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行天下]失心 作者: invi4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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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的手一抖,却被秀儿狠命抓住。纳兰悲哀的看着此时残忍微笑的秀儿。
秀儿道:“容若表哥,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居然会做这样的事。陛下居然为了你而故意冷落于我!我,我一生都梦想得到而不得的东西,表哥居然可以手到擒来。”
纳兰摇头道:“不是,不是这样,秀儿,事实并非如此……”
秀儿又咳,咳毕又笑:“我心高气傲的容若表哥,也如我一般的堕落了!”
“不!”纳兰摔开秀儿的手,边退边说:“君命不能不受,表妹,你怎会如此说我,怎会如此伤我?”
秀儿哈哈大笑,还没有笑完就剧烈的喘气,流着眼泪,拼命的咳嗽,直到脸涨的青紫。
纳兰立刻上来轻拍,递水,刚要叫人,秀儿忙制止,道:“不,别……”然后又是一阵喘一阵咳。
闹了一会,平静下来,纳兰扶秀儿躺下,秀儿看着纳兰,忽然道:“容若表哥,我刚刚说了什么?”
纳兰不解,秀儿此时的脸色平和安静,虽然不美,但不若刚才可怕。
秀儿叹气道:“病了几个月,不停吃药,吃的脑袋浑浑的,常常不知不觉说些怪话。表哥,我没有什么不得体吧!”
纳兰又泪下,道:“没有,表妹放心。”
秀儿点头,道:“其实我一直想见表哥,上次见到表哥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想来表哥讨厌我了。可是,在这深宫,每一个错处都暗藏着杀机。表哥,这几年,我过的生不如死,想来是当初辜负表哥的报应。”
纳兰摇头道:“没有,秀儿没有辜负我,我一直都是出自真心的思念你。我感谢你,给了我这样美好的一段少年时光。”
秀儿微笑,苍白的脸有一丝红霞:“表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表哥,我快死了,想这也是最后一面。我想一气说完,不然就没有机会。表哥,小时候我们与那些才华横溢的汉人在一处,我也觉得他们对于政治的看法是真知灼见。可是进得宫来,我才知道他们的想法多么幼稚。跳开红尘有什么用?不满现状有什么用?表哥,我知道你淡薄名利,视人生如浮云,可是,也不该糟蹋自己。我就说吧,我看过许多史书,其中不乏被皇帝宠爱的幸臣,可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我平日留意表哥的行踪,所以捕捉一二,别人自然还没有理会到,可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我也曾恨过表哥,以为表哥是为了报复我的负心薄幸,可是细究表哥为人,知道表哥不致如此浅薄。表哥,你若听我一句,就请你趁早离了皇上,考个功名可以成为朝臣,皇上必会收敛;再不行,就娶亲吧。尽量离开皇宫,就可免人话柄……”一口气说毕,秀儿俯在枕上剧烈喘气。
纳兰刚要开口,小桂子忽然闯进,急道:“纳兰公子,快,快走,有人来了!”
纳兰自是万般不愿,可是如果此时被撞见,连累了小桂子也连累了秀儿。只好一步三回头。
秀儿在屋里叫:“表哥,表哥,听秀儿一席,听秀儿一席话。表哥,原谅我,原谅秀儿,原谅我,原谅秀儿,原谅我,原谅——!”如撕断的棉布,声音嘎然而止。纳兰觉得心跳似乎也停止了。秀儿,秀儿,你已灯枯了吗?
果不其然,晚餐时分,康熙对他欲言又止。纳兰道:“陛下有事和冬郎说?”
康熙叹气,道:“真是个噩耗,你的表妹,谢贵人没了。”言毕,看纳兰脸色。
纳兰低着头看着盘中菜道:“陛下,冬郎有一事,请陛下如实相告。”
康熙看不到纳兰的心思,只好点头。
纳兰抬起头,悲切的看着康熙,道:“陛下长期冷落谢贵人,是,是因为,草民吗?”
康熙微微一怔,看见纳兰悲痛欲诀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道:“虽不为你,但你对他不加掩饰的感情,却是朕厌恶她的一个原因。”
纳兰放下碗筷,泪水划落,喃喃自语:“果真,果真,秀儿,我实在对不起你,实在是无颜见你了……”
康熙怒摔饭碗,道:“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怪罪朕!!”
