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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红香-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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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后裔的傲慢,这给所有同学都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许多同学都跑到冶金系的大楼前来看大字报,他们更想看看冶金系的人是怎么评价鼎鼎大名的鹿恩正的。有老师不解地去找书记,他们对书记说:“鹿恩正是冶金系最优秀的学生,他完全可以当作我们的科研苗子来培养,所以我看事情还是到此为止吧。”书记撇撇脑袋,不屑地说:“什么叫到此为止呢?革命同学的革命行为怎么可以叫到此为止呢?我看你们这些老师的头脑里还是看不清形势呀。”于是说话的老师只得闭上嘴巴走了。 
  书记叫来了办公室的干事,他叫她时刻注意门口的那张大字报,千万小心谁把它揭走,这年头坏分子太多了。 
  2 
  一九六六年夏季宋家惠已经到同州新建的第三高级中学读高一了,她整天穿着蓝色的校服,扎着羊角辫子,跑起来辫子一上一下地抖动。家惠的皮肤很白,额头光洁而宽阔,虽然是单眼皮,但她的眼睛大大的,她的眼睛遗传了宋火龙的特点,然而这丝毫都不影响她的美丽。从家惠十二岁那年开始水果街的人就注意到了她的变化,那一年她从小学升到初中,人们觉得穿上了中学校服的宋家惠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漂亮而且文雅。水果街上的许多人都为此感到诧异,他们疑惑于长相一般的宋火龙竟然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姑娘,其疑惑的结果就是,人们认定宋火龙的妻子葛惠珍是个美女。 
  水果街上没有人见识过毁容之前的红香,在他们寥寥无几的和红香的碰面中,她也只是隐约地暴露着半边脸。人们推测宋家惠肯定是遗传了母亲的美貌,他们的根据是,谁不知道当年翠莺楼的姑娘个个如仙女下凡,葛惠珍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有男人酸溜溜地打趣说:“看来当年宋火龙娶个婊子没错,至少生下的孩子漂亮。”女人则反唇相讥:“那么漂亮做什么?难道还想去做婊子?只可惜新社会把妓院都封了,要不她还有用武之地。” 
  水果街上的男人普遍觉得女人们对漂亮姑娘有着天生的嫉妒和怨恨,男人们对此表示理解,他们说:“女人要是不嫉妒别人,那水果街的人就都成菩萨了。” 
  这一天家惠从鹿恩正口里得知了大字报的事情,家惠说:“要是我就去撕了它。”家惠升到中学后,因为到学校和鹿恩正是同一个方向,所以他们可以经常同坐一次公共汽车,这样在一起说话比以前方便了许多。鹿恩正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才不会那样做,随那帮庸俗的人怎么去做吧,我不在乎。” 
  “你总说别人庸俗。”家惠说,“你知道人家为什么不让你入党吗?” 
  鹿恩正转过身看了看家惠,摇摇头。 
  “你不知道我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人小资情调太严重。”家惠叹了口气说,“你们系没有批准你入党,肯定就是这个原因。” 
  恩正看着家惠一副教训他的口气就笑了:“你这个小家伙知道什么是小资情调呀?” 
