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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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和上两次一样,仍然是黄金荣和老刀搭档搓麻将,陈世昌和虾头去推牌九。只是,牌桌底下放了只大的烤火炉子,说是寒冬腊月搓麻将,冻得慌,用炭火暖暖身子。
这一暖和,便把黄金荣下面的联络渠道堵死了,他不由得暗暗叫苦。
当他们搓到第二圈时,黄金荣正凑成一副大牌,听的是“一四七条”。他便按两人约好的“密码”联络,刚刚举手装作揉眼睛,在自己的眉毛上摸了几下子,两个对手立即发话了:“小麻皮听牌了,听一四七条,对吧?”
听了这一句,黄金荣的麻脸一绷,吃惊得连那些麻点子都冒热气。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手这么厉害,一下子便把他们的“密码”破译出来。
黄金荣到底是经过“名师”调教过,他马上镇定下来,哈哈一笑,装作轻松样子耸耸肩说:“你们三位神经也太紧张了,我还没听牌呢,送给我一四七条,我也不要。”
对手也不示弱,紧叮一句:“小麻皮,你不要以为你麻子多点子就多,我先把丑话说在前,谁出一四七条,谁包!”
原先练好的那套“轧板”术不灵了,黄金荣有些心慌。心一慌,阵脚就乱,结果连连失和,牌也别扭。几圈下来,输得不亦乐乎。他推说手气不好,要求停住,对手哪里肯依,非要打满十二圈方可歇手。
黄金荣和老刀只得奉陪,直到第二天凌晨四、五点钟,双方才“停战”。一算帐,黄金荣输了六十四块龙洋。这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黄金荣一家一年的生活费。
黄金荣拿出无所谓的架势,拍着胸脯说:“今天没带这么多钱,我给你们留张字据,明天保证送到。”
谁知对方并不答话,嘿嘿冷笑几声,手指在板壁上笃笃扣了几下,门口立即拥进五、六个壮汉来,不由分说,把黄金荣的马褂、长袍、丝棉缎裤以及棉鞋统统剥个精光,只剩下一件贴身布衫和一条短裤。
一个壮汉抓住黄金荣的裤子,直将他拎出大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上了闩。这门里边还留着陈世昌、老刀和虾头三个人算帐。原来对手早就准备好了。
这可是三九天啊,干冷干冷的寒气,冻得星星也直眨眼,嘴里呼出的气,好像冒着烟似的,不一会儿,就会冻成冰碴子,附在人的眼上、脸上。
黄金荣冻得籁籁发抖,牙齿打颤。他想,屋里面的哥们是管不着了,要紧的是自己。
于是,他穿着布衫和短裤,一路小跑,往家中奔去。
再说黄炳泉见儿子在外过夜,鸡己啼过一遍了还不见回来,心里又急又恼,早早地打开店堂门,沏上一壶龙井,边喝边等。当他喝到第二杯时,灯影一闪,从门外撞进一个人来:赤脚短裤布衫,直喘粗气。
黄炳泉一愣,想不到自己的宝贝阿荣,如今竟落到这副模样,无名之火冒出三丈,正要发作,但又转念一想,也许是碰上“剥猪猡”一类拦路抢劫的倒霉事,便厉声责问:
“你死到哪里去了,碰到什么啦?变成这鬼样子回来?嗯?”
这时的黄金荣又羞又怕又气又冷,半晌吐不出一句话来。
黄炳泉是什么人?他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的过来人,瞧着儿子这般神态,已猜到八九分。
他虎起脸,顺手抓过桌上的茶壶向儿子砸去。黄金荣身子一偏,茶壶落在方砖地上,砰的一声响,碎片散了一地。
里屋的炳泉妻子听了,一手掖着衣襟急忙跑过来,一看父子这么对峙着,怕儿子冻着身子,心疼得不得了,骂丈夫道: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存心要让阿荣冻煞,小孩子身子骨嫩,经得起这么冻?要是阿荣有个三长两短,我同你拼命。”
说着,她直奔过来拉了黄金荣:“阿荣,快到妈妈的被窝里去躺着,有话慢慢说。”
本来,黄金荣总少不了挨一顿打的,可是,一连几天的发高烧,烧得黄炳泉这个“严父”心肠软了。当他从妻子那儿了解到儿子赌博输光了裤子的时候,他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以后怎么办?知子莫如父,黄炳泉完全清楚儿子的习性,若不早做安排,他的阿荣不久就会变成混迹赌场的白相人。得想个法子!
