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毒手佛心-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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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鬼见愁’是被火烧死的,死后并无传人,你父亲莫非得了他遗留的‘毒经’?”
徐文惊惶地道:“是的。”
“你可知道练了这‘无影摧心手’,终生不解?”
“这……这……”
“那你父亲毫无人性,他竟然让你练这毒功,毁你一生!”
徐文惊疑地道:“晚辈身上带有解药。”
“只能解别人中毒,却不能散本身毒功。”
“这……怎么可能?”
“老夫仅是耳闻,不曾见识过‘毒经’,据先辈传言,‘无影摧心手’一经练成,毒与练功人本身溶而为一,除了切除这只‘毒手’,此毒终生不解。”
徐文一颗心顿往下沉,如果事实真的如此,自己一生便算毁了,但,一个做父亲的会摧残自己的亲骨肉吗?抑或是父亲根本不知道这后果?
他从不曾听父亲提到过这样的话,只是告诉他,此功练成,可以无敌天下,但不能与人发生肌肤之亲。事实证明,并非无敌天下,碰到动力卓越的对手,双方不接触,“毒手”就不能发挥威力,否则自己也不致被人掷落断岩了。
如果,父亲明知这后果,而命自己赴开封求亲,安的是什么心呢?
自己无端端爱上方紫薇,岂非也极为可笑?
他回忆练这毒功的情景,记得那是从八岁开始的,每天以药计浸手,按时服药,按时照父亲口述的诀要运功,整整十年,才告练成,可就没听父亲说过如何散功……
事实真如这怪老人所说吗?
这不仅恐怖,而且惨无人道!
“娃儿,你不相信?”
徐文期期艾艾地道:“不是……不信,而是难信“嗯!将来你无妨试试看。”
“老前辈何以不畏剧毒?”
“老夫业已练成‘金刚神功’,百毒不侵!”
徐文骇然大震,想不到眼前的怪老人,竟然练成了仅属传闻的“金刚神功”,看来他在武林中恐怕找不到对手了,但心中仍有些不释。
“此毒无形,老前辈何以知晓?”
“毒虽无形,中毒的人不能没有感应。”
“哦!请问老前辈尊号?”
“老夫名号早已忘了。”
“晚辈被人抛下断岩,老前辈如何救晚辈粉身之厄?”
“是岩壁间的山藤救了你,非关老夫,算是你命大吧。不过,你被山藤阻住坠势,重复落地,虽免了粉身碎骨之灾,但当时你确是死了,心脉已绝,想不到一个时辰之后,生机再现,这是老夫生平所见唯一奇事……”
徐文惑然道:“老前辈曾施救吗?”
“没有,因为你确已死亡!”
“这……”
“啊!小子,你是否服食过什么天材地宝之类的药物?”
“没有。”
徐文断然地摇了摇头,他忽然忆起在旅邸中,遭到冒父亲形象的锦袍蒙面人暗算死过一次,又活转来,这是什么原因呢?
他愈想愈迷糊,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不可能的怪事啊!
怪老人话题又转,道:“小子,你怎会被抛落这断岩的?”
“遭人暗算!”
“有多少人毁在这只‘毒手’之下?”
“晚辈不到不得已时,不施毒手,自信从不滥杀无辜。”
“老夫有些信不过?”
“老前辈说这话的意思是……”
“老夫本想毁了你,为武林除一大患,不过念在你先祖‘七星老人’曾与老夫有数面之缘,改变了主意,留下你这只‘毒手’吧!”
怪老人说来非常轻松,听在徐文耳中,却不输五雷轰顶,潜在的傲性,使他不屑于乞怜,咬了咬牙,道:“老前辈可以取晚辈性命,要残晚辈一臂……”
“怎么样?”
“办不到!”
“小子,老夫取你性命,并不比捻死一只蚂蚁费事?”
徐文双目迸出了火花,厉声道:“请下手!”
怪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掌,只一抬,徐文但觉一股其强无比的吸力,把他拉到了老人身前伸手可及之处,登时惊魂出了窍,凭这一手,要他死决活不了。
“你真的愿死而不愿残臂?”
“不错!”
“你想清楚了?”
“自力不足以保命,根本毋须去想!”
“你倒是很狂傲?”
“哼!”
怪老人偏头想了一想,突地重重一拍皤然皓首,道:“该死,老夫忘了一件大事,小子,你上白石峰,‘白石庵’是你必经之地?”
徐文心中一动,道:“是的。”
“碰见那臭尼姑没有?”
“臭尼姑,谁?”
“那自称‘白石神尼’的?”
“早已升登极乐了。”
怪老人全身一颤,陡地起身,一把抓住徐文腕脉,厉声道:“你说她死了?”
徐文大吃一惊,道:“是的!”
“是真是假?”
“晚辈似乎没有说谎的必要。”
“哈哈哈哈……”狂笑声中,怪老人跌坐回地面,渐渐,笑声变成了哭声,声浪在洞中来回击撞,势如惊涛骇浪,狂风骤雨,震得徐文耳膜嗡嗡作响,愣愣地望着对方,有些手足无措。久久,怪老人止住哭笑难分的号陶,自语道:“她死了,她竟然死了,老夫数十年苦待成了泡影……”
徐文好奇之念火炽,他想,这怪老人与“白石神尼”之间,必有某种不平凡的关系存在,一个在峰前,一个在峰后,听口气已数十年不谋面,这的确够玩味。
心念之中,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为何如此激动?”