  家惠咬着嘴巴说:“我肯定知道。” 
  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出乎鹿恩正的预料,第二天下午他看到系里的学生干事脸色苍白地来教室找他,学生干事紧张地告诉恩正说:“糟了,批评你的大字报被人撕了,书记怀疑是你撕的。” 
  鹿恩正赶到冶金系党委办公室的时候,书记正拍着桌子大吼:“这真是无法无天,这明显的就是破坏‘文化大革命’的行为,有些人居然受不得革命同学的一点批评,这不是反了天了吗?”恩正走到书记桌前,谦恭地说:“那张大字报不是我撕的。” 
  “不是你会是谁?难道你还有同党吗?”书记气冲冲地说。 
  “我没有同党,我也不知道是谁撕的。” 
  “你还是不诚实。毛主席教导我们要知错就改,要主动接受别人的批评和自我批评。你倒好,不仅不接受批评,还破坏革命同学的批评,要这样下去你怎么才能进步。”   
  红香 第十章(4)   
  “我没撕。”恩正说,“我也不会撕,你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怀疑是我撕的。” 
  书记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他抖动着的手指扬起来指着鹿恩正的脸,脸上全是那种既恨又无奈的表情。在鹿恩正的记忆里,同州大学许多老师的脸上都喜欢挂上这副表情,它就像是做老师的故意对无知学生表达某种切齿的爱一样。鹿恩正厌恶这种表情,他觉得这种表情下面潜藏着的尽是虚伪和嫉妒。他狠狠地说:“你得好好地反省,要不会犯大错误的。” 
  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冶金系大楼的清洁女工给书记汇报说:她看到了撕大字报的人,那是一个穿着蓝色高中校服的女孩。 
  书记揉着下巴说:“高中女孩?这肯定是被人教唆的。” 
  冶金系的人始终没有查出来撕大字报的女孩是谁,可鹿恩正知道那肯定是家惠。他问家惠这个的时候,家惠咯咯笑着说:“就是我撕的,谁叫他们在那儿胡说八道。” 
  恩正铁青着脸说:“他们还以为是我叫你去撕的。” 
  家惠停止了笑,一本正经地盯着恩正说:“本来就是你叫我去撕的。”说完她又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嘹亮而悦耳,带着某种明显的青春期才有的放肆、无忌,以及娇嗔。恩正在家惠的笑声中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年秋天他意外地发现家惠的眼睛在注视他的时候总是充满柔情,与此同时他也感到自己的心也在隐隐约约地发烫。 
  同州大学的大字报风潮正是从这张炮轰鹿恩正的大字报开始的,没过几天人们就发现学校的所有墙壁上都贴满了大字报。鹿恩正听说过一个写得最多的同学一天张贴了二十二张大字报,他就好奇地问:“张贴那么多大字报不要钱吗?那些都是纸张。”被问的同学说:“只要是张贴大字报,学校免费提供纸张。” 
  迅速疯长起来的大字报热潮使得学校的墙壁变得不够用了,那些张贴者发现自己的大字报没有半天时间总会被别人的大字报覆盖,尤其是张贴在食堂边的大字报不要一个小时就会被覆盖。一名平常和恩正关系要好的同学问恩正说:“大家都在写大字报,你怎么不写?” 
  恩正恍然地说:“我不知道写什么。” 
  “这个简单,现在大家都在写大字报批判我们系的刘教授,你也跟着写就行了。” 
  恩正想了会说:“我不会写。” 
  “你要不写的话书记又得批评你了,连书记都给刘教授写了大字报。” 
  “那得写刘教授什么?” 
  “你就写他是资产阶级代言人,是资产阶级学霸,是混在劳苦人民中的牛鬼蛇神。”这位同学说着就给他铺好了纸张,并把一支毛笔硬塞进恩正手里说:“我听学生干事说了,你要再不写的话书记就要写批判你的大字报了。”恩正看着同学满含热情的样子,就觉得不好意思拒绝了,他握着毛笔说:“那我写什么标题呢?”同学抿着嘴巴想了会说:“你就写炮打资产阶级学霸刘永良。”于是恩正就按照同学的意思写了上面几个字,可是写完标题后他就又不知道写什么了,他迟疑地抬起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同学。同学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看来只能是我帮你写了,但是我写了必须得你去贴。” 
  恩正捧着大字报去张贴,他先是试探性地绕着每条街道走了一圈,他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贴他的大字报,然而整个校园哪里都有人,每个墙壁前都站满着张贴和观看大字报的同学。他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花花绿绿的大字报,眼前一阵一阵的眩晕。有人看到他手里的大字报,喜悦地说:“鹿恩正同学,你也发现资产阶级敌人了吗?”恩正不说话,红着脸走开了。路过冶金系大楼的时候,他看见几个同学正围着刘永良教授,刘教授弯着腰站在台阶下,他看见有人给了刘教授一巴掌,教授摇晃着身子坐在了地上。旁边的同学挥舞着手臂喊道:“‘文化大革命’的车轮就是要碾碎你们这些历史的垃圾。” 
  直到傍晚的时候恩正才在学校水房旁的墙壁前找到了无人时刻,他卷起袖子给大字报抹上浆糊,把它贴在了那面墙壁厚厚的大字报上面。这时一个推着独轮小车的老人走了过来,恩正看见他走到墙壁前,伸手就撕下了他的大字报。老头不仅撕下了他的大字报,还把墙壁上积蓄了一天的厚厚的大字报全部撕下来,放进自己的独轮车里。临走时老头神秘地对恩正说:“同学,我是清洁工。” 
  同学们听了鹿恩正的陈述后既感愤怒又想笑,他说:“那老头根本不是什么清洁工,他是捡破烂的,一到晚上他就来学校撕大字报卖钱,他这是破坏‘文化大革命’的行为。”旁边立即有同学回应说:“那老头是烈属,四个儿子全部牺牲在战场上了,谁敢说他是反革命?” 
