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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796 阴亲 by 草本精华-第5章

小说: 1796 阴亲 by 草本精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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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你为什么脸红阿,是不是受你哥影响,想娶媳妇了?” 
   
  他脸红得像要烧起来:“才。。。。。。才不是呐!我。。。。。。我只是。。。。。。只是。。。。。。” 
   
  我不逗他了,拍拍他的手,说:“好了,今天留下来吃饭罢,我做几个好菜帮你洗尘。” 
   
  他兴奋得眼闪闪发光:“好阿!”说完之后才惊觉失态了,忙低下头,尖尖的耳朵红彤彤的。 
   
  “爸您会做菜阿。。。。。。”他低声说,“娘她都没说。。。。。。” 
   
  我站起来,说:“我跟你娘的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 
   
  他抬起头,望着我,半晌才说:“抱歉。。。。。。” 
   
  吃晚饭时,惨白的灯光下,我注意到道侗细长的手指尖,有一抹暗红的色泽,当我仔细看时,又不见了,他的手指还是细细白白的,灵巧地使着银筷子。 
   
  “爸,您不吃么?”他夹了筷茄子,塞在嘴里。我立刻把这事抛到脑后去,跟他抢起来。 
   
  “娘自从哥去外面念书后,就把我管得死死的,不肯让我出镇子一步,这次我还是头一回出远门,嘿嘿。”道侗面色微红,尖尖的耳朵也变成了透明的粉红色,轻轻扇动着。 
   
  我夹了块酱烧茄子给他,说:“既然是头一趟出门,等我养好了身体,我带你出去逛逛,现在的北平有着跟别处不同的风情,你肯定会喜欢的。” 
   
  “好!”道侗一口答应下来,眼睛笑得弯成月牙。 
   
  吃过饭,道侗说要早些回去,我把他送到胡同外头,叮嘱着让他有空就来,他笑着答应了。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雪又开始飘飞,团团坠落下来,道侗单薄的身影渐渐消逝在我的眼中,只看到大片的雪影。 
   
  天色逐渐暗下去,铅色更浓,沉重地压下来,我抬起头,望着这阴冷的苍穹,可那天边分明又有丝粉白的颜色,虽薄弱,却非常抢眼。围墙后的一支树杈被雪压得弯折,积雪纷纷扬扬地滑下去。我看着那些雪,觉得心里有个角落的积雪也开始坠落了。 
   
  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漫天的飞雪,映出了那张腼腆地笑着的脸,我笑笑,咳嗽着转身。 
儿子 
  喝了道侗的药,我的感冒好了一些,道侗也常来探望,相较之下,周围人的冷眼倒也不那么在意了。前些天收到印刷局的信件,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不免为这世态心寒。 
   
  那信件上印着—— 
   
  奉 
  局长谕总编辑闵佳林毋庸到局办事 
  秘书室启 二月十八 
   
  看来印刷局是不用去了,因着在那地方也无甚好的。我存的钱也能对付一阵子,于是倒也不急于找新的差使,整日窝在这四合院内,顺道不用去看那些另人不快的面孔,一举两得。道侗在我坚持之下,搬进了这小院跟我住,我懒得出门,他总笑我就快成懒虫了。有时候,我会看到他望着窗外发呆,面容森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每当这时,我就会一直盯着他,等他回过神时,又会朝我笑笑,恢复成那个腼腆的孩子。 
   
  “爸,您怎么老是盯着我看?”一天,他问。 
   
  我说:“因为我在缅怀一些东西。” 
   
  他笑笑,露出一口白牙:“爸,您老了。” 
   
  我骂道:“臭小子,你都这么大了,老子当然会变老了!” 
   