怪老人连连挥手道:“去!去!老夫的事谁要你多嘴!”
徐文乘风转舵,回身便向洞外走去……
“回来!”
徐文不期然地止步回身。
“小子,你想走么,这辈子休想了!”
“老前辈什么意思?”
“你小子除非助生双翅,否则休想离开这绝地。告诉你,这鬼地方深达千仞,四面绝壁,猿猱难攀,否则我老人家怎会呆上数十年寒暑。”
徐文一愕,解嘲似的一笑道:“老前辈要残晚辈这只左手,岂非也是多余,既不能出困,‘毒手’何患?”
“废话,我老人家当然有道理。!”
“晚辈倒想请教?”
“小子,老夫又改了主意,不想卸你的‘毒手’了,不过,有条件……”
“请问什么条件?”
“你发誓重出江湖之后,不以‘毒手’伤害无辜。”
“这一点老前辈放心,晚辈从未无故伤人。”
“你立誓!”
“老前辈,善恶存于方寸之间,誓言只约束君子不约束小人。”
“嗯!也有道理,你办得到么?”
“晚辈可以答应。”
“好,老夫信你一次,设法让你出这绝地,但你替老夫找一个人……”
徐文登时精神一振,道:“请吩咐!”
怪老人目光一黯,道:“也许此人早已不在人世,不过,老夫在未证实她的生死前,决不死心。”
“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人!”
“女人?”
“嗯、女人,一个绝世美人。哈哈!情关难堪,昔日的美人,而今是什么模样?
龙钟老妇?夜叉?去休!去休……”
音调充满了冬日肃杀之味。
徐文吁了一口长气,道:“她是谁?”
怪老人神不守舍地道:“她叫杜如兰!如兰!如兰;绝壑吐艳,美冠群芳,超尘脱俗……”
以下的话,像呓语,模糊难辨,似乎回忆已把他带到另一个境地中。
徐文惊奇地望着这神秘的怪人,想开口又插不上语。
怪老人激动了一阵之后,又慢慢平静下来,一摆手道:“坐下,听我老人家告诉你。”
徐文依言就地坐下,怪老人眼中闪动着一种异样的光辉,幽幽然开口道:“数十年前,武林中出观了一对姊妹花,大的杜如意,小的叫杜如兰,容貌与武功双绝,风靡了整个江湖,也使无数年青武士如痴如狂。在无数追逐者之中,有一个自视极高的剑土,在偶然机会中,结识了这一双姊妹花,那剑士独钟情于那做妹妹的,两人海誓山盟,互约白首,可是那做姐姐的,却暗中属意这剑士……”
话锋至此一顿,又道:“做姐姐的暗恋成狂,却不能横刀夺乃妹之爱,于是,她出了家……”
“哦!”
徐文已约略猜到故事的内容,不由“哦”了一声。
怪老人横了他一眼,又道:“姊妹俩幼遭孤露,相依为命,乃妹悲乃姐的遁入空门,但却不知她姐姐的心事,那剑土也不知情……”
接道:“不久之后,做姐姐的奇缘巧遇,得到了上古异人遗留的一尊‘石佛’。”
“啊!”徐文惊呼出声,这是武林中无法听到的秘辛。
怪老人自顾说下去道:“于是,她练成了绝世身手,被人尊为‘神尼。她虽然出了家,也得了名,但,却斩不断那柔韧的情丝,勘不破那情关。”
“有一天,那剑士为了要早日与情人结为连理,特地到尼庵请命。做姐姐的提出了条件,除非他成为天下第一人,否则不许与乃妹匹配……
“剑士请教如何能成天下第一人,做姐姐的拿出一片呗叶,说,上面所载是佛门至上武学‘金刚神功’,必须纯阳之体才能参修,此功若成,放眼宇内将无敌手……”
“习武的人都有一种嗜武狂,试问,平白得此神功,成功之后,又可与情人共偕白首,谁能不动心?那剑士当然感激无限,欣然接受。”
“在做姐姐的安排下,他被引入一个极隐秘的所在闭关潜修。参修了一段时日之后,他发觉情形不妙,真气流转不能归经,险险导致走火入魔。他想启开与那做姐姐的参研,叩关之下,忽然发现那穿越山峰的秘道,业已被封死……”
“那剑士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他到这时才觉悟自己中了圈套,此生恐怕已难返世间,在极度愤恨与悲伤之下,他几乎发狂,做姐姐的因爱成妒,施这狠手,他相信那做妹妹的决不知情……”
说到这里,怪人目中泛起了泪光。
徐文的双眉,已紧紧地皱在一起,暗思,可能吗?
