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郑重的故事 >

第3章

郑重的故事-第3章

小说: 郑重的故事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四千多首诗,在厄国发表了的不到三十首,在国外发表了也只有五十多首。然而一写起诗来他就感到了自己的富有,每写下一个词就如同得到了一笔钱,多一首诗也就是多了一张支票,发表一首诗也就是把支票兑换成了现金。与他的富有相比全国的豪门巨贾都是赤贫叫化子,他们穷得只剩下了钱。而他富得充满了诗——特别是尚未发表的诗,尚未兑现的支票,尚未解冻的存款,埋藏在自家地面之下,尚未开采的黄金: 

         
        衣衫褴褛,端坐阿里巴巴洞前, 
        日子到来时吻杀你娇媚的嘴唇, 
        打碎你青春盲哑之锁链,啊咳! 
        给你以最终天国的激昂沉醉! 
        拔出剑来,快快,面对狗彘, 
        每一滴眼泪都是来复线上的铅弹, 
        钻进胸腔,撕扯朵朵血色玫瑰, 
        我乃教主,火药库常务董事。 

        是的,不论他怎么贫穷、寒碜、褴褛乃至于肮脏,哪怕在俗人眼中他被看做疯子、自痴、废物、阿飞、痞子、懒汉、拆自党、靠女人倒贴维持生活的寄生虫,他坚信自己在自己的领地里,也就是在诗歌与情感性感的世界里,在语言的爆炸中,他是君王,他是大公,他是总统兼总理兼内务部长,他是旗手,他是教皇,他是亿万富翁,他是海陆空三军总司令。或者干脆说,在他的自己的领地,他就是造物主,他缔造了自己的世界——他就是上帝。 

         
        最后胜利是泻药与毒气, 
        删除地球的臃肿与积痞, 
        警句创造出崭新的三围, 
        诗人即新世纪诺佛杀星! 

        于是他大呼痛快!痛快!痛快!仰天长啸,作马嘶虎吼,抚肝垂泪。 
        写过几首诗后他换了另一个人,去他的臭大粪!Fuck!(日!)他立即给朋友们挂了电话,告诉他们华拉西来电话的消息——反正不是我编造出来的,即使最后一切化为泡影,也不是他的耻辱,而是戈尔登学院的耻辱——他们有眼无珠!竟然没有发现像他这样的天才!这样的天才过去有吗?今后有吗?除了他还有吗?连莉莎都背叛了他——这个红头发的婊子!反正华拉西的电话说明了人们已经认同,认定他属于那个与古往今来的戈尔登奖获得者极为一致的量级,也就世界第一流的量级。他当然是这个量级,他压根儿就是这个量级。如果时至今日还认识不到他属于这个量级,只能证明全世界包括X国与厄国已经失去了起码的量级。 

        他的为数不多的友人个个兴奋若狂。当天晚上由他的一位记者朋友名叫勒斯戈的做东请了几个人在湖畔餐厅吃饭。记者表示即刻要与他所在的那家电视台老板通气,要求拍摄关于诗人阿兰的电视专题片,并组织全国最著名的演员配乐朗诵他的诗篇。他还将建议由著名歌星演唱他的诗作。 

        诗人阿兰立即表示拒绝,绝对不能把他的深邃博大的诗歌混同于媚俗的流行歌词。记者听后沉默良久。众人考虑到本次宴请是由记者付账,便都劝导阿兰,流行歌词作者固然写不出一首像样的诗来,但是最好的歌词只能由最伟大的诗人写。特别是当伟大的诗篇已经被世界所承认的时候,流行歌曲的作用完全可以向伟大诗人攀援屈膝——当然他们永远够也够不着……不等阿兰做出反应,客人们便夸奖起湖畔餐厅的活鱼烧得如何好来——他们是在暗示阿兰,天下没有白吃的头盘主盘,别忘记勒斯戈先生是为一顿大啖出钱的人。这么一暗示,阿兰反而火了,他变颜变色地强调说:“决不能向通俗其实是庸俗的东西投降!”人们愕然。 

