,亦无悲戚,只比往时更加呆了。     
    迎春过来拉住道:“随我出来,贵妃娘娘来看你。”伴夏听闻,这才抬起头来,眼中泛起泪光,问道:“果然娘娘来看我了?”一语未了,哽咽难言。     
    一时出来,果然贵妃已经在外等候。伴夏意出望外,跪下磕头行礼,哭道:“给娘娘请安,恕伴夏不能再服侍娘娘了。”     
    不等说完,娜木钟早拉起来哭道:“我时常只是骂你,如今一旦分离,才知道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一个,左膀右臂一般。如今你要走,便如拿刀子剜我的肉一样。伴夏好丫头,你往日兢兢业业,我却只是嫌你笨,待你不好,你怨不怨我?”


第四部分第75节 称后路上第一个牺牲品(4)

    伴夏放声大哭,说道:“娘娘待伴夏的好,比天还高比山还重,伴夏感激还来不及,岂敢抱怨。况且今天有娘娘来送伴夏一回,就是伴夏的天大福份了,伴夏死不足惜,只是娘娘身边再也没有了亲信的人,宫里是非多,伴君如伴虎,娘娘一定要自己小心哪。”     
    娜木钟听她口口声声都只是在替自己着想,半句不提求情的话,愈发感念。     
    伴夏又拉着迎春拜托道:“我们娘娘每天早晨要喝花粥,晚上要用花茶,用金银花泡的水漱口,桑木汁兑的水梳头,凤仙花捣的胭脂染指甲,茉莉花蒸的米粉搽脸,有时心口疼或是食欲不振,总要做些新鲜花糕调解……”说到这里,不禁哭道,“若是我们麟趾宫的姐妹有一位在,也还有个知道娘娘口味习惯的服侍身边,我便走也放心了。只是皇上好狠的心,竟然满宫姐妹一个不留,叫我们娘娘今后可怎么办啊。我这里虽有许多弄花的方子,可恨我不会写字,不能留下来,一时又说不了那么多,只好捡重要的说给姐姐,求姐姐好歹记在心里,早晚帮我们娘娘做一碗,也就是咱们姐妹一场的情份了。伴夏就是死了,阴灵儿也感谢姐姐的。”又口述烹制之方。    
    娜木钟听了,更似万箭攒心,泪流不止,竟不顾体面,抱住伴夏号啕起来。     
    校卫看了害怕,跪下回道:“娘娘保重。已见过了,就让伴夏姑娘进去吧。这是皇上钦点了要处死的人,若出了差错,小的人头不保。”     
    不及贵妃说话,迎春先就骂道:“糊涂东西!娘娘只是念伴夏追随服侍多年,不忍分离,与她叙旧话别,又不是要劫狱,你怕的什么?难道你这会儿项上人头保住了,明天敢保还健在吗?”     
    侍卫吓得叩头不迭,不敢再多话。反是伴夏主动劝道:“深更夜静,这里离宫里又近,风又大,娘娘若是受了风,又或是因为伴夏明儿惹了口舌,伴夏是死也不安的了。还求娘娘早些回宫安歇吧。”     
    贵妃哪里肯舍,顾不得侍卫与迎春百般劝说,又拉着哭了良久,直到侍卫来报说大太监陆公公来了,才不得不走开,尚一步三回头,拭泪不止。     
    陆连科不意贵妃在此,忙跪下见了礼,直等贵妃走远方敢起身,带着几个小太监进得值房来,向侍卫点一点头,也塞了一锭银子入手。     
    侍卫心领神会,低声道:“陆公公,您做得干净点,别害了人命,让兄弟耽干系。”自行出去,关上门。     
    陆连科遂过来,亲手解下朵儿,笑道:“我和福子兄弟一场,他既去了,你又是他心爱的人,我做哥哥的少不得要替兄弟照顾你。”     
    朵儿不明所以,求道:“公公救命!”     
    陆连科叹道:“你与福子那样深情重义,他就这么去了,就没留一句话给你么?”     
    朵儿摇头,惊怔不定,却也觉出不妥,只悄悄儿地向墙角蹭去。     
    陆连科装模作样地又叹了一声,笑道:“这倒怪了,他与你那样好,不给你留句体己话儿,倒托梦给我了。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朵儿仍是摇头。     
    陆连科道:“他托梦给我,对我说,他想你,要你去下边陪他,仍然同你‘吃对食儿’。”     
    朵儿大惊,这方知道这些人生怕明日鹄场行刑时自己供出更多奸情,今夜乃是杀人灭口而来。方要喊救命时,几个小太监早上来死死按住,连连掌嘴,不许她出声。     
    陆连科扳了她脸,逼近了冷笑道:“你好快的嘴,好利的舌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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