“在绝望中,那剑士尽量朝好处想,他希望这不是真实,当他神功有成,那做姐姐的会来启关,于是,他又潜心研那呗叶,年复一年,他终于发现口诀是被涂改过的,难怪气不归经,血行岔道……
“为了要重见情人,他必须活下去,凭他的天赋,钻研出口诀错误的所在,苦苦参修,整整十年,他练成了‘金刚神功’,破关之下,发现这的确是预谋,秘道已全部被毁,与山峰浑如一体,出困是绝望了。于是,他想到千仞绝壁,他集全力于飞升之术,可是,事实又粉碎了这一丝希望,由于先前照错误口诀修练,经血走岔,成了痼疾,一口真气提到极限时,突有浊气发生,轻身之术始终无法越过某一限度。
“他彻底地绝望了,但他仍然要活下去,希望有一天他的爱人得知真情前来相救,或是那做姐姐的天良发现,使他重见天日,于是,他在渺茫的希望下,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
怪老人故事说完了,目光中尽是恨和绝望。
徐文被深深地感动了,他同情这不幸的老人。
一个年青剑土,在绝望的境地中,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的确是太残酷了。
不用问,故事中的剑士是这怪老人,做姐姐的当然是“白石神尼”了。
谁能想象,一个被武林尊为超人的“白石神尼”,居然会做下了这等残忍绝伦的毒事,等而下之,当今一些自命正道之士,私底下的行为又如何?
太可怕了,江湖鬼蜮,令人无法思议。
徐文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这怪老人数十年来,无法出困,自己岂非更加无望?
想到这里,一颗心登时抽搐起来。
怪老人垂首沉思了半晌,怪地抬头,目射神光,以庄严无比的口吻道:“娃儿,你答应无论如何,为老夫查出杜如兰的生死下落吗?”
“答应,可是……”
“可是什么?”
“怎能脱出这绝境呢?”
“老夫说过自有道理。”
徐文激动万状地道:“老前辈有何道理?”
“老夫助你打通生死玄关之窍,然后把本身真元输送给你,再传你一式身法,就可以飞升而出。”
“这……晚辈不能从命!”
“为什么?”
“老前辈没理由对晚辈付出这大的牺牲!”
“老夫是要你办事。”
“老前辈在输出全部真元之后,本身将如何?”
“老夫没说全部,八成已足够,余下的两成,已够老人保命。”
“晚辈愚见,还是另谋他法。”
“哈哈哈哈……娃儿,凭你这一点存心,老夫完全相信你了,告诉你,除此之外,别无他径可循。来,背对老夫坐下……”
徐文被这意外的情况,弄得手足无措,口里讷讷地道:“老前辈!这……这……”
“娃儿,由不得你了!”
一股绝大的旋力,把他的身形车转,拖落地面,事实已不容他犹豫或考虑,只好坐正身躯,一道热流,从“命门”滚滚而入。
外力加上本身真元,汇成一股巨流,撞向任督之处的“玄关”。
一次!
二次!
三次!
……生死之窍贯通,强猛的震荡,使徐文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智复苏,但觉又一道热流,从“百会”大穴涌入体内,穿经走脉,如长江大河,汹涌奔腾,全身如遭火焚,汗出如注。
他以本身真无导引,运行了一周天又一周天。
洞中光线由明变暗,又由暗转明。
徐文收功看视,只见怪老人神情萎顿,目中已不见慑人的神光。
他既感且惭,恭敬地拜了下地,他没有说什么,大思不言谢,他只能铭记在心里。
又是一天一夜,他学会了老人自创的一式“旋空飞升身法”,这身法全凭一口清气,盘旋上拔,藉壁间点足之势挨气回升。
因祸得福,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第三天,日出,老人要他离开。
两日夜相处,使他对这老人发生了浓厚的情感,当然,这是基因于所受的殊恩。
老人取出一支金簪,慎重地道:“娃儿,这是信物,你找到那叫社如兰的女子……
不,她该是年登耄耋的老太婆了,你出示信物,告诉她你所见所闻!”
徐文恭谨地接过,贴身藏好道:“好前辈,请示尊号?”
怪老人摇头道:“不必提了,她心里知道就行。”
“晚辈有一愚见,务请老前辈俯允?”
“什么事?”
“晚辈出去之后,结绳请老前辈……”
“不用,壁高千仞……”
“千们也是一个限度,结千仞之绳,并不费事。”
“老夫在此候你回音,你离开后,立即去办事。”
“老前辈何以不愿离开?”
“‘白石神尼’已死,失去了泄愤的对象,数十年前的情人,不知是否尚在世间,老夫年已百岁,该就木了,所等待的,只是能见她一面,或是一个讯息而已,岁月悠悠,人生已到尽头,老夫还有何望,你去吧!”
徐文心中十分不忍,不由滴下泪来,这是至性的流露,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别人流泪。
怪老人似乎也相当激动,但他忍住了,连连挥手道:“去!去!堂堂武士,勿效儿女之态!”
徐文黯然再拜,走出洞外,抬头一看,绝壁如镜,像是刀切的一样,看那岩沿,似乎接到了天,他真不敢自信凭那式身法,是否可以平安出困。
单是看,就有些心旌摇摇。
他功运周天,气纳丹田,充盈的真气,使他感到身躯飘然欲举。
怪老人悄然来到他的身后,沉声发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