纳兰看着康熙,缓声道:“草民不敢。秀儿对草民来说,就象冬儿之于陛下。当初,草民以为陛下会宠爱与她,才断了这份情思,专心服侍陛下,如今,陛下,草民心中的最后一块净土已被毁去,草民恳请陛下让草民回家。草民定勤奋读书,报效国家,请陛下不要再宠幸草民了。”
“什么!”康熙怒不可劫,一把抱起纳兰丢在床上,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恳求朕!朕偏偏要宠幸你,如何?!居然为了一个贱人……!”
纳兰如死人一般任凭康熙晃动着、亲吻着,无动于衷。他感觉到赤裸的胸膛上有一滴一滴的液体在流淌着,却也不去想。难道只有陛下的眼泪才是滚烫的?!秀儿的死,带走了纳兰的热情,皇帝的粗暴、任性妄为,带走了纳兰最后一丝温情。
这一夜的缠绵,只是痛苦和绝望的交媾。
第十章
天色一明,康熙就醒了,枕边之人已无影无踪,只有那个可以任意出入宫凭证的玉佩,丢在床边,已经碎成两半了。
那是他送给纳兰唯一的东西。
康熙拾起破碎的玉佩握在手中,直到疼痛。把头压在昨夜纳兰躺过的位置,不一时,就湿透。冬郎,冬郎,朕已永远失去你了吗?我的冬郎……
嫣红的花瓣中央出现了一张无比苍白的脸,纳兰已经在这个木桶中沐浴了好几个时辰。身上的污垢容易洗去,可是那一串开在胸口的点点红花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除去。
纳兰一只手臂搭在木桶的边缘,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淤青。水已经冰凉,摸去了胸口上曾经滴落的水珠,可是这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寒冷却摸不去胸口那份滚烫的感觉,那是爱恨交加的痛苦滋味。
“公子,老爷回来了。”门口的仆人敲着被纳兰锁住的门,大声喊道。
纳兰不语,依然把头靠在手臂上沉默着。
急促的敲门,然后是用力的冲撞,明珠终于打开了大门,看见了苍白如纸的儿子。
“成哥!”明珠叫他的乳名。
纳兰抬起头,看见明珠担忧的眼神,想笑,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阿玛!”
明珠吁了一口气,看见纳兰裸露在水面的肌肤上斑班驳驳的红点后,对身后的下人道:“你们先出去,把热水给我吧!”
下人们掩上门,明珠提着铜壶给冰冷的洗澡水添上一点温暖。道:“怎么了?是因为谢贵人?”
明珠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只是在利益和亲情的两头,做了取舍。
纳兰因为突然的温暖而一抖,道:“秀儿走了,走的非常孤独。”
明珠点头道:“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去看过她?”
纳兰点头,道:“如果不是因为要入宫,如今阿玛或许已经有孙儿。……我们被命运分开,无奈。我只愿她能幸福快乐。可是,到了最后,秀儿居然……因我而苦!临终,她却只要我原谅她……”纳兰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眼里的泪缓缓划下。
明珠叹气道:“阿玛都知道了,是阿玛对不住你。可是,成哥,就算是在大的悲痛,你也不应该忤逆陛下啊!”
“陛下!”纳兰看着父亲,明珠满脸的关切,他到底关切的是什么!!纳兰摇头,泣声道:“就因为他是九五之尊,他就可以把别人的幸福剥夺,把别人的尊严践踏,把别人的生命玩弄吗?!陛下!我终生也不原谅他!!”
一翻话把明珠吓了一跳,忙道:“别,你别这么大声啊!”
纳兰摇着头道:“我并非因陛下,并非因秀儿,我,只是难以原谅我自己!!我纳兰成德,居然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无耻小人!!!!”