  道侗两手用力拍着我的脸颊,笑眯眯:“爸,就算您变老变丑了,我还是能第一眼看到您。” 
   
  我脸颊被他夹得生痛,一掌将他扫开:“小鬼,少寻我开心了。” 
   
  他又蹭过来:“我说的是真的,只有爸您这么迟钝才会认不出我来。” 
   
  我挠乱他的头发:“是是,爸是没良心的,行了罢?”这家伙,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害我都开始不好意思了。 
   
  如是过了半月。 
   
  这日,我觉得精神多了,外头天气也不错,虽然还是阴森森的,没有太阳,但气温已开始回暖。于是,我便约了道侗去玉泉,他爽快答应了。 
   
  他带了顶皮帽,帽檐的阴影在脸上投下大块斑驳,我觉得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了。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却说没事。逛了会儿,我们在玉泉边找了间茶馆,坐下来喝茶休息,顺便吃点东西。道侗拣了背阴的位子,整个人缩在阴影里。 
   
  “对了,道侗,你今年满二十了吧。”我问。道侗嘴里塞了东西,正在咀嚼着,听到我的话,忙含糊地点头。我又问:“之前问你,你一直回避,到底有没有成亲?”道侗的眼突然瞪得大大的,像离水的鱼一样张着嘴,我把烟塞嘴里去,腾出手来拍他的背,帮他顺顺气:“没事吧,干嘛吃这么急,慢慢来。”道侗好容易将东西咽下去,喝了口汤,平顺了气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提醒他。 
   
  道侗的脸一下子红了,我问:“成亲了?”他掩饰似的指着玉泉的泉水,道:“父亲您看,这泉水清澈甘洌,满清的乾隆皇帝还赐封它是天下第一泉呐。”我还是很好奇,不肯放过他,问道:“你别想推搪过去,什么时候结婚了?怎么不告诉我?对方是谁?”道侗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可过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说。 
   
  我看他这个样子,就有点头绪了:“是你娘逼你娶的?”道侗忙摆手,有些心虚地说:“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子。。。。。。”他抿了抿唇,也许觉得说不出去了,低头道:“其实也差不多了。。。。。。”他弯下腰,半个身体探出栏杆,颀长的脖子伸得很直,手泡在清澈的水中,皮肤下青黑的血管都能看得分明,闪着耀目的光华。然而我的眼睛突然转不开了,因为我看到道侗的指甲缝隙里,藏着暗红的东西,映着白得透明的手指,格外抢眼。 
   
  “你的手。。。。。。”我凑过去按住他的手道。他抖了一下,受惊地跳开,手一把抽出来,湿漉漉的,水还溅到我脸上了。我擦干水滴,仔细看,他的指甲缝干干净净的,没有丁点污物。他有些手足无措,用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手,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您肚子饿不饿?我去拿些东西来。” 
   
  他慌张地站起来,不小心碰倒了杯子,我忙帮他扶正。他冲我腼腆一笑,说:“谢谢。”然后急急忙忙地走了。我觉得这小子有轻微的神经过敏,果然,把他们兄弟俩留给那个女人是我做得最错的事了。 
   
  “阿!哥,你怎么来了?”我正在想着应该如何弥补,就听到道侗的声音。我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道侗拉着个高大的青年,笑得一脸灿烂。那个青年长得跟道侗有五分相似,一双狐狸眼闪着狡黠的光芒,看得出主人心情不错,白色立领衬衫也没有扣好,露出半个胸膛,下摆塞进黑色西裤里。站在他旁边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青年男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鼻梁挺直,一身灰色西装。 
   
  “你哥不放心,就拉着我一起出来找你了。”戴眼镜的男子开口道,“道龄,这看都看了,快点回去罢。”他说完,看了一眼我,狭长的凤眼里闪着嗜血的暴戾光芒。 
   
  道龄?我的大儿子?我盯着那个高大的男子看,戴眼镜的男子看了看我,好像想过来。高大的男子拍拍他的肩,大声说:“你别过去,让我去打个招呼。”戴眼镜的男子皱了皱眉,张嘴刚要说些什么,道侗拉着眼镜男,笑着说:“五哥,跟我来一下,有点事要请教。”那男子不情不愿地被拉走了,还很担心地看着那个高大的男子。高大的男子往我这边走来,礼貌地问:“能坐下么?” 
   
