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艺人 作者:边云山-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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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兰到这会儿才觉紧张了,刚刚她似乎是在一个梦境里。
“你不用怕!”他的声音是温和的。
“我——”
“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个唱二人转的!”
“不对,唱二人转的我见得多了,山上也有,可没你这样的。”
“不信,虎爷你试试。我所有唱腔都会,胡胡腔、武咳咳、快板……我都会。
我……既卖艺又……卖身呀!”
泽兰从没这么不知羞过,可这会儿她觉她该这么做。
他傻了一下,便拦腰把她抱上炕。
“虎爷肯听我一句话吗?”她脸完全红了,声音却还清晰。
“说吧。”他不是一直都在找这个女人吗?他有的是女人,可感觉里却只有这
个女人。
“虎爷从没祸害过我们老百姓,还常常周济穷人,老百姓都夸你,可也都为你
惋惜。我知道虎爷一肚子的不平,可一切东酉都有个来处哇,就像我们艺人,为啥
做这个营生?为啥日本人就可以在咱们的地盘上抢夺、杀人、奸杀妇女?”
泽兰的柔语像轻风一样款洽怕人,她娇美的身子躺在老虎皮上是幅绝美的图画。
“你真是唱二人转的?”
“虎爷可以验证。”她眼里全无淫欲,红唇微张也只为了诉说。
张虎在屋地上走来走去,越走越快,简直是头乱闯的野兽。走了差不多有顿饭
工夫,他才猛地停住了。
原平川村的良民张虎感觉里又着起了冲天大火。那是两年前的除夕。一个唱二
人转的女人,送来了两斤白面,张虎和他的弟弟妹妹还有爹娘乐坏了,刚和了面要
包饺子,日本人就进村了。他们家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你一个唱戏的竟然这么申明大义,我一个男人却在苟活,真是惭愧!我一家
人都死在日本人手上,此仇也该报了。”
泽兰笑了,笑得虽无声却十分开心。
“虎爷……”她唤了一声。
他还撑着,“我们打过几回日本人了。这是真的,他们上山围剿,先同我们遭
遇了,我们就打了几次,还挺过瘾的。”他还在努力回忆她是谁,他真的在哪里见
过她。
“我听说了,可这回你要同抗日老虎山林队联合起来,把日本人打狠点儿。”
“这是自然,我会拼命一战!”
“虎爷,你过来。”
张虎骤然涨紫了脸。
“你不会死,你死了,我们百姓心疼。”
她已软得再无一丝力气,可脸上的笑却十分迷人。
他毕竟是个土匪,不可能太斯文。他装不出来。他奔到炕前。
“虎爷,可以验看的。”
“我是要验哩。”
泽兰把脸羞红了,她是想答谢虎爷,他接受了她的劝说,他该得这些好处。
张虎上了炕,激情涌动。他得到过的女人,他连记也记不清了,但还没有一个
这样牵动他的心弦。
“虎爷……”
她不叫他他还能忍一会儿,一听她的声儿,他如何也忍不住了,抱了她使劲儿
亲。
泽兰边承着他这份热烈边去解他的扣子。他感觉出来,更稀罕了她,把她抱得
透不过气来。
“好个虎爷!”
她在承载着重量和力了。
他逞能地摇着头摆着尾,得到的何止是畅快。他把土匪喜欢抢掠的本性暴露得
十分充分。他在不停地掠夺她。
他在最后的快感里,简直要把她压扁了,碾碎了。
“虎——爷——”她颤着声,十分绵柔,“你要是打日本也这么狠,那才叫好
哩。”
他心内欢喜,恨不能立刻就与日本人接火,表现给她看。
“有这一遭,死也值了!”
“该死的是日本人。”
“你给我实说,你许过人家没有?”
“我已做了人家的婆娘,虽然……”
“咋样?”他把炕捶得“咚”的一声。
“虽然我们还没在一起过日子。”
“那你想嫁给这个人吗?”
