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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黄金荣-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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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黄炳泉心中直打冷战,充满悔意,不由得又磕了两个头,添了几炷香。    
    直到第四天,小金荣的烧退下来一点,可是面部、四肢密密麻麻地生出红斑疹。以至延续六天,红斑疹变为疱疹,又过两天,疱疹里全是黄脓,奇痒无比。    
    生性好动的黄金荣哪能受得了这般苦楚,即使睡着了,也不时地伸出小手往脸上乱抓,那脓水流得满脸都是。炳泉娘子见了,慌忙按住小手,在床边跪下来哀求道:    
    “小祖宗,忍着点吧,千万别抓呀!”    
    黄金荣哪里能够忍住,还想抓。黄炳泉奔过去用裤带将他双手缚住,哄他说:    
    “阿荣,这是菩萨在你身上种花,你可要忍着些。过了这一关,以后便百无禁忌了。”    
    连哄带骗,缚住手,又蒙上脸,小心看护了半个月之久,那些脓疱才开始结痂。又过了几天,一只只痂盖头脱落下来,脸孔上便留下了黄豆大小的凹坑坑,一只挨一只,分布在额角上、面颊中。    
    炳泉娘子看了,咬住嘴唇奔出房门,钻进灶披间后,扑在饭桌上“哇”地一声哭将起来。她这个儿子,五官端正,方脸大眼浓眉,只是皮肤黑了一些,也还讨人喜欢,想不到现在是一脸的麻子,这……    
    炳泉娘子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哭得越厉害。黄炳泉到底是男子汉,与妇道人家不一般见识,他开导道:“好险呀,差点儿我断了种……”    
    炳泉娘子哭声大了起来,对男人说:“肯定是你造了孽,报应在孩子身上了。”    
    其实,黄炳泉心里也难过不已,但他嘴硬说:    
    “你知道不知道,前些年北京也流行这种病,我们的同治皇上时常溜出皇宫逛窑子,嫖妓女,结果也传染上了,你猜怎么着,连太医院里的高明御医都没法子想,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才19岁哩!我看阿荣这孩子福大命大,是有出息的胚子……”    
    “可那一脸的麻子……”妇人悻悻地插了一句。    
    “麻子怕什么?”黄炳泉大声吼道:“那当朝的刘墉刘罗锅还是个罗锅呢,还不照样做上朝廷的一品宰相。”    
    黄炳泉随后放低声音,怕房内的阿荣听到,又说:“十个麻子九个俏,十个癞子九个刁。如今世道不看面皮,要看手段、心窍。小白脸有什么用?我阿荣本来就是黑皮,再加上麻皮,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月后,黄金荣病痊愈了,身子也养得胖墩墩的。早上,黄炳泉送他去上学,不到中午就跑回来了。    
    一到家,黄金荣就打开衣橱找那玻璃镜子照,他看见自己脸上布满了坑坑凹凹的麻点子,“哗”的一声,将这面镜子摔得粉碎,蒙头大哭大喊起来。    
    原来,大人们怕孩子伤心,在他病后,谁也不提起麻子的事,他母亲还偷偷地将那面玻璃镜子藏在衣橱的抽屉里。    
    黄金荣自己呢,到底是个孩子,当时只觉得脸蛋上不十分光滑,也想不到有别的什么重大变化,及至跨进私塾的门,那些小同窗围拢来看他的麻脸,扑哧一声笑了,内中一个小调皮还喊了声“麻皮金荣”。黄金荣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他便别转屁股往回跑,连书、书包和文房四宝也不要了。    
    从此,黄金荣再也不肯上学了。不过,“麻皮金荣”的绰号从此传播开来。黄金荣一旦不去上学,便更加无赖成性,其父黄炳泉由于公务在身和疼爱心理,对他也只好听之任之。其母邹氏终日为生活所累,对这个独生子有溺爱之心,不加管束,任其散漫成性。    
    麻皮金荣在小儿群中强蛮霸道,欺凌小孩,已是野马难羁。不管天气寒暑,每日里脸上拖着鼻涕,双手乌黑得赛似墨鱼,脚上拖着没后跟的破鞋,衣服穿得破破烂烂,形同一个小乞丐,终日在玄妙观一带逛荡。    