        于是一位在大学教授文学史的助教把话茬接了过去。说是得到这个消息以后,他高兴得朝天花板鸣了五枪,为此,他将接受地方法院的传讯并准备支付罚款二万比索。他认为这是他所鼓吹的以阿兰为代表的爆炸派诗歌文学的伟大胜利。孱弱的国民,媚俗的文艺,愚蠢的公众,下流的社会,堕落的时代,腐烂的传媒,臭气熏天的出版业与日益劣化的教育体系,使伟大的厄根厄里大公国恶性循环,退化衰微,走到了崩溃瓦解亡国灭种的边缘。而一些活尸、蛆虫、肥猪、淫驴、灵魂娼妓、市侩、阿飞、走狗、败类、内奸、叛徒、窃贼、洋奴、买办、两面派、阴阳人正在醉生梦死,荣华富贵,人五人六,作威作福。我们怎么能够与他们和平共处,握手言欢,良莠不分,同流合污?而我们的阿兰,就是要仇恨,要战斗,要搏击,要爆炸,要使我们的诗歌真正成为文学的原水爆、中子弹、沙林毒气!要把腐烂的世界炸他个稀巴烂! 

        席间,大家还谈了些成立阿兰诗作研究中心,设立阿兰诗歌奖基金,出版阿兰全集,雕塑阿兰全身铜像等事宜。阿兰一直摇头,他说:“不,不。我已经寂寞惯了。诗歌是寂寞的产物,诗人的命运注定了要绝顶地孤独。诗人是一个人行走在暗夜的沙漠里的勇士。不要炒我,不要将我炒成一个新星、巨星、天王、超霸、人妖、史泰龙、玛丽莲·梦露。不,只要我活一天我就不同意弄什么研究中心,我也决不出版我的全集,请想想,全集一出还有什么想头?一览无遗了,还有什么风景?等你们把我炒到了地摊上,我与那些蛆虫、肥猪、淫驴、走狗……还有什么差别?” 

        众人齐声称赞:“这才是爆炸精神!这才是战斗风采!这才是圣徒形象!这才是高尚操守!这才是永不变形的金刚圣斗士!但是,请记住:我们把你的诗集打到地摊上去,这说明是我们征服了世俗,我们战败了低级,是他们向我们举了白旗,无条件投降!而不是我们向他们低下了我们的永远骄傲永远高扬的头颅!” 

        都讲得很好。但是又都有点噘嘴。朋友们想,跟别人行,怎么跟我们也玩起这一套来啦?爆炸爆炸,那说的是诗,您老也没真的往身上绑炸药包是不?玩着玩着还弄假成真了呢? 

        阿兰想,朋友,永远比敌人更庸俗。敌人的攻击,只能使你更加崇高;而朋友的帮忙,那才活活地违背了诗歌原则与诗歌精神……作为一个天才诗人,他永远摆脱不了要(朋友)还是不要(朋友)的哈姆雷特式问题的煎熬。做一个彻底的诗人,他当然不可能拥有非诗与非天才的俗友,而作为一个肉身的人呢?灵与肉,到处都是灵与肉的不共戴天呀! 

         
        我是我的最危险的敌人, 
        我紧紧扼住我的喉咙, 
        胜利后杀尽所有朋友, 
        一、二、放,别无选择。 

        表面上是尽欢而散。只是待应生最后来问要点什么乳酪、甜品、水果及热饮的时候,主人勒斯戈不等主宾阿兰点菜抢先回答说不用什么了,现出了吝啬和某种不快,使阿兰尴尬了那么一下子。 

        回家后阿兰收到了传真,是莉莎的,她写道: 
        “你即使获得了二十个银河系的大奖,我也永远不再与你做爱了。兹定于本月三十一日,与退休军人德旺鲁巴巴结婚,特告,不另,有请,来不来活该!” 
        阿兰狂笑不已。敢情她也知道了他即将获得大奖的消息,多么奇妙,多么快活!这个荡妇!没有她的配合动作,他将失去多少诗歌的灵感呀! 






