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外交十记-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卿所罗门来北京,就海湾局势与中方交换意见。布什总统还不只一次给杨尚昆主席写信,寻求中方的合作。贝克国务卿也多次致信或带口信给我。我和贝克在1989年7月柬埔寨问题巴黎会议和同年9月纽约第四十四届联合国大会期间都进行了会晤。1990年9月,在第四十五届联合国大会期间也见了面。在那次会见中,海湾危机问题是我们商谈的主要内容。美方本来想与中方就海湾危机发表一个联合声明,我们考虑根据当时的中美关系,单就海湾问题搞个联合声明不可取,没有同意。贝克曾就美国对海湾问题的一些重大的基本考虑与我单独交谈过。他告诉我,如果经过很多个月后,制裁仍不起作用,就不得不考虑使用武力。美国将要求联合国授权进行多边军事行动。如果联合国不授权,美国将不得不援引联合国宪章第五十一条,单独行动。
这次开罗会晤,美方很想确切了解我们在联合国安理会授权动武问题上的态度。
在埃及方面的协助下,下午4时,我与贝克在开罗机场贵宾室会晤,谈了一个半小时。
贝克表示,十分赞赏中国在解决海湾危机中的作用。他说,美国无意在海湾永久驻扎陆军。危机消除后,美国会立即撤军,只保留1949年以来一直驻扎在那里的海军力量。如果我访问伊拉克时能使萨达姆认识到中国将最终支持通过决议,授权使用一切适当的方式执行安理会的决议,那么将增加和平解决海湾危机的机会。他又说,美国将继续执行已实行了三个月的制裁,并准备向海湾增兵以施加政治、经济和军事压力。如果制裁无效,希望中国不要阻挠授权对伊拉克采取一切必要的行动,包括军事行动。
我向他说明,我此次出访的主要目的,是同有关阿拉伯国家的领导人探讨和平解决海湾危机的可能性,没有什么“方案”,也没有授权进行调解,只是想在安理会决议的框架内对伊拉克领导人进行劝说。我将坦率地告诉他们正面临最后抉择,要么无条件从科威特撤军,要么就会遭受严重灾难。我说,目前海湾局势十分严峻,爆发战争的危险越来越大,同时国际上要求和平解决危机的呼声也在加强。中国政府对海湾局势深感忧虑和不安。
至于中美关系,我说,尽管双方存在着一些分歧,但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的合作还是不错的。我们认为这对于海湾危机的和平解决是关键。我向贝克强调,只要和平的希望还存在,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国际社会就应力争用和平方式解决问题。
我同贝克还就其他一些解决方案交换了意见。我告诉他,同许多阿拉伯国家一样,中方也认为把伊拉克侵占科威特同中东诸多问题一起解决是不现实的,这样联系也没有好处。但是,美国如能强调对中东问题的关切,将有助于解除许多阿拉伯国家的疑虑。这对争取阿拉伯人民会起到很大的作用,而不会转移人们对解决海湾危机的注意力。
对于有些国家正在酝酿的“部分解决方案”,贝克解释说,这是指伊拉克撤军,但换得整个鲁迈拉油田或布比延岛等出海口,或以科威特合法政府不民主为由不予恢复。贝克称,美国反对此类方案,因为这将是对伊拉克侵略行动的奖赏。他又说,也有人建议在伊拉克撤军后立即召开中东问题国际会议。对此,埃及等国坚决反对,认为这将使萨达姆成为解决中东问题的“英雄”。美国将恪守其对以色列安全所做的承诺,但也将同埃及、沙特、摩洛哥等国一起,推动中东和平进程。
会见中,美方最关心的,还是我们对安理会授权动武的态度。贝克认为,目前对伊拉克的制裁是历史上最严厉的,但不知是否能以此迫使伊拉克撤军。他问我,中方认为应该再给制裁多少时间,如制裁无效,是否即可考虑用其他手段?我回答说,人们很难对制裁奏效所需时间做出精确估计,各国所处的环境不同,看法也不同。中方希望,那些对世界有影响的大国,要看得远一些。和平解决所需要的时间,也许要长一些,但后遗症会少一些。我也问他,美国派军队进驻沙特时称其目的是保护沙特的安全,现在科威特埃米尔已要求美军解放科威特。美国若为此采取军事行动,能否将其限于科威特境内?贝克回答,要解放科威特,就必然需要对伊拉克本土采取军事行动。
通过这次会晤,我们基本了解了美方的意图。事实上,我同贝克还花了相当多的时间讨论了如何改善双边关系,并就两国外长互访事达成了谅解。对此,他不愿对外宣布,我也不强求。后来,对外发布的消息,只是说双方就海湾问题举行了磋商。
第三章 飞往巴格达中东穿梭
见过贝克之后,我就正式开始了对中东的访问。
中国与阿拉伯世界久有往来,东汉班超曾派甘英出使大秦,但止于条支。大秦是当时的罗马帝国,而条支就是现在的伊拉克、叙利亚一带。甘英最终未能到达他的目的地。