    当时小孩群中喜欢香烟牌子和打梭角等戏耍。孩子们远远看到麻皮金荣来时,就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小麻皮来了!小麻皮来了!”就此一哄而散,不肯和他嬉玩。因这群小娃娃怕麻皮金荣横蛮无理,动辄打人,因此不愿和他接近。    
    麻皮金荣到了12岁时,邹氏因念黄门只此一子,老不上学总不是办法,总想他长大成人后改换门庭,也不柱自己一生的辛劳。因此,她和丈夫商量,准备让麻皮金荣重新回到学校里去。    
    谁知这个小麻皮早已闲散懒惰成性,哪肯坐在学校里甘受约束!不到几日,便瞒着父母亲,仍在街上东逛西荡,不再上学校读书,直把邹氏气得病上加病,心肝欲裂。    
    就在黄炳泉夫妇无计可施的时候,嫁到上海的大女儿凤仙捎信回来,请父母亲带弟弟金荣、妹妹杏仙去吃满月酒。读书之事再未提起,又可到上海游玩一番,小黄金荣满心欢喜。    
    这一次去上海,12岁的黄金荣第一次目睹了灯红酒绿的上海滩。    
    


第一章 “新贵”传奇,突然降临姑苏城外五、风流招致皮肉之苦(1)

    三言两语之后,有些人便同几十年的情人一样,那感觉真是妙极了。    
    黄炳泉向衙门请了几天假。他一来去看看女儿和刚满月的外孙,同时,也带了儿子去上海十里洋场见见世面,散散心。    
    黄金荣的姐姐凤仙许配给上海城内梅家弄邹家为媳。其亲翁邹松甫,是个沿街收买旧货的小商贩。女婿乳名小海,原来在城隍庙附近一家饮食店当小伙计,后来成了上海凌云阁裱画店的小老板。    
    这凌云阁坐落在老城隍庙的九曲桥边,终日里,烧香、拜佛的人络绎不绝,当时,这儿是中国地界最热闹的地方。    
    到上海的第二天,黄炳泉便拉着儿子在人群中闲逛,小金荣东瞧西瞧,双眼忙不过来,有时还向父亲发感叹:    
    “爸爸,这里比苏州玄妙观热闹多了,也好玩,姐姐住在这里,真开心,我们家也搬来就好了!”    
    黄炳泉觉得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做儿子的思想工作,劝小金荣回学校读书,便说道:    
    “阿荣,只要你有志气,用心读书做事,将来要住上海,有什么难?还可以到租界里去住洋房呢!”    
    “学本事就学本事,用心读书做啥?”小金荣根本就不买父亲的账。    
    黄炳泉这才知道,这“读书”二字,在这孩子面前,简直和“麻子”相同,都得避讳,以后也不再提起。    
    他们拐进一座石牌坊,迎面有个大殿,这是老城隍庙的前殿——金山庙。跨进门,一尊金脸红须身披红袍的神像,瞪眼弹睛地看着他们。殿内两旁,侍立着八个泥胎,那是判官皂隶们。    
    黄炳泉点起香烛,拉着儿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跪拜起来。    
    黄金荣磕了两个头以后,问:“爸爸,这金面孔的菩萨叫啥?”    
    “金山神。”    
    “上海没有山,哪来的山神?”黄金荣追根求源。    
    “这位菩萨原是汉朝大司马霍光将军,因为他防治华亭谷咸塘风潮有功,便封为金山神。”    
    黄金荣左右看了起来,在金山神的两侧,各站着四个泥塑人像,有的手里拿着块令牌,有的手里提着水火棍,有的捏着手铐、铁锁链,还有两个双手拢在袖子里,胸前拄着根打屁股用的竹板子,黑衣白袜红帽的泥胎,弹眼露睛,煞是凶恶。    
    黄金荣嘴里闲不着,又问道:“爸爸,这八个人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他们呀,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哩!你先看看这边四位,”黄炳泉拉着儿子到东边依次介绍:    
    “这四位叫杨福、朱明、房昌、钱升。”    
    黄炳泉每说一个名字,便双手合十,深深一揖,态度极为虔诚。    
    介绍完东边之人物,黄炳泉带儿子又来到西边,对另外四个皂隶作揖介绍:    
    “这四位叫陶祥、周嘉、金齐、王昌。”    
    对于这些名字,黄金荣不感兴趣,他奇怪的是爸爸对他们这样敬重、熟悉,好生奇怪地问:“你认得他们?”    