泽兰点了点头。
张虎若有所失地站在屋地上,极力不去看泽兰,她的样子简直让他喜欢死了。
“来人!”他突然吼了起来。
张虎的吼声把山寨都震动了。小头目们都聚拢来。虎爷这样发火就是要杀人。
槐山吓坏了,在那一刻,他想若虎爷杀了泽兰,他就跟他拼了。
3
张虎并没下杀人的命令。他背着身。
“三头领,把这女人领下去。”
槐山领着泽兰从后门出来。
“你快跑吧,要快些,不要被人发现,发现了,你就再也离不了山寨了。”
泽兰还是呆住了。
她以为她要做一生土匪婆了,在这山寨上。
“你哄我,你是想试探我。我不偷着跑。”
“我为啥要哄你?你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放掉你。”
泽兰望望茂密的丛林,热起来的心又冷了。她害怕,她想她跑不出去就会被野
兽吃掉了。
“你跟我来!”
槐山拉住泽兰的手,几步跑人密林里去。
泽兰的手被槐山有力地握着,并牵引她往前走,她的心是为了这而难过了。
“不,我不走。”泽兰站下来、大辫子在她脖子上缠了一圈儿,辫梢垂在饱满
的前胸。
槐山用力拉她前行。她犟着,被他拉倒在他怀里。
“你为啥不走?”
他的眼要急红了。他越过了泽兰,隐约看见草兰苍白着一张脸在对他微笑。草
兰以一蓬五味子架遮身。
“我走了,你要受责罚的。”
他以为这是他亲小妹的话语,虽然他从没有过妹妹,可他相信他的这种感觉。
他娘死后,他就再也得不到这种亲情了。草兰爱他,他知道,可那爱跟他感觉
到的这种东西不一样。
他闻到了泽兰头上野百合的香气。那是她在家里用野百合花汁涂过了。那使他
的心产生的不是情欲而是难舍。
“抢你是我的意思,放了你,也是我的意思,谁也管不着。我只是怕再让别的
土匪抓到你。”
泽兰有了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曾给过数不清的人唱过戏也跟过许多男人,
但那些人给她的感觉都是她的主顾而已。
他抢她时她对他有微微的怀恨。现在的感觉与当初的有多么地不同!
“我该咋样报答你呢?”
泽兰红了脸。她感到了他加快了的心跳。
“我还是把我给你吧?”
她的心又慌了,她不该慌的。
他愣着眼看草兰从五味子架后走出来,责备地望着他。他的心接收到了她的信
息。
“已经有土匪朝这里走来了。”
加岗的土匪要从这里散到各个岗哨上去。如果泽兰留在山寨上,今天可能是他
的,明日就可能是山上别的首领的,这可要看首领心情如何。
在山寨上,女人们都是大首领的,他想要谁就要谁。别的小头目也会在他下山
时,胁迫她,这是一定的。那她的日子还不如唱二人转好过哩。
“我不想让你走!”
他的力气是那么大,把她抱得透不过气来,她虽不愿意他这样,但他喜欢她怎
么样都是行的。
她现在特别可怜他,也有些喜欢他了。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没岗哨,你可以从那里下山,直接走,会找到戏仙祠的,
从那里下山就没啥阻碍了。”
他忍住他喷涌的激情,只把泽兰做他的小妹,只有这样想,他才不至于放肆。
在草兰身边时,他不停地想泽兰。他是听不得草兰提说她才对草兰厌恶了的。
他拽着泽兰的手猛跑起来。树枝划着他的脸,他所带走的树枝反弹回来也在不
停抽打着她,有的打在她脸上,有的打在胸上。
两个人的心中都是火辣辣地难受,又是火辣辣地幸福。泽兰希望能永远这样跑
下去,像一对野鹿。她突然感到了胸前两个坠物防碍了她的奔跑。
“别跑了,别跑了。”她快活又娇羞地说,那一刻她甚至忘了李南石。
他以为他的鞋掉了,猛住了,回过身。
“我的亲亲的好妹子,你别这样勾引我。你不该跟我,我也不该要你,咱们还
是跑吧。”
他把两眼闭住,可眼前跳动的全是最美妙的景色,他又睁开了眼。
泽兰的土布衣裳本来是糟的了,这一跑,就被树枝划破了。她是怕她的白胸跑
得掉落了。
这会儿,她的一只手被他牵着,一只手连同半截手臂护了那两个宝贝。它们曾
被许多男人猎获过,快乐的感觉早已死去,可她心中却滋生了某种希望。
泽兰是知羞的。她不曾把自己的心完全交予谁。在感情方面除了经过李南石,
她还算是个纯真的大闺女呢。
“你为啥不跑了?”
