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狐 作者:坑-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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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狐狸闷哼一声,抬眼望去,颈项处无声地抵上了一柄寒光冷剑。狐狸大呼中计,为时已晚,趴在地上呕得骇人,生生似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反观玄灵,手握长剑,衣着整齐地立于室中,面颊上潮红依旧,眼神早已冷透,警惕地俯视剑尖之下的孽畜。
狐狸自顾不暇,头昏眼花,冷汗顺着张守恒样貌的脸颊滚珠似的下落,呕了半天,吐不出半点东西,越发难受了。尖利的牙齿渐渐露出了原型,耳朵也逐渐长出了狐毛。
狐狸“嗤嗤……”喷着气,想用手去抓玄灵的脚踝,却被锋利的剑尖抵住喉咙,近不了身,只能恨恨瞪视,仿佛光用眼神,就可以在玄灵身上剜出个血窟窿。
玄灵咽了咽口水,脸颊上的潮红越发明显了,额头上热汗淋淋,执剑之手却依然纹丝不动。
狐狸突然又想呕,腹中似有一股气,由丹田一路反胃向上奔涌,到了喉头,再忍不住,‘哗啦’一下吐了出来。
‘咕噜……’一颗亮闪闪的小金球,从狐狸口中掉至地上,滚了还不到一圈,玄灵俯身抢过,将其紧紧握在手中,朝门外喊:“进来吧。”
狐狸再想起身去夺回,房门猛然被人由外撞开,太守带着十多个亲兵陆续奔入,劈头就朝狐狸打来。
屋内顿时灯火通明。狐狸无处遁形,被打得满地找牙,心里暗自将今夜新仇,又算在了玄灵头上。
‘要死,也得拉个陪葬的!’狐狸忍住背部被人痛殴的苦楚,四处张望,想在人群之中,找到玄灵的身影,伺机出手取他性命。谁知一瞧之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只见那玄灵在众人冲进来的瞬间,忽然身形一歪,手中的长剑‘哐当’一下掉在地上,眼看就要倒地不醒,却被随后冲进来的和尚稳稳抱住,搂在怀里,眼神关切又怜惜。
狐狸背上又挨一下,痛得直吸冷气,再看对面的臭道士,靠在傻和尚的臂弯里,别提有多滋润。狐狸心中居然萌生出一丝悲凉情绪,摸摸出血的嘴唇,很快忽略掉了。
戒痴焦急地摇唤玄灵。屋内已乱作一团,他也没多看一眼,只不停用僧袍的袖子擦拭玄灵额头的汗珠。
玄灵幽幽睁开眼,虚弱地朝他一笑,“我没事。”
“还说没事?身体都这般烫了!”戒痴忍住眼泪,转头对太守道,“玄灵已经帮你捉到妖精!你也该给他请大夫了吧?”
太守正笑着看士兵们揍狐狸,闻言凝住脸上的表情,摸胡子的动作也停下,朝墙角抱着的二人看来,“给他请大夫?我儿子是生是死都还不晓得!”手指瘫软的玄灵道,“我儿要是死了,你就给他陪葬!”
“哈哈哈哈……”这时,趴在地上被人打得皮开肉绽的狐狸,突然朗声大笑,“原来你中了妖毒?方才还骗我说:那酒是解药。我真是……”狐狸气得捶地,因为牵动伤口,疼得嘴角抽搐,只好作罢,恨恨望向戒痴怀中的玄灵。
“你什么时候死啊?说一声,我来给你送终。”
玄灵神色平静,倒是戒痴受不了了,紧了紧搂抱玄灵的手臂,将他往自己怀里藏,用自己的背,挡住狐狸望向玄灵的视线,愤怒道,“玄灵会长命百岁的!你才该死,杀了这么多人取而代之!”
狐狸冷笑,“你眼睛长那么大,用来喘气的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岂有此理!呆秃驴一个!”
“你……”戒痴吵不过,眼睛有些红,抱着玄灵咬嘴唇。
玄灵道,“甭跟他废话。去,从我包袱里,将捆仙绳拿出来,将他绑住。”又对太守道,“叫他们住手吧。再打下去,他若死了,你找谁要儿子去?”