    “他们是爸爸的祖师爷,”黄炳泉得意地夸耀着,“我在苏州衙门里干的就是这一行。你看他们抓人,抓来打板子,多神气威风!”    
    他接着对儿子进行“捕快行业”的“动员”教育,希望儿子长大后能接自己的班。    
    黄金荣对父亲这些“捕快行业”的教育很能听得进去,他高兴地说:“爸爸,当捕快开心,我也去当。”    
    听了这句话,黄炳泉咧开嘴大笑起来。    
    他扶着儿子的肩膀,来到后殿,这才是城隍庙的正殿。    
    说起城隍庙,实在是有一番来历的。    
    据当时上海人的传说,城隍老爷姓秦,单名俊,字裕伯。他是北宋词人秦少游的第七代孙子,1296年生于上海,历任山东高密县县尹、福建行省郎中等职,卓有成就。    
    元末世乱,秦裕伯遂辞去官职,在家侍奉老母。元末义举,张士诚在苏州时,曾请他去做官,他不愿前往。明太祖朱元璋曾三次手书召他入仕,也被他拒绝。    
    他说:“裕伯受元爵禄二十余年,背之是不忠也;母丧不终,忘哀而出是不孝也。不忠不孝之人,何益于国?”    
    明洪武十年(1377年),秦裕伯去世,朱元璋闻讯后大哭道:“生不为我臣,死当卫吾土”,当即敕封他为上海城隍神。明永乐年间,上海知县张守约将金山庙改为城隍庙。    
    当初,城隍庙改建时,极为简陋,不像现在这样规模巨大。直至清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城隍庙才分为东西两院,殿堂设置渐趋宏伟,前启台门,后营寝殿。    
    在极盛时期,城隍庙设置的殿堂有:大殿、财神殿、星宿殿、雷祖殿、鄂王庙等,规模可观,庙貌焕然,不但香客膜拜,络绎如织,而且还成了市民游观登瞧、相叙欢愉的地方。    
    城隍庙的主要宗教活动是“三节城隍会”,即城隍出巡。    
    三节是指上元、中元、下元而言,每逢这三节,就举行城隍会,说是可以驱瘟逐疫,保障闾阎太平。    
    彼时,请出神像五尊,由城隍神带头,率同春申侯、高晶司、海崇侯和财帛司,齐集城隍庙,然后挨着次序出发,穿走南市各条大街,到外滩登上渡船,到浦东后东行到三里桥祭墓。所祭之墓据说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父亲。    
    元末多乱的时候,朱元璋的父亲由凤阳南下避难,到上海时患病去世,被葬在浦东三里桥。洪武初年,明太祖派人寻访,后迁葬于六里桥。    
    洪武六年(1374年),秦裕伯死时,明大祖封他为上海城隍神,叫他每年都要去拜祭文墓。于是,城隍会便有了祭墓这件事。    
    除了城隍会之外,每年的城隍及城隍夫人诞辰,城隍庙照例要由道士举行祝诞活动。碰到城隍夫人的诞日,还会有一班“喜娘娘”把夫人的寝宫收拾干净,并为神像换上新衣。这天,城隍庙周围的商店也是张灯结彩,以志欢庆。    
    1924年,城隍庙发生火灾,大殿前后的房屋全部焚毁。大火后,当时上海三大亨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组成的董事会,捐资重建。    
    他们想出一个主意,将各个殿宇分别招标,集资承包。承包者除收取香火钱外,还可以将殿堂各个角落和角道租给小贩摆设香烛摊。    
    于是,承包各殿的老板挖空心思,增添各路神仙以招徕善男信女。    
    ——巴望养儿子的可拜送子娘娘;    
    ——怕死的可求岳大帝和阎罗王;    
    ——小儿出痧子的可求痧神保佑;    
    ——红睛的可拜浑身是眼的眼光大仙;    
    ……    
    不论生老病死、凶吉祸福或妻财子禄,几乎都可以去城隍庙找到对应的神仙。    
    为此,黄金荣等人很是赚了一大笔。当然,这是后事,在此暂不赘述。    