我多次访问过中东地区的阿拉伯国家,但此次心情不同。战争的危险迫在眉睫,所有在战乱年代生活过的人,对和平都会格外珍惜,深知战争的残酷。和平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应该放弃。
11月7日上午,我在开罗先后会晤了埃及总统穆巴拉克和副总理兼外交部长马吉德。中国和埃及的关系友好,两国领导人也交往多年,谈话进行得坦诚而无拘束。埃方表示,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是蓄谋已久的事件,并采用了欺骗手法。7月24日,穆巴拉克总统访问了伊拉克、科威特、沙特三国。在与萨达姆会谈中,曾被告知,伊拉克不会对科威特采取军事行动。穆巴拉克将此转告科威特领导人,并与沙特法赫德国王一起,安排了伊科两国领导人在吉达的会晤。就在会晤的第二天,伊拉克却开始攻打科威特。埃及从危机一开始就规劝伊拉克从科威特撤军和恢复科威特合法政府,但屡遭拒绝。目前局势非常危险,美国拥有巨大的军事力量,如果发动进攻,伊拉克是没有还手机会的。在这一点上,萨达姆的助手没有向他提供正确的信息。因此,埃及方面希望,我能使萨达姆认识到局势的严峻,让他明白,不撤军对其本人和伊拉克整个国家,都会带来巨大灾难,而目前不采取灵活态度,伊拉克面临的只能是军事打击。
我答应埃及方面,将向伊方指出保全自己国家的出路。我也希望埃及利用自己在中东地区的影响,继续为和平解决危机做出努力。我问穆巴拉克,如果战争爆发,中东地区是否将长期陷入动荡?他回答说,如发生战争,将涉及整个地区,但以色列不会卷入战争。我又问他,有没有可能不采取流血方式解决危机?他回答道,伊拉克撤出科威特。现在的问题是,不是没有保全伊拉克面子的设想,但萨达姆不接受任何理智的做法。如果他不响应国际社会的呼吁,将遭到沉重打击,那样科威特被占领的问题就解决了。
当天傍晚,我们离开埃及开罗,飞往沙特西部的小城塔伊夫。塔伊夫是座山城,气候舒适,环境宁静,是沙特的避暑胜地。我们的机组成员都没飞过那里,飞行员只好查着航图飞过去了。
伊拉克入侵并占领科威特后,科威特的王公贵族都逃到这里,被安置在当地的一家高级旅馆里,整个政府也随之搬了过来,一个大臣一套房间,同时也就是一个政府部门。往日的豪华气派,已荡然无存了。
当晚,我会见了科威特埃米尔贾比尔和王储兼首相萨阿德,听他们诉苦。
贾比尔看起来身体较弱,说起话来声小气虚,缓慢无力。他谴责伊拉克领导人背信弃义,蓄意侵占科威特,拒绝执行安理会所有决议。他说,世人不能接受伊拉克侵占科威特,伊拉克企图从地图上抹掉科威特是绝对办不到的。萨达姆利用阿拉伯的名义,在玩弄手腕,因此,由阿拉伯国家提出解决危机的方案是毫无价值的。萨达姆正在屠杀科威特的人民,如此下去,要不了多久科人民就会被消灭。不能再给伊拉克更多机会了,要向它施加更大的压力,迫使其执行安理会的决议。
我向他重申,中国坚决支持科威特合法政权,非常同情科威特所遭受的巨大灾难。伊拉克的所作所为,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谴责,处境非常孤立。伊拉克玩弄的小手法,比如释放几个人质,并不能缓解它的困境,只有从科威特撤出军队才是出路。如果伊拉克执意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那是咎由自取。
大概由于身体的关系,贾比尔讲话不多,会见进行了35分钟就告结束了。
随后,我与萨阿德王储继续会谈。萨阿德身体健壮,血气方刚,讲起话来慷慨激昂,显得相当愤懑和顽强。他围绕安理会是否应采取新的强硬措施以迫使伊拉克撤军问题,阐述了科方的意见和愿望。他表示,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以来,安理会通过了多项决议,但经济制裁的效果甚微,甚至可以说是失败的。科威特是个小国,危机日趋严重,不能久拖。安理会应考虑采取新的措施,迫使伊拉克从科威特撤军,希望中国在内的友好国家,采取一切方式挽救科威特人民。
我回顾了中国投票赞成并严肃负责地执行安理会十个决议的情况,并对他说,对伊拉克的制裁正在发挥作用,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作用会越来越大。
也许他觉得我对“采取一切方式”没有表态,马上又拐个弯,提出联合国应定出制裁的时间表,或者讨论新决议案,提出迫使伊撤军的措施。他问我,中方是否更愿意确定制裁时间?这时,陪同会见的科威特副首相兼外交大臣萨巴赫插话说,希望中国不要作为调解人出现,而要使伊拉克领导人明白,伊拉克必须执行安理会决议,才能避免灭亡的命运。