太守挥袖制止侍卫,“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转而献媚地朝玄灵笑,“那……依道长之见……”
玄灵朝狐狸一笑。
狐狸的眼神顿时有些慌乱,又极力想隐藏,只好狂放地笑出一口血牙,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回头瞧正在给自己上绳子的戒痴,飞了一个媚眼,不怕死地又调戏上了。
“傻和尚,你干嘛帮他们?你们出家人不是不问世事,吃斋念佛的吗?你没看出来他们准备杀生?你要做了帮凶,佛祖在天上都看着呢,哼哼……”
戒痴动作一停,有些犹豫,抬眼瞧了一下靠在椅腿处的玄灵,又继续绑,手劲下得更大,绑得更紧了。
“玄灵现在病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哎哟……你轻点!死秃驴!本大爷总有一天会拔光你身上的毛,让你全身都跟头一样光溜溜的!”
戒痴不理会他,绑好之后,跑回玄灵身边,扶玄灵站起来,并支撑他大半重量。
玄灵走至狐狸面前,摊开手心,其中一颗闪亮的小金球,就在狐狸眼皮子底下。狐狸被绑在床柱上,伸头想够,老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气得牙齿缝不停发出“嗤嗤嗤”的呼气声。
玄灵道,“你只有二百年的修为。其中一百年的精元已经在我手上。仅凭你身上剩下的一百年功力,你挣不开这‘捆仙锁’。要想拿回精元,就交出张公子。否则……”
玄灵温柔微笑,眼神却冰冷,“打散精元这种小法术,哪怕是三流的道士,都可以轻易做到。”
狐狸“咕嘟”咽了下口水,一滴冷汗滑下脸颊,“他在城外十里坡的狼牙山洞。”
第六章(下)
现下仍是深夜,十里坡外狼牙山洞前,火光冲天。
狐狸被绑着绳索,跪在一群人中间。太守下马,领着士兵就要往洞内去,一些家丁已经放开嗓子朝漆黑的洞内喊“少爷”。
玄灵由戒痴扶着,下了马车,对太守道,“让它走在前面。”看向跪在地上,仍顶着张守恒模样的狐狸,“妖精一般都是成群结对的。这山洞有些蹊跷,说不定里头还有妖精。”
太守摸摸胡须,目光精明,“放他入去,岂不是放虎归山?洞内漆黑,万一它使坏……”
玄灵俯视狐狸,笑道,“它要使坏,我就打散它的精元。”又对太守道,“您可以放心。它身上现在仅有一百年的修为,只能勉强维持人形罢了,其余的妖法,功力不够,也使不出来。除了与人多次交合,吸取阳气,否则不足以致死。”
太守爽快大笑,命人拖拽狐狸,领着亲兵往洞内去。玄灵正在发热,很是畏寒。山风阴冷,玄灵裹紧披风,由戒痴陪着,在洞外等候。
仅过一刻,进去的人,就通通出来了。狐狸仍被人牵着绳子在地上拖行,背脊让地上的石子划得生疼。张守恒哭哭啼啼地被人抬出来,又惊又饿,话都说不清楚。身上恶臭难闻,连他爹都捂着鼻子,躲得远远。
张守恒出了洞口,大地有月光普照,又见洞外亲兵手持火把,密密麻麻骑在马上,占满了山头,胆子突然大起来,摇摇晃晃走到狐狸面前,又哭又笑。
“好你个畜生!敢变成我的模样?我叫你变!我叫你变!”张守恒狠踢猛打。狐狸连挨数十下,满头的包,脸肿成猪头,哀怨地看向马车旁的玄灵。
“哎,你说我带你们找到他,就还我精元的!快给我松绑!”
“松绑?”张守恒狞笑,回身抽出士兵腰间的一柄长剑,“我今天不杀你,我就不姓‘张’!”