  这天下午恩正放学回家后很意外地看见父亲正在收拾被褥,他看着父亲把被褥捆在自行车的后架上,他问父亲:“你要出差吗?”   
  红香 第十章(5)   
  鹿侯爷看看儿子,轻声地说:“我去学习。” 
  恩正迷惑地挠了挠头。他看见母亲正站在院子中央的桃树下发呆,表情呆滞而木然,胖厨子则埋着头蹲在厨房前的空地上。他走到母亲身后,闻到了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洗发精香味,他说:“父亲要去学习,这是真的吗?”福太太抚摸着桃树的枝条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鹿侯爷被新驻进红星油厂的专政队送到油厂库房的学习班去学习。鹿侯爷进到库房里面时才发现里面挤满了人。把他送进门的是油厂以前的门卫,他看着鹿侯爷进了库房的大门后,从后面把门狠狠地关上了。鹿侯爷听见他很响亮地对着地面吐了口唾沫说道:“狗屁资本家。” 
  库房里闷热,飘荡着难闻的油腥气味。关在油厂库房里的全是城北区各个工厂店铺的经理,他们怀里抱着自己的铺盖缩在灰暗的角落里,有人忍不住这气味,对着墙角呕吐起来,胃里的消化物散发出的浓浓的酸臭味扑面而来,引起了更多人的呕吐,不一会儿整个库房里就被各种胃酸味充满了,臭味叫人群发出一阵阵难以抑制的牢骚声。库房里面人的叫嚷引来了外面的门卫,他隔着门缝喊道:“你们叫什么呀?没看到天黑了了吗?明天会有领导给你们上课的。”经理们只得摸着黑把带来的被褥在地上铺开来,这个夜晚他们不得不忍受着这难闻的气味而在此过夜了。 
  半夜时分鹿侯爷听到一阵艰难的咳嗽声,不少人都坐起身来朝咳嗽的方向看,难闻的气味招来了大群的苍蝇,所以大家都没睡着。咳嗽声平息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水,我想喝水。”接着便有无数个声音传送道:“他要喝水,他有肺炎,要吃药喝水。”听到“肺炎”两个字,大家唰地都站了起来,原本靠近咳嗽者的人们立即往四面退去。 
  “水,快给我点儿水。”那个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他的声音微弱极了,在黑暗的库房里恍若游丝一样飘过来。有人摸到大门边对外面说:“长官,任经理病了,需要吃药。”疲沓的脚步声伴着哈欠声而至,鹿侯爷听见外面的门卫说:“半夜三更我也没水,你们这帮资产阶级半夜还想剥削我们的水喝,明天领导会给你们上课的,上完课你们就有水喝了。”说着门卫就走了,人们听见他边走边不屑地嘟囔着:“晚上还要喝水,还叫我长官,一看就是国民党反动派。” 
  黑夜重新陷入了寂静,除了被人喊做任经理的人窝在墙角拼命咳嗽之外,油厂库房里也是一片死样的宁静,蛐蛐在墙根处鸣叫,有老鼠迅速地从窗户爬进爬出。 
  鹿侯爷流鼻血的毛病就是在这个夜晚复发的。黎明时分他觉得鼻腔里面痒痒的,他用手指去摸鼻子,摸到了热乎乎的液体,借着从窗户透射进来的微弱晨光,他看清楚了那是血。他找不到什么东西止血,便把棉被拆开,把里面的棉花搓成一条塞进鼻孔。他感到棉花很快就被鲜血浸透了,血顺着棉花滴落而下,叭嗒叭嗒地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城北鞋厂的吴经理第一个被惊醒过来,他惊奇地说:“鹿经理,你流鼻血了。” 