他的声音是欢喜的,颤抖的,那是他几年前看见草兰的感觉,甚至比那还让他
欲死。
“我若不这样,就对不住你呢,你这个好人。”
泽兰的话,刺醒了他。他是个好人吗?
他把眼再一次闭住。美妙的景色依然存在。他长长嘘口气,仍闭着眼,把手伸
向她。
泽兰的胸在槐山手中又获得了灵性。它们想跑想跳想唱歌,想受一种亲爱的虐
待。
泽兰在满眼的树林中向他倒过去。
“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呢。”她说着竟是十分委屈的。
她没有父兄,她需要那种爱,那种给她安全感的爱。而她却不知那爱该是什么
样的。不过,她愿意相信她已在他身上寻到了,因为她得到了他的保护。
“是我把你抢来的,你该恨我。”
“可我知道你并不坏。”
“你这么心善,是要受欺的。”
“我是唱二人转的。”
“唱二人转的也是人呢。”
他想到了草兰,他真正为草兰感到难过了。
他脱下自己的褂子,给泽兰穿上。
“绕过那块大山石,就是河岸,你顺着走,就成了。”
女人的泪有时是对男人的一种补偿。泽兰眼里不断涌出泪水,看槐山一阵阵发
虚,显得很高大很遥远。
他在她不断流出的眼泪里有了种赎罪的感觉,对自己做了匪,深深地悔着了。
“找那个好人嫁了,哥给你吹喇叭。”
“你不能老做土匪!”
“我听你的。”
“要打日本人!”
“我听你的。”
河水声已能听得真切了。水流动的速度似乎非常快。在山石或别的东西上大起
大落,起时吓得尖叫,落下时却摔得哇哇哭,一条河就是这样的。
一个男人在女人心上的位置也有了。
一个为匪,一个为艺妓,这是上苍也能原谅的,这仅限于在荒原上,那跑着獐
狍野鹿跑着猛虎豺狼的地方。
泽兰想起她已对李南石许过诺了。天哪,她像从高处摔下来了似的,很是难过。
“我将来是要报答你的。”
如何报答还不知道。可这是她唯一可以说给他的诺言。
“顺着河走!”
能闻到水的腥气,山石后果然没设岗。他让她快跑。
“如果遇到狼呢?”泽兰不肯再走。
“你身上有火镰吗?”
“有。”
“火绒草呢?”
“也有。”
槐山已撒目到了一棵雷劈倒的老桦树,有的地方还有白色的树皮。他跑过去,
撕下来好几大块。
“点着桦树皮,狼就怕了。”
“要是还没点着狼就来了呢,那咋办?”
“你上树。”
“上树我可会。”
她像小女孩儿似地咯咯笑,脸上有种要冒大险的自豪神情。有个爹爹或哥哥该
有多好,她想着,禁不住要流泪了。
“你快走,我也该回去了。”
“你不能老做土匪!”