明珠又做噤声的手势。
纳兰看着明珠,父亲虽然上了年纪但一张脸依然英姿勃发,父亲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呢,只有他的前途吗?纳兰忽然笑了,道:“阿玛,儿子对不起您,今后不能在为您在陛下那里效力了……”
明珠心中一动,看着纳兰,心道;他……他已知道?口中却道:“什么话,等过了悲痛,就又能帮阿玛了。”
纳兰哈哈大笑道:“阿玛,我一直在宫里,什么不知道!”看见明珠瞬间惨白的面孔,纳兰悲切的问:“阿玛,在您的心里,成哥是个什么,是个什么呢?……”激动的话语出口,孱弱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了大起大落的情绪,纳兰终于倒了下来。
明珠看着纳兰比去年消瘦苍白了好几分的身影,无力的挂在木桶边缘,心中不能不涌起怜悯的温情。可是,在这个勾心斗角的官场和中惨无人道的仕途上,就算是挚情挚爱,也只能奉献出来当保命的筹码。
明珠抚摩着纳兰湿漉漉的头发,喃喃道:“你还太年轻,看不到这个社会的残酷啊!”
纳兰因此得了一场重病,拖延着医治了许久。康熙曾派御医来为他诊病,可在纳兰拒食拒药几次后作罢。
待纳兰身体康复时,已经是春暖花开了。
明珠惯例来看他,嘘寒问暖一翻。待明珠走后,纳兰微微叹气,明珠虽然还是那样生气勃勃,但是毕竟已经是一个老朽的背影。纳兰知道明珠如今的官运不顺,无论自己是否起了决定性作用,但是却不能说与自己无关。明珠一生,除了仕途没有别的追求,可是,可是……纳兰又叹气,亲情和思想之间的选择……
“少爷!有几位公子来看您了。”仆人对纳兰说。
自从身体转好,纳兰的心情也不象初时那样悲痛,只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致。就是这时,他的几个布衣朋友在他身边给他以安慰。
“容若!”顾贞观笑道:“你想窝多久,你答应请的渌水亭之约你想赖掉?”
纳兰微微一笑,道:“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你们来。”
渌水亭已经成为纳兰与他的布衣友人们谈论诗文,抒情达意的去处。
朋友们把酒言欢,尽兴的抒发自己的思想。在这里,纳兰虽然身处其中,和乐融融,但总是一种闲愁摸不去。
贞观看到了他的愁绪,知道纳兰本性忧郁,若逢什么变故,怎么能怪他的心不在焉?!
纳兰见贞观总是看他,就问:“贞观兄,何事?”
贞观年纪较纳兰大很多,自然猜测这个年轻俊俏又感性的贵公子的心意乃为情所困,道:“老朽在想,公子可是又遭情劫?”
纳兰微微一笑,不语。他不知从何说起,如果说了真相,只会失去这些朋友。
大家都看着纳兰,贞观又道:“容若可有号?”
纳兰笑道:“贞观兄不知?”
贞观道:“老朽年迈,许多事都记不得了。”
大家知他玩笑,就笑一阵,纳兰道:“号楞伽山人。”
贞观又道:“容若可知其解?”
有几人猜到贞观的心思,纳兰也略有所知,低头不语。
贞观道:“曾染戒香俗念。容若,为何看不透红尘?”
纳兰想了一回,心有所感,险险滴下泪来,道:“知我者,贞观兄也。红尘俗事容若从不挂心,只是,人间的挚情挚爱,如何看透?”
贞观也叹道:“世间最难以逃脱的就是情劫,老朽也无能为力。容若,你既为情所困,可见你是个挚情挚性之人,为何不能进孝?”
纳兰道:“家父的情景,贞观兄最清楚,容若空有孝心,苦于道不同,不相为某。”
贞观摇头道:“非也,非也。容若此言差矣!古云:不孝有三,无后才为大。容若已二十,若为汉人已是晚婚,为何还不娶妻生子?”
纳兰一愣,万没料到贞观居然出了这样的主意,心中一动,忽然想到秀儿临终的话……为何,为何你们都要我娶妻?!