      3



          
      七

        这一次出现了医学奇迹,阿兰按照约定时间,到他的朋友内科专家皮龙医生的诊所去复查,准备住院治疗。检查完,皮龙大惊,因为,阿兰的肝脏已经完全康复,没有任何指标不正常。“你的肝比我的屁股还要健康坚强活泼耐用!我简直无法相信,一个可能得奖的消息会有这种起死回生的作用!”皮龙惊叹不已,为避免过分激动,他给自己开了够服用一周的强力镇静剂。 

        阿兰颇为不快,他于是宣布与皮龙绝交。他认定是皮龙的检查诊断出了问题——他根本就没有肝病!区区一个二百五十万美金,难道能够左右他这样一位成熟的与坚强的诗人的心情与生理吗?作为诗人的朋友,皮龙不为自己的误诊所造成的诗人的重大生理心理损伤而抱歉赔偿,却文过饰非,嫁祸于人,太世俗了,他只能选择开除这样的俗人的友籍了! 

        皮龙也大怒,声称他认为阿兰所言纯属诽谤,他保留追究阿兰民事责任的权利,并不客气地将阿兰驱逐出了他的门诊室。 
        阿兰虽然是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的,但是他深感自己是怒而无伤,气而无虑,愤而无忧,闹而无郁。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的时候也不妨发发脾气,这时候的发脾气,撒娇而已! 

        刚回家他就接到电话,是首相秘书打来的,有事求见。他一开始打算拒绝——因为他从不与官方打交道,这是他人生的主要原则之一。但秘书莺声燕语,如唱如戏如玉体横陈,音质十分迷人。对于一个绅士来说,拒绝与一位声音美好的女士见面,真是罪过。想到这里,他风趣地说:“我的房门,噢,还不仅仅是房门呢,我的一切,对于美丽的小姐们当然永远是打开的喽!” 

        首相的女秘书半小时后来到了他这里。果然是迎风摆柳,目盼流光,相貌与风韵不凡。这使诗人更感到社会的罪恶:为什么达官贵人就能雇用这样天仙般的女秘书,而且一用好几个?这与古代中国的皇帝一个人娶近百个美女为妻、妾有什么不同,太黑暗了! 

        美女代表首相向诗人致意,并提出愿意亲自介绍阿兰先生加入执政的快乐享福党。诗人大笑,断然说道:“我虽然无钱无势,但自视比你们这些政客高得多,清纯的蹲鱼,怎么会进入下水道臭沟,洁白的玫瑰,怎么可能生长在垃圾堆蛆虫里,骄傲的天鹅,又如何会让自己钻进暗无天日的老鼠洞呢?啊,小姐,不但我不会同意加入藏污纳垢的快乐党,请允许我向您提出一个忠告:远离政治!远离官方!离开首相吧,进入精神的独立王国!进入艺术的雅美殿堂!进入人性的悠久宇宙!进入彼岸的永恒光环!放下屠刀,立地成天使,进入诗国,不吃饭也身清体健!” 

        美女笑了笑,说是“你一时不情愿也没有什么要紧,您可以继续考虑,直到您同意时为止”。然后,她向诗人飞吻,走了。 
        诗人摇摇头,心里美滋滋的,一边回味与她的接触,一边想像在特定的美妙情况下,她将会是什么样子。这才是诗人,你看到了一朵花,在花坛上或者在花瓶里的矜持的含苞未放的花。然后,你也就想像出了它在暴风雨中或者是在盛开时刻在草长莺啼的春天在招蜂引蝶的兴头上在腾云驾雾的兴奋当中的风姿。他觉得有趣。愈是矜持的女人愈是有趣。 

          
      八

        晚上又是反对党影子内阁的文化大臣来访,这位影子大臣以足智多谋著称,身高不过一米五,精通十余国语言。激动与激烈,双激的名称本来是给阿兰以好感的,激动与激烈的最高形式不就是爆炸吗?从语义学上来说,他是他们的同志。但是多年前他参加双激党一些活动的经验使他深为失望。他讨厌这个党的野心家气味与玩弄阴谋诡计的癖好,特别是他们的党的干部的一双双庸俗低劣的势利眼——那次会议竟然不允许他坐在前排。不就是他的领带寒碜些么?……好赖算是个反对党,这是他同意与衣冠楚楚的侏儒影子文化大臣会面的主要考虑。 