黄金荣病了个把月,好了。黄炳泉把儿子的出路也安排好了。
过了年,正月十五晚上,吃过汤圆后,黄炳泉把儿子叫到自己房里,神情严肃地对儿子说:“阿荣,过了年你已17岁了,不再是小囡了。老话讲,家有千金,不如薄技在身。你要学点本领,将来才有饭吃。我已同你姐夫商量好了,到他店里去学生意。我想自家亲戚,姐夫姐姐总不会难为你的。”
黄金荣事先已从他娘那儿得到消息,知道要送他去姐夫开的凌云阁裱画店当学徒。起先他很不愿意,后来想想觉得这样也好,一来到姐夫开的店做事,不过是混混日子,他们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小舅子当学徒看待;二来,这几个月来,父亲管得死死的,行动老不自由,去当学徒,离开家,“老头子”管得着吗?黄金荣听了父亲的打算以后,便松松爽爽地同意了。这又出乎他老子的意料。
正月十六,黄炳泉备了一份礼物,亲自将儿子送到亲家店里。
从此黄金荣开始了他的学徒生涯。
第二章 学徒生涯沾上吃喝嫖赌三、裱画店的学徒怪事多(1)
从底层做起最难,但不从底层做起又有何法。黄金荣也不例外,当了学徒便得倒马桶、生炉子……这是规矩。
黄炳泉以为让儿子去裱画店,可以学得一门手艺,将来不说光宗耀祖,终可养家口,过个小康生活,而且去亲戚家,总不会难为儿子,但是黄炳泉想错了,儿子的东家虽然是亲戚,但亲戚是亲戚,店里的规矩是规矩,既然当了学徒,再也不是小舅子客人了,而是店里的雇员之一。再说亲姐姐在店里也只是个小媳妇,要看公婆脸色行事,什么主意都拿不了。
黄金荣也想错了,当了学徒更不自由了,简直像被卖了似的。但终归因为在姐夫开的店里,没遭什么打骂,但对装裱这一行黄金荣实在没有多大兴趣。
在姐夫的凌云阁裱画店里,黄金荣并不能安心,虽然有姐姐姐夫的管束,但他终日游荡惯了,散漫成性,不肯埋头学艺,数月一过,依然故态复萌,初则私自溜出游荡,继而在外与人打架殴斗,打得人家鼻青脸肿。黄金荣实在是不喜欢在店里受姐夫的管束,他心中向往的天地比一间小小的五尺店面要大得多。父亲没奈何,又托人让他进了可以开些眼界的萃华堂。
黄金荣后来曾回忆到:“17岁在城隍庙姐夫开的裱画店里学生意,20岁满师,在南门城内一家裱画店做生意。”
萃华堂裱画店地处上海老城——南市的中心,是家百年老店,老板叫黄全浦。周围商店林立,酒肆环绕。每日里车水马龙,十分热闹。这里也是流氓出入的场所,燕子窝、妓院和赌场更是众多。这倒很对黄金荣的脾性,他很快在这里结交了一些三山五岳的“好汉”。
但在萃华堂里,因店大规矩多,杂务也很重,黄金荣过得并不轻松。
这一天早上,萃华堂裱画店里放了把太师椅,一个中年的裱画匠左手捧着水烟袋坐着,右手两个指头撮着细长的纸媒,那纸媒头已点着了,飘出一缕细长的袅袅青烟。右手将纸媒凑到嘴唇边,只见他嘴唇一蹙,呼地一声吹气,纸媒一下亮了,他便移在铜烟锅上,咕噜咕噜抽起来。
黄金荣由一个大伙计领着,来到这裱画匠面前,跪下磕头。经过“三跪三磕”以后,端坐着的裱画匠停止了抽烟,向黄金荣点了点头,旁边的大伙计马上丢眼色给黄金荣。黄会意,便响亮地叫了一声:“师傅!”从长衫的腰间袋里掏出一个红纸包,快步走到师傅面前,双手呈上。
那师傅脸上露出笑意,右手的纸媒挟到左手指缝间,顺手接过红纸包。这纸包是两块银元,是见面礼。现在黄金荣拜这裱画匠为师傅,先磕头,后送礼,精神同物质都有了,意思是今后要师傅“多多关照”。
那师傅随手将红包往身后条桌上一放,歪过头朝店堂内喊:“阿刚!”