  我忙站起来,说:“当然,当然。”他并不急于坐下,而是朝我伸出手来,平板的声音,只是在陈述着事实:“我叫苏道龄,久仰大名。”我愣了一下,从口气知道他跟道侗不同,他并不在意我这个父亲,于是我敛起笑容,摆出了公式化面孔,与他握手道:“我是闵佳林。” 
   
  重新落座,我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不是我护短,他的面容糅合了我跟那个女人所有的优点,英俊而不失风雅。 
   
  他也在衡量我,用淡漠挑剔的眼神扫视一遍,说:“道侗跟你说什么了?”我拿了根烟出来,问:“介意么?”他摆手,我点上,抽了一口,说:“你认为他会跟我说什么?”他冷冷地盯着我,说:“没有的话就好,我不希望他再受到伤害。” 
   
  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嗤笑了一声,看着我指间的香烟雾气袅袅,他说:“你别管什么意思。我不是道侗,你存不存在,于我无关。只是,你应该清楚母亲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罢,她当年会那样做,也只因为她思想的局限性。” 
   
  我点点头,闷闷地抽了一口烟,说:“就算清楚,我还是不能原谅她。” 
   
  他嘴角边一抹讥讽的笑:“你有何资格去谴责她?别忘了,你跟她,其实是半斤八两罢了!” 
   
  他说话老是带刺,听得我很不舒服,我说:“那时候我别无选择,我以为你能谅解。” 
   
  他讥讽地看着我,正要说什么,这时,道侗跟那个人回来了,道侗面色还是白,眼里黑气更甚,道龄站起身拉了道侗的手,估计是在把脉,然后低声道:“快到极限了,你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的,你再不动手的话,就让我来!”道侗掐着他哥的衣袖,脸都绿了:“哥——”声音软绵绵的,带了哭腔。 
   
  我怒气冲天,烟扔地上,猛然站起来,一把将道侗拉到身后,瞪着苏道龄:“你干嘛威胁你弟弟,我。。。。。。”道龄狠瞪着我,语气不善道:“什么都不懂的人,滚!”我再也忍不住了,握起拳头就要招呼过去,带眼镜的男子忙插在中间,劝道:“请别这样,道龄。”又转向我,道:“抱歉,他太冲动了。” 
   
  脊背撞上一个温暖的身躯,道侗在后面环抱着我,阻止我动手。 
   
  我稍微冷静下来了,安抚地对道侗说:“没关系了,我不会打他的。”道侗却不肯放手,把头埋在我的脊背。 
   
  戴眼镜的男子意味深长地望着我,细长的手指扯了一下道龄,用优雅的声线道:“别逼他,让他自己选罢!” 
   
  道龄冷哼了声,说:“我明明是为了他好!”男子温和地笑笑:“小弟他知道你这哥哥是最疼他的,所以,这次让他自己选罢!”道侗从我身后挪出来,抿了抿唇,对道龄说:“哥,你跟五哥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道龄还想再说什么,那个戴眼镜的淡淡扫了他一眼,他马上闭了嘴。“别怪你的父亲,他也是因为有苦衷,才没有把你们带走。”眼镜男子很斯文地说。道龄眉头皱成团,显然并不是那样想,却还是朝他点了点头。男子笑了,温和地说:“好乖。”看那架势,要不是我们在旁边,他肯定会伸手去摸道龄的头。道龄一脸别扭,但面上还是充满笑意。 
   
  结果,道龄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那男子拖走了,临走还一直瞪我。 
轮回 
  与道侗步行回寓所,他低着头,走在我左边靠后的位置,有几次差点撞到电线杆。我停下脚步,他竟然不看路,直直地撞到我怀里来了。 
   
  “阿!。。。。。。抱歉。。。。。。”呆了一会儿,他面红耳赤,忙从我怀里跳出来。 
   
  我仔细看着他,想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出些端倪,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他被我看得脸越来越红了。 
   