        双激党同样是来动员阿兰加入他们的党的。阿兰冷笑一声说是还要考虑考虑。阿兰提醒他过去双激党对他阿兰是何等的轻蔑冷淡——当另一次阿兰去到双激党的俱乐部想与双激党党魁会晤的时候,他却被拦阻在俱乐部外面。如果只是说他并非会员,从而不能进入这家实行会员制的俱乐部也罢,一位长着一副老处女面孔的秘书竟然说他身上有一股奇特的气味,因此即使他有会员证,他也不可能入场,真真狗眼看人低,气杀人也。 

        于是影子文化大臣打出了一张牌:他提到,资深的厄国文学泰斗迪克向阿兰问好。迪克在这个国家,甚至比大公与红衣主教威望还高。六十年前,他的婚恋小说系列轰动了全厄根厄里国。人们说,一代又一代厄国人,是从他的小说里才学到了爱情,一代又一代人给异性写情书用的就是迪克风格迪克文体。五十年前,迪克参加了反抗德国法西斯占领军的抵抗运动,他和他的战友们曾经在厄国国庆节子夜把厄国国旗插到了首都市政大厅的房顶上。他成为公认的民族英雄。他曾四次接受大公的授勋。战后他写的十六行诗又风靡一时,青年男女甚至接吻的时候也都在喃喃地背诵他的诗篇。四十年前,他一个人为地震灾民捐款一亿比索。三十年前,全世界二十八名作家签名,要求戈尔登学院授予他文学大奖。二十年前,大公下令为他修建纪念馆与半身铜像。特别是十年前,由于快乐享福党内阁成员的一起大贪污丑闻被揭露,政府对于率先揭露这一案件的双激党采取镇压措施,迪克于是在七十三岁的高龄,不顾个人安危利害,毅然宣布加入激动激烈党,成为轰动一时的重大事件。 

        想到这样一位大人物向目前在厄国国内仍是名不见经传的他阿兰某人问候,阿兰立即礼貌地表示:“谢谢!请转达我对他老的问候!”他的样子确有点受宠若惊。 
        但继而一想,迪克的时代毕竟已经过去了,据说他已经患肺气肿病,恐怕不久于人世。再说他虽然写了一辈子,并且三十年前闹哄过一阵子给他授不授戈尔登文学奖的问题,最终他老人家也还是没有得上这个叫人垂涎三尺的国际大奖。现在这项零的突破的荣耀历史性地降落在他阿兰身上。这充分说明,他阿兰比迪克强啊,强多了。艺术,艺术是残酷的,艺术不承认资格,艺术不承认勋章,艺术也不承认什么民族英雄之类的非艺术概念。艺术承认的只有艺术,艺术推出来的也只有艺术。对于阿兰这样一个现代爆炸型艺术家来说,迪克只不过是一个被涂抹了浓墨重彩的文学木乃伊罢了。 

        于是他在礼貌地回答了影子文化大臣转达的迪克的问候以后,突然板起了脸,轻蔑地一笑。 
        影子大臣随即表示,该党机关报《激烈报》将于近日头版头条发表今年阿兰将获得戈尔登奖的新闻预测与新闻综述。阿兰表示坚决反对,认为按照惯例,发表这样的消息是不适宜的。大臣则表示,他们只能根据新闻自由与新闻时效性的原则处理新闻报道问题。 

        最后影子大臣拿出了以双激党魁名义送给诗人的礼物——两瓶法国香槟,诗人露出了衷心感谢的笑容。影子大臣趁机说道:“快乐党执政己达七十年,积怨甚多,必将被我们双激党所战胜。我们的社会正面临着彻底爆破的震撼人心的前景。一切都已经臭气熏天,一切都已经腐烂透底,毕其功于一役的爆炸时刻到来了,这是你的时刻,也是我的时刻,这是你的心愿,也是我们的心愿,爆炸的功勋,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眼前的大选里,或者是快乐,或者是双激,二者必居其一,拒绝双激,其实就是快乐,拒绝快乐,只能选择双激。而双激,也就是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