我对此表示同意。我告诉他们,已同美国国务卿贝克就此达成一致意见,不会给伊拉克任何可利用的空隙。
王储似乎没有理解外交大臣插话的用意,仍然发问,如果萨达姆不执行决议,安理会是否将讨论采取迫使伊拉克执行决议的措施?我笑了笑说:“我想会的。”王储明白了我的意思,感到满意,就没有再提什么新的问题。谈话也就此结束。
会见了科威特领导人之后,我又连夜赶往沙特首都利雅得,抵达时已是午夜时分。
第二天下午,我同外交大臣费萨尔举行了会谈。他向我表示,沙特不希望战争,正在努力争取和平,现在是战是和,完全取决于伊拉克。但目前的事实说明,伊拉克并不想从科威特撤军。沙特希望中国支持必要时采取包括军事手段在内的一切措施,迫使伊拉克撤军。费萨尔还强烈批评了约旦、巴勒斯坦、也门对海湾危机所持的立场。我向他通报了会见贝克、埃及和科威特领导人的情况。我明确地表示,中国将根据一贯支持正义的立场,继续做出努力。
11月9日晚上,我又飞往约旦。第二天上午,与副首相兼外交大臣卡西姆进行会谈,中午会见了国王侯赛因。
约旦对此事的态度,与埃及、沙特、科威特并不完全相同。约旦领导人向我表示,约旦也一直呼吁伊拉克撤军,并立即释放人质,主张危机应在国际框架中和阿拉伯范围内解决。问题是,有些方面施加了巨大压力,使和平的努力无法继续下去。有人推动阿拉伯国家采取行动,其目的是企图霸占地区资源。
侯赛因国王还抱怨说,国际社会只对伊拉克一味实行禁运,无人同其对话。接着,他表示了对中国原则立场的赞赏,还希望我能以更好、更易为伊方接受的方式,与伊拉克领导人展开直接的对话。
我向他们指出,中国在海湾危机问题上并无私利,只是希望危机能和平解决。海湾危机如能较好地解决,将为解决中东其他问题创造条件。我还强调,如发生战争,对伊拉克将是毁灭性的灾难,伊拉克的邻国也会受到牵连。当前,国际社会对解决海湾危机已有共识,如果伊拉克能采取一些灵活行动,尤其是在撤军问题上有明确表示,将有助于国际社会争取和平解决的努力。
第三章 飞往巴格达会见萨达姆
11月11日中午,我飞抵巴格达。由于实行制裁,巴格达的机场空荡荡的,看不到一架飞机,与半年前我到巴格达时所见到的飞机起降、人群川流不息的繁忙景象,已经完全不同了。
当天中午和晚上,我与伊拉克副总理兼外长阿齐兹接连举行了两轮会谈。虽然在一个穆斯林国家,阿齐兹却是一个基督徒,他担任外长多年,被认为是萨达姆的亲信。
我先向阿齐兹介绍了我此次访问的情况,包括与科威特领导人和美国国务卿贝克会晤的情况。我告诉他,占领科威特是不可接受的。现在局势严峻,战争随时可能爆发,而战争将是一场灾难,伊拉克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选择。国际社会希望和平解决海湾危机,为此,伊拉克应在撤军问题上表现出灵活态度。
阿齐兹讲了一大通伊拉克攻打科威特的理由,认为科威特故意压低油价是对伊拉克发动经济战,又说中东地区最危险的不是 8月2日伊拉克攻打科威特的事件,而是巴勒斯坦问题。会谈中,阿齐兹最关心的,还是美国是否会真的动武,以及中国对安理会可能授权动武的态度。
我向他重申了中方对解决海湾危机的原则立场,并对他说,我们支持由联合国召开中东问题和会,但把海湾危机与中东其他问题联系起来是很困难的。我告诉他,美国动武,也并非一定要经过安理会授权。贝克已经有过这样的暗示。
在我与阿齐兹会谈时,伊方有两个速记员,轮换着记录,交替着出去,估计是在随时打印记录,立即上报。可见萨达姆并不是不了解情况,相反,而是时时刻刻在了解动态,亲自掌握着一切。
12日上午,我去见萨达姆。伊方派来两辆车,把我们接去。车上没有什么标志,但一路通行,开得飞快。车子开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兵营的地方,停了下来,请我们下车,进到里面先休息一下。然后,换了另外的两辆车,开车的人也都换了。车子又飞跑了一阵子,才到会面的地方。
大约在11时左右,我见到了萨达姆。在那年的3月初,我访问伊拉克时,曾见过萨达姆。不过,这次他一身戎装,腰上还别了一把手枪,让人感到几分战争将临的气氛。差不多两个小时的会谈中,中间曾有片刻休息,那时,他才把手枪取下,放在桌旁。
我首先向他表明了中国政府对海湾地区紧张局势的关切,希望能和平解决危机。我说,目前爆发战争的危险越来越大,想听听他的看法。
萨达姆说起话来,没有客套,直截了当,但强词夺理,不时显出蛮横之态。
他说,科威特自古以来就是伊拉克的一部分,就如同香港是中国的一部分。接着,他详细讲述了伊、科的历史关系,并称伊拉克从未在法律上正式承认伊、科边界。他对科威特政府提出了种种指责,说“8·2”事件前,美国等西方国家就对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