“来了。”
随着话音,跑出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来,手里拿着把破芭蕉扇,脸蛋上几团黑灰沾着,显然正在扇炉子。他小心地站在一边,恭敬地说:“师傅……”
“从今朝起,”师傅发话吩咐,“你到场里做生活,后头的事体交给——他叫什么名字?”
“叫黄金荣,家里人叫他阿荣。”大伙计代为答道。
“后头的事体交给阿荣。”
“好嘞!”阿刚的声音里充满了解放似的喜悦,说着便来拉拉阿荣的手。在师傅的点头示意下,他们俩往一边去办移交与接收工作了。
黄金荣的正式拜师仪式就全部结束了。
萃华堂裱画店就开在得意楼茶馆旁边,是两层楼的砖木房子。底层两间是店堂,柜台内放着三只大货架,上面堆放着裱好的和未裱的字画,墙上挂了几幅临摹的米家山水画。并着高柜台的左边,还有一张长条桌子,那是摊字画的地方。
顾客来裱的字画先得在条桌上摊开,伙计当场看过,顾客提出要求后,收起包好。店堂楼上是主人住房,店堂后头是厨房与吃饭地方。刚才说“后头事体”,那就是主人家的家务杂事。
阿刚交代阿荣说:
“早上天没亮爬起来,第一桩事就是倒马桶。倒好马桶以后生煤球炉子,生过炉子烧泡饭。之后是打扫店堂,卸下店堂的排门板。吃过早饭,洗菜、淘米、洗尿布、打洗脸水、抹桌子……”
“我的天啦,”黄金荣想,“这不是来做老娘姨了吗?这算什么学徒?学生意,就学这些事?”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心里说。
“阿刚,我做这些事,你做什么?”黄金荣便问。
阿刚有些自豪地说:“我吗,师傅不是说了,到场里去。”
原来离店几条弄堂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裱画工场。这阿刚来当学徒一年多了,尽干些家务事,这裱画手艺没挨一点边。如今来了个新学徒,便是“替死鬼”,这家务的苦差算是满期了,可超度到工场去,可以跟在师傅后面真正学点手艺啦。
不管愿意不愿意,当了学徒便得倒马桶、生炉子……这是规矩。
更令黄金荣生气的是,他晚上要跟师兄一道睡在店堂里,每天早上,还要给师兄倒那骚哄哄的夜壶。
从这以后,黄金荣便开始做起这些令他无法忍受而又不得不忍受的事情来。
这段日子,不但生活苦,而且还要忍饥挨饿。当学徒的规矩之一,在吃饭时要给师傅、大师兄、帐房先生盛饭。每顿饭都得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些长辈。
他们的碗一空,便要马上放下自己的筷子,双手接过空碗,去盛好饭,双手捧上。有时给师傅盛好饭,刚捧起自己的饭碗扒上一口,对面的大师兄把空碗递过来,不一会儿,帐房先生的空碗又递了过来,他都得马上放下筷子去侍候。
等这些人都吃好了,桌上的小菜、锅里的饭已没有了。已经长得五大三粗的黄金荣,每天只吃一两碗饭,还不够填肚子角的。原先说好每个月给四百文月规钱的,可现在只给五十文了,除洗澡、剃头之外,就没有了。
一百多年前的上海,要数老城隍庙一带最热闹。这儿三教九流,五方杂处。那吃的、穿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只要你有钱,随你享用。
可是黄金荣每天闻着香,看着亮,听着响,就是没有福分去享受。他时常咬牙切齿地发誓:将来我一定要享受到。