张守恒一剑捅向狐狸。狐狸大骇,瞳孔瞬间变为琥珀色,呲牙怒发,厉啸一声,将这些时日吸食张守恒家眷的阳气,化作妖力,尽数使了出来。
玄灵道了声,“不好。”
狐狸身上的捆仙绳‘啪’地一声,断为数截,长长的指甲夹住张守恒袭来的剑身,‘啪’地一声,折成两段。尖利的虎牙间,渗出好几处殷红的鲜血。
“啊!”张守恒没想到狐狸会挣断绳索,还徒手抓住了自己的剑,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蹭着双腿往后爬。
太守大喝一声,“给我围住它!别让他跑了!”亲兵们一拥而上,拖出张守恒,将狐狸围了个水泄不通。
狐狸四顾,最后眼神定在一处,透出移动的人墙,看猎物似的盯住马车旁的玄灵,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一跃而起至一人多高,狐尾大力一摆,扇倒马车附近的几个官兵,俯身朝玄灵直冲袭来。
“你们人类都是薄情寡性之徒!说话都不算话!还我一百年精元!”
“玄灵小心!”危急时刻,戒痴将玄灵往身后一拉,摊开双臂,用自己的胸膛挡在狐狸的利爪之前。
狐狸的指甲离他仅剩一寸,随时都可以将其碎尸万段。玄灵被戒痴压在马车上,只能侧头斜视狐狸,目光清冷又平静,就在那对琥珀色的兽眸对上自己的视线时,玄灵将手中的精元,放入口中,“咕嘟……”一声,吞了下去。
狐狸霎时像蔫瘪的气球,停在原地,没了动静。
玄灵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抱住戒痴,趴在他肩头上朝狐狸微笑,“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怕弄丢了,不好跟你交代。你不是想要精元吗?自己来取吧。”说罢,嘟起嘴唇。
狐狸气得直跳脚,揪扯头发,大吼大叫,“谁要跟你亲嘴?!我现在最恨最讨厌最恶心的就是你!你休想占我便宜!做梦!!我就是睡遍天下,也不亲你!!!”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抓住它,赏一千金!”太守恶狠狠发话。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亲兵们一拥而上,要取狐狸性命。狐狸无奈,啐了一声,抹抹嘴角的残血,尾巴一甩,挂起一阵妖风,瞬间不见了踪影。
张守恒吓得直哭,嚷着要爹。太守捂着鼻子靠过去。张守恒立即抱住太守的裤腿,“爹,那妖精逃了。要是回来报仇,可怎么办啊?我不要啦……孩儿害怕……”
太守碍于颜面,焦躁地踢开他,斥责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是改了那好色的毛病,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说归说,还是客气地将戒痴和玄灵挽留下来,还请了大夫给玄灵瞧病。如此,玄灵和戒痴又在太守府,留宿了一段时日。狐狸再未露面。张守恒回到家中,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身体渐好之后,好色的毛病也改了不少,就是没事的时候,喜欢来客房探病,一呆一整天,也不腻烦。
这日正午刚过,玄灵吃了药才刚睡下,戒痴坐在床沿给他扇扇子,困得直打盹。张守恒又来了,手中还端了个景致的木盒子。进了门,习以为常地在桌前坐,自己倒了杯茶,朝床上两人大声咳嗽。
戒痴迷糊,揉揉眼睛,“玄灵刚睡着,你别吵,找别人玩去。”
张守恒玩味一笑,跑过来,也坐床上,贴着戒痴,低声道,“我来找你玩的,不找他。玄灵他平时老绷着一张脸,除了看见你,笑都不笑一下,讲话尖酸刻薄,我才不找他呢。既然他睡着了,咱俩玩吧?”
“玩什么?”戒痴天真地眨巴眨巴眼,看回去。
玄灵突然坐起来,眼神清明又警惕,将说话二人都吓了一跳。玄灵却没看向他们,眼睛直勾勾瞪着桌面上的那只盒子。
“桌子上什么东西?”