    却说黄炳泉带儿子从前殿来到后殿。这后殿的烟火特别盛,殿内香烟缭绕,明烛高烧,日夜不绝。    
    


第一章 “新贵”传奇,突然降临姑苏城外五、风流招致皮肉之苦(2)

    黄炳泉挤在善男信女之间,跪在地上求了个“中中签”,花了两只银角子,向和尚撕来签文,黄纸上写着两句话: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黄炳泉看了这“福”“祸”两字,再见上面写的是中中签,心里便起了疙瘩,他将签文一折,塞进头顶的瓜皮小帽里,拉着儿子回凌云阁去了。    
    俗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独养儿子成了麻子,在城隍庙又求来这么个不吉利的签。黄炳泉恼怒透了。原本打算回苏州去,却突然想起一个地方,一个人……    
    于是第二天,黄炳泉托大女儿凤仙照顾黄金荣,独自到外面观光散心去了。    
    离凌云阁三站路,也不过五里地的样子,有家赌场,名号为“喝不够茶馆”。主人是个寡妇,三十多岁。她丈夫活着时排行老六,人们都唤她“老六媳妇”。    
    自从老六下世后,再叫“老六媳妇”不太合适,也不知谁先叫她“六大娘”,从此,“六大娘”也就成了她的名字,至于她真实姓名,谁也不曾叫过,很多人不知道。    
    这六大娘是这一带的风流女子,腰身窈窕,白净的脸上,嵌着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两道柳叶眉,眉梢微微向上翘起;匀秀的鼻翼十分动人,荷瓣似的嘴唇总是涂着口红;梳着新式样的披头短发,穿着一件水绿色旗袍,上罩青色斜襟夹坎肩。    
    让人一看既素雅,又别有一番风韵,很是招惹男人。    
    自丈夫死后,不少没讨上老婆的中年汉子,托媒向六大娘求婚,她连理也不理,自诩贞节居孀。可是家里设了赌场,招来一批又一批耍钱鬼,赌够了,她就陪着他们吃喝玩乐。因此,有人便给她送个响亮的绰号——“六大浪”。    
    她听到这个“浪”字,不觉得羞,反倒觉得光彩。就是靠这个“浪”字,她才结识了不少男人,包括称“爷”的头面人物和放荡的纨绔子弟;就是靠这个“浪”字,使她家的赌场确实成了“喝不够茶馆”,那热闹景象非比寻常。自然,六大浪也跃入这条街的“名流”之列。    
    黄炳泉其实和六大浪很早就熟悉。第一次是出公差,因为案子中的一个人逃到上海,官府要缉拿他,他便跨入了六大浪的“喝不够茶馆”。    
    在这茶馆住了五天,黄炳泉把官府交给他办公事的银子全花在六大浪身上。自此,六大浪和黄炳泉结下了“莫逆之交”。    
    这次黄炳泉又来上海,六大浪的茶馆怎能就此错过呢?    
    黄炳泉一跨进门,六大浪眼光发亮,马上把他引进自己的卧室,迫不及待地滚到床上云山雾雨一番。    
    黄炳泉在此一混就是几天,连自己来上海是干什么的都忘记了,整天陪着六大浪接待客人,搓玩麻将,上床睡觉。    
    一天,一个中等身材,膀粗腰圆,腆着肚子的男人,来到六大浪赌场门前。此人一脸横肉,长着两道半截眉毛,扁鼻子下的嘴唇厚得实在难看。    
    六大浪听到外面来了贵人,便急忙对着镜子打扮一番,丢下黄炳泉,转身迎出门去,赔着笑,朝着男人说:“哟,这是哪阵风把赵二爷给吹来了,咱这小门小户可招待不起哟!”    
    说着,把赵二爷迎进屋,倒茶点烟,十分殷勤。    
    赵二爷很久没见六大浪了,今天见她妖艳的样子,一时勾起了他们之间往日的旧情,便咧开厚嘴唇,调情地说:“大浪呀,你还是这么标致,一见面就勾住我的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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