半年以后,黄金荣到底动出脑筋,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玩一两个小时了。
老板家有个两岁多点的孩子,黄金荣花了个把月工夫,把这孩子哄得团团转。每天午睡起床后,那孩子非得让阿荣带他去外面逛一逛,否则,哭闹个不完。
如此,老板只好让黄金荣带小孩去逛一逛,黄金荣呢,自然也装作无可奈何的模样,奉命带小孩去玩。
这是秋天,不冷不热,黄金荣把小孩放到肩上扛着,在城隍庙逛了起来。
城隍庙是上海最富有盛名的古迹之一,家喻户晓,声名远驰,无论中外人士,到了上海,总要到老城厢去看一看这座庙宇。本世纪二十年代,有一个外国游客在描述城隍庙时,这样写道:
“这个庙是宽阔的,也是大众化的。在节日里,要试图通过它是困难的。神像前挤满了烧香礼拜的人群,巨大的香炉里燃烧着代替银锭的纸钱,那热力迫使着人们赶快退出去。”
黄金荣带着孩子,最喜欢在城隍庙里听书,一听就是两个钟头,要不是肩膀上有个孩子,他能站着听到夜色阑珊。
逛完城隍庙,再逛豫园,黄金荣乐此不疲。
说到豫园,它可称为申江佳胜,东南名园之冠。
豫园的主人是明朝嘉靖年间的大官僚子弟潘允端,他的父亲潘恩曾官至南京刑部尚书。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潘允端因为参加会试名落孙山,心情郁悒,便想修座花园,以解脱苦闷,消磨岁月。
他在屋子两边的菜地上聚石凿池,构亭置竹,聊以自娱。嘉靖四十一年,潘允端再次赴考,中了一个进士,被派到外地做官,出任刑部主事、南京工部主事以及四川布政使等职,建园工程遂告中辍。
十六年后,即万历一年(1577年),潘允端因与四川总督不睦,卸职回乡,便再度经营此园。他聘请了当时上海的园艺名家张南阳担任设计和叠山,花了十年时间,造成了这座占地70余亩的江南名园。
为什么取名豫园呢?潘允端在《豫园记》一文中叙述说,造园的目的,是为了“愉悦老亲”,让他的老父老母晚年过得愉快。
古代的“豫”和“悦”两字可以通用,所以取名豫园。实际上,园林还没有修成,潘允端的老父已经故世,此园成了他自己晚年享乐的地方。
累石名家张南阳设计的豫园,楼台重重,山石错列,溪水萦回,忽聚忽散,极亭台池沼之胜。
豫园的正门前,有个池塘,池塘上有座九曲桥,左右盘折,平卧水面,十分别致。夏日里莲花盛开,伫立桥前,四面皆花,绎霞晕目,水风送凉,真是别有一番风光。
入园不久,即可看到一座十二米高的大假山,层峦叠嶂,涧壑深邃,清泉飞瀑,气势磅礴。远望,宛如一幅元人黄公望的山水画;近看,则似石笏朝天,有如苏州的天平山。登上山巅,居高临下,园内景色,一览无遗。
穿过假山曲径,一座坐南朝北的清代古戏台展现在眼前。举目望去,画栋雕梁,金碧辉煌。戏台的背景是六块精致的木质屏风,图案或人物、或山水、或花草,形象生动,惟妙惟肖,整座戏台用金箔装饰,显得雍容大度,富丽堂皇。
第二章 学徒生涯沾上吃喝嫖赌三、裱画店的学徒怪事多(2)
戏台子正面是一对雄狮,它们睁着铜铃大眼,仿佛是戏台的守护神。戏台下,四只角安放着四只大缸,这样,通过共振,台上的声音可以变得雄浑响亮,悦耳动听。
在玉华堂前,有一块形状独特的巨石,名叫“玉玲珑”。这块巨大的石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