真所谓无巧不成书,纳兰回家后,明珠居然说起他提亲之事。
明珠自有一翻道理。明珠以为纳兰郁郁寡欢,甚至得罪皇上,只是因为青梅竹马——谢贵人之死。所以只要娶一房或几房媳妇,就可相安无事。
明珠的介绍是两广总督兵部尚书督察院右都御史卢兴祖的女儿卢氏。明珠道:“此女年方十八,为人聪慧贤淑,出身名门贵族,做妻子自是上上之选。”
纳兰不语低思,两广总督?兵部尚书?督察院右都御史?对明珠来说这是甚至可以说是算是高攀了。
明珠见纳兰不说话,揣测不出他的意思,就拿出卢氏的画像递给他。
纳兰见画像中的女子相貌只是中上,但自有一种娴雅之态。想了片刻,虽不喜她系出名门,但如自己的出身,再挑来挑去也都是这样的女人。于是低头道:“一切请阿玛做主。”
明珠喜不自胜,道:“往后成家立业,有了贤妻,有了好岳父,再做了功名,阿玛也就不操心了。”
纳兰见父亲此情此景,只是冷冷一笑。
第十一章
康熙十三年夏季,纳兰与卢氏结为夫妻。
大婚当夜,众家礼物收入房中,纳兰正和明珠整理。忽然,一位仆人上前道:“少爷,有一位自称叫小桂子的少爷想见您。”
!纳兰大惊。皇上的礼物早已送到,还打发小桂子干什么?!纳兰不禁不安。
不理阿玛的反对,纳兰把小桂子让到内堂。
小桂子笑道:“纳兰公子大喜。”
纳兰回礼,又道:“小桂子你……你有何事?”说话的声音居然打颤。
小桂子叹气:“公子不必担忧,万岁爷不是让小桂子来捣乱。虽然奴才多次规劝万岁爷,公子大喜之日不便打扰,可是万岁爷执意要小桂子来送一份贺礼。”
纳兰一愣,心中不解道:“陛下的礼物已收到了。”
小桂子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道:“公子不明白么!万岁爷定会单独送公子贺礼啊。那份礼物是送给尊伉俪的,而这份是送公子一人的。”
纳兰接过,打开,赫然见到一个——不,是半片玉佩!
“这……”纳兰看着此物,忽然想到出处,正是自己最后在陛下身边时丢还的。大惊,道:“陛下,陛下是何意?”
小桂子凑上去一看,道:“奇了,小桂子还以为万岁爷送了什么奇珍异宝,竟是一个破了的玉……这玉佩不是……”小桂子登时噤声。
纳兰把锦盒丢在桌上,惊骇的大叫:“我,我不要!”
小桂子面有难色,道:“小桂子知道公子的难处,可是,如果公子不收,奴才如何向万岁爷交代……”
纳兰看着小桂子为难的表情,定了定神,叹气道:“陛下到底何时才放了草民……小桂子,你为我带个话,就说草民问陛下,玉既碎,失而复得有何意义?”
小桂子点头,告辞而去。
纳兰看着锦盒,感觉虽是盛夏,却寒冷异常。
卢氏乳名阿温,正如明珠所说,聪慧娴雅,清纯3无暇,毫无富家官小姐之作风。不仅如此,婚后,纳兰惊讶的发现,卢温居然饱读诗书。
一日饭后,纳兰回到房中,卢温正在看书。纳兰好奇,凑近一看,居然是司马迁的《史记》!
卢温见纳兰凑近,一惊,要把书收起,纳兰按住道:“你怎么会看这种书?有兴趣?”
卢温脸一红,低头道:“夫君见笑了。妾身对此书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只是见夫君这里有,妾身又没有看过,所以好奇。不过,还真是好书。”
纳兰微笑,心里高兴异常。就道:“夫人有何看法?”
卢温道:“妾身愚见,夫君不要见笑才好。”
纳兰道:“但说无妨。”
卢温娓娓道来,纳兰听的心醉神迷。讨论完史记,又谈诗书,歌赋,一直谈到天黑。
纳兰从没有想过,自己无意之中,竟得到了旷世奇葩。
婚后生活中,纳兰在卢温的帮助下,开始钻研汉文化,并开始撰写《渌水亭杂识》,其中几乎无所不包。
纳兰与卢温的感情,从相敬如宾到伉俪情深。
虽然生活如此美满,但纳兰心里始终有难解之事。卢温对他婚前之事一无所知,虽然也曾提到过觉得以纳兰之人品才情,婚前定有一两个红颜之己,但因纳兰婚后生活检点,甚至象守旧,卢温也不以为意。
但纳兰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