泽兰背过脸去。她的心里很难受。她不想他看见她的表情。她等待他回答她。
可她等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出声。
泽兰回过身来,发现她所能望见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身影。树木重重,已消隐了
他的身形。
泽兰河水一样往山下奔去。
可叹红颜不成双
……
泽兰只唱一句就住了,她匆匆地跑去了。
4
在我身边躺着的确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吗?白白胖胖的,再也唤不起我任何的
欲望,不能为我分忧,领会不了我的意图。过去那种天真可爱再也看不见了。我又
能把她怎样呢?我千百次呼唤过要离开她。她在家中的勤劳,她照顾我衣食住的周
到;哪怕是在她正忙的时候,我回了家,她都要跑过来沏杯茶水之后再干她觉得是
分内的事情。我的皮鞋擦得很亮,我的裤线总是笔挺,这是我在外面的体面。是因
为这些我就不离开她吗?要雇这样的保姆会有很多,这些想法总是缠绕着我。这种
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她第一次说出我在外面另有女人的时候,那一次打
得很凶,那一刻我没有了思维。屋子里不知怎么进来了一只肥肥胖胖的老鼠,走起
路来仍然敏捷,我用一根竹竿更敏捷地摁着了它的脖子。它用力向前挣脱着,结果
带来的是我用力把它贴在了墙角,它的脸变形,眼睛充血,痛苦地转动脖子,是否
想看看我的耐力?它浑身颤抖着,嗓子里发出吱吱的叫声。它的光洁的皮毛,随着
神经的颤抖在波动。它满身白白的。我看到了它的可爱。我的腹部发出了会心的笑
声。血殷殷地从它的鼻孔里流出,与红红的地毯相融。它洁白的绒毛上也沾满了淡
淡血迹。红白相间,那是怎样的一种图案,像冷冬时节红红的太阳,透过云层落在
茫茫的白雪之中,那样惨烈、那样多彩。我大笑着,浑身颤抖了。鼠儿却有了空隙,
蹿到我的眼前。我一躲,它从我的床上、洁净的被子上走过去,留下一串脚的印迹。
它在敞开的门槛上,瞪着发红的眼睛看着我,转眼间不知去向。
床上的这种印迹再也没有洗去,换了被褥仍有鼠的足印,踩在我的背上、我的
胸腹,啃食我的腿足。
这种印象为何这样深?下乡年代每到秋收时,大地上老鼠成群结队,随时都有
可能钻到衣服里、裤子里,我从来没有畏惧过。那时候,年青人充满了活力,在农
场机械化作业三班倒,八个人一个班组,国男四女,连长说这样干活不累。我们唱
着歌,在机器的灯光下边干着活边嬉戏着,没有困意。每当我把大家的情绪调到最
高潮时,我就溜走了。她已经等在我们约好的地方了。其时我们班组的人早就知道
我们俩的事,只是成全我们而已。这样我们约会了很多次。那时的心忽忽乱跳,冲
动淹没了一切,白亮的身体让月亮藏了起来,星星也闭上了眼睛。想起那一夜灯火
辉煌,人们沉浸在秋忙的欢乐之中,机器轰鸣,狂吼着碰撞着柔弱的秸杆。秸杆上
丰满的果实摇摆着发出欢快笑声,在沉重的机体下被碾没。发热的机体汗水淋漓,
在剧烈的缓冲之后,浑身与秸杆混为一体,静卧着,只听见河水流淌的声音……
九虎林河流到这里差不多就有真正的河的形态了。但水流仍是湍急的,鱼群在
这里停不住,一些水生物也被冲走了,这是一片荒凉的水。
河岸上的植物倒映水中是水的幻想。再美再好看的东西在不平的水面上也要零
碎得什么都不像了。
河岸上有些灌木,大都结了果子,有能吃的,有有毒的,有让人不知道能不能
吃有没有毒的,反正都挺好看。
矮棵的刺玫果已红了,但并没熟透。许多的野果子都要等下了苦霜才变甜才算
熟透了呢,刺玫果也是这样。不过它只要红了就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