  “走罢!”我转身,继续走着。眼角瞥见他也跟了上来,将手放在嘴边呵气。我把左手往后伸去,捉了他的右手塞进我大衣的口袋里。他有些挣扎,想将手抽出去,却被我捉得更紧了。他的手冷冰冰的,像没有温度一样。 
   
  “你怎么不多穿一些衣服?”我硬邦邦地说。过了半天,他都没有回答,我回头时,看到他望着那个衣袋傻笑。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又麻又痒,我转过头,拉着他继续走。 
   
  一路沉默地走着,大衣的口袋里,他的手渐渐温暖了,我觉得心中那种感觉传到手上去了,紧握住他的那只手,手心竟然开始发痒。 
   
  我以为这小子用指甲挠我的手心,大声道:“你别再挠我,痒死了!”道侗睁着那双眼无辜地看着我。 
   
  “那个戴眼镜的。。。。。。”我开口,却不知怎样接下去。 
   
  道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您说五哥阿,他是哥的那个。。。。。。” 
   
  我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道侗含糊地“唔唔”了两声,却不说话。 
   
  “他们是好朋友吧,看得出来那个戴眼镜的很宠你哥。。。。。。”我顾自说着。 
   
  “好朋友吗?。。。。。。不算吧。。。。。。您看过好朋友之间会。。。。。。会亲嘴的么?。。。。。。”他支支吾吾地憋出这些话,把我炸了个彻底。 
   
  过了好久,我回头看他,他白得透明的脸上,浮现了两片红晕,越来越红,渐渐蔓延到耳根。我把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拉着他继续走。 
   
  这时,寓所到了。 
   
  我心里竟然有“为什么这条路不远一点”的感觉。这可奇怪了。 
   
  进了屋,他摘下帽子,鼻头红通通的,眼睛也很红,加上耳朵又尖,十足一只小兔子。去房东那里拿热水,房东太太,那个三角眼的胖女人,一眼一眼地看我,不耐烦地指着厨房:“自己去倒!”瞧那架势,要不是我预先付了租金,怕是会将我赶出去罢。 
   
  倒了点热水在脸盆,把毛巾浸透了,拧干。道侗坐在椅子上,一直看着我做这些事。我把热毛巾扔给他:“擦一下。”他闭上眼,慢慢地擦着。 
   
  天色渐渐暗了,我拧亮灯,他还在擦拭着,细长的手指没了血色,指甲缝里,俨然是暗红的污迹。我疑惑地拉过他的手,他苦笑着说:“看到了么?这些肮脏的东西!” 
   
  我拿过毛巾,想帮他擦去,他甩开我。他沉默了,低着头,略长的鬓发遮盖住他的面容。 
   
  脸盆里的水变温了,渐渐地,又变冷。 
   
  “爸,我已经是死人了,苏芫葶,也就是我的妻子,她也死了。那个镇上,全都是死去的人,他们心愿未了,不肯投胎,一直盘桓着。 
   
  “有些想转生的鬼,但骨殖都埋在那里,根本没有机会。本来我想借大哥的力量,带着她一起逃离那个镇子,可惜大哥跟苏芫皓,就是白天那个人。他们有了感情,大哥心甘情愿死去,在镇上留了下来。”道侗淡淡地说着,在灯光下,他的面色竟白得发青,“娘想将您完全霸占,嫂子就派了族丁来捉您,本来想让您染上肺炎,但您身体好,没有事,后来娘说只要我能将您带回去,她就帮我转生。可是我。。。。。。我不忍心,那种感觉,您会受不了的。。。。。。” 
   
  他微微抬起头,在灯下,整张脸闪着蛊惑的光华,我无言地伸手,用指腹摩挲着他的面颊。温暖的,泛着些微热气,一点也不像已经死去的人。起码在我面前的他,还是活生生的,不是么? 
   
  “爸,您。。。。。。您不怕么?”我的手指触到他的脸时,他抖了一下,良久,他才闷闷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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