  吴经理迅速地冲到了门边,门卫正趴在门口的桌子上睡觉,听到吴经理的叫声后他不耐烦地敲着桌面说:“你们这些人真坏,就是不想让我休息,流个鼻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着朝大门踹了一脚,吴经理没来得及躲避,眼睛被门撞到了,他“呀”地一声捂着眼睛蹲了下来。 
  天明时鹿侯爷面前扔了一小堆被血浸透的棉花,门卫打开门后很惊异地看了眼他说,“鹿经理你流血了吗?流血也没人叫醒我。”然后他看了看旁边的人后又说:“你们这些资产阶级,看到鹿经理流血也不给组织汇报,他要是流血流死了你们能负责吗?”鞋厂的吴经理说:“我叫了你的。”门卫立马扬着手说:“你告诉我了吗?你们这些资产阶级,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专政队的人第二天在库房前的空地上摆了一排桌子,鹿侯爷本以为那些桌子是领导讲话用的,后来他才知道那些桌子是专政队给他们搭建的舞台,专政队叫他们全部站到桌上去。空地上围满了城北区各个工厂的工人代表和工宣会的人,以及一些带着红袖章的中学生。 
  批斗会是从清早开始的。旭日东升之中,一个身穿绿色军装的专政队干部走到舞台前面,他拿起话筒,声音洪亮地开始了对在场群众的讲话,它的讲话很激昂,其间多次停顿下来回望站在桌上的经理们,脸上始终充满正义和愤慨之情。干部讲完话后,便进入批斗程序。 
  首先走上台来发言的是个中年妇女,她揭露的对象是城北鞋厂的吴经理,中年妇女照着发言稿大声念了一遍,从她的讲话中人们听出她解放前是任经理鞋厂的销售人员,然后举起手高喊了两句打倒资产阶级牛鬼蛇神的口号。她的声音很尖利,刺破了会场原本的宁静,使得批斗会在一瞬间变得不再沉闷,增添了几分激情,于是下面的人也不甘寂寞地跟着她喊了几句。只可惜前来参加批斗会的人除了几个红卫兵之外都很漠然,尤其太阳出来后温度逐渐升高,坐在台下的人们开始不断地擦汗,脸上纷纷露出了疲乏和厌倦的神色,喊口号的声音稀稀拉拉的。   
  红香 第十章(6)   
  中年妇女擦着汗水走下台去,她的表情让人觉得她像是刚刚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接下来上台的人是吴让,这是鹿侯爷所没有想到的,他只知道吴让离开鹿家后去了红星油厂下属的一个门市部做会计,一年来也不曾有过什么联系。在那一刻鹿侯爷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小腿抖了一抖,差点从桌上摔下去,被旁边的吴经理搀住了。 
  吴让的声音很低沉也很无力,也许为了显示自己并非有意如此,他故意接连咳嗽不断,想给人一种他病了的感觉,念完发言稿后他没有像上个妇女那样举手呼喊口号,而是低着头下了台。台下有人不满意地喊了一句:“打倒资产阶级反动世家鹿家。”人们回头朝喊话的人望去,才看清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绿色的军装,头发梳得光光的。可是他的话并没掀起批斗的高潮,台下的大部分人仍只是有气无力地跟着他喊了两句。 
  “吴会计你这样批斗可不行,你在鹿家做牛做马半辈子,对资产阶级的反动性质应该有最本质的认识,应该有满腔怒火才对,你看看你怎么连个妇女也不如。”刚才喊口号的人批评他。 
  吴让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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