戒痴道,“张守恒带来的。”
“嗯。”张守恒有点怕他,老老实实回答,“这是我爹准备献给御史大人的宝物。我趁我爹正在睡午觉,从书房里偷来给你们开开眼的。听说段老爷生前可喜欢这宝贝了,吃饭睡觉都不离手。”
张守恒边说边走到桌前,掀开盒盖,刚想取出里面的花瓶,戒痴大叫一声,捂着脑袋,直挺挺往床铺上栽。
“戒痴!”玄灵赶紧掀开被子,向他爬去,近了一看,戒痴已经晕了,右手却还紧紧攥着戒情的念珠,怎么扳都不肯松开。张守恒一看又闯祸了,赶紧盖上盒子,将花瓶送回了太守书房,又悄悄喊了一个小厮,去请大夫。
等他匆匆赶回客房,戒痴已经醒了,看到张守恒,‘唰’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抓住其衣襟,失态大吼,“那个花瓶呢?花瓶呢?”中了魔一般,不似平常,仿佛换了一个人,闹了一阵,又晕过去。
玄灵皱着眉头陪他醒了闹,吼了睡,折腾到入夜。张守恒一直在房内陪伴,伺候的丫鬟仆从不敢怠慢,倒也省了玄灵不少力。但玄灵毕竟也是病人,夜凉之后,高热又起,渐有些吃不消。
张守恒扶他躺下,安慰了两句,又看向睡在床铺靠里的戒痴,愁眉不展,“唉……怎会这样?”
玄灵道,“那只花瓶是不祥之物。它似有很强大的怨气,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留着,恐会招来腥风血雨,要尽快除去。”
张守恒惊道,“那只花瓶……我爹已经送给了御史大人!他今日接到圣旨,下午匆忙起程,回京城去了!”
“御史走的哪条路?”原本应该已经睡着的戒痴,闻言忽然坐起来,望向张守恒,冷静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玄灵和张守恒皆回头朝床铺内看去。
玄灵扶住戒痴的胳膊道,“你醒了?好些了吗?”
戒痴的目光既陌生又熟悉,手掌按在玄灵的手背上,慢慢推开了。玄灵一愣,有些呆了。张守恒仿佛看见仙家,惊艳得移不开眼,嘴一快,答道,“御史出访回程,自然走的是官道。”
戒痴惠然一笑,跳下床铺,在玄灵惊慌失措的眼神中,笑如谪仙,“你身体不适,我就不带你前往了。你放心回菩提寺等候。待我处理完此事,定会叫他回来寻你。”说罢,身形急如劲风,消失在夜幕之中。
“戒痴!!”玄灵急于下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顾不得疼,爬起来,披头散发,衣着狼狈地往门外冲。
外面正在下大雨。
雨夜将原本应该漆黑的天空,染成了血腥的绛红色。
张守恒跑到院门外时,终于追上了失控的玄灵,又拉又搂往府内撵。
“你疯了吗?外边这么大的雨,你还在发烧,这么淋,会死的!”
“你放开我!我要去追戒痴!我不要你管!你让开!”玄灵摇摇晃晃往城门方向冲,张守恒追上来抱,他打不着就踢,踢不到就咬,疯子似的盯着戒痴消失的方向大声叫喊。
瓢泼的雨迷蒙了双眼。张守恒最终将玄灵压在了泥地上。大雨声声,让人听不进耳边的话,“我会叫人跟着他!你先同我回去,要是他回来,你反而病死了,我怎么向他交代?”
戒痴最终没有回来。派去追他的仆人,倒是回来了。说跟到一半,脚程实在不似常人,给跟丢了。张守恒冷笑,“这借口真新鲜。”命人将其打了一顿,丢出去完事。
回到屋内,见玄灵仍旧闷闷不乐,形同枯槁,一言不发,也不吃东西,更不吃药,挥手遣走下人,自己坐到床沿,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地喂。
“你不吃东西怎么行?乖,快把药喝了。一会儿晚上你又发烧,尽说胡话,弄得我也睡不好。”
玄灵道,“我要去追他。”
张守恒拿开药碗,端过吃食,“那你吃饭。不吃饭,你哪有气力去追?”
玄灵低头呆呆看着那碗粥,食不下咽,仍伸手接过,默默开始吃。可惜他的妖毒一直未解,每夜月上柳梢头便开始浑身发烧,头晕目眩,根本不可能长途奔袭。
玄灵在太守府又躺了一段时日后,脑中反反复复都是戒痴临走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终于有一天,玄灵觉得身体不像往日那般难受,决定离开太守府,回菩提寺,等戒痴归来。
张守恒劝了很久,未果,只好用马车将玄灵送到了菩提寺的山脚下,又陪他同爬上山,送回菩提寺中,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从此,玄灵每日躺在禅房的病榻上,望着院落中缤纷的桃花树,在窗棂上画杠杠。
一日一划,痴痴地等,慢慢地熬,身体却总不见